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鹦鹉洲在现汉阳南化门外,四面临水,后汉黄祖为江夏太守时,其子曾在此洲上大宴宾客,有人献一名贵异种鹦鹉,请弥衡作了一篇“鹦鹉赋”故此得名。
洲上景物清幽,弥衡墓亦在此,面向长江,荒土一坯,残碣半断,横书“汉处士弥衡”墓,周围松柏成林,参天深秀,其旁有梅子山,北临月湖,山壁镌“灵鹫飞来”四个大字,笔力遒劲,望月亭即建在梅子山顶,八角翼然,清风扰流,月夜徘徊,景色极美。
这夜,月明朗空,亭内人影翩翩,天地双怪正与川东二矮相互谑笑,巧手翻天卫童与铁笔震九洲田非吾低声细语,立在卫童身旁狄云凤则默不一声,含颦深郁,二对眸子凝视着江流,神情寡欢。
川东二矮虽在戏谑,却不时在留神狄云凤,六眼灵猕霍元揆忍不住笑道:“凤姑娘,叶老弟留书七日必回,他是个诚厚君子,言行如一,今后必不让凤姑娘望穿秋水,如老猴儿话没说准,罚老猴儿三年哑巴。”
狄云凤不禁噗哧一笑。
笑面如来邱浩东道:“说真的,叶老弟那日扮成韩仲屏模样,居然神态逼肖,不但使裴逢坚信不疑,连凤郡主也信以为真,举剑就刺,倘非叶老弟闪身得快,准刺个透明窟窿。”
狄云凤玉靥徘红,嗔道:“谁教你们为大不尊,隐骗晚辈得铁桶一般!”
霍元揆呲牙一乐,道:“不是我们这几个老不死的存心瞒着凤姑娘,怎奈凤姑娘对叶老弟呵护备至,不行去这,不行去那,简直像喂奶孩子一般”说到此处,自知失言,硬生生把还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不由自己的退后。
果然狄云凤又羞又嗔,玉腕一翻,长剑疾撤出鞘。
霍元揆哇的一声惊叫,掉面飞奔了出去。
群雄不禁大笑。
七侍婢也忍不住吃吃低笑。
辛铁涵忽道:“喏,那不是小友回来了么?”
月夜之下,只见一条身影如风飘然而来,那不是叶一苇是谁?
叶一苇身形悬空,一眼瞥见狄云凤手握长剑,脸上犹自怒容未消,趋前微笑道:“郡主,是谁冒犯了你么?小弟给你赔个不是。”
远处传来霍元揆大叫道:“是老猴儿的不是,酒后失言得罪了凤姑娘,老弟,请看在我这大媒的份上,饶老猴儿一回死罪!”
狄云凤见得叶一苇平安回来已自欣喜不胜,哪有什么气,娇嗔道:“都是你!”
叶一苇虽不知原委,却知霍元揆口没遮拦,疯言疯语得罪了狄云凤,忙微笑道:“都是小弟的不是,概由小弟领罪受责!”
只见阴司秀才于冰疾奔而来,见了狄云凤躬身施礼道:“属下于冰参见门主。”
狄云凤道:“于堂主少礼,谅有事相告!”
于冰道:“不敢,属下接奉两封令谕,所以独自赶来竭见门主。”
狄云凤道:“哪两封令谕?”
“一封是狄院主,另一封是梁院主。”于冰恭谨取出,两封密缄递向狄云凤,接道:“均系五行院传发。”
卫童笑道:“妙计得逞,梁丘皇必龟缩不出,而且再也不敢遣出杀手,倘老朽所料不差,于堂主必膺重任。”
狄云凤嫣然一笑,道:“晚辈料测亦是如此。”先拆阅其父狄洛手谕,略谓他与梁丘皇得知情势险恶,六合门岌岌可危,自今以后六合门不遣出任何人手以防空虚,梁丘院主已定下合攻之计,命于堂主主事,但令狄云凤全力协助等语。
卫童道:“令尊定然在梁丘皇面前即席挥毫以示不疑,而且就在三才院内。”
“正是,”狄云凤道:“还有前辈意想不到的事。”随命一侍婢在包袱中取出一小铜盆,去在江边滔满清水,持其父信笺放在盆内。
只见原有字迹渐渐隐去无迹,纸色变为粉红,上面显出纯白字体。
霍元揆圆睁火眼金睛,诧道:“凤姑娘,令尊居然有此巧妙法门!”
