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虬髯中年回首向“金沙掌”道:“詹腾,可记得三年前在江南道上一掌劈死的孙守仁么?他就是孙某二弟,他与你何仇何恨,竟下此毒手?三年来孙某访遍武林,只道你埋首深山,不履江湖,原来你竟投身孟家庄,今日总算二弟在天有灵,来,快快亮出兵刃,本小爷要伸量,伸量你手下到底辣到何等程度?”
“金沙掌”冷冷地道:“老夫看不顺眼的就是死,你为弟报仇其志可嘉,你就进招吧,老夫与后辈动手从不用兵刃。”
长孙骥闻言留神一瞧,只见詹腾双掌金黄,知此人掌上功夫不凡,再看那虬髯中年气魄声势亦为不弱,知是名家之后。
孙姓中年扬声道:“纳命来。”
左手指诀一扣,右手剑化银龙,一招“笑指南天”踩洪门,踏中宫,疾点而出。
詹腾喝声:“来得好。”
甩腕,举腿,侧闪三尺,右手一招“云封五-”左手疾扣虬髯中年右腕“脉门”避招出手,乾净俐落,不愧名震江南道。
孙姓中年亦非弱者,手中一支长剑已得点苍九宫剑真传,眼见詹腾左手扣来,足踩七星步,挪后一尺,招化“玄乌划沙”由上而下,改劈詹腾左腕。
詹腾冷冷一笑,左掌陡翻,改扣为点,突然骈指如戟,直点剑身,右手化抓为掌,贴向孙姓中年前胸。
虬髯中年名唤孙旭,出身点苍,在第十三代弟子中,算是个佼佼不群者,手中长剑极见功夫。
此时,见詹腾敢用指点剑,大吃一惊,知詹腾盛名之下,果有真才实学,不敢大意。
右腕一抖,长剑暴缩,拧腰向上直窜,手中可不怠慢,左手剑诀直指“金沙掌”“笑腰穴”剑尖幻起朵朵银花,带出锐利的啸风,疾向“金沙掌”“眉心”穴刺到。
繁星点点,轻风微微,阵阵秋虫低鸣,似是为场中之人伴奏。
转眼之间,各自攻出二十几招。
显然孙旭并非泛泛易与之辈。
詹腾则城府较深,虽临敌经验丰富,可没想到对方如此棘手。
如今空手对兵刃,功力难免有所折扣,最多只能发挥七成之力,但也使人目眩眼花。
詹腾见孙旭招招狠毒,又快又稳,不禁暗暗吃惊。
右掌蓄聚真力“指天划地”上取对方双目,左手斜劈而出,陡又飞快地向上一抄,像这样“空手入白刃”硬碰硬夺的招式,武林中尚是罕见。
孙旭见对方竟用硬夺招式,心内冷笑一声,暗道:“你不要死得快么?九宫剑变幻莫测,岂是你能架得开?”
想是这样想,可是忘不了伤敌,复仇心切,右腕一振,便要变招。
长剑却是疾如灵蛇般,脱除“金沙掌”一抄之势,但那左手可被“金沙掌”缘切及,如飞地往外荡开。
那力道极猛,孙旭被那一荡之力,斜刺里牵出两步,右臂既麻又-,忙疾退一丈有余。
长孙骥看得不禁暗暗叫“好!”詹腾见这一招未将孙旭制住,暴喝一声,道:“小辈果然有点门道,老夫越发要成全你啦!”
