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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一定是三妹看走了眼。”
骆伯伧亲自检查过尤宁的首级,沉吟着道:“假如那易君侠真是‘复仇会’会主,决不会自己杀害自己部下了。”
鬼脸书生黄石生就坐在桌案对面。
只见他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事情演变到现在,实在令人难办真假。依小弟看,其中可疑的地方仍然很多。”
骆伯伧道:“难道你还疑心这颗首级是假的?”
黄石生道:“首级是尤宁,已经毋庸置疑了。”
骆伯伧道:“那你还怀疑什么?”
黄石生道:“小弟的意思是说,单只尤宁被杀,还不足证明那易君侠不是复仇会主。”
骆伯伧一愣,道:“但尤宁却是复仇会的得力部下。世上哪有自己命令部下去办事,然后又亲手将他杀死的道理?”
黄石生耸耸肩道:“话虽不错,但如果这名部下失误很多,早巳不值得信任,失去了利用的价值,甚至那位会主根本久有除去他的念头。这种‘借刀杀人’的事。也并非绝不可能。”
骆伯伧道:“可是,尤宁却并没有失去复仇会主的信任呀?”
黄石生道:“大哥忘了么?尤宁自从潜来洛阳,已有两次重大失误,第一次被降为‘香主’,第二次获准‘带罪立功’他在复仇会主眼中,早就不如从前重要了。”[骆伯伧笑道:“就算那复仇会主是有意安排除去尤宁吧!但其余奉命进攻的高手,也死伤将尽,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黄石生平静地道:“其余伤亡高手,全是受‘搜魂大法’所制的‘鬼武士’,纵然全部歹杀殆尽,对复仇会也不会多大损失。”
骆伯伧摇头大笑道:“四弟,我看你真太死心眼儿了,这种自己打自己耳光的事,如果你是复仇会的会主,只怕你也不肯干吧?”
黄石生却正色答道:“所以小弟才认为那复仇会主,是个深谋远虑,无人能及的枭雄。”
骆伯伧忽然收敛了笑容,诧异地道:“愚兄不懂,为什么你一定要说那易君侠可是就是复仇会主,并没有肯定一定是他;”
骆伯伧道:“在今夜关洛第一楼的血战之前,愚兄也怀疑是他,但他既然独力支撑全局,仗剑驰援全院,而且亲手诛除尤宁”
顿了一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足见咱们以前的怀疑是错了。”
黄石生听了,默然未再争辩,仅轻吁了一口气,自顾将桌案上的尤宁首级,仍旧收回革囊中。
骆伯伧注视道:“四弟,敢情你是不信服愚兄的话?”
黄石生笑道:“小弟自然信服大哥,不过,此事最好暂时存疑,且等康浩和孟三姐回来,大家再说研判吧!”
提到康浩和孟三姑,顿使骆伯伦担心起来,忙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黄石生道:“寅刻刚过不久。”
骆伯伧道:“那妖女十分狡猾,天都快亮了,他们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呢?”
黄石生笑道:“大哥放心,那妖女虽然狡猾,小弟事先早有万全安排,随时可以擒她,刚才又嘱宗六弟赶往接应了,加上孟三姐,几乎已倾力以赴,料她”
话犹未毕,黑牛李铁心忽然匆匆闯了进来,大声道:“孟三姐和六哥回来。”
黄石生得意的笑道:“大哥,我说如何?他们这不是已经”
说知这里,方才发觉李铁心神色有些不对,急忙改口问道:“康浩也一同回来了么?”
李铁心摇头道:“没有。”
黄石生一惊,又问:“赵鹏和王干才呢?”
李铁心又摇摇头,道:“也没有听六哥说,王赵二人都已殉职,孟三姐也身负重伤,康哥儿却被人家擒去了”
黄石生险些跳了起来,骇然道:“竟有这种事?”
骆伯伧大惊失色抢声道:“人呢?”.