巧手翻天卫童叹息一声道:“原来令尊早就料出梁丘皇心存不轨,预为戒备,眼前羽翼不丰,力量薄弱,即使纂占六合门主之位,也无法统率,更又变生肘腋,是以狼子野心不得不为之暂戢,其实他要用毒,令尊和六合门主已步丘象贤的后尘了。”
狄云凤不禁花容失色道:“梁丘皇也会用毒么?”
“他用毒之能,犹胜于苗疆郗南鸿。”巧手翻天卫童点首长叹一声道:“此虽是老朽臆测之词,虽不中亦不远矣,梁丘皇既在五行院训练了十七名杀手,但另豢养了一批身怀奇学之士,其中一人剽袭了苗疆毒龙用毒之能,但未得其解。”
辛铁涵诧道:“这话怎么说?”
卫童道:“要用毒先要知其解救之法,苗疆之毒何止千百,苗疆毒龙号称毒尊,亦未知其解法,但此人并不知苗疆毒龙何者可解,又何者不可解,所以苗疆毒龙害及其身。”
辛铁涵哦了一声道:“这话老化子明白了,苗疆毒龙其实并未死,郗南鸿要寻的是那下毒人。”
“不错。”卫童道:“此人不仅下了毒,而且偷了毒珠,丘象贤身罹之毒与苗疆毒龙一模一样,此人虽习得用毒之能,却寻求不出解药之法,又身受梁丘皇歹毒禁制,无计可施,故有燕云三枭赴双燕堡之事所发生,丘象贤之毒本应在叶堡主身上,怎奈天不从人愿,棋差一着,缚手缚脚。”
薛海涛道:“梁丘皇疑心返魂珠落在双燕堡?还魂珠是否具有解毒之能?”
卫童道:“据卫某所知,返魂珠功能起死回生。”
田非吾道:“卫老料测无差,梁丘皇现已陷维谷,进退不得,且瞧瞧梁丘皇与于堂主手谕,不难知其举动。”
狄云凤忙将另一封书折阅,谕命于冰去见嵩山少林善性院方丈奇行大师,求其相助剿灭常鸿年等凶邪,并责成于冰不论用何手段觅得韩仲屏下落制其死命。
卫童不禁面色微变,大诧道:“奇行大师?真想不到,不过我等预防范两种可能。”
少林奇行大师,江湖中无人不知乃少林高僧,武功极高,群雄均骇然失色。
霍元揆道:“有哪两种可能?”
卫童略一沉吟道:“不言而知奇行大师与梁丘皇乃一丘之貉,武林各大门派中羽附梁丘皇之人,均以奇行大师为首,第一种可能,是奇行大师驱其羽附之众,以祛邪卫道之名,与常鸿年等展开生死之斗。”说着笑笑摇首道:“如此一来,两败俱伤,恐未必如卫某之愿,另外一种,奇行大师鼓动如簧之舌,说服各大门派尽出高手,羽附五院之党羽仍潜匿各大门派重地,逐其鸠占鹊巢策谋。”
田非吾宏声道:“卫老说得极是,我等不可使梁丘皇得遂奸谋。”
“这是当然!”卫童面嘱于冰如何行事,继向狄云凤目露歉疚之色道:“郡主乃门主之尊,恕老朽越俎代庖。”
狄云凤道:“前辈说哪里话来,晚辈”
叶一苇朗笑道:“于堂主,你拿信去给韩仲屏过目后传去嵩山,有事请示可去白水湖。”
于冰躬身道:“于某遵命!”在狄云凤手中接过梁丘皇密谕,转身飞奔离去。
群雄相阶亦离了鹦鹉洲。
叶一苇狄云凤并肩漫步,娓娓倾谈。
只听狄云凤道:“白水湖景物幽美已极,苹儿唐嬷嬷及李如霜三人乃极得力的助手,虽属初创,但经你们三人筹划已具规模,更幸天地双老丐帮高手之助,气象巍然。”
叶一苇微微一笑道:“恭喜姐姐执掌门主,小弟得在门下效力实属荣幸。”
狄云凤玉靥一红,嗔道:“别嚼舌根了,我不过代你之劳,你为何一去就是七日,经过详情可否说与我听。”
叶一苇道:“小弟获益良多,总算不虚此行。”娓娓道出别后经过详情。
子夜已过,月已西斜,半隐霏霏薄云中。
深山幽壑参天古木中一幢孤零零的小木屋内,韩仲屏似是大病初愈,盘坐草榻喘息不停,昏灯如豆映在他的脸上似白纸般惨白无神,眼中不时泛出怨毒神光。
屋外忽传来一声落足狂震,喝道:“什么人?”
