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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开四席,群英纷纷敬酒,新娘已不知何往,舒翔飞周旋宾客间虽言笑尽欢,心头暗暗纳闷,却又不敢询问。
席终人未散,舒太夫人命四老护送舒翔飞回舟。
陶广道:“洞房设在舟中,少夫人已在等候,要知春宵一刻值千金,少侠不可辜负少夫人一番柔情蜜意!”
舒翔飞知陶广存心与他逗趣,只微微一笑,默然不答,率先走去,掠上船首后,发觉四老巳无踪影,只觉置身幻境,如入五里云雾中,有浑然摸不着头脑之感。
不知为何,舒翔飞似茫然无措,徘徊在舱门外,逡巡不敢进入。
突然,一个侍婢探首出外,唤道:“少爷,少夫人有请!”
舒翔飞暗叹一声,跨步走了入去,只见新娘仍蒙着红巾端坐榻上。
一双侍婢示意舒翔飞揭去新娘覆巾,悄然退去。
舒翔飞略一沉吟,伸手将覆巾轻轻揭下,赫然显出一张俏丽面庞,不由惊得呆了,唤道:“黄姑娘!”
原来就是邯郸三悦栈所见的黄娟梅。
黄娟梅盈盈立起,裣衽一福,霞靥红生,柔声道:“贱妾拜见相公?”
舒翔飞双手扶起,道:“姑娘,在下一切都不明白,可否请道其详?”
黄娟梅娇羞不胜道:“这都是出自兰姐姐之赐,并留下两函,如是相公自然明白其中究竟,其中一函在婆母大人处于明晨转交相公!”
舒翔飞暗道:“兰姐,小弟实在不知你有何用心?”
黄娟梅已将胡薇兰缄函取出,盈盈一笑道:“兰姐将此函密缄,贱妾也不知是什么?”
舒翔飞折阅之后,不禁玉面通红,忙揉成一团塞向怀内,笑道:“兰姐真坏,存心作弄小弟!”
继又道:“天色不早了,姑娘请睡吧!”
挥熄灯烛,相拥入衾。
水流争琮,如鸣琴瑟,舟行云送,江风簧吟。
暑光微现,一对新人已盆洗整装,相与一笑;此情此景,不胜旖旎。
侍婢推门进入道喜后,手捧一函道:“奉老夫人之命持交少爷!”
舒翔飞见是胡薇兰笔迹,忙即折阅,面色渐显沉重,及至最后一段,不禁玉面绯红,怒道:“途中如果遇见兰姐,在下岂能饶得了她?”
黄娟梅妩媚一笑道:“相公真有此胆量么?”
舒翔飞道:“在下知道你们均是一鼻孔出气,无一好惹,不过在下自有连横之策。”
黄娟梅不禁噗嗤一笑,娇媚如花。
舒翔飞忽喟然叹息一声道:“梅姐,兰姐姐函中所言是否是真!”
黄娟梅道:“句句是实,但贱妾只知一二,婆婆与贱妾父母及姑父母十日后均在江陵守候,到时贱妾姑父偕随相公赶往明月峡。”
春水船如天上坐,不胜画眉鸣弃情。
舟行期中,舒翔飞已在黄娟梅口中获知梗概。
先是,黄父宏庆得获平反冤狱,起服原官,护理县篆,其妻朱氏及其姐丈裘天祥夫妻自获噩讯,为黄娟梅先行赶来放心不下,故兼程北上邯郸欣悉黄宏获救无恙,合家庆贺团圆,惟独黄娟梅郁郁寡欢。
只有其父黄宏庆知其女心事,与姐丈裘天祥商谈,只觉无能为其女释忧,难免耿耿愧对。
裘天祥昔年亦是江湖人物,多年来息隐林泉,虽不问江湖是非,但武林中事仍犹关心,道听途说依然可闻,笑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容我设法终必完成梅儿就是!”召来黄娟梅询问详情。
黄娟梅含羞叙出始末经过。
裘天祥抚掌哈哈大笑道:“看来这位少侠是个风流倜傥英雄人物,经梅儿这么一说,堪称翩翩英才,举世无双,难怪梅儿一见倾心,梦魂荦牵,不过解铃还需系铃人,先要找到那三悦店店夥不可,这事就交给我办好了。”
黄娟梅半信半疑,但她知道其姑父颇负心计,娇羞含笑道:“姑父不妨说出听听!”
