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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正是铁翅蝙蝠主者、蒙面黑衣,形踪飘忽,来历似谜般人物,但在奚凤啸脑中判断,此人就是庞镇寰。
奚凤啸暗道:“何湘君既已被他劫持而去,为何他又再度返回?”不由满腹疑云,一瞬不瞬注视着铁翅蝙蝠主者举动。
铁翅蝙蝠主者似是对此墓进入之位熟稔已极,正待探身入穴,天际遥处突划传过-一声破空箭啸并闪现一瞥即逝的红焰。
只听铁翅蝙蝠主者鼻中低哼一声,迅疾无比望来途电射回去。
奚凤啸暗道:“岂可任你轻易离去。”身形疾出,暗蹑铁翅蝙蝠主者之后不让此贼发现。
不觉出得五七里遥,到得一片泥迢洼地,四处岗阜起伏,奚凤啸藉着岗阜藏身,只见一身血污的虬髯大汉正一步一步颠蹶奔向这片泥迢洼地,铁翅蝙蝠主者迎着此人而去,沉声道:“谁叫你放出信号?难道不知老夫习性言出法随。”
那汉子勉强立定摇摇欲倾的身躯,道:“小的罪该万死,但此事极重要,不得不禀明总瓢把子。”
“快说!”
“安通镖局左师爷连夜奔来垛子窑。”
铁翅蝙蝠主者暗中面色一变,冷笑道:“他那安通镖局有险可凭,本座曾有令谕”
“左师爷知道,但镖局举数护镖关外,事非紧要,左师父绝不致轻举妄动。”
“什么事?”
“白阳图解宝钥已觅获。”
铁翅蝙蝠主者似遽受重击,浑身战栗,简直不能相信是真,道:“宝钥现在何处?”
“在无名居士身旁。”
“无名居士人咧?”
“身罹刘文杰乾天掌伤,为苟飞彪所救,但苟飞彪亦为上官相党羽转截,侥幸突围逃出,不慎形迹败露,属下巡防在总坛三十里外发现抢救出险”
“不用说了。”铁翅蝙蝠主者沉压着嗓子道;“显然左奉先安然无事,目前本座还有急事待办。”
说着一掌飞按在那汉子胸后命门穴上,并以一颗药丸塞入他口内。
那汉子似乎精神一振,道:“多谢总瓢把子赐药。”
话声一顿又道:“属下对总瓢把子之事不敢过问,但总觉得总瓢把子这几晚举动异常寻乎”
以铁翅蝙蝠主者习性,此刻那汉子已犯了大忌,那还有命在,但今晚铁翅蝙蝠主者却似恢复了人性,长叹一声,道:“本座是为了寻访一人,此人乃本座心中一块隐病,却又不忍下手,每每任他从容逃脱,如今时非昔比,本座已下决心灭却祸害,但又事与愿违,明知他在隐匿之处潜修武功,偏又寻他不出。”
“总瓢把子数次扑空,说不定此人已远离他去。”
铁翅蝙蝠主者摇了摇首,冷笑道:“本座料事如神,他并未离去,故弄玄虚,使本座知难而退,本座岂能让他练成武功后徒加祸害。”
奚凤啸暗中闻知不禁心情大宽,显然何湘君已离去,故弄玄虚者是使铁翅蝙蝠主者寝食不安。
他不由泛出愉悦的笑容,何湘君在他心目中无异一尊神祗,似九天玄女般令他由衷地爱敬。
不知是什么驱使铁翅蝙蝠主者改变心意,放弃了支墓穴搜觅何湘君企图,沉声道:“走,领本座去见左奉先。”
那汉子肃然称喏,转身腾空而起,与铁翅蝙蝠主者一前一后疾奔而去。
四鼓将残,月已斜西远挂天边,散出迷朦的光辉映着一座灯火全无的荒庙,一切都静得出奇,只有夜风啸荡林叶沙沙之声。
大殿后半颓欲圮的讲经楼上倒着一人痛苦呻吟着,衣履沾染了血迹,面肤扭曲,喉中不时发出牛喘。
这人正是安通镖局追魂师爷左奉先,此刻的他生不如死,但又不能死去,即使下得狠心自了残生,无奈力不从心,四肢已不能动弹。
两条迅如飞鸟的身形先后掠入楼中,左奉先浑如不觉,间歇地发出痛苦呻吟。
铁翅蝙蝠主者俯身扶腕察视,不禁一怔,只觉左奉先受伤多处,所施手法均是内家绝高武学,任其中之一足以毙命无救,唯因点穴手法各异,相互克冲,才得以不死,但调治复愈甚难,低声道:“左老师!”