说着,身形斜出一步,双掌一亮,展开成名“金沙掌法”这掌二十一式,擅于点穴掌穴,暗含擒拿手法。
只见他身法轻灵,吞吐自如,掌风呼呼,左掌专取对方长剑,一右手连劈带点,招招狠毒,式式诡异。
这一走开,威力倏地增强,登时风声破空刺耳。
孙旭暴喝一声,长剑一抖,身形招式也走开来。
他用的大九宫剑法,这种剑法共是二十七式,俱是大开大合,在他使来更见火候,造诣确是不凡。
此时,詹腾身如穿花蝴蝶,只在长剑之中欺身游进,两掌一沾就退。
这份轻巧功夫,连“无影女”看来也不禁暗叫一声“好!”孙旭长剑虽泼风似使出,但嫌略欠火候,故每招仍然走空,并未-得半点上风。
倏地“金沙掌”一声长笑,手法加快,欺身猛打。
这一来,长孙骥可就看出詹腾已胜券在握,他不由为孙旭暗暗担上了心。
果然,工夫一大,孙旭渐渐力竭气虚,月光之下,面冒汗珠,外衣均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剑法亦见呆滞,不如先前勇猛。
詹腾嘿嘿冷笑道:“小辈,与你兄弟做伴去吧。”
人影乍合又离。
孙旭长剑已经出手,虎口泊泊血流如注,疾退二丈有余。
“金沙掌”詹腾本想一掌将孙旭劈于当场,突然腕门一麻,劲力全失,不由怔在当场。
此时,场中连三接四地飘落四条身影“坎宫真人”孟炳,另外二个苍-老者。
但谁也没见到长孙骥在孙旭遇险之际,右手圈中、拇两指,暗暗向詹腾隔空虚弹。
“金沙掌”詹腾暗暗运气,周身畅行,并无半点受伤,不禁暗暗称奇。
但他久走江湖,眉尖一皱,已知被人弄了手脚,不由周围瞧了一眼。
他尚未看出疑点,左首苍-老者抱拳向詹腾道:““金沙掌”武功确是高明,老夫点苍“一虚居士”愿领绝学,为小徒了断一掌之仇。”
“金沙掌”见来人竟是点苍派当代掌门之师叔,点苍五老之“一虚居士”右首的当是“明心居士”此二人功力在五老中为最高,乃点苍突出奇才,功力尚在当今掌门之上“金沙掌”忙抱拳道:“点苍五老名震武林,詹某今日得见高人,实三生有幸,居士是想以一对一,或是两老同上?”
“明心居士”在旁冷笑道:““金沙掌”不必惊慌,老夫二人之中,任是一人,你能在五十招之内不败,杀徒之恨,从此一笔勾消。”
詹腾亦是江湖成名立万之辈,当着众多的武林人物跟前,被看成走不了五十招,心中怒气不想可知。
虽晓得“明心居士”名重武林,若无惊人绝学,自不敢夸下海口。
但,人争一口气,佛为一炉香,胜败尚在不知之数,岂可输口,遂道:“别说五十招,五百招老夫也当奉陪。”
此时,远处一溜蓝光冲天而起。
孟炳面色微变,向“坎宫真人”及点苍二老道:“各位果有真才实学,但孟某因事在身,未能令詹老师与各位一见高低,一月后今夜,孟家庄备下水酒与各位接风,并作了断。”
“坎宫真人”哈哈大笑道:“孟家庄并非铜墙铁壁,坎宫准时到达。”
“明心居士”笑道:“既是少庄主架下梁子,老夫等自当前往。”
霎时,湖边又恢复宁静,谁又料到一刻之前,此处曾有一场惊心动魄的拚斗?
晚风袭人,月色清新,长孙骥等三人慢步而回。
长孙骥发觉后面有人跟踪,但不便说出,只不过留神一看,竟是个廿五、六岁的少年人,从那人眼色中来看,绝不是甚么正派人物。
到了“醉月楼”孔二先生叹道:“人言孟振飞有子,尽传衣钵,果然不假,-女今后当防此人一、二为要。”
“无影女”恭声答道:“-女紧记在心。”
三人原来同住在“醉月楼”内,孔二先生与长孙骥是邻房,秦素娥则在最后一进包下一栋厢房。
她刚到门口,早有春桃上前迎接,道:“小姐回来了。”
“无影女”淡淡一笑道:“姆妈醒了没有?”
房内一苍老声音道:“孩子,我早醒啦。你出去探听出甚么没有?”
秦素娥一见那鬓发苍苍的老妪,便埋首在她怀里,将酒楼上如何遇见孟炳,一五一十地说出。
鬓发苍白的老妪见秦素娥将黄清说得天上少有,人间仅见,那一股神情从未有过,不禁笑道:“世上如真有潘安再世之貌,姥姥绝不肯放过这机缘,走,我们娘儿们去瞧瞧,让我临老开一次眼界,瞧瞧他比起你师兄谁优谁劣?”
春桃、夏莲、秋菊、冬梅等四婢自然也不肯放过这种机缘。
且说孔二先生与秦素娥分手后,似是与长孙骥特别投缘,要了一壶酒,几样小菜,就到长孙骥房中浅酌对饮。
孔二先生有意筵前问难。
长孙骥口若悬河,上自诸子百家,而至天文地理,对答如流,议论高超,令孔二先生有相逢恨晚之慨。
原来孔二先生无意在酒楼遇见长孙骥时,就发现这位少年人,英华内颖,为一个绝无仅有的上好练武资质。
因此顿生良树难得,机缘不再,如得此子传以衣钵,夫复何憾之想。
更是接谈以后,一切都非常符合理想。
于是喜得这位“赛仲连”老怀有无比的快慰,但他焉知眼前这少年人,武功已到了不可测之境?
