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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清静佛堂外花木扶疏,鸟语啁啾,庭园虽大,却亭台如画,翠碧葱拥,令人意境有出尘脱俗之态。
佛堂坐落于叶楚雄宅院之后,环墙围堵,内外隔绝,自成禁地。
叶玉蓉程映雪二女正在客室陪着一五旬开外慈眉凤目的堡主夫人叙话,叶玉蓉神态甚为焦急。
叶夫人手捻佛珠,含笑倾听,凤目中却隐约闪出一缕寒芒,但一闪而隐,徐徐答道:“为娘已命人请你爹来,苇儿什么都好,就是固执一点,他也没有什么不对,江湖纷争与苇儿何干?”
叶玉蓉轻哼一声道:“眼前之事,无疑有人暗中主使意欲在爹寿诞之期掀起一场杀劫,未必就是爹昔年强仇大敌,若女儿猜得不错,对方必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凶邪巨擘,女儿耽心苇弟安危,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叶老夫人不禁笑道:“你这孩子在双燕堡,连你爹都要让你三分,还有什么事办不了的,为娘委实理解不透,唯独你见了苇儿为何矮了半截,似斗败了公鸡般垂头丧气回来诉苦。”
程映雪抿嘴低笑。
叶玉蓉白了程映雪一眼,娇嗔道:“娘,每次为了苇弟,娘总是编排女儿不是,苇弟还不是娘宠坏了!”
老夫人神色微愠道:“娘就没有宠你么?”
正说之间,堡主叶楚雄已自迈入佛堂,微笑道:“夫人召唤老朽为了何事?”
老夫人缓缓立起,道:“堡主请坐,贱妾无事劳动堡主,只是蓉儿去了宝林寺一趟意欲将苇儿接回,以免殃及,蓉儿碰了钉子回来”
叶楚雄哈哈捻须笑道:“为此蓉儿烦请夫人前往宝林寺,夫人不允,故把老朽召来,其实老朽早就预作安排,宝林寺无异龙潭虎穴,心怀异图之人不死必伤,是以苇儿在宝林寺安如泰山!”
叶玉蓉叹道:“女儿不信,果真为此,倘非邓雅飞等三人及时出手,女儿手中的翠佛几乎被九指雷神桓齐门下抢去!”
双燕堡主叶楚雄哈哈大笑道:“若真为桓老儿门下劫去,双燕堡日后便没有这许多是非了,,虽说老朽釜底抽薪,翠佛已然璧还燕云三枭并逐离堡外,但是非却仍然难免。”便将逐离燕云三枭前后经过详细叙出。
老夫人道:“堡主,杜奎将托交书信遗失,为何不问明受何人所托?”
叶楚雄摇首道:“燕云三枭也未必知道,即使知之若然-落恐横祸立至!”
叶玉蓉道:“爹,此事委实扑朔迷离,恐爹已成竹在胸,打算为何,不妨让女儿知道。”
叶楚雄摇首微笑道:“目前只有静以观变,查明燕云三枭身后主使人真正意图,方能对症下药,此刻若说如何打算尚属言之过早。”
佛堂外传呼:“菊云求见!”
叶楚雄双眉一皱,道:“唤他进来!”
菊云立即进入,一一趋前躬身行礼,将暗窥燕云三枭离堡后举动情形详细禀明。
叶楚雄面色一变道:“金面人!”
“正是!”菊云道:“属下嘱命堡中高手追蹑金面人身后,无奈此人身法快得出奇,竟然追失了,但闻燕云三枭三人猜测此人潜隐本堡已久,或为堡主近身之人!”
叶楚雄骇然沉声道:“菊云,你在本堡甚久,此人虽隐秘面目,但神态举止你必可依稀辨出!”