李铁心用手一指,道:“在外面正厅里”
骆伯伧没等他说完,早已推椅而起,飞步奔了出去。
黄石生急忙尾随奔出,在经过李铁心面前时,脚下微停,焦急地嘱咐道:“快些传话下去,加派人手监视关洛第一楼,尤其必须追踪‘复仇会’属下撤退时的路线和方向!”
他平生行事极为沉着,像这般惶恐焦急,只怕还是破题儿第一遭口口口口子夜三更,康浩单人独骑,准时抵达白马寺前。
远远地,他就望见通往寺门的山道旁边,系着一匹枣红色的健马,正是易湘琴抵洛阳时,所骑的那匹宛种神驹。
易湘琴偏受红色,选择红色的从骑也不例外,人艳衣鲜,辣辣就像一团火,那么热烈,那么真实,这跟她那纯真无邪,热情奔放的性格,无疑是极为相符的
康浩不禁暗想:小琴是个急性人,一定等候很久了,待会儿见了面,她若追问起我现在的住处,应该怎样回答她呢?
正沉吟间,忽听一声娇呼:“康大哥,是康大哥吗?我在这儿啦!”
声出人现,山道上倏然闪出一朵红云,飞也似迎了过来。
康浩连忙扬手招呼,刚下马,那“易湘琴”已奔到近前,两臂一张,便想来一个“乳燕投怀”
康浩急急闪身侧避,举目四望了一遍,低声道:“小琴,就只你一个人来?”
易湘琴道:“是呀!你不是千叮万嘱,只要我一个人来的吗?”
康浩笑了笑,道:“话虽如此,但我想你那几位结义姊妹,多半不会答应的可是,她们居然真的没有跟来,这倒颇出人意外。”
易湘琴也掩口笑道:“还说哩!她们本来是不肯的,亏我好话说尽,另外又答应了她们提出来的条件”
康浩道:“什么条件?”
易湘琴眼波轻转,妩媚的白了他一眼,道:“除了要见见你这位未来的妹夫,还会有什么其他条件呢。”
康浩俊脸顿时-红,正色道:“彼此同属江湖儿女,相见理所应当,但,这话却说得未免太早了些了。”
易湘琴道:“什么太早了?你是说目前还不想见她们?”
康浩微微一怔,顺口道:“唔啊!是的,是的。现在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告诉你,错开今天,恐怕短时间之内,不容易再见面了。”
口里说着,心里却诧讶不已。
他深知易湘琴虽然一派纯真,口没遮拦,跟自己相处也颇不拘形迹,但毕竟是名门大家出身,决不会说出这种朋胆而露骨的话来。
难道才仅旬日暖别,竟忽然变得这般脸厚了么?想想实在难以置信,不禁凝目多看了她两眼。
那易湘琴却毫无所觉,眉梢轻佻地道:“为什么不能见面?这些日子,你一点都不想念我吗?”
康浩淡淡一笑,道:“这无关想念,而是情势所迫,殊多不便。”
易湘琴道:“我不懂什么情势不情势,我只知道咱们便应该永远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了。康大哥,答应我,别再离开残!你不知道我好想你,真的!想得人都快发疯了”
一面说着,一面缓步依偎过来,那神情,真个是如醉如痴,撩人心弦。
康浩暗暗震颤,忙藉着系马,避了开去
待把马匹系妥了,这才定了定神,凝容道:“小琴,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消息告诉你,而且时间急迫,必须立即开始行动”
易湘琴娇声道:“是吗?什么消息比咱们俩长久厮守的事还重要?”
康浩正色道:“事关二庄一堡安危,小琴,你不要等闲相视。”
易湘琴似乎微微一惊,又好像是对他的“无情”有些失望,怔了片刻,才懒洋洋的朝后一指,道:“好吧!既然你说得这么严重,我就先听听你的消息吧!不过,等了你快一个时辰,我的腿都站酸了,那边有块大石,咱们去那儿坐下来细淡,好不好?”