二人正在交谈之际——
门帘起处,一个十三、四岁的青衣丫鬟进来向孔二先生福一福,道:“孔老前辈,小姐与姥姥求见。”
孔二先生闻言,忙道:“请。”
就在这时,忽然飘进一阵香风,接着又响起一阵环-之声。
长孙骥举目一瞧,但见罗衫飘曳,走进来一个面貌如花,风姿卓绝的云裳少女。
云裳少女身后,跟随着一个鬓发苍白的老妪。
老妪身后是三个青衣丫鬟。
孔二先生起身道:““仙-姥姥”十年未见,您武功又增进不少啦。”
“仙-姥姥”顺口答道:“彼此,彼此。”
姥姥一进房就被长孙骥绝世丰标所慑,看得发呆。
在她心目中,这少年,人如玉树临风,形比祥麟威风,目若朗星,瞳如点漆,鼻如垂胆,唇若涂脂,无一不俊,无一不美,并且英风逼人,豪气干云。
姥姥愈看愈爱,不禁紧握着长孙骥双手,道:“小哥儿今年多大年纪了?”
长孙骥道:“晚生双十年华。”
姥姥接着又询问长孙骥姓名家世,以及前往何处?
长孙骥又将酒桌上所说的重覆一遍。
姥姥又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说道:“小哥儿独身游学,若无防身之道,如遇强梁岂不时时吃亏,如能弃文从武,老身保你多十年,少七载必扬名四海,雄霸一方。”
长孙骥笑道:“晚生一个寒儒,身无长物,本无所惧,读书不忘学剑,古有明训,若能求得名师,学得周身武艺,为弱打抱不平,心所愿也,惟孔老丈相告,世多盗名之辈,千金易得,名师难求,奈何?”
姥姥瞧了孔二先生一眼,笑道:“世上虽多盗名之辈,能者亦不乏其人,小哥儿看我家小姐武功如何?”
长孙骥望了改装后含情脉脉的“无影女”一眼道:“秦姑娘千金之体,敢在江湖上走动,谅已受过名师指导,晚生门外之汉,未敢妄评。”
秦素娥嘴角一翘,响着银铃般声音,道:“姆妈,人家公子根本就不懂么,叫人家怎能回答得出?”
姥姥笑道:“那有甚么关系,姆妈告诉他不就得了。”
接着对长孙骥道:“我家小姐乃武林三老之一“栖霞老人”爱孙,家学渊源,轻功达水上飘萍,内功能十步之内隔空指穴,飞凤掌法深得其母真传,伏魔剑法江湖一流高手,无人能敌,一手菩提珠更是百发百中,公子认为这武功高不高?“
长孙骥闻言,不禁瞧了“无影女”一眼道:“高高!”
秦素娥见状不禁莞尔一笑,艳煞,美极!
姥姥又道:“小哥儿若想学得我家小姐这般武艺,眼前就有一位名师,你怎不拜?”
长孙骥笑道:“姥姥敢是要晚生拜秦姑娘为师?”
秦素娥笑得打跌,连四个丫鬟也笑得花枝招展。
孔二先生只抚杯微笑。
姥姥佯怒道:“你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孔二先生,深得儒家真传,卅六手散拳天下无敌,琴、棋、书、画,件件俱通,上天文,下地理,土木营造,奇门术算无所不能,江湖罕有敌手,与你同是斯文一脉,至今尚未收徒”
突闻秦素娥娇喝道:“何物胆敢在此窃窥?”
右手一招,一缕银光破窗而出。
只听窗外,一声闷哼,接着寂然。
秦素娥尚欲探身出去,被孔二先生一拦道:“人早走了,追他作甚?”
月明如昼,远处屋顶竟传来呼喝之声:“我道是谁胆敢前来窃探本派,原来是华山派的几个老不死。”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道:“点苍五老并非三头六臂,却有胆含血喷人,是英雄手下见过高低。”
““华山三醉”不愧高手,此地不便动手,湖边见下高低。”一阵衣袂轻飘飘声,须臾人声俱寂。
孔二先生笑道:“-女这颗菩提珠不但伤了敌人,更引起了华山、点苍两派火拚。”
长孙骥不解地问道:“来的可是华山派?”
孔二先生笑道:“非也!”