菊云道:“甚是陌生,恕属下无法辨明。”
“可见并非本座亲信,”叶楚雄道:“本本座立即转道大厅与群雄商议如何严密监视廖铁狮及燕云三枭!”言毕偕同菊云匆匆走去。
老夫人自菊云进入佛堂后,便瞑目捻珠默诵经咒,但内心只觉一阵激荡,无法遏止。
叶玉蓉与程映雪互望了一眼。
程映雪诧道:“此事感也离奇复杂,金面人现身之后,立即有人掷石击碎瓷像;那尊瓷像本无足轻重之物,其中必有蹊跷!”
叶玉蓉稍一思忖,道:“雪妹,走!你我去找苇弟去!”
程映雪道:“又要碰一鼻子灰去么?小妹暂时还不想去!”
叶玉蓉嫣笑道:“别假惺惺了,雪妹朝思梦想还不是要与苇弟厮守在一块,愚姐有成人之美,走,苇弟最聪明,察辨入微,慎思明辨,或可从苇弟口中解破真象。”不由分说,拉着程映雪走去。
叶夫人启睁凤目,叹息一声,忽面色微变,右手迅如电光石火向窗外抓去。
原来是一缕银芒穿破窗纸飞射而至,却为叶老夫人抓住,只觉抓住时已了无劲力,分明打出暗器之人并无伤她之心,身形欲起倏止。
叶老夫人舒开掌心,见是一支凤钗,打造得极为精巧,翔飞之态,栩栩如生,不禁心神暗震,忖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此非人力可以挽回,看来只有尽其自然了。”缓缓将凤钗收入怀中,复又瞑上双目。
叶一苇自叶玉蓉程映雪等人离去后,倏地脸色一沉,举掌传声。
只见一个身着葛衣短装高大老者快步趋入,垂首笑道:“少主,有事吩咐老奴么?”
这老者年约七旬,长相威猛,满头黑发如漆,却双眉银白如雪,曳拂鬓角,面色红润宛如朱砂,一部乌须垂拂前胸,虎眼炯炯生威。
由于他高大,故躬身微驼,声若洪钟,见着叶一苇尽量压低语声,神态恭敬已极。
叶一苇微笑道:“莫老,有烦传话下去,吩咐他们守护院外,不准闲杂人等妄行闯入,违者严惩不贷!”
老者笑笑道:“老奴遵命,但老奴知小姐及甥小姐此番回堡必然颁请老夫人前来,依老奴之见,少主不如暂返堡中免受烦扰!”
叶一苇道:“回堡后就不受惊扰么?这则未必,书中自有乐趣,须知丈夫志四海,古人惜寸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我岂能因江湖无谓之事分心。”
老者道:“少主说得也是,老奴这就传话下去!”言毕转身离去。
叶一苇凝思须臾,趋至案前坐下,磨墨濡毫,取来二张贡宣,握管执毫书下一对联语:
“门掩梁花深见月,寺藏松叶远闻钟。”
笔力千钧,字体雄浑,功追颜柳,确然不凡。
叶一苇补了上下款后,忽闻外传来一声微弱呻吟,不由怔得一怔,张口欲唤悠又隐忍,起身轻轻推开窗户,发现芭蕉树干上倚着一个瘦小遍体血污的老者。
那株芭蕉高大,蕉叶偃伏,更有绿竹篁枝环绕,伤者藉着宽厚蕉叶遮蔽,如非穷极目力,必然无法察觉。
叶一苇见状暗惊,穿窗外出,掺着那人走入后间书室。
万签插架,坐拥书城,并非虚词,尚有一张藤制枕榻,叶一苇就将老者躺在榻上。
这老者虽然伤重,却神智清醒,吐声微弱谢了一声道:“不料公子竟然身藏武功!”
叶一苇微笑道:“在下出身武林世家,耳濡目染之下,也难见触类旁通,但微末之技,不值挂齿,请问老丈伤在何处,何人所伤?”
老者浅然一笑,道:“公子真愿意听?”
叶一苇道:“在下洗耳恭听!”
老者颔首道:“好,先请公子封了老朽的‘神藏’、‘天枢’两处穴道!”
叶一苇不禁面色微变,道:“这不是废了老丈一身武功?”