内力逼成一线,送入耳中,无异惊天霹雳。
左奉先倏地睁开双目,看出来人是谁,凄然一笑道:“属下不惜万死护送苟飞彪老师书信,任务既达得以面呈总瓢把子,虽死也甘瞑目,书信现在属下贴身怀中”
语尚未了,左奉先突面色大变,喉中浓痰饔塞,呼吸立断,伸足死去。
铁翅蝙蝠见状大惊,左奉先无必死之理,岂知变生猝然,措手不及,暗暗顿足,伸手探入左奉先怀内取出信函,审视火漆缄封,苟飞彪亲笔直迹并无疑窦,忙抽出函笺详阁之下,略一沉吟身旁虬髯大汉问道:“左奉先可曾与你吐露此信是以如何获得的么?”
虬髯大汉答道:“是苟老师昔年金兰之交姓沈好友送往镖局,这位沈朋友不知武功留置枯井秘穴中。”
铁翅蝙蝠主者沉声道:“好,本座立即返归总坛,你假装成菜贩赶往通州救出这位沈朋友带来总坛安置,候本座返转。”
虬髯汉子诧道:“总瓢把子又欲何在?”
“赶往壶口截获杨春,要知时机不再,不能自误。”说着在左奉先鼻孔中洒下一些化尸药粉,转身与虬髯大汉疾身形望庙外掠去。
幽林叶密,月落星沉,荒寺外凄迷黯黑。
铁翅蝙蝠主者身形一迈出寺外,突闻迎风林叶沙沙声中传来一阵阴沉的笑声道:“阁下请留步。”
铁翅蝙蝠主者不禁心神一震,抬目望去,只见松林中快步走出一队武林人物,为首者正是剑阁名人太极双环刘文杰,少林高僧九如上人等。
太极双环刘文杰抱拳微笑道:“阁下是否威名远播铁翅蝙蝠主者?”
铁翅蝙蝠主者哈哈狂笑道:“正是!在下自问与诸位老师无仇无怨,阻住在下走路却是为何!”
刘文杰微笑道:“老朽叛逆师弟无名居士,投奔驾处,请交与老朽带回以门规治罪。”
九如上人接道:“青城掌门嵩阳道友亦望释放,免引起武林干戈。”
铁翅蝙蝠主者大喝道:“诸位无中生有,可是欺侮在下势孤力薄么?”
刘文杰闻言不禁气往上冲,冷笑道:“老朽自问并无诬陷阁下之处,阁下自知,老朽向不逼人太甚,但今日情势不同,阁下倒行逆施,愈甚猖獗,恕老朽等要得罪了。”
铁翅蝙蝠主者发出悸人心魄阴森长笑道:“无中生有,强词夺理,在下忍无可忍,从今晚起你等可目睹江湖尸横遍野,血盈成渠。”
此言一出,武林群雄不禁心神战颤,面面相觑。
奚凤啸亦在暗中潜伺,闻言亦猛地心神一跳,但疾然转念道:“他既口出狂言,必有自恃之处,今晚他定须展露惊人绝学,此乃极难得之机会,暗中熟记他那武功招式变化,以便研习反克之招。”
只见刘文杰脸色倏沉,在腰下一拍,解扣松开一双软索环。
环似晶盘大小,厚仅三分,寒光闪闪在夜空中晃动,这是刘文杰成名兵刃,数十年来未曾展露,今晚取出可见对铁翅蝙蝠主者未存丝毫轻敌之念。
刘文杰道:“话不投机半句多,阁下请赐招吧,强存弱亡,无须谦让容情。”
这庆无异是对武林群雄而说,今晚之虞凶险万分,如稍存慈念必误生机。