长孙骥又道:“点苍派?”
孔二先生道:“也不是,来人乃是孟家手下,因受伤经过他们屋顶时,脚步略重,引起两派互相猜疑,造成火拚局面。”
“无影女”瞧着“仙-姥姥”道:“姆妈,我们去瞧瞧。”
姥姥笑道:“这有甚么好瞧的?”
秦素娥不依地道:“不啦,我要去么?人都说看名家对手,胜过从师三年,有这好的机缘,怎能不去?“
姥姥无可奈何地道:“华山、点苍与我等无恩无怨,去瞧他们会引起他们误会。”
秦素娥小嘴一翘道:“我们只在远远地瞧,有甚么关系?”
说着一头已埋入“仙-姥姥”怀里,姥姥抚着她螓首道:“好好去去别这样,你瞧黄公子在笑你了,还不起来?“
“无影女”难为情地坐正身躯,偷偷地瞧了长孙骥一眼。
只见长孙骥嘴角含笑,双眸凝视着自己,不由羞得脸红过耳。
孔二先生笑道:“要瞧热闹还不快走?”
说着,执住长孙骥左臂领先出了房门。
夜市正兴,街上游人如鲫,月明如昼,湖心渔火点。
孔二先生等数人出“醉月楼”行了数步之地,湖边仍无打斗痕迹。
惟长孙骥已看出不远处的岸旁,放着三颗人头,面色惨厉,神情可怕至极。
又走一箭之地,秦素娥亦已见着人头,不由玉颜惨白惊呼出声。
她虽名震东北,平时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此刻也不禁惶然色变。
孔二先生略望了一眼,叹道:“点苍五老武功果然惊俗,弹指之间,便将”华山三醉“屠戮手下。”
金风阵阵,秋虫吱吱,有一股阴森森的气氛。
孔二先生又道:“此非善地,速退!”
声犹未了“嗖!嗖!嗖!”闪电般掠来七条身影,挟着数声阴恻恻的冷笑声。
长孙骥闻声定睛一瞧——
月光下只见为首的是一银发如霜的老妪,身持一根晶亮的铜棍,一对眸子冷光四射。
身后四白发老者,宽大长衫随风飞舞,四双眸子犹如闪电利芒,可见内功火候不弱。
随后二人俱是一色劲装,昂藏七尺大汉,太阳穴鼓得高高地,可见是内外兼修之士,个个垂手站立在老妪身后。
原来来人竟是“六指仙姥”只听她沉声喝道:““仙-姥姥”你就凭过去那点名望,也敢向“华山三醉”施出这等毒手,今夜若不还我公道,只怕你等亦难离开此地半步。”
“仙-姥姥”手中-一顿,陡地短了一尺,倏睁双眼,两道电芒似的眸光来回地扫视对方七人一眼,神情似有点不屑于答话。
秦素娥瞧清这数人后,冷冷地道:““六指仙姥”你就准知留得下本姑娘么?”
“六指仙姥”不怒反笑道:“丫头何人门下,胆敢目无尊长?”
“无影女”娇笑道:“谁是谁的尊长,别自己在老脸上贴金,要知姑娘师门,华山掌门还不配。”
“六指仙姥”暴喝道:“气煞老身也!”
“无影女”立即接道:“死了活该。”
孔二先生从阴暗处走出,捋-哈哈大笑道:“久未把晤,一见面却疾言厉色,不似对友之道,掌门准知”仙-姥姥“出手伤了三醉么?”
“六指仙姥”双眼开合之间,露出一线寒芒,射向孔二先生,道:“原来孔二先生在此,不知各位为何到此?”
“仙-姥姥”闻言不由神情激愤,亦反唇相讥道:“诸位到此又为何来?”
“六指仙姥”向身后四老者望了一眼,道:“看来不在手下见过高低,已无法了断此间之事。”
四老者恭身道:“掌门高见不差。”
“无影女”掣剑出鞘,人已云飞电闪般上前,戟指骂道:“老鬼,先吃本姑娘一剑。”
声响剑出,数点寒星,凌空疾制“六指仙姥”“百会”“巨阙”“璇玑”三大穴。
出势如电,一闪即至。
“六指仙姥”大喝道:“丫头找死!”