嫣然一笑,举步向前行去。
康浩点头答应,举步向山道走去。
那块大石距离白马寺山门不远,面对山道,背向枫林,正是不久前易湘琴坐过的地方。
两人坐下,那易湘琴便娇情无限地偎在康浩肩上,轻轻问道:“究竟是什么消息?你说呀。”
康浩道:“这件事,关系着抱阳山庄庄主应伯伦的性命,也间接影响着令尊和白云山庄的安危,小琴,你必须先答应我,要相信我的每-句话,并且不追问消息的来源。”
易湘琴惊讶地道:“啊!关连竟这么多?”
康浩道:“不错,若非关系重大,我也不会冒险约你来此相见了。”
易湘琴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快说吧!”
康浩轻吁了一口气,道:“小琴,你有没有听说过‘绝情蛊’”
话-出口,忽然觉得易湘琴的身子猛地一震,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似的,不禁诧异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易湘琴连忙假作低头整理鬃发,掩饰内心的骇异,漫应道:“没有什么,你说下去,什么叫做‘绝情蛊’?这名字从来没有听人说过嘛。”
康浩叹道:“细说起来,话太长了。咱们只有长话短说,那‘绝情蛊’是鬼史朱逸平平生两大独门秘技之一,中蛊的人纵然内功修为再高,也无法抗拒施术者的控制,一旦受制,心智便从此迷失,终生唯放蛊者之命是从,至死不渝,假如那放蛊的人要他去杀他自己的父母,他也会毫不迟疑的下手”
那易湘琴心里暗惊,口里却道:“世上哪有儿女杀父母的事,只怕是传闻过甚其词吧?”
康浩道:“绝非传闻过甚其词,眼前就快发生这种逆伦惨事了。”
易湘琴问道:“真的么?谁要杀害自己的父母?”
康浩道:“就是你的两位表兄日月双剑。”
易湘琴失声道:“那怎么会呢?他们虽然骄狂无礼,但也决不敢冒犯姨父!”
康浩道:“小琴,你答应过我,要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现在我再慎重地告诉你,日月双剑已经被‘绝情蛊’所制,今天夜晚就要下手杀害抱阳山庄庄应伯伦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小琴,你一定要赶快设法阻止他们”
那易湘琴惊容满面,问道:“你这消息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呢?”
康浩道:“别追问消息的来源,现在时间已经很紧迫了,小琴,你快些去!”
易湘琴连连点头,口里不住喃喃道:“竟有这种事?他们居然要杀害自己亲生的父亲天下竟有这种大逆不孝的事?啊!真是太可怕了”
康浩低声催促道:“现在赶快设法阻止还来得及,再迟就更可怕了!”
易湘琴忽然“嘤咛”一声,低头扑进康浩怀里,将他紧紧抱住,颤声道:“康大哥,我好害怕啊!你陪我一块儿回去好么?”
康浩举手轻拍她的香肩,唱然叹道:“我本可陪你回去,无奈情势不许,再说,抱阳山庄庄主应伯伦对我尚有误会未解,我若去了,非仅无益,反而更”
一语未毕,右后背上“风尾”穴突然一麻,全身已不能动弹。
他骇然惊问道:“小琴,你这是干什么?快些解开我的”
那易湘琴发出一阵吃吃娇笑,说道:“我的好哥哥,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
康浩定神一看,不期然脱口失声:“是你,冉”下面“肖莲”两字已到口边,忽然惊觉,连忙咽了回去。
妖女冉肖莲一边解下束发丝巾,一边抹去脸上易容伪装,闻言微微一怔,侧目娇笑问道:“你知道我姓冉?”
康浩忙道:“谁知道你姓什么,我只问你,彼此素不相识,你为何我冒名乔装来算计我?”
但冉肖莲目光何待锐利,眼波微转,笑靥顿敛,冷冷道:
“我也正要问你,咱们素未谋面,可是你又怎知道我姓冉呢?”
康浩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姓冉了呀?”
冉肖莲耸了耸香肩,道:“康少侠,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是堂堂男子汉,竟不敢承认认识一个女人?”