铁翅蝙蝠主者低声嘱咐虬髯大汉道:“紧随本座身后,不得安自出手。”
猿臂向肩头撤出一柄长剑。
只见青虹一道夺鞘而出,寒气侵入如割,不言而知是口春秋神物,铁翅蝙蝠主者剑出人出,冷笑道:“在下此招要刺尊驾期门大穴。”反手一击,精芒电奔,竟是刺向刘文杰喉结穴。
刘文杰右环磕向来剑,左手中环势若雷奔击向铁翅蝙蝠主者小腹。
两招都是平实已极,未见神奇之处,却雷厉电闪,猛辣狠毒。
铁翅蝙蝠主者长剑攻出,身形诡奇滑闪挪步欺身,刘文杰索环锐啸恰好擦身而过,间不容发,惊险绝伦。
刘文杰右环堪欲磕中剑身,倏感剑芒游闪,寒星一点射向期门大穴,变化之奇毕生罕睹,不由惊得刘文杰冒出一身冷汗。
刘文杰无愧当代武林名宿,身形倏地一仰,手中索环一式“流星逐月”交叉飞出,一击右臂,一击左肋,均是攻其必救。
此时铁翅蝙蝠已显露他那惊人才华,过人秉赋,他似预料刘文杰必用此招.冷笑一声,剑花“万花吐蕊”洒出一漫空流芒寒星,锐啸震耳。
只听九如上人沉喝道:“施主好毒的招式。”
双掌并吐“达摩降龙神光”巨飚如山,势如潮涌,推向铁翅蝙蝠主者胸后,解救刘文杰一剑之罹。
跟着尚有武林高手三人见刘文杰势危,亦纷纷挥刃攻向铁翅蝙蝠主者,寒光电闪,玄诡辣毒,铁翅蝙蝠主者长笑一声,手中剑奇诡一扬,那三个武林高手三支长剑脱手飞出钻袭自身,不由惊得魂飞胆寒,幸得九如上人及武林高手二人出手施救,逼得袭来剑势缓得一缓,才得飘闪开去。
虽然如此,刘文杰长衫下幅仍为剑芒削去尺许一截,似蝴蝶飞舞飘落两丈开外。
刘文杰不禁恼羞成怒,跃身进扑,太极双环使开来,招式精奥神奇,满空环影,向铁翅蝙蝠主者叠浪流潮般攻去。
武林高手二十余人竞相出手,此时彼退,前后呼应,猛袭铁翅蝙蝠主者,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们深知今夕如不除去这盖世凶邪,武林之内祸害无穷,永无宁日,是以同心协力,誓灭此獠。
铁翅蝙蝠主者长剑挥洒,势若天河星泻,寒飚轮卷,均是旷绝古今,震烁武林的剑招,身形如飞,天吐如电。
只苦了随着铁翅蝙蝠主者身后的虬髯大汉,左闪右挪,紧紧不离铁翅蝙蝠主者。
突闻铁翅蝙蝠主者一声冷笑,叮叮两声,一双武林高手兵刃如寒芒削落,剑势卷中右臂未及回撤,齐腕迎刃坠地。
双双惨-出口,血涌如注,痛极神昏,仰面倒地。
铁翅蝙蝠主者低喝道:“快走!”
剑虹四卷,寒飚爆射,铁翅蝙蝠主者与虬髯大汉身形先后奔空而起,去势如电,瞬眼已出得七八丈外。
刘文杰大喝道:“阁下走不了。”与七个武林高手相率电射追出,手中双环脱手甩去。
只闻铁翅蝙蝠主者阴侧侧冷笑道:“只怕未必!”