说时已推出一掌,巨飚强猛推向“无影女”秦素娥凌空下扑之身形。
秦素娥幼随乃祖苦练武功,艺业不凡。
掌风未到,已自“平步青云”身躯往上一提,半途换口真气,飘落七尺之外,双足连踩,迅快无俦地,又抖起剑花猛攻“六指仙姥”“笑腰”穴。
“六指仙姥”尚未出手,身旁已闪出劲装大汉,舞动金背大刀接住“无影女”“仙-姥姥”见“无影女”对那劲装大汉游刃有余,遂上前一步招着“六指仙姥”道:“此时此地有理也说不清,来,我们姊妹也得活动活动筋骨。”
“六指仙姥”暴喝一声:“好!”说时,手中铜棍“风卷云涌”一招打出,只见金芒劲风如潮,密密层层从“仙-姥姥”身前卷来。
“仙-姥姥”见来势凶猛,挪开一步,一抡手中空铁-杖,平平游起,突然电闪变招,截腰扫去,手法之奇,无与伦比,堪称仙。
“六指仙姥”一棍扫空,便自飘身欺前一丈,让开“仙-姥姥”横扫之势,反手飞起一棍,带起千条棍影,向“仙-姥姥”攻去。
两人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高手,动起手来,在奇奥的招数之外,尚以平生精纯的内力相拚。
两人愈斗劲力愈强,十数丈内全部遭劲力波及,沙飞石走,枝叶溅飞,风声激耳生吼。孔二先生此时已与二白发老者斗在一起。
孔二先生身法飘忽如风,穿行在二人拳掌交错之中,竟然还能出手反击,转眼间,三人已相博了十余合。
一白发老者一面挥掌抢攻,一面说道:“并肩子,合手!”
其余二白发老者闻声,飞闪入场,将孔二先生困住。
为首白发老者见同伴已下场,胆气陡壮,掌势突变,施出成名绝学“乾坤掌”法搀“混元一气功”呼的劈出一掌。
他这劈落的掌势,并不迅快,但却强猛绝伦,威力笼罩了数尺方圆。
长孙骥在旁目睹那老者这等强猛的掌势,不禁暗暗惊心,忖道:“此人身负这等绝技,华山武学定有出奇之处。”
孔二先生似是亦被目前老者“混元一气功”的威势镇住,不敢出手硬接,突向一侧让去。
其余三人见孔二先生不敢硬接,各自发出一掌,登时将孔二先生身形罩入掌风之中。
正在此时,长孙骥隐见林梢黑影飘飘,往南闪电般射去,一时好奇心起,一声不响运起轻功,幻成一片青影,犹如流星赶月般尾随而去。
转眼之间,前面四条黑影投入山谷转处一座小庙中。
长孙骥蹑踪墙下,隐隐听见两人争执之声,他在门外觑探,只见四中年席地而坐,貌相凶横,令人见之生厌。
神案上燃着一支烛,昏茫的烛光不时摇晃着,地上酒菜俱全,只听面南而坐的那人说道:“瓢把子近来可真是时走墨运,玲姑娘走了,五陵墓隧又没探出端倪来”
面东而坐的那个碧黄-中年似是怕极地道:“黄三,两口黄汤,你就没遮拦地乱说,当心瓢把子晓得,瓢儿可就搬了家啦!”
首先说话的似是不服地道:“不是我黄三酒后多话,近来蓼心洲连三接四地闹事,迟早要散伙。”
背向门外的那个接道:“瓢把子命我们留意生人,好了,巢湖一日之间就来了好几十拨,听说七星帮今夜亥时定然到达,我看,蓼心洲迟早保不住,乾脆,咱们撒手,各走一方,免得到头来,连命也保不住。”
长孙骥闻言,忖道:““笑面罗刹”今夜会到,留在此地无用,这几个跳梁小丑为难他们作甚?”