老者道:“公子如不照老朽的话去做,老朽恐活不了两个时辰!”
叶一苇无可奈何,只得应命施为,下手极有分寸。
老者长吁了一口气,在身旁取出一只墨绿瓷瓶倒出七粒梧桐子般大小药丸。
那药丸清香扑鼻,不言而知是灵药仙丹。
老者将药丸放入口中,徐徐咽下,瞑目久之,才睁开双眼,长叹一声道:“老朽多年前为一极厉害的仇家暗算猝袭所伤,仗着灵药之助,是以苟存至今,但只能保有三成武功。”说着凄然苦笑道:“我辈武林人物,生有何欢,死有何惧,老朽为何不死?只以心愿未了,故暂苟廷残喘。”
叶一苇道:“老丈有何心愿未了?”
老者答道:“多年前一宗武林疑案尚未揭开,老朽受故友重托,不能有始无终,再老朽生平绝艺未获传人,不能随入黄土,因迩来盛传返魂珠之事,老若得返魂珠伤势即愈,怎知天不从人愿,徒呼奈何!”
“如此说来,老丈与九指雷神桓齐大有渊源?”
“不,风马牛毫不相关!”
叶一苇不禁一怔,暗感此语甚难置信。
老者似知叶一苇心意,叹息一声道:“公子不能不信,其中一切微妙至极,说来话长,非片言可竟,老朽正在双燕堡外,那店伙向守护堡门庄丁询问袁记五凤银楼送呈一件礼物须面呈令姐,经答覆令姐已去宝林寺,那店伙立时转往宝林寺而来”
叶一苇道:“老丈何能猜出店伙所送之物就是翠佛?”
“全系猜测而已,双燕堡外江湖人物频频现踪,无不为了翠佛而来,老朽认出有一九指雷神门下方豹,其人凶残狠毒,恶行如山,便以危词相激。果为老朽所动,共乘一骑抢在店伙之前赶至宝林寺。”
叶一苇不禁莞尔笑道:“老丈必是言说已知翠佛下落,两人通力合作谋取可望有成,老丈只求治愈伤势,别无所取。”
老者不禁目露惊异之色,只觉叶一苇睿智无匹,点点头道:“不错,怎知方豹竟迫不及待,凌空扑下意欲攫夺,老朽阻止不及,知方豹必获惨死,急转而逃去,哪知仍未能幸免金独白丘象与双掌之下。”
叶一苇略一沉吟道:“在下深信老丈之言不假,那翠佛慧眼是否确是返魂珠?”
“膺品!”老者摇首叹息道:“老朽有着一种不寻常的感觉,燕云三枭似有所为而来,替双燕堡带来一场奇祸巨变!”
叶一苇心头暗震,忙道:“老丈必有所知,可否见告一二?”
老者摇首一笑道:“老朽茫然无知怎能相告,公子睿智,若处处留心,剥茧抽丝,必水落石出!”
“在下不愿涉身江湖是非中。”
“公子定不知事到头来不自由,何况又是事关令尊。”
叶一苇意为稍动,淡淡一笑道:“在下武功微薄,技不如人,勉为其难不如量力而行!”
老者也不再言,微微一笑道:“老朽只想调息一个对时便即离去,公子救治之德,无可答报!”说着在怀中取出一方摺叠甚厚纸页,接道:“谨以奉赠,聊报万一!”
叶一苇接过不知何物,张口欲问,只见老者已闭上双目睡去,不愿惊扰,退出回至书房案前展开纸页。
只见其是七张纸页,满是鸟兽图形,熊经鸟伸,豹搏鹰掣,非但画笔传神,而且旁有注释,字体苍劲,笔力雄浑,更释义精辟,宛然宿儒大家,叶一苇知这老者必是武林奇人,不禁心中大喜。
这七张纸页满是武林旷世奇学,叶一苇不禁沉浸其中
约莫两个时辰过去,日已偏西,叶一苇忽闻院外传来语声,忙将图页放入屉内,但见白眉驼叟入来禀道:“小姐坚欲入见公子!”