回首扬臂打出一掌铁蝙蝠。
月黑星沉,大地昏暗,武林群雄有听风辨物之能,但一掌铁蝙蝠为数甚多,打出手法异常神奇,电旋飞舞,无法确知袭来方位,又是仓猝之中,三个武林高手顿为铁翅蝙蝠打中,深嵌入骨,毒发惨嗥气绝。
刘文杰不由一怔,忙停身察视三人,知已无救,怒火暴炽,胸中热血沸腾,但铁翅蝙蝠主者已走得无踪无影了。
只闻身后传来九如上人语声道:“蜂跫有毒,穷寇莫追,刘檀樾请止步,尚容从长计议。”
刘文杰徐徐发出长叹一声,从身旁取出火摺咔的燃起,一道熊熊火光在漆暗夜色中亮起,映着死者三人面目青紫,口角溢淌黑血,不由热泪奔眶而出道:“此乃老朽之过,老朽不如替死者复仇,罪孽难赎。”
枭雄机智,以诈作诚,难怪刘文杰多年来假善道貌不易为人识破。
九如上人低宣了声佛号,道:“刘檀樾不要难受,作恶多端必自食恶果,此人既出毒言,武林难免掀起一场滔天浩劫,老衲要飞书少林,恳请掌门人出山,联合各大门派遏止屠戮。”
刘文杰叹息道:“上人之言极是,但嵩阳道友陷入魔掌,如不从速施救,问心难安,此次耗尽心血才获知这凶邪踪迹,不幸又是被他兔脱,再想找他恐更难了。”
蓦地,一声破空入耳,群雄不禁一震,循声望去,只见一团碧绿火球如流星划空坠在丈外草地上,轰地轻响,遴遴怪火竟附旧草地蔓延丈许方圆,尺许高矮绿焰映入眉目皆碧。
那团绿火竟飘浮着一张附有字迹的宣笺,九如上人看出有异,伸臂虚空一攫,宣笺自动飞起投向九如上人掌内。
宣笺上大意谓:“欲知铁翅蝙蝠主者下落,请克日赶往壶口,纯阳道长之徒杨春已投奔上官相处献珠救师,杨春内伤沉重,功力全废,耗费时日甚久,务须截获杨春,可诱铁翅蝙蝠找上门来。”
并书鬼见愁严三畏留。
昔日鬼见愁严三畏威慑江湖,其行事习性盛武林,迄今均辗转传闻,耳熟能详,刘文杰不禁面色微变道:“严三畏又再出江湖了,其自负傲僻迄未稍改,昔年些许误会仍存芥蒂,故不愿与我等相见。”
九如上人道:“严三畏所说显然是真的了。”
刘文杰略一沉吟道:“时机不可或失,我等疗治伤者后即起程赶往壶口。”
武林群雄计议已定,瞬即消失于夜色苍茫中。
口口口口口口
铁翅蝙蝠主者同着虬髯大汉疾奔出得十数里外,曙光已现,倏地止步停身沉声道:“如非你放出信号旗花,岂能让刘文杰等追踪而来。”
虬髯大汉闻言面色惨白,噤若寒禅,暗道:“这番必死无疑。”
他知总瓢把子法令森严,违者立死,但过了片刻,尚未见总瓢把子伸手,不禁胸中一块大石沉落下来。
铁翅蝙蝠主者似在沉思,须臾森冷出声道:“你照本座原令赶往安通镖局。”说后腾身一纵,翻出五七丈外,几个起落,身形疾杳。
虬髯大汉这条命算是检回来的,面现愉悦微笑朝通州方向奔去。
奚凤啸仍是中年儒生打扮,暗随虬髯大汉身后,一近通州,即绕道超越大汉之前。
虬髯大汉远远望尾见城垣,便望一处农舍走去,片刻,换了一身蓝布短装,赤足卷臂头戴竹笠,挑着一担青菜穿入城门,高声嚷卖,装得极像。
他四顾无武林人物跟踪,即闪入一条僻巷内,七转八弯,到达枯井旁。
安通镖局遭武林群雄侵袭,死伤多人,已震动通州,追魂师爷逃去,武林人物搜索局内只有仆僮两人,均不知武功,更不知镖局人物蕴秘,群雄亦未发现左奉先如何逃去及消息机关枢钮所在。
左奉先逃出枯井,毒手弃尸两具,洒下化尸药粉已消灭无踪。
卖莱人定了定神,四望无人,将菜担放置在井旁,人坐在井沿上,朝井底送下语声道:“沈先生还在么?”
井底秘径传出微弱语声道:“上面是谁?”
卖菜人答道:“兄弟是奉了左师爷之命带沈先生出井。”
“左师爷咧?”
“他在总坛。”
“在下不信尊驾所言是实,左师爷允承在下必然返回,武林人物,一诺千金,决不致爽约。”
卖菜人见他不信,心中大急,一跃落下井底,只见一个中年儒生坐在暗径内,两手抱膝,爱理不理模样,不禁怒道:“你如不随兄弟出去,难道要在此送死不成?”
蓦地,井上传来阴沉的冷笑道:“送死的是你不是他。”
卖菜人不禁面色大变,中年儒生两指疾如电光石火点在卖菜人“期门”穴上。
井上飞落鬼见愁严三畏,道:“老弟,得手了么?”