裘天祥呵呵大笑道:“法不传六耳,我老人家就去办事!”
说着讨了两百纹银出门迳自找到三悦店那店夥,拉着去另家酒楼聚饮。
店夥听出是黄姑娘姑父,也自欣喜不止,夸赞黄姑娘孝心感动赵公子相救。
裘天祥老于世故,又工心计,便称黄宏庆陷囚冤狱,虽由于黄娟梅孝心,但如非店夥义助指引,何易臻此,黄宏庆饮水思源,知恩图报,奈官职在身,无法前来,故命他代其致谢并致赠百两纹银劝店夥自立门户大展宏图。
店夥推辞不允只得收下。
裘天祥趁机官说黄宏庆是个知书达礼的亲民好官,受赵公子救命大恩,连人家姓名来历都不知道,长此以往难免永怀耿耿,恳请店夥相寻指引之人。
当然店夥无法推辞,找到邯郸丐帮分堂堂主,裘天祥隐忍黄娟梅倾心于舒翔飞之事,官辞真挚恳切,那分堂主终于说出舒翔飞来历姓名。
裘天祥问出舒翔飞之母仍健在,其父多年前下落不明,不由脑中突然想起一事,那询问舒翔飞之父是否舒长沛!
正巧那位分堂主是侠丐乐宸之甥,深受帮主唐矮子器重,事无巨细均曾预闻,又受命暗中访觅舒长沛,故而知之,闻言大惊失色,忙追问裘天祥。
裘天祥面色沉重,沉思有顷,答道:“舒长沛下落仅我一人知情,但此事体大,须面见舒太夫人细说!”
说时面色隐泛重忧。
丐帮分堂邯郸堂主知裘天祥似非虚言,但他为人行事极为仔细谨慎,偕同裘天祥晋见黄宏庆证实了裘天祥的身份后,立即传讯丐帮帮主唐矮子。
这时,正是舒翔飞完婚之期,唐矮子不愿在吉期中惊扰舒氏母子,即与乐宸郑奇密商后,决定先和胡薇兰商量。
胡薇兰只觉此事重大,不敢造次,接获青城传讯谓邢无弼已潜离青城,意欲赶往明月峡觅获剑笈,为此胡薇兰定计先命舒翔飞偕同四老及一些丐帮能手先行入川。
之后胡薇兰捏造理由相偕郑奇乐宸赶至邯郸县衙谒见黄宏庆裘天祥。
胡薇兰自然见着了黄娟梅,知黄娟梅心事,决意成全,裘天祥之言也不假,遂劝说黄氏母女裘天祥夫妻一并晋京
舒翔飞获知慨略,不禁长叹一声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只是太委屈了梅姐!”
黄娟梅羞笑道:“这是贱妾自愿!”
舒翔飞忽道:“家父下落梅姐尚未见告?可否赐知一二!”
黄娟梅笑道:“此事仅婆婆与兰姐两人获知,贱妾无法预闻,兰姐说凡事关心则乱,不至时机万不可让相公知道。”
舒翔飞不禁玉面一红,道:“兰姐真是这么说吗?”
“难道相公不信贱妾之言?”
黄娟梅抿嘴娇笑道:“婆婆说相公为人诚厚,江湖险诈,有许多事还嫌历练不足,儿子大了,总没有妻子说话方便,所以只有依仗兰姐,其实相公亦敬兰姐获若良师,这话贱妾说了么?”