“老朽于冰。”
话声中于冰已推开木门,疾闪入内,面现歉疚之色,目光凝视着韩仲屏,叹息出声。
韩仲屏目泛怒光道:“这么多天你到何处去了,害得在下无法忍受如此禁制发作的磨折?”
于冰似满腔委屈,冷笑道:“老朽差点命丧鬼录,少侠这点委屈算什么?”
韩仲屏惊问其故。
于冰叙出五路杀手除查秋曹外,无不在追寻韩仲屏的下落,认为他于冰将韩仲屏藏匿不说实话,备受死亡恐吓,尤其最后又赶来裴逢一行五人极为凶狠,所幸这几路杀手俱遭黑袍老鬼邀来的助拳高手搏杀,裴逢也双臂断折。
韩仲屏面色如土道:“裴逢也来了么?”
“不错!”于冰答道:“最不幸的就是黑袍老鬼设下一石二鸟之计,五行院杀手之死均诿诸于少侠。”
韩仲屏大叫道:“这不可能,恩师也不会相信!”
于冰面色一沉道:“少侠直是冥顽不灵,尚称梁丘院主恩师么?恐怕梁丘院主已无少侠这个徒儿!”说着取出梁丘皇手谕递与韩仲屏。
韩仲屏就在如豆灯光下一字一字诵读,面色大变,长叹一声道:“恩断义绝,诚谓至极,于堂主是否须索在下一条性命?”
于冰大笑道:“老朽要出卖少侠也不会等到此时,梁丘院主心胸狭隘,语云伴君如伴虎,与其每日胆战心惊,不如见机而行,梁丘院主必不能成事,还是跟随凤郡主的好!”韩仲屏除了让于冰牵着鼻子走并无再好办法,道:“于堂主要去嵩山少林面晤奇行大师么?”
于冰道:“老朽打算天亮立即起程,为了与少侠商议不惜连夜赶来!”
韩仲屏略一沉吟,右手一伸,道:“拿来!”
于冰故作惊惶不解之色,诧道:“拿什么?”
韩仲屏道:“凤郡主所赐之药。”
于冰趺足叹息道:“少侠有所不知,凤郡主所赐之药被裴逢搜去,老朽不敢明言,待老朽嵩山之行赶回向凤郡主索取就是。”
韩仲屏急道:“远水难救近火,等你回来恐怕我已涸鱼之肆了。”
于冰摇首道:“并无这么严重,而且老朽目前还不知凤郡主迁往何处?且请安心,老朽定把药求到。”
韩仲屏大失所望,道:“在下很后悔,为何不认清自己,如今正合了一句俗话,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
于冰道:“少侠委实不该痴心妄想,凤郡主如何肯下嫁少侠!”
韩仲屏道:“在下也猜不透自己的人品也不见得辱没了凤郡主,为何”
话尚未了,于冰冷笑道:“少侠,凤郡主说过同少侠的心术不正之故,眼前别提这些事,老朽天一亮即赶赴嵩山,少侠是想老朽早去早回咧,还是晚去晚回。”
韩仲屏不禁一怔,忙道:“当然是早去早回,在下形单影只,度日如年犹自小事,这子夜时分发作之苦实难忍受。”
“好!”于冰点点头道:“老朽不识奇行大师,对梁丘院主隐秘比少侠所知更少,此去面见奇行大师恐不能如愿。”
韩仲屏阴阴一笑道:“于堂主,在下必须要清楚一件事,于堂主究竟是想听梁丘皇之命行事,抑或站在在下一方?”
