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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河南岸,南齐治下的钟离城戒备森严。
凡所出入者,皆要严查。
萧衍正带着的亲卫,在城墙上巡查,同时询问城中守备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城中守备皆言未发现异常,萧衍巡视一圈后,去寻了城中刺史萧惠休,言明应该趁着前几日北魏营中起火,乘机攻之。
但萧惠休拒绝了他的提议,原因很简单,有宽阔的淮河做为阻挡,谁越河而攻谁吃亏,因为准河上军船有限,过河军卒很难得到支持,他们这次最重要的任务是镇守钟离城,而非杀敌立功。
萧衍有些失望。
他知道对方说的有道理,但坐视这样的杀敌立功的大好机会丧失,做为一位名将,未免遗憾。他又巡查军营,但没有多久,便看到天上远远飘来几个风筝。
很快,便让人将那风筝捡来过来。
风筝上写着一句相同的话语十二均率,意定五音,相逢意气,系马垂柳。萧衍顿时神色复杂,这些话,别人看不懂,他还能看不懂么
十二平均律是当时临海王给他那本定音阶的数术书,五音是宫商角微羽,最后一个音节是羽,在
十二律的表格中,与酉时17点同位,至于相逢,说的不就是当初把他从船上赶下去的地方么
这位居然还敢邀他一见
是不是大胆大了些知不知道他如今把这小狐狸抓回去,那也是大功一件萧衍冷笑着让人将风筝收起来,一点也不想理会。
“狸奴,”拓拔璨坐在桌前,伸手招唤,过来,我教你写字。“不必你教,我会写。”萧君泽坐在一边,正抄写着一本尚书。
“你这狸奴,真是恃宠而娇”拓拔璨气得伸手拍桌, 你要看书,我同意了,你要随时出去玩,我也允许了,你现在让人陪我玩一会,你都不愿,你是主人,还是我是主人
萧君泽转头看他,清澈的目光里满是疑惑 你这是,无理取闹
拓拔璨磨牙道 “谁无理取闹了,我都给你认错了,你还不理我”
“我没有不理你,”萧君泽很平静地指出, 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了。
“你就是不理我
拓拔璨扯了一下头发,指责, “我就是威胁了一下,你就不和我说话,回答都是好 是,特别敷衍,就把我视如无物
“不然呢”萧君泽轻哼道, 难道我还要磕头感谢
“别别别”拓拔璨坐到他身边, “我这不是道歉了么,你陪我说会话嘛。”
狸奴和他在一起时,从来没有畏惧和卑微,和他聊天,能感觉到他的单纯天真,但见识却广,就像一只猫儿,它不需要怎么理他,但偶尔应他一下,就能让他开心起来。
而当狸奴表现出冷漠时,他居然焦虑了。
“你应该少听一点奉承,多休息一会,”萧君泽认真道, “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可以,那狸奴,过来陪我睡一会。”拓拔璨打了个哈欠,躺在床上。
“不。”
“我生气了。”
“你睡不睡的,不睡我走了。”萧君泽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魏晋时床塌都很矮,能让他显得高。
“我睡就是,可我睡不着啊”拓拔璨在床上扭曲,显出十足的少年心性, “我还想听你讲星星的故事。
“我这有安神香,能让你睡到明天”萧君泽掌出魏知善送来的礼物, 别说话,我点了,香炉我放床边。
“嗯,点了也没用,”拓拔璨缩在被子里, 来,聊一会,你说天上的王子和花儿,还有狐狸的故事。
“我忘记了。”
“你怎么可以忘记”拓拔璨猛地坐起来, 那么温暖的故事啊“本来就是梦里故事,零碎不成章法,忘记有什么问题”萧君泽反问。
“那我要听你吹笛子。”
“我吹得那么难听。”萧君泽不悦,他学笛子是为了锻炼肺活量,这狗子怎么连这也听下去,这身体的万人迷光环有这么厉害么
“狸奴你知道么,”拓拔璨微笑道,“你吹的声音不大,还会担心吵到别人,尽力吹得有韵律,我听得很安稳。
萧君泽惊讶 “中气不足和难听还能这样解释的么”这是脑子有问题,还是耳朵有问题
拓拔璨顿
时锤床大笑 哈哈,狸奴你还真信了
虽然逗狸奴很难成功,但能成功一次,那快乐真是太足了,他能乐上一整天。
萧君泽也忍不住微微一笑,那少年精致无暇,浅笑那一瞬,竟美的有些飘渺不似人间。拓拔璨心里一动,不由心里感慨这么年纪就有如此美貌,也不知长大了,会是何等形貌。笑完了,他也感觉到困倦,拉着萧君泽说了几句,渐渐睡去,发出轻微的鼾声。萧君泽坐在门边,看着那烟雾缭绕的香炉,走出营帐。
不远处,青蛛和许琛正恭敬地等着他。
军营的守备检查了他的过所,又看了拓拔璨的军令,恭敬地放他出去了。
离开了人群,许琛有些担心地道 公子,若是传信,我们去便可,何必你亲自去呢