舒翔飞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在此舟行十日期间指点了黄娟梅数宗绝学,自己亦参悟了甚多玄奥精致,有时舍舟探幽揽胜,有美如玉,并肩和随,自觉虽南面王而亦不易矣
夔门天下雄,系指瞿塘峡而言,长江三峡西陵峡,巫塘峡以巫峡最称奇峭,自巫山县至官渡口八十余里,重峦叠嶂,隐蔽天日,非停午夜不见曦月,江流曲拍,蜿蜒萦回,春冬水减,林寒涧肃,夏秋水涨,急流大旋,澎湃而下,景至壮观。
滟预堆在奉节“统州”下游附近,屹立长江瞿塘峡中流,句之:
“上有万仞山,下有千丈水,苍苍两崖间,阔峡合一用。”
形势极为险峻,故有“夔门天下雄”之称。
行船者常以滟预堆之大小而测水深,有谚:
滟预堆在如龟,瞿塘不可窥,滟预大如马,瞿塘不可下,滟预堆大如牛,瞿塘不可游,其北岸雉隐约者即白帝城。
白帝城外忽腾起一条青色淡淡人影,疾如猿猱沾足城厢上,立即盘腿静坐调息。
这人正是邢无弼,他自重庆江岸潜离,约请当年旧友络续前往伏牛山外设阻。
邢无弼其狡如狐,心计甚工,设词又巧,他言说无意于玉虚洞天剑笈,但必不容凶邪得手,不论如何,目前邢无弼虽毁多于誉,但交情仍够,何况物以类聚,不少江湖豪雄为他巧言开动,纷纷兼程赶向指定之处设阻。
他形踪虽然隐蔽,但终为雷音谷主侦出,于万县附近叶山峻岭间设伏拦截,展开一场生死拼搏,为邢无弼掌震九人之后,经暗中有人相助才能杀成重围得以逃出。
之后,屡遭侵袭,却非雷音谷主,似是猩猩峡之徒众,荀异一干凶邢,俱暗中有人相助引开追踪,他施展移花接木之计,侥幸逃脱了追踪,谅可无虞,只觉疲乏已极,察视四下无人,故调息行动。
邢无弼行动已毕,正欲立起忽隐隐随风飘送入耳吟声,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一背剑士人屹立在城厢上凝视江流喃喃咏胜。
此背剑士子背立,无法窥见貌像,但从背影看来似极年少英俊,只听少年吟咏已毕,复慨叹出声道:“禹王治水,功垂万世,夔门峥嵘,天下奇雄信不虚也!”
言毕转身离去。
邢无弼朗声唤道:“尊驾且慢!”
背剑士子转过身来,面色不改道:“老先生是唤在下么?”
邢无弼疾步趋前,道:“尊驾何来?意欲何往?”
背剑士子目中泛出惊疑之色,诧道:“在下来自何处?意欲何往?与老先生何干?”
说着目光上下打量邢无弼几眼,冷冷一笑道:“老先生系武林人物,眉聚重忧,神似惊弓之鸟,但在下厌恶武林人物交往,老先生请离去吧!在下还要瞧瞧八阵图呢!”
邢无弼不禁一怔,道:“尊驾为何知老朽神似惊弓之鸟?”
“察言观色,何能不知!”
背剑士子冷笑道:“家父常言江湖豪雄效那朱家郭解,徒逞匹夫之勇,自以为是,刚愎自负,虽死尚不知悛悟,是以规戒在下不可行走江湖,争雄斗胜,老先生活了这一大把年纪,犹无事生非,盛气凌人,足见家父说得一点不错,要知善泳者必溺于水,听在下之劝,老先生应稍加敛束,不然前路难危,恐葬身无地!”
邢无弼闻言不禁面色大变,沉声道:“尊驾知老朽是何许人也!”
背剑士子淡淡一笑道:“老先生知在下又是何许人也?在下不知老先生来历姓名,也不愿知道!”