奚凤啸轻笑道:“他怎能逃出手外。”伸尹卸去卖莱大汉下颚,在他齿缝内取出烈性毒药。
卖莱汉子虽四肢不能动弹,却神智极清楚,知是总瓢把子强敌,心内大急,目露凶芒。
奚凤啸霍地将他下颚托合,微笑道:“邪不胜正,尊驾何必托身匪类。”
大汉冷笑道:“我受总瓢把子宏恩,杀身难报,你妄想我吐露一句真言,除非日后西起。”
奚凤啸冷笑一声,伸指点向脑后六灵穴。
这“六灵”穴极是难认,在周天穴道之外,更难捏准使力分寸,力量稍弱使之头目晕眩,过强则当场毙命。
严三畏看得真切,不胜骇异,暗道:“此人年岁轻轻,就身负旷绝武学,尤其记忆力更是惊人,秉赋之强,千百年来武林绝无仅有。”
以严三畏如此武林名宿,亦无法瞧出奚凤啸点穴手法来源出典,心内感慨嗟叹。
卖菜大汉经奚凤啸点上穴道,宛如换了一人,竟满面春风,抱拳笑道:“阁下有何见教呢?”
奚凤啸微微一笑道:“尊驾请将名姓见告。”
大汉答道:“兄弟傅良弼,昔年闯荡江湖时,蒙江湖朋友抬爱赐予‘子母神镖’外号。”
奚凤啸道:“久仰,在下沈慰农,乃苟飞彪老师共塾同窗童年之交,贵总瓢把子来历可否赐告。”
傅良弼面露为难之色,答道:“敝总瓢把子一向诡秘面目,来历更是无人知情,恕在下歉难奉告。”
奚凤啸不禁怔得一怔,知所说乃是实情,含笑道:“总坛可是设在阎罗峰上么?”
“正是。”傅良弼道:“敝总瓢把子虽在阎罗峰上设下总坛,但尚在他处设立两临时总坛,因阎罗峰鬼谷内经年黑眚罡潮不息,寒毒难禁,每日仅子午两时辰内有片刻风止余隙可容通行,尚要谙熟路径,兄弟等不胜其苦,稍一不慎必罹丧身之祸。”
严三畏道:“那是因奇险可据,贵总瓢把子才在此设立总坛。”
“这倒不是。”
奚凤啸诧道:“却是为何?”
“因鬼谷内藏有一袭寒蛛度厄宝衣,由于黑眚罡潮之故,无法进入谷底洞穴,是以敝总瓢把子亟须谋定风珠。”
“如此说来,青城掌门嵩阳子仍在阎罗峰上作客了。”
“正是!”奚凤啸略一沉吟道:“傅朋友,事不宜迟,请朋友领路去阎罗峰上总坛拜贵总瓢把子。”
傅良弼道:“兄弟正是邀请阁下作敝上嘉宾,请!”
严三畏当先一跃而出,待奚凤啸、傅良弼跃出井外,严三畏已走得无影无踪了。
奚凤啸以成竹在胸,有恃无恐,与傅良弼并肩谈笑风生而去
口口口口口口
去开封官道上风沙蔽空,天色已是暮霭渐沉,时当盛夏,却又肃杀凄凉气氛,天空彤云郁勃似压下去令人室闷难舒。
蔽空风沙中忽传出蛮铃叮叮之声,隐隐可见四人四骑扬鞭疾驰。
骑上四人都是一身紫衣劲装,肩头露出一截刀把子,年岁均在三旬开外,貌像雄犷,意气飞扬。
一个浓眉大眼汉子肩上多着一支灰布包袱,棱角突起。
显然内藏一具方匣。
那汉大皱眉望了望天色,道:“瞧这天气,今晚必有雨下,再过两日就可赶抵洛阳了,交割这匣暗镖,也免得再提心吊胆,忧心惶惶。”
另一汉子冷笑道:“天胜镖局走南闯北又不是一日,威名迄今未衰,江湖宵小又谁敢凯觎,燕师兄未免太胆小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们局主为着这匣镖货,慎重其事,严属我等千万不可意气用事,收敛锋芒,如非事关生大.岂能如此。”
一个面色白皙,目光威棱四射汉子纵声大笑道:“就凭我等武当俗家四杰也在江湖道上挣下不小万儿,谁敢在虎门拔牙。”
忽地,从道旁一株绿枫之上随风飘来一声轻笑,只见一个身材瘦高,而且阴沉的老叟飘泻而下,身法轻灵美妙。
老叟嘴角泛出一声鄙屑的笑意,道:“久闻武当俗家四杰燕飘萍、胜家骥、孔云飞、宫德星深得武当内家真传,只嫌狂傲自负,今日一见,果然言之不虚。”
孔云飞大怒道:“你是何人?”