叶一苇展眉笑道:“莫老,说我有请!”忽又道:“我自去见蓉姐就是!”飘然负手向门外走去。
叶玉蓉本星眸蕴煞,目睹叶一苇现身出见,心头气愤立消,倏又笑靥如花,薄嗔道:“苇弟,你拒愚姐不见是何道理?”
叶一苇道:“小弟这不是出来了么?小弟厌恶繁嚣,是以借居宝林寺后院,蓉姐为何一再相扰是何缘故?”
叶玉蓉气得一跺莲足,怒道:“娘唤我来,难道我能不来!”
程映雪站在远远地,盈盈含笑,娇媚不可方物。
叶一苇道:“娘才不会唤你惊扰于我,你这是假传圣旨,其罪可诛!”
叶玉蓉不禁噗嗤一笑道:“就算我假传圣旨,你又其奈我何?”忽又正色道:“苇弟,此来有事请教高明,请勿拒人千里之外。”
叶一苇道:“不敢,小弟洗耳恭听!”
夕阳余晖下,叶一苇与叶玉蓉程映雪二女在苍松古柏林中徘徊漫步,论说燕云三枭之事。
程映雪道:“眼前燕云三枭虽与廖铁狮臭味相投,沆瀣一气,但事犹未静,恐愈演愈烈,掀起滔天巨浪,双燕堡似无法避免是非之外。”
“不错,非但不能置身是非之外,而且有累卵之危。”叶一苇道:“江湖之事,虽说云诡波谲,但事却有必然之理,目前你我都是局外人,其理难明,然翡翠古佛确是一件诱饵,又以旁敲侧击之法,志在使爹愈陷愈深,不过寿诞之期一至,恐堡中将有巨变!”
二女闻言不禁花容失色,叶玉蓉道:“苇弟,此说必有所本,不妨说得详细一点!”
叶一苇摇首微笑道:“也许小弟信口开河,危言耸听,但不得不防!”说时忽发现林径远处现出三条迅快身形,不禁双眉一皱,忙道:“金独白他们三人来了,小弟不愿与他们相见!”转身翩翩走去。
程映雪嗔道:“这三人真是惹厌!”
金独白、邓雅飞、丘象贤三人已如飞而至,同地抱拳一揖,道:“两位姑娘果然在此?”
叶玉蓉神色冷漠如冰,道:“三位相寻愚姐妹为了何事?”
蓦地,一阵磔磔刺耳怪笑起处,四外纷纷现身甚多面目阴冷的江湖人物。
两女率来的婢卫亦立即趋前,随护身后。
来人甚众,少说也有廿余人,一色的土黄短衣劲装,异常刺眼,为首两人年约四旬开外,双目深陷,阴森如冰,一望而知来自蛮荒苗疆。
其中一人突抢步飞出,阴冷目光打量了二女三英一眼,忽伸手冲着叶玉蓉冷笑道:“拿来!”
叶玉蓉不禁一怔,诧道:“你问我拿甚么?”
“返魂珠!”
“凭什么?”
“不凭什么?返魂珠落在姑娘手内,只恐带来灭门大祸,不如交出!”
叶玉蓉玉靥凝霜,冷笑道:“尊驾是何来历?”
“苗疆毒龙门下!”
毒龙之名威震苗疆,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即使久居苗疆亦罕有得见,天南双姝及三英均微微面色一变。
叶玉蓉道:“尊驾谅为空穴来风之词所惑,可惜返魂珠并未在姑娘身上,尊驾何不去问问燕云三枭?”
“风声已然传闻,谓返魂珠已被姑娘取得!”