邢无弼立时转为和颜悦色,长叹一声道:“尊驾说得一点不错,老朽已是惊弓之鸟,风声鹤戾,草木皆兵,方才冲撞了尊驾,请莫见罪?”
“岂敢!”
背剑少年道:“老先生请便,在下要去山后参悟八阵图奥秘!”
邢无弼诧道;“八阵图有何玄奥?略谙兵法者均熟知能详,说穿了无非是一堆石子而已。”背剑书生哈哈朗笑道:“练武人何其短见若此?幸在下不曾涉足江湖,不然,恐无异坐井观天矣!”
邢无弼道:“尊驾是否讥嘲老朽不啻井底之蛙么?”
“不敢!”
背剑少年微笑道:“请问老先生,三国蜀汉距今有多少年代?”
邢无弼不暇思索,立即作答道;“少说也有两千年!”
“这就是了!”
少年朗声接道:“诸葛武侯昔年布设八阵。按天象地气,四时变化,河书洛图,伏羲八卦玄奥而设,变幻莫测,虽陆逊之能亦被困无法得出,今人皆曰谙习八阵,其实仅不过得其皮毛而已!”
邢无弼不禁一怔,暗道:“此人侃侃而言,看来是个胸罗奇学,并非大言不惭之辈!”
遂颔首笑道:“老朽江湖野叟,所知不多,莫非尊驾精擅奇门禁制之学,但老朽委实看不出有何奇妙之处?”
“在下已听出老先生弦外之音,指在下是个言过其实,好高骛远之辈!”
少年冷然一笑道:“但,在下须请问老先生两点不解之处,倘蒙赐教,在下定当藏拙,从此绝意仕途,终老乡间!”
“仕途!”
邢无弼惊道:“尊驾并非武林中人?”
少年正色道:“学成将相艺,献与帝王家,在下无意武林!”
邢无弼似信非信,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这就难怪了,尊驾那两点不解之处?是指何言?”
“当然是八阵图!”
少年面如严霜,目泛威凌,冷冷答道:“孔明八阵,皆聚细石为之,各高五尺,广十围,凡六十四聚,或为人散乱,成为夏水所没,冬时水退,依然如故,其故安在?”
邢无弼不禁瞠目相向。
只听少年又道:“三蜀雪消之际,聚注贯流,水势澎湃,倾涌晃蒙,大木十围,随波而下,水落平川,万物皆失旧态,诸葛小石所堆八阵,依然如是,请问其故?”
邢无弼不由慨叹-声道:“尊驾博学强识,老朽自愧不如,但”
少年朗笑一声道:“老先生勿以在下凭古人记载问难质疑,须知在下数次旧地重游,仔细观察之下,竟与前人记叙无异,更均有所获!”
言毕身形悠然飘起,掠越城垛,泻落江滨,姿态美妙轻捷之极。
邢无弼呆得一呆,略略忖思之下,竟纵身疾随少年身后而去,只见那少年竟不去鱼腹矶,却沿白帝城一条小溪北行,不禁恍然大悟,知少年是去观陆八阵。
这条小溪又名草堂河,可至唐时杜工部曾隐凌府时的草堂故址,其他山后亦有八阵图,一般人称作陆八阵,以别于鱼腹浦的水八阵,游客所凭吊的都是鱼腹浦的八阵图,陆八阵却清静异常,无人惊扰。
其实诸葛八阵为人知者在西蜀就有多处,弥牟镇及棋盘市各有其一,另外两处一在沔阳的高乎旧垒,另一在广都之八阵乡,八阵为风,雪、天、地“飞”龙、“翔”鸟、虎“翼”蛇“盘”等,都玄奥莫测。
却说邢无弼迢迢随在那少年之后,只见那少年纵身一跃,形如飞鸟掠入石阵隐不见。
邢无弼身至临近,却见石阵内冉冉冒出薄雾,不禁大感骇异,暗道:“果真八阵按阴阳四时,风雨晦瞑变幻不测么?”