于冰目注韩仲屏笑笑道:“请问少侠,目前你有多大的实力,老朽实话实说,对梁丘院主仅是虚应故事,你我本是同命鸟,少侠应当站在老朽一方才是。”
韩仲屏正应了一句话,败阵凤凰不如鸡,苦笑一声道:“不错,在下理应追随于堂主才是,但愿于堂主早去早回,奇行大师是梁丘老贼安排在少林的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物,你我如不让老贼得遂心意,那就要于堂主费一番心机才可如愿。”
于冰说道:“这又是何故?”
韩仲屏道:“绝不能损伤各大门派实力,尽量以巧妙说词说服奇行大师驱使潜伏在各大门派五行院的高手,如此使其两败俱伤!”
于冰面现为难之色道:“难,难,不过老朽勉力为之。”
“记住!”韩仲屏正色道:“也许奇行大师早就接获梁丘老贼令谕,梁丘老贼生平难绝对信任一个人,或是有意相试于堂主是否对他忠心耿耿。”
于冰不禁毛骨悚然,暗道:“怎么自己未曾想到。”忙抱拳一揖道:“多谢少侠指点。”说时略略一顿,又道:“老朽在此已准备了三月的度用,望少侠慎秘影踪,最好不出山谷之外,要知梁丘院主搜觅追杀少侠之心无时或忘,望时加警惕。”当声告辞出口,疾闪掠出屋外而去。
韩仲屏又再度沦入无边孤寂落寞的岁月中
洛阳城外玉清寺出了一件惊人血案。
玉清寺远离洛阳六十余里外山中,洛阳近郊共有三百余座大小禅林,玉清寺最藉藉无名,香火冷落,破败倾倒,屋宇狭小,仅一昏聩老僧。
两天之前突然来了十九名西域番僧,出入频频,昨晚十九名番僧悉数身首异处倒卧血泊中。
血腥事件发生在深山,洛阳城却鼎沸喧腾,传言纷纷。
大街麒麟镖局忽来了六个不速之客造访,正是叶一苇苹儿及乌云飞黎环和葛林李如霜夫妻,明里由葛林李如霜为首,其实系叶一苇苹儿两人做主。
麒麟镖局总镖头万胜拐谭武亲自出迎,他本与葛林夙交,宏声大笑道:“葛老弟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洛阳东都来的?”
葛林执礼甚恭,道:“一来顺途拜谒,再也有事讨教!”
谭武道:“不敢讨教二字,请!”肃客迎入客厅。
叶一苇苹儿乌云飞黎环均略事易容,各捏造了一个姓名,与葛林夫妻知交结伴而行。
谭武昔年会身受葛林之师川东二矮救命大恩,与葛林结下很深的友谊,立命盛宴款待。
席中葛林道:“谭总镖头,那玉清寺内十九名西域番僧惨死刀下,是否真如传言系贵局一名徐镖师发现的?”
“原来葛老弟也得自传言了。”谭武面现忧郁之色长叹一声道:“不错,系敝局徐盛祥发现,是福是祸尚属难卜。”
葛林诧道:“这话何说?”
谭武即席细叙详情。
原来三年前麒麟镖局保送一趟贵重红镖至西域,这批红镖价值连城,江湖黑道宵小无不生心觊觎,一出凉洲即连生事故,事得西域高手札图路见不平援手才逢凶化吉,因此与札图认识,此次玉清寺西域高手十九人之死,即系札图为首,但一行共二十人,札图生死存亡却不知下落。
葛林道:“也许是他们窝里反,札图杀害十九同党后竟逃之夭夭。”
“但愿如此,却未必如此简单。”谭武摇首苦笑道:“札图独自约谭某出外相见,敦请谭某相助,他说中原江湖已蕴酿一股庞大祸害,不知是何门派,由一黑袍老怪为首,其实此人身后还有主使人,黑袍老怪真正来历为恶鬼门耆宿常鸿年,此刻仍藏身云梦沼泽中。”
葛林颔首道:“常鸿年老鬼已震惊了江夏武林!”
谭武道:“札图说不论常鸿年是否主脑,但这一股秘密很有吞并武林,独图天下的野心,这本不关西域之事,无奈西域高手频遭暗杀,显系先中毒后被杀害。”
李如霜不禁失声诧道:“苗疆奇毒!”