邓雅飞已按耐不住,冷笑道:“双燕堡威震天南,有就有,没有就没有,用不着谎言搪塞,有之,你苗疆毒龙也未必拿得了去,无有,则难免无事生非之罪。”
那人磔磔怪笑道:“好,阁下莫非就是桂林澄府邓雅飞少侠么?就凭阁下一句话兄弟信得过。”回面喝声退字,立时走了一干二净。
暮霭苍茫,飞鸟投林,叶玉蓉目露迷茫之色,四顾了一眼后向邓雅飞谢道:“多谢邓少侠片言解危之德。”
邓雅飞微笑道:“叶姑娘说哪里话来,家严与伯父相交莫逆,谊同异姓手足,何分彼此,再说姑娘的事亦就是在下的事。”
这话异常露骨,听得金独白、丘象贤二人耳中委实不是滋味,金独白道:“两位姑娘方才在此处与何人晤面?”
程映雪似笑非笑道:“金公子莫非有意窥察愚姐妹二人举止行动么?”
金独白不由脸色微变,忙道:“在下不敢!”
程映雪冷笑道:“蓉姐,咱们走!”
邓雅飞、丘象贤两人理也不理望金独白一眼,如飞疾随二女一行而去。
金独白顿了顿足,满脸懊丧之色,亦随后掠向宝林寺外而去。
这两天,双燕堡因翡翠古佛传遍了江湖,四方豪雄纷至杳来,贺客络绎不绝于途。
双燕堡内聚居两三千户人烟,一条不算短石板街道,店号林立,行人磨肩接踵,黑压压地一片拥塞来往不绝,茶楼酒馆客栈更是人满为患。
巧手翻手卫童独自一人坐在酒楼上靠窗一席,打了三斤陈年陈汾,并要了四炒三卤,轻酌浅饮,表面上看来一派闲情逸致模样,其实却是穷思苦索。
他混入双燕堡内已易容换装,并身怀请柬,以巧手翻天空空绝技弄来一张请柬无异易于吹灰之力。
楼面上几乎上了九成座,笑语喧哗,繁嚣几沸。
忽地,店伙领着一人前来在他对面坐下。
卫童认出那人乃九指雷神桓齐门下,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知名人物,太极阴阳槊娄敬龙,暗道:“这倒巧了。”遂抱拳微拱道:“幸会!”
娄敬龙知双燕堡眼下风云毕集,藏龙卧虎,不能自恃太高,遂施礼还揖道:“请问阁下台甫是”
“不敢,老朽世居关外,贱姓桑,草字逸波。”
娄敬龙不禁大惊失色,不料对面座上竟是江湖上人尽皆畏的催命阁罗,忙面色一肃,立起道:“在下娄敬龙,不知桑”
卫童急道:“娄老师,咱们别作此虚套,请坐下叙话,老朽确有请柬,尚未投帖入见叶堡主,眼前越少人知道越好。”
娄敬龙呆得一呆道:“桑老,这却是为何?”
卫童淡淡一笑道:“燕云三枭正带来一场惊涛骇浪,血腥浩劫,只怕未至寿宴之期将有惊人巨变,是以老朽准备转回长白,不愿卷入是非漩涡内。”
娄敬龙道:“叶堡主已将翡翠古佛璧还燕云三枭,祸已远退,双燕堡从此可安然无事,桑老怎说是有血腥浩劫?”
卫童不禁微微一笑,这时店伙已送上娄敬龙所要的酒菜,卫童举杯相敬道:“老朽只知一鳞半爪,谨以奉告聊作谈助之资,翡翠古佛没有返魂珠镇之,当是吉祥之物,二者失一,则为大凶之器,燕云三枭本卓著凶名江湖巨擘,此番必不得好死,除非寻获返魂珠不可,叶堡主及爱女如未沾触翠佛则可幸免一死,但凶危难免!”
娄敬龙将信将疑,诧道:“其理安在,恕在下愚昧,可否请道其详?”