不暇思索,掠入阵中,顿感四周雾气转浓,幻化絮絮白云,郁毂弥漫,目力仅辨及半尺内,不禁大惊失色,急腾身拔起,翻越石阵之外。
不料身形落地,云气郁勃翻涌,仍然如旧,莫辨东西,醒悟仍未能越出八阵图外,遂呼喊道:“尊驾何在?”
语音闷滞,难以飘传开来,知自己误在太疑心了,明明这位少年人根本与自己风马牛不相干,杯弓蛇影,弄巧成拙,不禁废然叹息一声,定下心来,凝神参悟出阵之策
口口口口口口
巨舟之上一个紫衣丽人正在翘首凝望云山远景,柳眉微蹙,似是等待归人。
身后不远处侍立着金湘童寒,相视了一眼,童寒道:“少夫人请回舱中歇息吧,公子定可安然无恙归来!”
紫衣丽人正是黄娟梅,闻言转眸柔声答道:“两位伯伯不要耽心我,人生那得几回看,我还要瞧瞧!”
说时星眸不禁一红,赶紧别过面来。
金湘童寒两人怎还看不出来,暗道:“百练钢亦可化绕指柔,情之一字,古往今来,多少英雄人物有谁逃得过,避得
过!”
童寒忽道:“喏,公子不是回来了么?”
用手一指江岸远处,只见五条人影身似弹丸飞掷鱼贯奔来。
身影临近,不是舒翔飞是谁,身后紧随着卫凤池、诸青史、陶广、刘铁痕四者。
金湘迎着飞掠登舟的舒翔飞,道:“贤弟,你再不返回,少夫人定是柔肠百结,忧心如焚,我等众不知所措呢?”
舒翔飞不禁玉面一红,道:“金兄又在说笑了!”
一眼发现黄娟梅星眸润湿,知金湘之言不假,不禁伸手牵过黄娟梅柔荑,轻笑道:“梅姐,你瞧小弟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
黄娟梅不禁低鬟一笑,万千情意尽在不言中。
陶广下令启锚驶行,舟子一拥而出。
群雄鱼贯入舱,只见中舱已席开一桌,醉济显郑奇一人正在舱门大嚼,一见舒翔飞即宏声道:“邢无弼如何?”
舒翔飞道:“幸不辱兰姐所命,将邢无弼引入八阵中,邢无弼胸罗渊博,悟性奇高,仅能困住七日。”
“有这七日也够了!”
郑奇道:“邢无弼突失去下落,群邪定四处搜觅,老弟可趁机进入伏牛,减少危阻!”
蓦霭四垂,舟行甚速,黄娟梅知明日到了江陵后,即须与舒翔飞分袂暂别,芳心暗生惆怅不已
正是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翌日。
舟行相距江陵十余里外岸泊住,弃舟登岸,只见林树间隐现一幢巨宅。
忽从宅门内疾趋出余洪,迎向舒翔飞等人,道:“舒老夫人命余某出迎!”
舒翔飞忽面色微变,似有所觉,右掌一翻,朝左侧一株参天密叶古干上劈去。
只听一声闷哼,一条人影飞堕而下,舒翔飞长身飞掠,迅疾无比把堕下之人接住。
余洪面色惊惶不巳,不料百密一疏,竟有外人潜入藏在近处而不觉,连道该死。
舒翔飞忙道:“余兄不可自责,这名奸细务必问出来历!”
将臂中人交与余洪,随即向卫凤池四老示一眼色。
四老会意,纷纷立起搜觅敌踪。
舒翔飞偕同黄娟梅及金湘童寒走入宅内。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那巨宅之外林树翳密之处突纷纷掠出十数条身影,为首者正是雷音谷主,两道炯炯如电眼神逼视着巨宅门前,久久才沉声道:“张耀说的就是这处宅院么?”
闵希骞掠出诚敬答道:“禀谷主,张耀传讯就是此处?”
“张耀为何久久未曾返回?”
“谅遭了毒手!”