“不错,常鸿年是与苗疆少主郗南鸿沆瀣一气。”谭武道:“为此札图恳请谭某出面邀约各大镖局及中州武林相助!”
葛林道:“总镖头应允了么?”
谭武双眉一剔,道:“我辈英雄重然诺讲义气,受人点水之恩,当涌泉以报,但及于自身,尤其兹事件大,谭某人微言轻,应允先徵询各大镖局意愿,此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请缓图之,蒙札图见允告知暂栖止在玉清寺,谭某命徐盛祥镖头前往送一些需用食物以尽地主之谊,不料竟发生了此事,若西域疑心是谭某所为,非但是无法自白,而且大难临头。”
葛林微微一笑道:“依在下看来没有什么大难临头,在下方才得自一项传闻,杀人者乃玉面哪咤韩仲屏也,难道总镖头并无所悉?”
谭武大感惊愕,诧道:“谭某并无所闻,老弟从何处听来?”
葛林道:“洛阳江湖人物无不尽知,难道总镖头被蒙在鼓里么?”
正说之间,忽见一镖伙匆匆奔入,禀道:“徐镖头返转求见。”
谭武道:“有请!”
镖伙退出后,只见徐盛祥快步进入,宛如一截铁塔,高大魁梧,满面带笑道:“总镖头,属下随着洛阳官府赶至玉清寺察视,原来壁上已留有血书‘杀人者乃我玉面哪咤韩仲屏’字迹,只以光线幽暗,属下初未发现,谅札图大师如非逃去恐被韩仲屏掳作人质,官府以西域化外,追究不算,属下与了结后安然返转镖局。”
谭武含笑道:“徐镖头幸苦了,奔波劳顿,请歇息去吧!”
俟徐盛祥退下后,道:“玉面哪咤韩仲屏是何许人也?”
葛林道:“六合门五行院主梁丘皇叛门弟子,一身所学深得梁丘皇真传。”
谭武乃江湖中人,尤其是镖局讲求是消息灵通,韩仲屏在江夏诛戮五路杀手已震惊大江南北哪有不知之理。
葛林添花织锦地讲述江夏所见所闻,又道:“家师二老及铁笔震九洲田老前辈明晚之前可赶至洛阳,奉劝谭总镖头最好不偏不倚,以谭总镖头与各大门派均有深厚的交情,力阻各大门派不涉入双方是非,以免掀起滔天血腥杀劫!”
谭武捋须呵呵大笑道:“老弟,你太抬举我谭武了,谭某虽在洛阳地面小有名气,但在各大门派眼中不过是无名小卒而已,不过谭某愿勉力一试,倒是令师川东二老及田大侠明晚到来却是令人振奋欣喜之事!”
葛林面色忽微微一变,目露忧虑之色道:“西域十九名高手之死虽与贵镖局无干,但西域佛陀密宗主者绝不干休,谅尚有人接踵而来找上谭总镖头。”
谭武神色一变,诧道:“老弟方才不是说与敝局无干,并没有什么大难临头,怎么又说”
葛林一摇手掌,笑道:“谭总镖头别急,在下方才想到札图此来洛阳,除了拜望总镖头尚有什么人知情。”
“除了徐镖头外并无第三人知情,但此刻却无人不知了。”
此刻,叶一苇却朗声笑道:“既然别无第三者知情,为何韩仲屏会找上玉清寺去,是以葛兄猜测不无道理,如在下料得不错,今晚贵局必有动静。”
谭武闻言呆得一呆,道:“这位老弟之言若然无差,敝局又何应付?”
葛林忙向谭武附耳密语良久。
谭武目注叶一苇苹儿两人,脸上泛起肃然欲惊之色,欠身立起抱拳一揖道:“原来老弟是丐帮双奇天地二老忘年知交,谭某有目无珠,失敬之处尚请海涵是幸。”
叶一苇忙立起还礼,连道:“不敢,不敢。”说着怒视葛林一眼。
李如霜不由娇笑道:“难道葛林说的不是真话么?”