卫童道:“大凡奇宝异物,惟有德人居之,譬如用药,斯能活人亦能杀人一般,再说得明白一点,世人多知茅山灵符,功能避邪驱鬼,灵符本身就蕴涵比邪鬼更重的凶厉之气,如今佛在珠失,不待老朽细说娄老师亦可知之。”说时语音略略一顿,又道:“风闻燕云三枭已与九指雷神桓齐门下廖铁狮一起,桓山主当深知利害,怎可觊觎此不祥之物。”
娄敬龙暗暗心惊,长叹一声道:“桓山主亦有不得已之苦衷,因桓山主之女身罹恶疾,百药罔效,缠绵床第,一息奄奄,非返魂珠莫治!”
卫童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但佛在珠失总是不祥,老朽风闻桓山主门下二人在宝林寺内向叶姑娘出手攫夺,结果一死一伤,唉,这又是何苦来哉!”
娄敬龙道:“死者确是桓山主门下,但伤者却不知哪条道上人物,迄未知其下落!”
“因何共在一处?”
“这个在下就不知情了,死者方豹乃一坛香主,与伤者同入宝林寺曾被桓山主门下发现,认是方豹旧友入寺游历,也就不以为意,哪知事后再要找伤者就来不及了。”
卫童点点头,举杯相敬劝酌,他说话极巧,旁敲侧击,不着一丝痕迹,探出那伤者形像穿着,不禁暗中大惊,暗道:“怎么这位老友仍活在人世,看来自己这着安排并非孤立无援了。”暗中决意寻出这位老友,不觉沉吟不语。
催命阎罗桑逸波名头太大,人见人怕,鬼见鬼愁,太极阴阳槊娄敬龙不觉不世奇遇,遂曲意巴结,敬饮劝酌,备极奉承。
卫童忽低声道:“娄老师,你我相见总是有缘,老朽有一请求,不知娄老师可否应允?”
娄敬龙不禁一怔,道:“桑老有事相嘱,只要力之所及无不应允!”
卫童道:“请不可将与老朽相遇之事泄露,因老朽昔年结怨无数,对头冤家均是武林卓著盛名黑道雄主,不然横祸立至,即使桓山主面前亦请守秘。”
娄敬龙道:“在下遵命!”
卫童道:“老朽不打算参与叶堡主的寿宴了!”
“这又是何故?”
“老朽想出其中蹊跷!”卫童淡淡一笑道:“燕云三枭自承受人之托,奉命运呈翠佛,却又无法说出托交之人是谁,又把书信遗失,可见燕云三枭已受钳制,而且是一隐名盖世魔头!”
“是极,燕云三枭无法说出究竟,只是支吾苦笑,谅有难言隐衷。”
卫童颔首道:“老朽料测此人差遣燕云三枭送献翠佛,是否此人已知返魂珠落在叶楚雄手中,如不将返魂珠重还翠佛慧眼,则叶楚雄必获奇祸,不过”
“不过什么?”
卫童道:“料不到燕云三枭途中竟被另一人偷去翠佛,移花接木,天衣无缝,使杜奎蒙若无觉,直至三枭到达韶州才予发现,此本无关宏旨,而偷窃翠佛之人需明慧眼内并非返魂珠,故而巧计送往宝林寺,令其女转交叶楚雄。”
娄敬龙道:“难道偷窃之人就不怕祸患降身么?”
衙童摇首笑道:“这老朽就管不到了,重要的是叶堡主将翠佛璧还燕云三枭,可见返魂珠并未落在叶楚雄手中,而燕云三枭竟带来了杀身之祸。”
娄敬龙诧道:“这又是为了什么?”
卫童望了娄敬龙一眼,叹息一声道:“娄老师知道得太少了,要知鱼再好离水则死,返魂珠譬如是鱼,若无翠佛孕育,则其灵性渐失,与寻常明珠并无二样,可知持有此珠之人,必向燕云三枭劫夺翠佛,此非杀身之祸是什么?”
娄敬龙恍然大悟,抱拳谢道:“若非桑老博闻强识,一语顿解痴迷,在下仍在梦中!”