雷音谷主目中威凌逼射,杀机毕露,但倏又敛去,喃喃自语道:“张耀传讯绝不可靠!”
忽面色一变,喝道:“我等速撤!”
蓦闻宅内传出朗朗苍老大笑声道:“谷主,你我久违了,何不稍留聊叙契阔之情?”
雷音谷主不禁一怔,凝目望去,只见宅内走出三人,一前两后,前行者正是拘魂学究房山铭。
这一惊非同小可,雷音谷主强自镇定,趋前相迎,宏声道:“房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拘魂学究面色一肃,低声道:“幸亏房某早到一步,不然谷主等俱陷入邢无弼歹毒险伏!”
雷音谷主面色大变,诧道:“房兄,此话何解?”
拘魂学究双眉微扬,目露疑讶之色道:“原来谷主犹蒙在鼓中,谷主不是得自贵属张耀传讯发现夺命神医严昌陵在此宅中么?故而谷主急急赶来查明是否真实!”
雷音谷主不禁惊得目瞪口呆,忙道:“张耀现在何处?”
拘魂学究道:“其实张耀早落在邢无弼爪牙手中,被迫传讯谷主谓严昌陵在此现身,房某为搜觅邢无弼下落,碰巧遇上,惊退了邢无弼手下在此宅内找到张耀,但已是奄奄一息,谷主要问明情由请快,迟则无及!”
雷音谷主大惊,急偕拘魂学究掠入巨宅,只见大厅内二条长凳上躺着奄奄一息的张耀,衣履残破,皮开肉锭,显露深青鞭痕。
大厅内桌椅凌乱,门窗破碎,无疑经过了一场激烈拼搏,地面尚留有点点殷红滴血。
张耀两眼怒瞪,黯淡无神,嘴角溢流紫黄血丝,显已距死不远。
雷音谷主唤道:“张耀,你为何人所伤?”
这话一出,拘魂学究不禁勃然变色。
张耀似已听出雷音谷主语声,嘴唇颤抖,吃力地吐出微弱语声:“邢无”
说此满溢一口黑血,气绝毙命。
拘魂学究沉着一张脸,率着两人迳往厅外走去。
雷音谷主忙道:“房兄请留步!”
拘魂学究回面答道:“谷主还有何吩咐?”
雷音谷主郝然叹息道:“房兄,倘你我易身相处,应如何问法?何况兄弟已是众矢之的,比不得房兄自由不羁之身,不得不慎重!”
拘魂学究面色转青,道:“看来房某错怪了谷主了?”
雷音谷主道:“你我在雁荡一见如故,万望房兄勿心存介蒂,兄弟雁荡基业遭邢贼摧毁已荡然无存,为此与邢贼誓不两立,接获传讯邢贼于嘉陵驾舟而遁,循三峡而下”
“谷主听闻有差!”
拘魂学究道:“不错,邢无弼是意欲顺流而下,但不知为何尚停留在夔门三峡,这是房某无意窥听得邢贼爪牙谈话而知,即因此动好奇之念,追踪到此巨宅了。”
雷音谷主目露感激之色,道:“兄弟不解的是,那贼怎知严昌陵之事!”
拘魂学究似禁不住叹息一声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邢贼从天池钩叟郝连方口中侦知,即是房某也风闻叶庄之事一二,尚有什么隐秘不成,谷主也是关心则乱,那有死了的人还可以复活不成?”
雷音谷主不禁老脸一红,忽心神猛凛,诧道:“不瞒房兄,郝连方并不知严昌陵之死!”
拘魂学究冷冷一笑道:“严昌陵死前,马文俊杜非两人随侍在旁,如今马文俊虽不在人世,杜非却仍活着!”
“杜非现在何处?”
拘魂学究道:“谷主是聪明人,想想杜非落在何人手中?”
雷音谷主不禁恍然大悟,道:“莫非也落在邢无弼手中。”
雷音谷主转言其他道:“房兄燕京之行如何?”