“他收了东西,又没反应,那必是会赴约的,若我不去,他岂会随便相信别人。”萧君泽笃定地道。
会有危险啊。青蛛低声道。
“有,但不多,”萧君泽抱膝坐在船头,随意道,“他是那种,不放过所有机会的人。”
在当初放萧衍下船的地方略略等了数息。
便有一名身着灰袍的俊美文士从柳树后的小路中走了出来,身边有几名亲兵,他看着萧君泽的脸,面色复杂。
“要上船吗”萧君泽微笑着问。
许多事,不一定要在船上谈。萧衍平静道。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萧君泽看着他, “不试一试,你甘心”萧衍道 上去了,不好下来。
“来去自由,只看你愿不愿下去罢了。”
萧衍长叹了一口气 “这便是我怕的。”
说完,他也不怕弄脏靴袍,便一个纵身,跳上一丈开外的小舟。才上船,他便径自坐下 酒水也无一杯么
“我敢给,你也不一定敢喝,就无须多此一举了,”萧君泽揶揄道, “听闻将军这半年过得很不顺意。
“这还要多谢临海王先前的看重了。”萧衍无奈道,“我也未曾想到,在陛下那,会失心如此之快。
“你怎么会想
不到呢,萧鸾担心你还是太子的人,才私自放我,”萧君泽好笑道, “否则,我何必等你来了再走那大将军崔景惹之子崔晏早你一步,前来掌了丝车,他的分量虽然单薄了些,我若想走,便也将就用了。
萧衍感慨道 “那萧某还要多谢殿下的看重了”
萧衍的父亲萧顺之,当年是萧君泽父亲萧长懋的心腹,在平定叛乱时,于萧长懋的指示下,杀了巴陵王萧子响,结果此事让皇帝得知,被萧君泽的皇帝爷爷逼死,按理,萧衍应该继承父亲的政治遗产,得到萧长懋的看重,在萧长懋继位后,获得相应的投资回报。
奈何太子萧长懋死在了皇帝前面,皇孙萧昭业是个昏君,继位后当然不理此事,萧衍的爹全当白死,他最后便投奔了西昌侯麾下。
结果因为萧昭泽从他手上逃走,萧鸾本就多疑,自然觉得萧衍还对太子一脉有心,于是这半年来,萧衍处于一种被完全打压的状态。
这也是他再也没有想过要围杀萧君泽的原因他没有必要,在萧鸾已对他生疑的情况下,再帮他剪除对手。
“谢就不必了,以后的日子还长,”萧君泽微笑道, “我是来谈合作的。”
“哦,还请殿下指教。”萧衍谦卑地道。
“我如今已经到了北魏,”萧君泽认真道, 没有用萧昭泽的身份,而是准备以白身入朝,需要你在南朝,扶出一支势力,暂时潜伏。
萧衍好笑道 殿下,您这口气,是否大了些
“不大,”萧君泽摇头, 北魏朝中,鲜卑与汉不和,魏帝一心推广汉化,为弥合胡汉,必然会多次南征,我若助你,你能立下大功,执掌南国军权。
“殿下未免小看萧某了,”萧衍闻言朗笑道,只要南北征战,萧某不必您来相助,也能趁势而起。
“那若,我给你添些麻烦呢”萧君泽微笑问。
萧衍微微皱起眉头,他本想说不惧,但又想到先前少年那惊世骇俗“温暖之期”论调,又想到这少年若真是要全力相助北魏一时间,背后居然有些湿意。
“殿下啊,”萧衍无奈道,悠空口白话,总要让萧某见些实处吧
“过几日,魏军欲以邵阳洲
为凭,攻打钟离,你若有趁机其偷袭主营,必有所得。”莱君泽当然不会全说白话,他只是笑笑道,你我合作,乃是共赢之举,我阻北朝崛起之势,难道不好么
“共赢此词甚佳,”想到对方说过的,北方必然崛起的大势,萧衍叹息道, 然与殿下相谈,总有与虎谋皮的战栗之感罢了,若萧某不应,殿下也必然会另外寻人,这护国之责事关重大,还
是让萧某一力承担吧
萧君泽微笑点头 “大善”
于是又和他商量了一些小细节,这个北魏的徐州刺史、广城郡王只是小菜,他们真正要合计的诚意之作,还得是那位南征的魏帝拓拔宏。
说好之后,萧衍便一刻也不多留,起身告辞。莱君泽调侃道 “何必如何心急,我又不会吃了将军。”
“殿下误会了,”萧衍随便找了个借口, “我年过三十,最近终于有长子诞下,每日便要早早归家。
萧君泽眉头微微一皱“长子,萧绪”
“还未起名,但大诰有言,诞敢纪其绪,倒也算是不错的名字。”萧衍笑着应道。
“不必了,换个名字”萧君泽顿时想到一些关于他在原著里父子双收的剧情,大感不悦,挥手道, “好走,不送”
萧衍微微摇头,心想这小殿下未免太喜怒不定了些,便转身一跃,去了岸上。
看小船上那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他忍不住思考萧绪之谁,怎么一提就如此不喜
小舟之上,青蛛疑惑道“公子,你何必如此心急便是没那萧衍,那拓拔璨,也已经被您掌下了啊
“不是心急,这一局,我开得有些大,要颠覆北魏,平定南齐,一统这天下,就不能走一步算一步,”萧君泽看着滚滚淮河之水远去,道,“有些人,得早早下子,才能将他扼杀于青史之间。”
他站起身,带着一点期盼,微笑道 “真想早些见到那位北朝君上。”
拓拔宏啊,我来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