卫童捋须微笑道:“娄老师紧记老朽之言,切勿泄露,老朽决查出那偷去翠佛之人是谁?更查明得有返魂珠之人是谁?”言毕立起留下一锭纹银,告辞离去。
太极阴阳槊娄敬龙坐了片刻,亦离座而去。
堡外骡马大道上娄敬龙身后远随着一条形如淡烟迅快如飞的人影。
娄敬龙身法极快,后随身影不即不离,永远差着这么一段距离。
这人是谁?
正是巧手翻天卫童。
卫童知娄敬龙不能守秘,定去相告廖铁狮,如此才可侦出燕云三枭藏迹之处。
燕云三枭与廖铁狮等人藏身在一处深山峻岭中。
廖铁狮飞迅传递九指雷神桓齐,请桓齐提前赶至。
燕云三枭则忧心如焚,不知如何才好,大碗酒、大块肉,只觉食不知味。
廖铁狮道:“杜兄,小弟能否观赏翠佛一眼?”
杜奎苦笑一声道:“这具翠佛目前已是一尊凶危无用之物,杜某何吝展露,说真的,杜某意欲交与廖兄暂时保管,我等三人亦好出外探出真正原委。”
廖铁狮怦然心动,逊笑道:“廖某何德何能,焉能保管此物,只求开一眼界。”
杜奎解下木盒,揭启盒盖,呈现一尊翡翠玉佛。
佛体碧澄如水,晶洁无疵,令人爽心悦目,慧眼嵌一红珠,滴溜溜流转,虽非返魂珠,却亦是珍品。廖铁狮不禁赞叹道:“不言其他,仅就此玉佛本身价值来说即价值连城。”说时欲伸指触摸玉佛。
忽闻一声断喝道:“摸不得!”
一条身影疾闪而入,正是那太极阴阳槊娄敬龙。
廖铁狮呆得一呆,见是娄敬龙,不由缩手笑道:“娄兄这么快就回来了,莫非打听出重大线索?”
娄敬龙目注杜奎笑笑道:“杜兄速将翠佛收起,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可不慎!”
杜奎道:“杜某遵命!”忙将木盒盖好。
廖铁狮暗感不悦,道:“娄兄认为小弟有非份觊觎之想?”
娄敬龙不禁宏声大笑道:“贤弟不可滋生误会,愚兄不过在双燕堡探出这尊玉佛一项隐秘罢了,再说贤弟未必真敢据有,山主来时索观是否能拒不交出?”
廖铁狮道:“什么隐秘?难道小弟观赏翠佛也有关系么?”
“关系重大,故而愚兄不得不及时喝阻。”娄敬龙不说出与催命闾罗桑逸波晤谈之事,只言听得传闻指翠佛失却返魂珠无异一件凶物,任谁碰沾都有非常之凶,把桑逸波之言添枝接叶叙出。
燕云三枭闻言面色大变。
廖铁狮冷笑道:“小弟不信其事,方才小弟索观即为观察玉佛慧眼红珠真假。”
娄敬龙道:“贤弟真能辨明真假?”
“那还不容易,小弟身旁现有一包毒药,减除其量,用犬喂服,此犬立即毙命,再用珠浸以无根水施救,若然不治,则珠必是假的了!”
“珠是真品,叶楚雄也不致璧还杜兄了,何必多此一举!”
廖铁狮冷笑道:“叶楚雄或另有用心,眼前不愿收下惧为双燕堡带来一场血腥浩劫,杜兄此刻已成众矢之的,叶楚雄心计过人,焉知日后他不得渔翁之利?”
娄敬龙不禁一怔,抱拳哈哈大笑道:“贤弟果然高明,为何愚兄见不及此!”
檐外一条人影贴在楹梁上,闻言暗道:“廖铁狮粗中有细,未必叶楚雄无此用心。”
只见廖铁狮取出一小纸包,吩咐手下如言施为,重又揭启木盒,伸指望翠佛慧眼攫去。
哪知廖铁狮两指方一触及红珠,猛地脸色惨变,大叫一声,踉跄退出四五步,轰然倒地。
燕云三枭及娄敬龙大骇失色,只见廖铁狮一只右掌业肿坟起,汗流满面。
娄敬龙惊道:“廖贤弟是否误中暗算?”