“事与愿违,大内宝藏并无避水珍物,何况房某垂暮之年
亦犯不着以身试法。”
“如此,石姑娘之疾不是无救了么?”
拘魂学究笑道:“房某已治愈石姑娘之疾八九,谷主在万石山庄宾舍不是曾见过石姑娘么?怎可过甚其词,房某此行就为了撷采药材,谷主罹受鄂祖东伤势愈了否?”
雷音谷主道;“原来房兄也去了黄山?”
“未曾,接获了石夫人传讯是以得知!”
说时面色一整,接道:“奉劝谷主一句,如今邢无弼被逼铤而走险,谷主应先发制人,不然谷主恐后梅莫及,房某同行之人不少,现在追踪邢无弼羽党,约在前途相侯,不克久留。”
抱拳一拱,率领二人转身掠出厅外而去。
闵希骞躬身道:“此人说话可信否?”
“信得过!”
雷音谷主道:“虽说同利为朋,各有私心,但对拘魂学究而言,他是友,非敌!”
闵希骞道:“请问谷主,难道张耀之死就罢了不成!”
“谁说就此罢了!”
雷音谷主厉声道:“房山铭说得一点不错,先发制人速赶往伏牛与邢无弼决一生死!”
率着闵希骞等人如飞疾奔而去。
要知雷音谷主本城府极深,谋定后动,决非拘魂学究三言两语可说动无名,怎奈连遭拂逆,恨如海深,心知邢无弼决然
放不过自己,与其坐着挨打,反不如先发制人。
途中,闵希骞随在雷音谷主身后不停地忖思,总觉得不对,忍不住问道:“谷主为何中止伏牛之行,邢无弼远在门府,谷主取得剑笈后,杀邢无弼异探囊取物!”
雷音谷主冷冷一笑道:“你是责本座舍本逐末!”
“属下不敢!”
“武林传言邢无弼为何离川?”
“邢无弼欲潜入伏牛取得玉虚洞天所藏剑笈,只有邢无弼知悉玉虚洞天确处!”
“这就是了!”
雷音谷主道:“本座也不明玉虚洞府确址,是以才有叶庄之失,如今前往伏牛,亦是盲目摸萦,想那伏牛广袤千里,峻岭深山,经年云迷雾绕,榛莽深林,设若不知明月峡确处,无异大海捞针,恐邢无弼得手了后,我等犹在伏牛宛如冻蝇穿窗般乱碰乱撞。”
闵希骞不禁恍然大悟道:“谷主真个睿智无匹,属下愚蒙见不及此!”
江湖谣咏本不径而走,犹若风助燎原野火,播传得快速已极,尤其是邢无弼动静,更是绘声绘影传神,谓邢无弼停身门府不前之故,即因守候一位凶邪到来相助,不然无法成行。
此一凶邪系由白骨魔君居间相邀,隐射玄阴教主九尾天狐何素素。
雷音谷主一行兼程赶奔入川,途中不时发现武林群雄,均纷纷赶去,真可谓山雨欲来风满楼。
到达西陵峡口左侧险崖,突闻一阵刀剑撞击之声,不禁一怔,循声疾掠而去,只见一灰衫中年文士剑如风雷闪电,招招逼攻一布衣短装少女。
那布衣裙钗姿色不恶,年约二九上下,亦持一柄青钢长剑,剑招奇诡辣毒,不离中年文士要害重穴。
山亭内屹立一貌像丑恶老妪,手持鸠杖,凝神双方猛烈拼搏。
雷音谷主一行在十余丈外顿住。
闵希骞低声道:“禀谷主,这一双女的似是桂婆子母女。”
雷音谷主仔细端详了一眼,颔首道:“不错,正是她们!”
闵希骞须臾又道:“那灰衣文士模样似是诸葛明!”
“诸葛明!”
雷音谷主诧道:“传言不是为申屠怀远以门规处死了么?怎么还在人世?”