康浩俊脸一红,道:“这不是敢不敢,而是我虽然见过你,你却没有见过我,根本谈不上‘认识’两个字。”
冉肖莲展颜一声“哦”妩媚地道:“是吗?你在什么地方见过我呢?”
康浩道:“恕难奉告。”
冉肖莲闪着异样的目光,偎近身旁轻轻问道:“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咱们曾在什么地方邂逅过?我想,那一定是我太粗心大意了,竟平空错过了彼此结识的好机会”
那低沉的语音在耳际荡漾,吹气如兰在颊上飘拂康浩只觉心弦震颤,就像有只看不见的蚂蚁在颈项上爬行,叫人痒痒的,心慌意乱,又有说不出的快感。
突然,他想起了“绝情蛊”!
一惊之下,冷汗遍体,急道:“请你坐好了,我告诉你就是”
冉肖莲道:“我这样,不是坐得挺好吗?”
康浩心头怦怦乱跳,道:“这里是佛门净地,你你不能坐再离开一些?”
“啊!”冉肖莲恍然笑道:“你是说我靠你太近了,怕那些和尚们看见,引起凡心?”
康浩呐呐:“名寺古刹,姑娘请自重”
冉肖莲撇撇嘴道:“什么名寺古刹,我就不相信天下和尚全是六根清净的,如果和尚都守清规,那些小和尚是从哪儿来的”
康浩正色道:“冉姑娘休要侮及出家人!”
冉肖莲格格娇笑道:“好啦!咱们别扯这些不相干的闲话了,说正经的,你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了我?”
康浩委实怕她继续纠缠,只得编造了一篇假话,说道:
“数日之前,在洛阳城中节孝坊-栋巨宅门前,冉姑娘不是跟日月双剑和袁家姊妹发生过一场误会吗?”就是那时候,见过姑娘一面”
冉肖莲轻哦一声,道:“不错,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当时你也在附近?”
康浩道:“那时我正隐身暗处,听到你们的谈话,所以知道姑娘姓冉。”
他平生人未说过谎话,此时虽为情势所迫,不得不用谎言支吾,但说完之后,却不禁心跳耳热,颇感愧作。
冉肖莲听了,倒也寻不出破绽,点点头笑道:“原来如此当时你隐藏暗处,想必是为了一剑堡易家那个小妞儿?”
康浩为免她起疑,索性厚颜承认道:“是的。”
冉肖莲黛眉一挑,道:“我就不懂那妞儿有什么好?论容貌,不过像个图画里的假美人似的,一点风情都不解;论机智和武功吧!那天我特意想见识见识,谁知竟像木头人一般,连话都不敢说哼!依我看,也只是仗着她老子那点虚名,徒有其表而已。”
康浩不想跟她争辩,只是淡淡一哼。没有开口。
冉肖莲那双妖媚蚀骨的眸子,向他连转了几遍,忽又笑道:“康少侠呀!不是我这做大姊姊的说你,以你这份人品,要找女人,就得找个年龄相当,知情识趣的,像易家那丫头,不过是个没换毛的小雏儿,哪里懂得男女之间的情爱”
康浩冷然岔口道:“姑娘暗算于我,就是为了要跟我说这些么?”
冉肖莲吃吃笑道:“这只是原因之一,当然另外还有其他缘故。”
康浩道:“请问那是什么缘故?”
冉肖莲举手掠了掠额际秀发,含笑地道:“老实告诉你吧,我是奉命差遣,可以说是受人之所托”
康浩一怔,讶道:“奉命差遣?受人之托奉谁的命?受谁的托?”
冉肖莲注视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跟我装糊涂?”
康浩道:“笑话!我若明白,就不会这么容易上你的当了。”
冉肖莲眼波轻轻一转,点了点头,道:“好!那就让我再跟你说得明白些——我是受了令师嘱咐,特来接你的。”
康浩骇然失声道:“你是说我师父风铃魔剑”
冉肖莲含笑接道:“一点也不错,正是当年的风铃魔剑,如今的复仇会主。”
康浩晒道:“我师父早就去世了,那匹夫为什么这般无耻,竟苦苦要和他老人家的名讳?难道他自己是个见不得人的东西?连姓名都没有的吗?”