葛林忙道:“谭总镖头请早安排人手戒备,免得措手不及,西域来人讲理还好,否则难免伤亡,不劳奉陪,在下等亦可免得拘束。”
谭武哈哈大笑抱拳一揖,告辞而去。
午后,洛阳城各大镖局均纷纷来人探询玉清寺之事。
谭武只说扎图来意不明,今晚必然有事,诸大镖局均说愿相助一臂之力,经谭武婉拒,最好不动干戈说退西域来人,一切其中详情亦自然明白。
入晚,麒麟镖局紧闭铁门,一星灯火全无,像一座无人空宅一般,平添了几分肃森气氛。
更楼上刚敲击了三更初点。
镖局外忽现出三条鬼魅般身影,停得一停,倏又一鹤冲天而起,轻如落叶般先后掠落亭园内。
忽闻一声冷笑道:“什么人?”
这三条身影均着汉人装束,其实并非中原人士,左列一人却操着极熟练的川音道:“我等乃西域密宗门下,有事请问谭总镖头!”
“候着!”
须臾——
只听谭武语声道:“夜深更静,有事明天再来不行么?”
“不行!”
蓦地——
四周亮起十数盏孔明灯,照耀得亮如白昼。
但见麒麟镖局总镖头谭武独自一人慢步走出,神态严肃,抱拳一拱道:“三位是何来历,深夜找我谭某何事?”
“方才已有人通禀,说我等来自西域密宗。”
“但三位并未身着西域装束,口说无凭。”
“如此说来,谭总镖头是不相信我等了?”
谭武淡淡一笑道:“三位又未说出名姓,更未出示身份证明,来意可疑,叫谭某如何相信?”
“札图乃我等九师兄,谭总镖头应该清楚我等来意了吧!”
谭武闻言面色不禁一变,长叹一声道:“令师兄之事,谭某甚感悲愤,但爱莫能助,三位可否入内叙话!”
西域密宗三人寒着一张脸,互望了一眼,同地点了点头。
谭武肃客导入大厅,命设席相待,言谈中得知三人各唤克林呼克、巴隆、哈普。
巴隆道:“方才谭总镖头说爱莫能助这是何意?”
谭武道:“谅令师兄廿人一路浩浩荡荡而来,行踪不泄暴露,尚未抵玉清寺即为对方侦悉,韩仲屏叛师大逆,心狠手辣,得对方之命将贵同门十九人悉数诛戮,令师兄亦被掳作人质,谭某乃镖局中人,官府查问得紧,心有余而力不足,无可奈何!”
巴隆目泛怒光道:“谭总镖头就此袖手不管么?”
谭武苦笑了笑道:“札图大师昔年义助谭某得解危难,结草衔环杀身难报,不过札图大师秘见谭某只说需要度用,请谭某相助,谭某立即命一徐镖头接办一应所需并嘱不许为人得知速往玉清寺,岂料变生不测,贵同门竟遭此惨祸,札图大师也下落不明。”
巴隆道:“札图师兄莫非已遭韩仲屏掳囚?”
谭武道:“原来三位也听闻是韩仲屏所为了,谭某因令师兄之故,官府严加追问,几乎陷身囹圄,并立下切结不得插身是非中。”
巴隆冷笑道:“这样一来,谭总镖头竟推得一干二净。”
谭某面色一寒,沉声道:“那么三位欲得如何?”
巴隆道:“至少谭总镖头在道义上应相助我等探知韩仲屏下落救出札图师兄!”
谭武冷冷一笑道:“韩仲屏下落谭某已查明,恐怕三位不能去!”
西域三人面色不禁一变。
巴隆厉声道:“这是何故?”
谭武道:“三位知道洛阳官府怎么说的?”
哈普三人闻言呆得一呆,巴隆道:“可否见告?”
谭武道:“寺塔留书韩仲屏所杀,是否就此确证系韩仲屏所为,怎知不是令师兄札图窝里反,一怒杀死留书移祸江东!”
巴隆怒道:“胡说!”
谭武道:“谭某也知并非令师兄所为,但民不可与官斗,怎能强辩,韩仲屏现藏匿在洛阳此山,不过敝局四外已在官府监视下,三位入来谅为所悉,离去时恐需费一番周折。”
巴隆冷笑道:“我等三人既不违法又未犯罪,十九条人命关天,我等追查凶手理所应为,难道有什么不对!”