他心悬孔二先生等数人安危,又展开轻功,一缕青烟似的又回到湖边。
此时,月正中天,场中已分成数拨拚斗。
“仙-姥姥”与“六指仙姥”一棍一-,功力相等,同是兵刃,要想分出胜负总得在千招之外。
春桃四婢围住两白发老者,如蝴蝶穿花般,满场飞舞,以轻功补内力之不足,亦斗得有声有色。
秦素娥一支长剑缠住两劲装大汉,略-上风,但想一时取胜,亦乃难事。
最轻松的莫过孔二先生,以一敌二,在两老者之间,如行云,似流水,在那混元一气功的劲风下,穿梭而行。
明明见那凌厉的掌风已近身旁,只见他身法一变,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间脱出掌风之外。
那两个白发老者亦是武林一流高手,尤其华山镇山绝学:“混元一气功”已有七成火候。
江湖一般高手莫说以二搏一,就是一比一,也难得在他们手下走过十招。
可是今夜所遇的竟是孔二先生,使得他们劳而无功。
原来,孔二先生足下所踩乃武林无二的“流云步”不论对方身法多快,攻势如何凌厉,均别想动他一根汗毛。
尚幸孔二先生本着儒家忠恕之道,除万恶之徒,从不痛下辣手,所以,那两个白发老者得保不败。
蓦闻兵刃相碰之声,长孙骥不禁定睛瞧去。
只见“仙-姥姥”手中净重四十八斤,精钢铸成的-杖,正与“六指仙姥”四十斤重的风磨铜棍硬打硬碰,较上了内力。
这两般重兵刃碰得响声震耳,火花直冒,每一招过后,均各自调息重拚。
“无影女”此时亦打得火起,身法一变,展开绝顶轻功,只见她宛如一缕白烟般围着那两个劲装大汉直转。
那两劲装大汉武功不弱,在武林也算得一流高手,但他们走的阳刚之路,硬碰硬打,功力火候均不亚于秦素娥,但轻功,灵巧一道可就差得远了。
不到一盏茶,两劲装大汉已目眩眼花。
但见四周均是秦素娥,不知哪个才是道人?逼得他们漫无目标地一个劲挥起巨灵掌,一个舞动金背大刀护住全身。
突地一声娇呼
长孙骥转面一瞧,就只这短短之间,秋菊、冬梅均连连遇险,尚幸春桃、夏莲及时飞出两支神箭,缓了一缓。
原来,春桃等四婢,均因年幼力气有限,时间一久,内力不继,轻功不免迟缓。
那两白发老者功力何等高强,就只这一缓之机,已被抢得先机,一连两记“混元一气功”把秋菊、冬梅二婢逼得娇喘连连,惊呼出声。
就在此时,突闻一声:“住手!”
场中现出八条身影,为首的竟是一中年妇人。
长孙骥定睛一瞧,竟是“笑面罗刹”阎凤娇,左为匡秀华,右为阎小凤,身后两老者竟是姜虚、余仁,三少年是陈宽仁、白云飞及小和尚。
场中诸人,各自虚攻一招,退后数尺。
孔二先生首先喊道:“五妹!”
“笑面罗刹”忙上前福一福道:“二哥!”
姜虚、余仁亦上前一步,施礼道:“二先生好。”
孔二先生虚虚一拦道:“不必多礼。”
长孙骥心内甚是奇怪,姜虚与匡秀华因何会与他们在一起?
阎小凤何时出困?
“太白双逸”何往?
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胸中起落,竟忘记上前问好,一直到他们寒喧完毕,仍无人发现他是谁,长孙骥不禁童心大发,亦顺手推舟,静看他们如何处理这场面。
只听“笑面罗刹”笑道:“二哥,何故与华山结怨?”
孔二先生瞧了“六指仙姥”一眼道:“一场误会。”
突然“六指仙姥”喝道:“白云飞,快还我义子命来。”
说时,一手中铜棍横劈过来,一片狂涌劲风向白云飞拦腰袭来。
白云飞一声长笑,漫步闪出一丈有余,翻手一抄,长剑已掣手中,道:““六指仙姥”在徐州道上,你以众寻仇,尚且不敌,今日又敢在此无事生非?”
“六指仙姥”何尝不知今夜胜负之势,只因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如不能找点场面回来,将来如何能领导华山一脉?
因此不得不借题发挥道:“谁劣谁优,手下见过高低,别以为长孙骥那小子今日还能前来助你”“六指仙姥”说至中途,突然止住,众人正在不解之际“六指仙姥”嘴一张,竟吐出一截树枝,两颗门牙。
“六指仙姥”怒得白发根根冒立,喝道:“是英雄好汉,何不现身?藏头藏尾算是哪一号人物?”
阎小凤见“六指仙姥”言中伤及夫婿,心中大怒,及见被人暗器伤了门牙,不由娇笑连声。
“六指仙姥”见阎小凤发笑,以为是这个丫头弄的鬼,心中大怒,铜棍一指,喝道:“鬼丫头,胆敢暗器伤人?”