冉肖莲粉脸一沉,正色道:“康少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常言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何况令师苦心调教你十八年,将一身绝学倾囊相授,你怎能为了一个女人竟连师父都不要了”
康浩道:“你聋了吗?告诉你,他不是我的师父,我的师父已经死了!”
冉肖莲却摇头叹息道:“原来你外表看来忠厚,竟是个无情无义的人,非但十八年养育之恩一笔勾销,居然口口声声咒骂自己的师父已死,像你这种寡情的徒弟,世上确是少见。
康浩哼道:“世上脸厚的人再多,也没有人听说过这般卑鄙无耻,定要冒认别人名讳的。”
冉肖莲淡淡一笑,站起身来,说道:“你不用跟我吹胡子瞪眼睛。老实说,今夜算你幸运,有一个软心肠的师父,虽然明知你叛师变节,仍旧不忍下令诛除,假如换了别人,早就要你的命了”
说到这里,语声微顿,又叹了一口气道:“不过,一个人的容忍总是有限的,令师身为会主,为了御众,有时候,不能不断然行事,希望你别过分逼他才好。”
康浩怒极反笑,傲然道:“你们最好杀了我,否则,总有一天,我会拆穿他的假面目。”
冉肖莲略一沉吟,又道:“我只是好心劝你,听与不听,那是你自己的事,但有一点我愿意再郑重提醒你,令师并未在承天坪被害,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康浩截口道:“据我所知,先师在承天坪上,当众饮下毒龙珠所化雪水,这是铁铮铮的事实。”
冉肖莲道:“你该知道,以令师功力之记,区区一碗毒水,是害不了他的。”
康浩道:“但我知道,当时先师的真气已散,一身功力早就失去了。”
冉肖莲似乎怔了一下,又惋惜的摇摇头,道:“想不到你宁肯相信仇人的话,也不肯相信自己的师父。既然如此,只有留等你将来亲自去慢慢验证了,我心意已尽,现在就带你去见会主。”说罢,举掌轻拍了三下。,林中响起“沙沙”步履声,转瞬间,神情痴呆的“夺命双环”大步走了出来。
冉肖莲探手闭住了康浩的昏睡穴,低喝道:“带着他,跟我走!”
“夺命双环”毫不迟疑,双双上前,扛起了康浩。
冉肖莲略整衣衫,正待举步,不料林子里忽然闪出一条人影,伸手叫道:“好心的大姑娘,食我老婆子几个零钱吧!”
冉肖莲闻声一惊,本能地倒退了两步,却见那拦路的老婆子,手里拄着一根竹杖,两眼俱瞎,头上枯发如败草,身上破衣似树皮,不折不扣,是个既丑又脏的瞎眼叫花老婆子。
当下一皱黛眉,不耐烦的叱道:“你是谁?深更半夜躲在树林里干什么?”
瞎眼老妇吃吃笑道:“姑娘说话好霸道,难道只准你们年轻大姑娘在这儿等男人,就不准我瞎眼老婆子讨点施舍吗?”
冉肖莲虽然心知这瞎眼老婆子来意不善,但见她只有孤身一人,故而并不畏惧,目光一转,冷笑道:“姑娘向不尊老怜贫,你若是有心想讨点什么便宜,那就算你打错主意了。”
瞎眼老妇道:“大姑娘何必说得这么决裂?常言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这儿是佛门净地,大姑娘行个好心,菩萨有灵保佑你明天就生个白胖胖的儿子”
冉肖莲脸上一红,怒道:“老乞婆你在找死”
瞎眼老妇笑道:“我老婆子又穷又瞎,死了反是福气,大姑娘却是一朵刚开的鲜花,要是有个闪失,那该叫人多心疼?依我老婆子说,还是施舍了的好!”-
冉肖莲勃然大怒,按剑叱道:“你想怎样?”