忽闻厅外随风传来一阵宏声大笑道:“没有什么不对,但你们西域佛陀密宗为何潜入中原,无事生非?”
语声未落,一个锦衣五旬上下,貌像威严老者缓步飘然走入。
谭武大惊失色,离座趋前长施一揖道:“草民不知冯大人驾临,未即恭迎望请宽宥。”
老者手掌微微一摆,道:“谭总镖头少礼。”发现克林呼克、哈普、巴隆三人傲然居坐不动,顿时面露愠色。
谭武忙以目光示意巴隆三人起立行礼,笑道:“这位是内廷一等侍卫冯大人,三位不可失礼。”
老者冷笑道:“用不着!”眼中倏地逼射两道慑人心魄寒芒。
巴隆似为老者气势所慑,起身离座,巴隆道:“化外之民,不知中原礼数,请予见谅!”
老者怒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等既敢身着中土服饰,口操汉语,焉有不知礼数,分明意存藐视老夫,方才老夫说你等来此居心叵测,无事生非,并未说错。”
巴隆道:“莫须有之罪诿之于在下三人,怎能心服口服。”
老者道:“好,老夫问你,玉清寺死者十九人是何等什么人?”
“敝同门。”
“那札图咧?”
“是我等九师兄?”
“如今何在?”
“似为韩仲屏所擒。”
老者哈哈大笑道:“好一个似是韩仲屏所擒,为何不说定系韩仲屏擒走,依老夫看来,西域佛陀密宗心怀叵测,焉知不是你们自己人下的毒手,假祸于人,意图掀起一场武林血腥浩劫。”
巴隆不禁语塞,额角青筋凸现,似愤怒已极,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冯大人未免太武断了。”
老者冷冷一笑道:“老夫一向公正,怎会妄入人罪,那你们说说看,以札图为首,一行二十人潜入中原,藏在玉清寺内为了何故?”
三人面面相觑,巴隆支吾其词道:“江湖中人免不了恩怨缠身。”
老者冷笑道:“分明是移祸江东之计,谭总镖头,老夫准许你带领他们三人前往韩仲屏藏匿之处查明情由,倘非韩仲屏所为,他们三人插翅难飞。”言毕转身向大厅外走出。
谭武忙道:“草民恭送大人!”
老者道:“无须!”身影杳失厅外暗处。
巴隆三人不禁深皱眉头,只觉进退维谷。
谭武淡淡一笑道:“三位现在可以知道谭某处境为难了吧,见了韩仲屏,无论是否是他所杀,难免与三位动手一拼生死,何况韩仲屏并非孤身一人,三位能否生还尚未可知。”
哈普发出一声磔磔怪笑道:“原来谭总镖头不念九师兄昔年恩情,为的是惧怕官府!”
巴隆低喝道:“哈师弟别说这些不相干的事,方才那位冯大入神色不善,反说我西域无事生非何故?”谭武长叹一声道:“谭某天黑之前方从洛阳府署具结返回,委实不明白札图大师率众前来为了何故?还是蒙这位冯华封大人见告,他说新近在江夏新兴崛起一股江湖组合,未定何名,暂由一名唤常鸿年之人为首,常鸿年与六合门五行院主梁丘皇结有宿怨大恨,需索偿血海深仇,无奈六合门五行院地处隐秘,险阻艰危,意欲攻陷五行院必死伤累累,幸得韩仲屏之助,献绘地图,虽非全部隐秘,却也能知其概略,韩仲屏是何来历,三位当已知悉,毋须谭某赘言。”
哈普冷笑道:“梁丘皇叛门弟子,其行可诛。”
谭武哈哈一笑道:“梁丘皇如疽在背,非除之而后快,遣出六路杀手诛戮于他,哪知几乎全军覆没,仅剩裴逢废了双臂纵释逃回五行院,梁丘皇始知事态严重,急急驰书贵门教主求助,是以才遣出札图大师赶来。”
巴隆大惊失色道:“这都是那位冯华封相告谭总镖头么?”