廖铁狮只挣出一句:“珠身奇毒”便喉噤不能启齿,脸色也是泛青紫!
娄敬龙面色大变,急伸指点了廖铁狮数处穴道,护住毒性侵入心脉,暗道:“果然桑逸波所言不虞,自己确须慎言慎行。”
燕云三枭见状不由胆寒魂飞,惶然无措。
娄敬龙道:“三位有无相救廖贤弟之策?”
劳品道:“我等三人不胜惶恐内疚,为廖老师带来一场厄难,却想不出解救之策!”
娄敬龙摇首叹息,意欲伸手掺起廖铁狮抱往榻上,却又不敢,防毒性蔓延。
杜奎盖好木盒,道:“不如将绳索穿体吊起,担往床榻,谅可防染奇毒。”
娄敬龙喝令喽罗找来绳索担起,抬往廖铁狮居室。
燕云三枭随着娄敬龙而去,那具木盒仍留置案上。
巧手翻天卫童疾如电闪而入,手中捧着一只木盒与杜奎那只一模一样易换。
此不过一眨眼工夫,卫童已形踪杳然。
屋内传出廖铁狮痛苦嗥叫,宛如豺嘶,令人颤栗。
娄敬龙与燕云三枭快步进入堂屋,面色冷肃如冰。
杜奎道:“娄老师,我等三人欲往韶州五凤银楼一行,或可探出一丝端倪!”
娄敬龙摇首答道:“非是娄某强留,眼前三位不可离去,否则将罹杀身之祸,娄某立即飞迅山主请示机宜!”
忽见一喽罗慌恐奔入,道:“山下发现强敌,人数甚众,欲攻入山口,声言请燕云三枭将翠佛献出,不然杀上山来鸡犬不留!”
娄敬龙面色一变,喝道:“来人是何来历?”
喽罗道:“为首者坚不吐实来历!”
娄敬龙大怒道:“何方小辈,竟敢捋雷神虎须,走!管教鼠辈有来无回!”
赤煞金刚雷九云冷笑道:“来人既冲着我燕云三枭而来,我等倒要瞧瞧来的是何方神圣,哼,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当下四人鱼贯奔出,杜奎想起木盒仍留在堂屋,乃返身取来背在肩上。
果然到得山口不远,目睹一群江湖人物堵在路径内,但等燕云三枭一至临近,那些江湖人物却疾闪入林中,影踪杳失。
娄敬龙不禁一呆,大喝道:“快追,不论是何来历着令格杀!”搜觅片刻,喽罗纷纷扑空而返。
劳品双眉浓皱道:“这是何缘故,劳某委实不解其故?”
玉面狼杜奎略一思忖,冷冷笑道:“他们来意杜某已知,无非是想证实燕云三枭是否确在此山。”
雷九云道:“如此说来,咱们更不能离此他往了。”
杜奎冷笑道:“这倒未必!”
燕云三枭之名在居城以南威名赫赫,不料一至天南非但无用武之地,而且搞得灰头土脸,竟沦如过街老鼠模样,人人喊打,是以杜奎愈想愈气,面色铁青。
太极阴阳槊娄敬龙似知杜奎心情,劝慰道:“事已至此,请暂平心头之怒,一俟敝山主赶至必可筹一良策,三位请上山吧!”
甚么良策,此刻的燕云三枭已是搞得晕头转向,到底是为了什么均不知情,策自何出,用来对付谁?燕云三枭只觉有生以来,真正遇上了难题,深夜三人共处一室,密议之下,深感不能再留在此处,廖铁狮旦不保夕,若遭九指雷神迁怒,必难免一死,遂不告而别,连夜逃下山去。
天色未明,娄敬龙发觉燕云三枭失去影踪,知已逃走,不禁暴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