瞎眼老妇扬手一指,道:“大姑娘若是舍不得钱财,就把那位小伙子送给老婆子吧!”
冉肖莲冷哼道:“原来你是为他来的,哼!我倒很愿意把人送给你,就怕你带不走。”
瞎眼老妇道:“只要大姑娘舍得,我老婆子就能带走。”
冉肖莲一声冷笑,道:“很好,我倒要试试你有多大能耐”
回头向“夺命双环”一挥手,喝道:“去宰了她!”
双环应声而动,四臂同举,将康浩给了冉肖莲,大步冲了过来。
冉肖莲刚伸手接住康浩,却万万想不到“夺命双环”竟然同时欺身直上,飞快地探臂出掌,一左一右,牢牢扣住了她的粉臂穴道。
这突然变化,委实出人意外,那冉肖莲纵然机警,当场也失措被擒。
冉肖莲惊骇欲绝,急忙喝道:“快些放手!你们认错了人,我是叫你们去杀那老乞婆”
双环中老大“袁崇基”忽然咧嘴笑道:“认错人的是你自己。”
老二“袁崇业”忽然咧嘴大笑道:“骚婆娘,你认命了吧!咱们受了多少肮脏气,现在才算捞回本钱哩。”
冉肖莲张大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颤声道:“你你们不是夺命双环”
那瞎眼老妇施施然走了过来,含笑道:“他们现在改了名字,叫做‘捉妖双雄’了。两位将真面目给她看看,也好叫她明白自己是被谁擒获的。”
“双环”各自举袖,拭去脸上易容药物,露出本来面目,一个是王干才,另一个则是赵鹏远。’冉肖莲并不认识王、赵两人,直看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瞎眼老妇又道:“大姑娘,别瞪眼,你虽然不认得我老婆子,但你那两位姨娘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假如还有那一天,你不妨去问问她们”
冉肖莲道:“问什么?”
瞎眼老妇双睛一落,现出精光烟烟两颗眼珠,笑道:“你去问她,可知道‘山左孟家’?”
冉肖莲脸色顿变,嗫嗫说道:“你是‘瞽叟孟非龙’?”
瞎眼老妇点点头道:“不错,他就是我老婆子的先夫。”
话落,抛去竹杖,径自从冉肖莲手中夺过康浩当她正欲替康浩解开穴道,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漠的低喝,道:“慢着!”
瞽婆婆孟昭容霍地旋过身来,目光过处,只见林中并肩走出一男一女。
那女的大约-卜七八岁,一身黑衣,模样儿生得颇为秀丽,但眉目之间,却充满了怨毒之色。
男的似已中年,容貌十分丑陋,粗眉细眼,鹰鼻,薄唇,身穿一件簇新儒衫,可是,看上去却没有半点斯文味,但从他腰际所悬一柄黑绞皮的剑鞘和双手都戴着黑皮护套,显见此人必定武功不弱,而且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
那男女两人面目全很陌生,身上也没有任何特殊饰物,既不象“复仇会”中人,也不像二庄一堡门下。
孟婆婆意念飞转,不禁大感,连忙含笑道:“敢问二位可是招呼我老婆子?”
那丑男子冷冷应道:“不是叫你,难道是叫我自己不成。”
孟婆婆心头打鼓,仍笑着道:“但不知有何见教?”
丑男子没有回答,却转问向那黑衣少女道:“兰妹认实在了?真是那姓康的小辈?”
黑衣少女自从现身,目光就一直瞪着孟婆婆怀中的康浩,脸上满是怨毒神色,这时点了点头,道:“不错,是他。”
丑男子柔声道:“兰妹请放心,待小兄替你出气就是。”
黑衣道:“先别伤他性命,我要活口。”
丑男子点点头,道:“好,小兄就将他活捉过来,交给兰妹处置。”
说着,举步向孟婆婆走了过来。
孟婆婆久走江湖,阅历丰富,从那男女二人对话中,已听出两人是特为康浩而来,并且,那黑衣少女分明跟康浩之间早有宿怨。
当下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沉声:“这位朋友,你想干什么?”