“不错。”谭武答道:“双方就是为了江湖恩怨,玉清寺死者亦不是中原之人,冯大人说官府不宜过问,唯独须严密监视贵门是否移祸江东,掀起一场武林杀劫,那时贵门及五行院均脱不了关系。”
想不到一切隐秘均为官府探悉,札图大师多人一行确系奉命相助梁丘院主,巴隆三人不禁有点心慌了,默然无词以对。
谭武道:“三位现在是骑虎难下了,不过谭某仍然要领三位去见韩仲屏,三位请!”
巴隆三人知说什么也无用了,只怪自己三人冒失前来未探听清楚,便夜闯麒麟镖局,随着谭武走出镖局掠越城垣奔向郊外而去。
郊野荒凉,风沙漫漫,洛阳近郊十九均是黄土丘陵,土著依山穴居,不见屋宇,只见谭武望一处黄土峡谷奔去,由于月黑无光,风沙强劲,但觉前路隐现一座沉黑土堆罢了。
突然前路远处亮起一盏红灯,风中传来一声大喝道:“来人可是麒麟镖局谭总镖头么?”
谭武猛然刹住前奔之势,宏声道:“正是谭某,尊驾为何知悉谭某来此?”
“片刻之前敝上韩少侠已奉洛阳官署通知,命敝上尽快解决不得掀起武林变乱杀劫,谭总镖头既引路已带到地点,别无他事请回吧!”
谭武转面向巴隆三人抱拳一拱,含笑道:“三位珍重,恕谭某爱莫能助。”说时一鹤冲天拔起,穿入沉沉夜色中不见。
只听风沙呼啸处传来森冷语声道:“三位向红灯走去,便可与敝上相见了!”
他们三人原不是这样打算,如今事与愿违,弄巧成拙,饶是艺高人胆大,也不由头皮发炸,心内起毛。巴隆苦笑一声道:“宁可身亡,也要名在,我们走!”
三人向红灯之处快步如飞走近,只见那盏红灯放置在树干叉柯上,树下站着一人,正是那玉面哪咤韩仲屏。
巴隆三人虽未见过韩仲屏本人,但从梁丘皇驰书求援上已述明韩仲屏年岁形象种种特徵,显然是他无疑。
韩仲屏冷笑道:“在下一举歼灭十九西域凶邪,另一札图亦遭我擒,意在使你等不再助纣为虐,知难而退,你们三人尚敢前来寻仇,难道在下剑锋仍嫌不利么?”
巴隆听札图师兄已被生擒活捉,知说什么也都无用,厉声喝道:“逆师叛门之人,也敢振振有词,我等奉令师梁丘院主之命将你擒而诛之,以儆效尤!”
韩仲屏放声狂笑道:“就你们三人么?”
巴隆道:“玉清寺同门惨死乃受鬼蜮暗算所致,韩仲屏,你有胆以真实武功相拼么?”
韩仲屏朗声大笑道:“西域密宗武功也不过尔尔,在下何惧之有,多费唇舌无益,在下绝不施展暗算,速亮出兵刃赐招吧!”
克林呼克、哈普、巴隆三人身形倏地一沉,夜空中生起兵刃撤出鞘外呛啷啷响声。
只听韩仲屏发出一声长笑,人已离地腾起,沉黑夜色中忽闪出一道眩目寒虹电卷,但一闪而隐,随即扬起三声惨呼及重物仆地声响。
那盏红灯顿又熄去,只听韩仲屏冷笑道:“在下念你等三人尚可说是铁铮铮汉子,明知有险,却略无惧意,是以留你等命在,务请转告,在下形踪无定,不要枉费心机了!”
巴隆三人各个一条右臂齐肩断落,血涌如注,相互出指封住穴道止住溢血。
哈普咬牙切齿骂道:“小贼,异日必将你碎尸万断方消此恨!”
巴隆忙道:“速回玉清寺!”
三人仓惶疾奔逃去。
暗中忽现出叶一苇苹儿两人。
苹儿纤手掠理为风吹乱的两鬓,娇笑道:“公子刀势委实凌厉迅快!”
叶一苇道:“在下岂是好杀成性,但此非江湖恩怨寻仇,而是梁丘皇心怀不轨,藉韩仲屏叛门事端,遂其祸国阴谋,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在下怎可效妇人之仁!”
苹儿妩媚一笑道:“谁又说你的不是来啦。”携手并肩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