老叟冷冷一笑道:“老朽并非歹人,打暗镖主意的大有人在,奉劝四位宜稍自敛束,否则祸不旋踵,后悔莫及。”
孔云飞冷笑道:“朋友,明人不说暗话,既然存心劫镖,何不现在动手,为何要去前途。”
老叟纵声大笑道:“老朽如若伸手,四位早就该灰头土脸了,岂可等到现在。”说时身形一转,飘然洒步走去。”
孔云飞鼻中冷哼一声,右手疾伸而出,快如电光石火掌力如柱猛向老叟肩后击去。
燕飘萍大惊道:“不可鲁莽。”
孔云飞右掌堪堪触及老叟肩头,突感自己内力被一种无形劲力卸去,掌心微热,真气狂逆倒冲,如中蛇噬,不禁惊叫出声,踉跄倒退跌翻在地。
燕飘萍三人大惊失色,忙扑前扶起,只见老叟头也不回,发出一声阴冷的长笑,扬长走去,转瞬杳失于莫色苍茫中。
所幸老叟并未存心伤害孔云飞,片刻之后孔云飞右臂逆麻感觉逐渐消失,摇首苦笑道:“我看这老贼形迹大有蹊跷,我平生并未输过眼,前途必然有事。”
孔云飞不服输性情,其他三师兄弟均深知他为人,不便出言讽刺。
胜家骥含笑道:“红镖无事,此为不幸中大幸,我等速赶往开封,不足十里之遥,片刻可至,明晨天未亮立即起程,赶至洛阳,也免得夜长梦多。”
孔云飞口中虽然逞强,心内早是气馁,也不再说,四人腾身上骑,风驰电掣奔去。
城坦高耸,龙蟠虎踞,开封已然在望。
四人策骑入城,只见万家灯火,行人肩摩接踵,车如流水马如龙,驱骑艰难,缓缓前行,在相国寺左侧不远一家乐安客栈前翻鞍下骑。
客栈进出的江湖人物不少,不乏人对天胜镖局一行四人频频注目。
燕飘萍暗道:“怎么江湖人物如此之多,比往目来时格外不同。”
途中所遇顿成惊弓之鸟,只感心神不宁。
忽见客栈内奔出一个店小二,躬身抱拳笑道:“燕爷、孔爷、胜爷、宫爷四位好,今儿个来得真不凑巧,敝店住的人多,一时之间难腾出一所跨院”
大概燕飘萍等是这家乐安客栈的熟客,故而认识。
店小二忽目光一转,改口道:“就是四位达官爷,并无镖车一行么?那好办,有,有,四位请随小的来。”
店小二领着燕飘萍等四人走入一度独院内首一间宽敞客房间,将灯蕊高挑,映得一室大放光明。
这房内设有两张卧榻,桌椅俱全,墙壁均新糊上一层白纸,显得格外爽亮明洁。
燕飘萍含笑道:“小二哥,多谢你啦。”
小二谄笑道:“燕爷说那儿的话,小的承当不起,四位可曾用过饭么?”
胜家骥笑道:“尚未用过,速送上一席酒饭,我等要早早歇息。”
说时取出一锭纹银,赏与店小二。
邻室喧哗嘈杂,燕飘萍等意兴索然,相对冰冷无语,好不容易用罢晚饭,鼓楼上鼓声频起,二更方过,武当四杰已自熄灯就寝。
渐渐邻室人声沉寂,窗外一个惊蛇电闪,跟着霹雳巨震,骤雨倾盆而下,哗啦啦不绝。
电光连闪,映着屋内一线淡黄似的人影迅快如飞穿窗而出顿杳。
须臾,狂风夹着雨丝侵袭睡榻,蓦地,燕飘萍一声惊呼跃起。
胜家骥惊醒一跃下榻,忙道:“什么事。”
一道熊熊水光亮起,松油火摺已自燃着。
只见燕飘萍愁眉苦脸道:“红镖已失。”
三人大惊失色,这匣红镖燕飘萍压在枕下,竟然被劫,来人功力之高可想而知。
燕飘萍心如刀绞,这份难受是不用说了,他在天胜镙局最得局主器重,老成练达,机智沉着,如今红镖已失,只觉有负重托,倘不找回红镖,无颜面见局主。
他忽瞥见桌上二张纸笺为茶杯镇着,忙伸手攫过,只见上面草书笔迹:“四位老弟,老朽本想有始有终,相助一臂之力,怎奈误会既深,爱莫能助,可是又于心不忍,这箱红镖,就是邻室六臂杨戬袁通窃取,倘欲取回,应在五鼓之前,再迟就来不及啦。”
下款未留姓名,不言而知是途中所遇,面目森冷,身材瘦高的老叟。
孔云萍对着这字条发怔,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六臂杨戬袁通不是点苍门下么?正派人物怎会做出此事,何况武当与点苍素称睦好”宫德星道:“点苍一派良莠不齐,袁通此人风闻行为不羁,逐情声色,这等人难免穷极无聊”
孔云飞突沉喝道:“索回红镖紧要,尽自唠叨作甚?”