丑男子脚下不停,也不回答,直到走近五尺之内,才站定身子,轻轻将手上好双黑皮护套向上提了提,冷冷说道:“把你手上的人放下来。”
孟婆婆听得一怔,道:“为什么?”
丑男子冷漠地道:“不为什么,叫你放下来,你最好就赶快放下来。”
孟婆婆强忍住怒火,又问道:“请问朋友究竟跟他有何仇隙?”
丑男子摇摇头道:“没有。”
孟婆婆道:“那么,朋友为何要乘人之危”
那丑男子眼一瞪,叱道:“叫你放下就放下,你这老婆子哪来许多罗嗦!”
孟婆婆不禁冷笑道:“要我老婆子把人放下不难,至少朋友得说出个正大理由来,彼此既然不相识,又无仇恨,你凭什么”
一句话未完,那丑男子突然“嘿”的一声冷哼,身形半蹲,腰际长剑闪电般出鞘,寒芒伸缩,暴点孟婆婆的左膝。
瞽婆婆孟昭容未防他会突起发难,及时剑光迫近,想退已经来不及了,忙不迭斜跨半步,身形蓬转,避开剑锋正面,便欲腾身跃起。
岂料脚下甫动,那丑男子的长剑竟比她更快,光华贴地一掷,人已挺身站起“卟”地一‘声响,长剑复又插回鞘内。
只见孟婆婆身躯一软颓然摔倒地上,一只左脚,竟被齐径斩断。
手足连心,只痛得孟婆婆浑身颤抖,几乎当场晕眩,但她仍旧紧紧抱着康浩,死也不肯放松
那丑男子一俯腰,左手抓住康浩的后颈,便想硬夺。
王干才和赵鹏远大惊失色,同声喝道:“丑鬼!放手!”
喝声中,两人匆匆闭了冉肖莲四脚穴道,飞步赶至,四掌齐扬,对准丑男子背心猛劈下去。
丑男子做然一晒,连头也没回,右手一按腰际,长剑再度出鞘
剑光张体飞旋,王、赵二人口一张,脸上同时泛出痛苦之色,身子震颤了两下,突然仰面倒在地上。
大股鲜血像喷泉似的激射而出,可怜两人竟被那闪电般的剑,拦腰斩为四段了。
盂婆婆瞧得心胆俱裂,冷汗遍体。
那丑男子冷漠的插回长剑,一把抓起康浩,这一次,孟婆婆竟没敢逞强争夺。
她倒并非畏惧一死,而是担心那丑男子硬夺的时候,也会将康浩撕成两片。
而且,由那丑男子出手的狠毒,神情的冷漠,使她猛想起一个人,惊问道:“尊驾可是来自东海火焰岛?”
那丑男子答道:“不错。”
孟婆婆又道:“你跟冷面天王罗一尘罗岛主是”
丑男子道:“他就是我爹。”
孟婆婆惊“啊”了一声,不由自主,机伶伶打个寒噤。
丑男子道:“念你能道出我爹名讳,姑且饶你一死。你若不服,可以随时去东海找本少岛主报仇。”说完,将康浩挟在胁下,大步向黑衣少女走去。
冉肖莲急忙叫道:“罗少岛主,请等一等”
那丑男子扭头道:“又有什么事?”
冉肖莲道:“贱妾穴道被制,求少岛主救救我!”
姓罗的丑男子眉岭微皱,尚未开口,那黑衣少女却冷冷叫道:“罗大哥,别理他。这女人一副狐媚模样,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咱们走吧!”