闵希骞道:“属下敢言他定是诸葛明,谷主,我等还是置身事外,抑或”
话犹未了,雷音谷主立即沉声道:“当然相助诸葛明!”
突听一个朗朗语声传来道:“最好置身事外!”
雷音谷主不禁大吃一惊,循声望去,只见是一俊美少年,身着蓝色长衫,镶白如意嵌肩,肩搭长剑,衣袂飘飘走了过来。
桂玲玲正与诸葛明猛烈拼搏,眼角瞥见少年现身,正是魂荦梦牵的心上人冯云帆,芳心大喜,心神略分得一分,为诸葛明一招“白蛇吐信”剑芒点向”七坎”死穴,间不容发。
桂婆子暴喝一声,鸠杖挥出,卷起一片狂飚,宛如天河猛泻,劈向诸葛明而去。
诸葛明仅差分毫便可取得桂玲玲性命,但如不撤招闪避定然丧身在桂婆子风云三杖之下,忙移星换位挪开,剑势未
撤,朵朵寒星涌向桂婆子环身要穴。
桂玲玲怒叱一声,又自攻上。
母女二人展开了十二成功力,联臂猛攻诸葛明,只见三人兔起鹘落,剑光杖影如山,风旋四外,威势骇人。
雷音谷主见冯云帆走来,沉声道:“尊驾是何来历?”
冯云帆冷冷一笑道:“你就是雷音谷主么?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尚欲节外生枝,试问你迩来连遭重挫,均拜受邢无弼之赐,不去找那邢无弼索偿血债,犹敢赖在此处妄欲生事,真乃无耻之尤!”
雷音谷主那会受过这等辱骂,不禁胸口怒血翻涌,面红耳赤,大喝道:“还不与老夫拿下!”
立时二人扑了上去,刀势未扬,忽见寒芒疾闪,血光进现,只听当啷兵刃坠地,雷音谷主一双手下身形暴退,面现惊悸之色。
原来这二人右掌三指均为冯云帆厉剑势削去一截。
雷音谷主心神猛凛,发现冯云帆拔剑出鞘的动作之快逾于闪电,剑势之奇尤为罕见,如非冯云帆手下留情,这两名手下定然身首异处。
冯云帆冷笑道:“难怪房师伯言说数武林袅雄唯雷音谷主最愚昧无知,又刚愎自用,不说别的,桂婆子母女若施展‘白眉蜂尾’谷主能否闪避!”
雷音谷主闻得“白眉蜂尾”之名不禁胆寒,忙道:“少侠方才提起房师伯,不知是否”
“拘魂学究房山铭!”
冯云帆面无笑容,冷漠如冰答道:“在下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房师伯命在下捎口信带交谷主,邢无弼就在白帝城附近,七日期内不难觅出邢无弼下落,言尽如此,谷主请离去吧,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雷音谷主恨在心里,面现笑容道:“原来是房兄师侄,难怪身手高绝,蒙少侠见告,德重心感!”
抱拳一拱,大喝一声:“走!”
一刹那间,雷音谷主等一行便已走得无影无踪。
诸葛明桂婆子母女三人虽均是上乘高手,招式精奇,诸葛明却高出一筹,如非诸葛明畏惧她们母女施展“白眉蜂尾”分心提防,桂氏母女早就伤在他的剑下了。
但诸葛明心内惊疑桂婆子母女何以不施展“白眉蜂尾”他已练成混元气功,只有九处空穴不能防护外,其余金铁难入,唯独白眉蜂尾歹毒无比,细如毫芒,却坚如精钢,一着人体,即循着毛孔穿入气穴,立即毙命,故武林中人无不畏惧胆寒。
冯云帆似瞧出诸葛明心意,不禁朗笑道:“诸葛明,你心中奇怪她们母女为何不施展‘白眉蜂尾’么?要知如此岂非让你死得太痛快了点?黄土坡茅屋之辱,仇如海深,存心使你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难能方消心头之恨!”
诸葛明闻言不禁心胆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