阎小凤闻言更是笑弯了腰。
“六指仙姥”见状,更是认定是阎小凤弄的鬼,不由怒由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手中铜棍挥起千条棍影,劲风呼呼作响,疾向阎小凤当头罩下。
阎小凤一声:“来得好!”腾身起步,震腕递剑,但见青光暴涨,剑气逼人,照准棍影中点去。
“六指仙姥”在江湖上已经是成名已久之人物,内外并修,功力不弱。
在武林之中,除去老一辈高人之外,她列第一流高手。
阎小凤虽然近日得梅柏样、姜虚悉心指点,武学有所进步,但要与“六指仙姥”合手,尚差一筹。
“六指仙姥”见阎小凤敢用长剑来封架自己的铜棍,暴喝道:“丫头找死!”
风磨铜棍像出水蛟龙般,闪起一片金芒,向阎小凤长剑上绞去。
阎小凤挫腕收剑,反手剑化“问讯灵山”斜斜地朝铜棍压去。
“叮-”一声,铜棍顿了一顿,阎小凤的手腕却几乎震得发麻。
阎小凤用剑斜压铜棍,在劲道上-便宜,仍然无法-得半点上风,而自己几乎震得握剑不牢。
就在这一接之下,双方功力顿见高下。
阎小凤方自微微一错愕之间“六指仙姥”铜棍一收,喝道:“丫头何人门下,待老身找你尊长了断。”
阎小凤虽知自己技不如人,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岂可就此低头,喝道:“胜得姑娘,自然有人出头,你急甚么?”
“六指仙姥”铜棍一顿,道:“好,打了小的,还怕老的不出头?”
说着,手中铜棍缓缓平举而起。
阎小凤焉敢再失机,抢先振腕递剑,剑花疾闪,向“六指仙姥”刺去。
“六指仙姥”上身微侧,躲过来势,双足不动,手中铜棍向上一挥,封住来剑,左手虚虚劈出一掌。
阎小凤深知此掌虽虚飘飘地,若被击实,登时怕不五脏离位。
遂漫步侧身躲过来势,长剑“唰!唰!唰!”一连攻出三剑,顿时剑气十层,直如狂风暴雨般向“六指仙姥”卷去。
阎小凤的回雁剑法,深得乃母的真传,再加上近日姜虚等全力调教,功力陡增。
此时,阎小凤抱着两败俱伤的拚命打法,出手均是回雁剑法中绝招,剑幻满天青影,力如怒潮澎湃,连长孙骥远远看去也不住地点头。
“六指仙姥”被这一轮疾攻,攻击,也暗暗之中替阎小凤的剑术叫声:“好!”心中想着,手下更是不闲,铜棍翻起千层波浪,源源向阎小凤涌来。
阎小凤忙不迭地连封带卸,消势削劲,疾退七、八步才稳住守势,立即将回雁剑法从头展开,先求心神交泰,立下不败之势,得机就攻,严密防守。
回雁剑法为衡山之学,自是不同凡响。
如今阎小凤全心一意,力求不败,但见剑光形成一堵芒墙,洒水也难得进。
而每攻一招,都是奇绝无比,威力无伦。
双方交手到三十招“六指仙姥”突然一声长啸,霍地飞身离地,人在空中,铜棍幻起一招“满天星斗”疾袭而下。但见四面八方俱是棍影。
起初,阎小凤尚抱元守一,凝神招架,可是“六指仙姥”每攻一招,复又跃起腾空,乘隙进招。
三招刚过,阎小凤便觉得“六指仙姥”一招比一招劲道威猛,一式比一式变化更为莫测。
压力蓦加,阎小凤心神渐渐不稳,青钢长剑每递一招,倍感吃力,出手已无法看准来势。
“笑面罗刹”站在一旁,只急得满头大汗,自己又不便出手相助,眼看着阎小凤不出三招,定要伤在风磨铜棍之下。
此时,阎小凤咬牙接到第五招时“六指仙姥”又是一个拔空上跃,招演“青龙入海”凌空猛撞阎小凤“心坎”重穴。
阎小凤心神已浮,真力涣散,要想硬架这招“青龙入海”非得当场长剑脱手,五腑离位,废于当场不可。
“笑面罗刹”母女连心,顾不得一切,左手遥遥势出一掌,右手迅速掣出长剑,正待冲入场中。
正在千钧一发,危机一瞬之际——
突然一声佛号,清越悠长,一道柔劲罡气从中一掠——
只听呛唧唧一串暴响,棍势散乱,来人右手大袖一挥,竟将“六指仙姥”铜棍拦开。
阎小凤趁机一跃而出,躲过这致命之一招。
场中一静,已多出一个生相诙谐,方面大耳的和尚,嘻嘻指着“六指仙姥”直笑“六指仙姥”一见小和尚,不由面色一变,怒道:“慧性,你几次向华山架梁,你以为老身怕你不成?”