一个箭步掠出门外,邻室顿起震天价“笃笃”巨响。
燕飘萍阻拦不及,顿足长叹一声道:“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
三人纷纷窜出门外,只见邻室房中灯火一亮,起了一个宏亮语声:“门外那位敲门?”
孔云飞答道:“武当门下,天胜镖局孔云飞。”
房门拔拴呀的开启,一个面如锅底大汉含笑道:“原来是孔老师”一眼瞥见燕飘萍三人立在孔云飞身后,立即改口道:“四位请进!”
燕飘萍四人鱼贯入室,只见屋内还有两人,一是神态威重的中年汉子,另一个是面色俊秀,目泛青白,神态佻达的二十四五少年。
孔云飞目光一巡,冷笑道:“那位是袁通?”
那二十四五的少年闻言,不禁面上泛过一抹杀机,狞笑道:
“在下正是袁通,孔朋友可是有意无事生非么?”
孔云飞冷笑道:“明人不做暗事,袁朋友既然敢伸手劫取敝局红镖,为何不大胆承认。”
此言一出,点苍三人不由面色大变,方才开门面如锅底的大汉目泛怒光道:“孔老师说出此话,必然有据,如果无中生有,我陈旋可要得罪四位了。”
燕飘萍已自抢过一步,道:“孔师兄,事实在未明之前,不可无礼。”
方欲说明失镖始未,忽见孔云飞身形疾动,掠在榻前攫过一支蓝布袱,迅疾解开,内中赫然显出一支正是天胜镖局所失的红镖铁盒。
孔云飞面色森厉,冷笑道:“如非孔某机警迅速,这时三位已是远走高飞了。”
点苍三人不禁目瞪口可,知有人栽脏诬陷,但此时纵然百口难辩。
包袱正是袁通所有,飞来之祸降临其身,使他震怒已极,伸手拔剑出鞘,厉喝道:“孔朋友,衰通与你无仇无怨,栽脏诬攀居心何在?”
孔云飞大笑道:“袁通,好汉作事好汉当,镖货俱在,恐不易推得一干二净。”
六臂杨戬袁通不待孔云飞话落,人出剑出,一招“白蛇吐倍”寒光电奔迳刺孔云飞咽喉重穴。
孔云飞早自留神蓄势,袁通手腕一振之际,肩头雁翎刀已自挽起封出。
袁通乃点苍后起之秀,深得点苍剑学其中三昧,剑招变换甚快,瞬眼间三招攻出,无不是辣毒奇招,逼得孔云飞连连封守闪避,无法攻招。
点苍其他二人也不明白这匣红镖是怎么到得袁通包袱内,又深知袁通放荡不羁,难免一时之误做下如此败坏德行之事,只觉无法启口,楞在一旁发怔。
燕飘萍深觉此事未免可疑,只是人赃俱在,亦深感棘手。
忽见袁通用出一招点苍绝招“穿针引线”飞虹暴射,剑芒倏张.只听孔云飞厉声惨嗥一声,刀断身仰,扑通倒地,胸腔一股鲜血如泉喷起。
袁通收剑疾退,冷笑道:“这是他自取其死,休怨我袁通出手辣毒。”
燕飘萍面色大变,沉声道:“袁朋友盗镖伤人,可知武林规矩血债血还?”