丑男子点点头,道:“说的是,咱们只要擒这姓康的小辈,谁的忙也不帮。”果然没再理会冉肖莲,径自挟着康浩,和那黑衣少女进入林中。
不久,林外蹄声纷沓,渐渐远去。
两人一走,瞽婆婆孟昭容连忙挣扎着寻回竹杖,巍颤颤站起身来。
冉肖莲不禁大感恐惧,暗忖自己四肢穴道未解,无法脱身,而孟婆婆虽然断去一足,仍可行动,如果她趁此时向自己下手,岂非束手待毙
但孟婆婆拄杖站起身子,却看也没看冉肖莲,自顾托着鲜血淋漓的伤腿,一步一拐,踉跄向山道下奔去。\只见她面布惊惶着急之色,两眼直勾勾望着蹄声去处,舍、命前奔,好似早已把冉肖莲忘得一干二净了。
由前寺山道至系马的林边,短短-段路,孟婆婆已经摔倒了三次,但每次摔倒,又强自挣扎着站起,奋力向前,毫不迟疑。
及待夺到马匹前,可怜她竟被累得气喘如牛,汗如雨下,连举足探蹬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拼着最后一份余力,全身扑在鞍上,竹杖一挥,截断了缰绳
那马儿受惊,一声嘶鸣.前蹄递扬,险些将孟婆婆坠落下来。
这时,一条人影足不沾地如飞掠至,急忙一把住了马缰,骇然失声道:“三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孟婆婆仰起头来,见是“飞蛇”宗海东,长吁一声,真力尽泄,不容批问道:“老六,你是由城里来?路上可曾遇见一个丑男人和一个穿黑衣的少女?”
宗海东道:“没有啊!”孟婆婆喘息道:“这么说,他们是向东去了孟津渡老六!你快些赶回去告诉大哥,务必要赶快追上他们”
宗海东茫然道:“那丑男人和黑衣少女是谁?追他何事?”
盂婆婆厣声道:“那男的是东海火焰岛少岛主,丑潘安罗凡康浩已经被他们劫走了!”
宗海东大吃一惊,道:“当真么?”.
孟婆婆怒叱道:“这种事会有假不成!赶快回去报告,再迟就来不及了。”
宗海东脸色顿变,急扶起孟婆婆上马鞍,道:“既然如此,三姐你先支撑着骑马回去,小弟这就去追他们”
孟婆婆忙道:“不行!那丑潘安罗凡武功十分高强,你一人追去毫无益处,还是尽速报告大哥要紧,别耽搁了,快去!快去”
宗海东心念电转,只好点头道:“好!小弟就先护送三姐赶回城去报讯。”
话落,腾身跃上马背,用力一拌缰绳,催马绝尘而去。
寺门前的冉肖莲目睹二人-骑远去,心里既惊又喜,暗叫一声侥幸,于是,默默提聚真气,开始行功冲穴口口口口康浩一觉醒来,但闻水浪旧旧,欺乃声声,自己竟好像躺在一艘正在行驶的船上,置身处,是一间狭窄的舱房,除了身子下面一堆稻草,其他一无陈设。对面左壁,有二扇小窗,此时窗板虽然关闭着,但缝隙中仍有阳光透人,似光线角度推测,大约近午时分。
他恍惚记得自己是在白成寺前,被妖女冉肖莲暗算制住,以后的经过就全不知道,现在怎会又在船上呢?莫非那妖女要把自己转运到什么秘密地方去不成?
想到这里,便试着伸展了一下手足,可奇怪得很,四肢穴道并没有受制,身上也没有索链或镣铐束缚。
他暗暗诧异,双手一撑稻草堆,挺身坐了起来。
但人一坐起,忽然觉得头脑一阵晕眩,腹中雷鸣,混身软软的使不出力气,就像已经饿了许多天,心里直发慌,而且异常虚弱。
因此,他仅仅撑坐了片刻,便不由自主又倒回稻草堆上,张大嘴,喘息不已。
这时候,舱房门忽然“呀”地一声启开,鱼贯走进来一男一女。
那男的腰悬长剑,面貌丑陋,正是火焰岛少岛主“丑潘i安”罗凡,那个女的,仍然一身黑衣,同时更在脸上蒙了一块i黑布,左手提着一只食盒,右手捧着一小罐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