小和尚笑嘻嘻道:“小佛爷只是慈悲为怀,不忍看“六指仙姥”以老欺幼才予出手,算不得架梁。”
阎小凤自知无法招架,难逃一败,见小和尚替下自己,心里一喜,立即撤招收剑。
“笑面罗刹”已到身旁,她刚叫得一声:“娘!”
人就向后一倒,口喷鲜血,昏倒过去。
“笑面罗刹”连忙抢上前一把扶住,从怀中摸出一颗丸药放入阎小凤口中。
阎小凤渐渐苏醒,只觉芬芳满嘴,睁眼一瞧,自己竟倒在娘的怀里,再转螓首,只见场中——
小和尚慧性双拳虎虎生风,劲气四溢地在与一白发老者激斗。
那白发老者被小和尚一轮猛攻猛打,连连后退。瞬眼间,小和尚连续打出三拳,踢起四脚。
白发老者嘿的一声,立还颜色,乾坤掌暗含混元一气功,转眼间左三右四,攻出三招四式。
小和尚嘻嘻之声不绝,在掌风中,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只见场中均是慧性身影。
一盏茶光阴,慧性小和尚似是不耐,一声佛号,道:“混元一气功亦不过如此,尝尝小佛爷的金刚降魔掌力。”
就在话语之间,连环劈出双掌。
白发老者久战无功,已经羞愤难当,幸他修为,历练俱佳,强压怒火,运足“混元一气功”取敌。
突闻对方报出“金刚降魔掌”不由心头微骇,就在此时,忽觉胸前一片刚柔并济的冲劲迫来。
他经验何等老到?深知这掌力与普通掌力不同,为少林至高绝学,劲强力猛,无法卸去,不得已猛煞身形,双掌陡伸,同时推出一股“混元一气功”究竟慧性功力尚浅,一声暴响,竟被震退三步,心中大为骇异。
但白发老者更是惊惧!
四掌接实,竟被一股强猛的劲道震得退出一丈有余,才自煞住身形。
慧性身形一顿,突又欺身上前,双掌一亮,又是一股刚柔并济的掌风劈出。
白发老者此时逆血乱窜,劲道全失,若被击中,定是当场毙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威猛的劲风斜斜袭到,竟将“金刚降魔掌”劲劈向一侧,解去白发老者之厄。
小和尚见是“六指仙姥”嘻嘻笑道:“你早该下场了,要他们充数,岂不是自取其辱?”
“六指仙姥”哼了声道:“慧性,胆敢目中无人?老身若不念在慧明份上,定将你立毙掌下。”
小和尚噗地一笑,道:“还记得铜官城外的事么?你那“乌-掌”还经不起一招呢。”
“六指仙姥”一派掌门,岂肯被一个后生之辈揭起疮疤,何况众目睽睽之下?
登时怒道:“气煞老身也,今日先毙了你,再找你师兄理论!”
小和尚嘻嘻笑道:““乌-掌”制不了小佛爷,更勿须去见小佛爷师兄,我看你还是回华山去再练几年,再来找小佛爷罢。”
“六指仙姥”即使泥人,也经不起慧性冷嘲热讽,暴喝道:“既是你不怕,老身也顾不得甚么以大欺小了,慧性,你出手吧、”
小和尚笑嘻嘻的说道:“小佛爷先出手,将来江湖上晓得,只道小佛爷,以小欺老,还是你先出手吧。”
“六指仙姥”面容狰狞,杀机陡起,大喝道:“慧性找死!”
说着,左掌、右棍同时攻出。
慧性见“六指仙姥”飞出左掌,赫然多出一个手指,掌心靛黑如墨,知是“乌:q掌”亦不敢大意,侧身滑步侧过掌风。
右手一记“百步神拳”直向铜棍打去,左手“金刚降魔掌”斜斜劈出。
“六指仙姥”身为华山掌门,功力火候岂同凡响?
但,慧性小和尚,休看他年幼,一身武学,造诣精绝,为少林百年来根骨秉赋绝乘人才,不然,小小年纪怎能闯过罗汉堂,下山行道?
虽是如此,毕竟小和尚非是“六指仙姥”数十年潜修之敌,尚幸左掌斜斜出手,反震之力不绝,但也被震得退五步。
慧性岂是省油之灯?虽被震退,复又欺身而上。
他快,谁知有人比他更快。
只见一缕青光过处,场中竟多了一条身影。
孔二先生与秦素娥定睛看清来人,俱吓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