袁通冷笑道:“孔朋友之死是我袁通所为,决无推诿之理,红镖实非袁某所窃,朋友倘觉不忿,不如在此清结。”
燕飘萍道:“那么这箱红镖为何在袁老师包袱中?”
其中真情,眼前诸人恐怕不能解答。
袁通大怒道:“朋友一口咬定是袁某所为,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武林规矩,是非曲直,端凭武功高下。”
燕飘萍道:“血债血还,正要如此?”扬腕一刀,揉身劈出。
武当四人就数燕飘萍能为最高,攻守谨慎,袁通亦展开点苍绝学。
胜家骥、宫德星两人见孔云飞惨死剑下,同门义重,痛恨袁通下手辣毒,同声大喝,伸臂出刃攻向袁通而去。
其他点苍二人不能坐视束手,亦出剑攻去,六人捉对儿展开一场,激烈拼搏。
雷吼、电闪、雨急。
房内刃光纵横,人影兔起鹘落,只听数声凄厉惨-传出户外,一条身影疾射穿出窗外,冒雨腾空而起疾杳。
屋内剩下袁通一人抚着染满血迹长剑发怔,面色凄厉,似愤慨,又似凄悯。
口口口口口口
六臂杨戬袁通懊恨欲绝,屋外卷入阵阵扑面风雨,衣履尽湿,他面上雨泪交混淌着,痛恨自己昔日放荡不羁,言行失检,今日蒙上不白之冤,纵然万死亦洗刷不清,有何面目相对师门尊长。
地面上躺着宫德星、胜家骥、孔云飞及两同门尸体,死状狰狞,他亦不免左肋为燕飘萍钢刀划穿三寸口子涔涔溢出殷红鲜血,手抚伤口,不禁失声嚎啕痛哭。
邻院腾起一片嘈杂人声,步履沉浊零乱,高擎火把踏门而入。
只见是燕飘萍率本地涉梁镖局众武师返来兴师问罪,惊醒了客栈投宿的江湖群雄,纷纷拥入跨院。
燕飘萍面色凝重,手指着六臂杨戬袁通道:“就是此人!”
袁通见势不佳,无可分辩,大喝道:“闪开!”
扬剑挥出一抹清芒,身形暴射穿窗。
剑势强猛,锐啸悸耳。
江湖群雄纷纷迅急们开,袁通似鱼入海般,去迹顿杳。
燕飘萍一个虎扑,跃近榻前抓起那匣红镙,启开匣盖一瞧,不禁目瞪口呆,面如死灰。
原来匣内只剩下四粒龙眼般大小的明珠,其余珍宝均不翼而飞,燕飘萍不由面色惨变,骂道:“恶贼,我与你誓不两立!”
星星之火,瞬即燎原,汴洛道上,横尸溅血,半夜飞头,不绝如缕,死者都是点苍同路人,只要与点苍沾上一点关系,或是点苍一脉,或言词之间袒护袁通,均罹不测之祸。
洛阳城北大街首有家隆盛当铺,柜台内坐着一个瘦小眯眼老朝奉,一手捋着颔下山羊胡须,一手捧着一卷“珍珠宝塔”演义凝读出神。
青石板街道上突响起蹄声,得得意骤如激人心弦,忽地,蹄声寂灭,隆盛当铺门外走入一个穿着土黄团花夹衫老者,虎背熊腰,面色威重,肩上斜插一柄外门兵刃月牙蹶,眉目间含蕴重忧。
柜台内老朝奉不禁矍然而起,含笑道;“尊驾是”
老者抱拳答道:“兄弟天胜镖局潘梓云,特赶来求见贵东,烦劳通禀。”
朝奉脸色大变道:“原来是潘局主,请稍候,容在下通禀敞东出迎。”说着疾趋入内。
半晌,朝奉出来,面现歉疚之色道:“敝东因这数日来武林人物频频驾临,受惊过度,卧病在床,恕难接待潘局主,敝东只请追回失镖,于愿已足。”
潘梓云道;“职责所在,潘某当竭力追回原镖,如有万一,自当变卖家产偿赔。”话声略顿,又道:“不如敞局燕武师曾经来此否?”
朝奉长长哦了一声道:“不是潘局主提起,在下几乎忘怀了,燕武师曾来过两次,并相嘱如潘局主前来,请去北邙金谷园废址可找到他。”
潘梓云抱拳一拱道:“多谢见告。”
转身出门,一跃上骑,望邙山驰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