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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塔,耸立在风雨中,时已三更。
一条人影在风雨中如箭射向古塔,一晃不见,原来此塔尚有地窖,只是进出的秘密通路只有一两人知道。
一个蒙面人在秘密入口处,抖抖身上的雨水,再推开第二道门。里丽然十分宽敞,还有内外间。
蒙面人躬身道:“云姑姑回来了吗?”
“回来了!”一个中年女子在内间回答道:“松儿,进来谈话。”
“是。”蒙面人进入内间。
中年女子这“松儿,好好一个人,你为什么要蒙面?”
蒙面人道:“云姑,侄儿是和人打赌输了,才蒙面三年的。”
“胡闹为什么要蒙面?还没有说出理由来。”
蒙面人道:“姑姑,松儿认识一位姑娘,她叫陆丹,虽说蒙面是打赌输了,但也是为了她。”
“她为什么要你蒙面?我就想不通。”
“姑姑是为了她的师父,也是她的义父。”
“到底是怎么回事?既蒙了面,又到‘统一会’中去当副会主。你知不知道会主是谁?”
“不知道。”
“哼!他就是你姑父黑中白的门人司马能行。”
“是他?姑姑,他知不知道侄儿是谁?”
“大概也不知道。他创‘统一会’,大概是情场失意,为了师妹黑兰英嫁了门罗。”中年女人道:“你们为什么要内讧?”
“姑姑,这件事马芳芳也有责任,她想和侄儿联手除去会主。”他这话自然是说谎,是他找马芳芳。
“马芳芳找你联手,她和司马能行有仇?”
“姑姑,这个我不大清楚。”
“糊涂!这一点都未弄清,你就和别人联手去杀人?”
“姑姑,侄儿无知。”他有很多秘密未说出来。
“你刚才说有个名叫陆丹的姑娘,是她叫你蒙面的?”
“是的,姑姑。”
“这么说,是马芳芳和陆丹有仇,或者陆丹的师父或义父和司马能行有仇了?”
“姑姑,我也不知道。”
“混帐!明天把陆丹找来,我要当面问清楚。”
“是,姑姑,”百里松道:“姑姑为什么不住客栈?”
“住客栈太招摇。”
百里绛云又道:“马芳芳虽有杀你表姐及表姊夫之嫌,但姑姑以为,错在门罗不该拈花惹草,马芳芳排斥黑兰英,也是人之常情。”
“姑姑,您似乎也为马芳芳开脱?”
百里绛云喟然道:“你虽已三十多了,有些事却仍然不通,一件事不可队一方面去看。
兰英嫁门罗,这是她生母的主张,当时我十分反对,只怪她自己没主张,所以对她的事我也懒得管。不是我这作姨娘的不疼外甥女,实在是她太任性,当年还排斥我呢!”
“姑姑,据说您的身手不比姑父差,这是怎么回事?”
百里绛云脸一沉,道:“为什么姑姑的武功就不能比你姑父高?”
“小侄只是以为当时姑父为宇内两大高手之一‘东黑西白’。黑是姑父黑中白,白是另一怪人白成家。至于姑姑的师门铁观音”
“不要说了!没有礼貌,没成家就永远是个孩子,你喜欢陆丹吗?”
“是的,姑姑。可以说小侄近来作的事,几乎全是为了陆丹。”
“她比之马芳芳如何?”
“姑姑,马芳芳也不错,只不过在小侄看来,还是陆丹比较好些。”
百里绛云似乎不以为然,道:“马芳芳那一掌好了没有?”她所以同情马芳芳,是由于她自己也为人作妾之故。
‘差不多好了,姑姑,小侄儿要走了。”
“慢着!你以为凌鹤这个年轻人如何?”
“他已失去武功,今生已经完了!”
“姑姑如果不叫他完,他就不会完。”
“姑姑这又何必?是陆丹要侄儿这么做的,小侄不能出尔反尔。”
“我发现陆丹叫你做这做那,很可能只是在利用你。”
“姑姑,陆丹非我不嫁,姑姑放心!”
“听说凌鹤失去武功,他的妻子变成失心疯了?”
“姑姑,那是咎由自取。”
“这话怎么说?据我所知,凌鹤这一两年来侠名大噪,而他的父亲凌翎也是侠名甚著。”
“不,姑姑,他和陆丹的师父势不两立。姑姑,我要走了!”百里松刚走,百里绛云就要跟去看看,她深信百里松要去找陆丹,她对陆丹师徒深感好奇。
凭她的经验,陆丹师徒绝非泛泛之辈,甚至以为这师徒二人十分神秘。
但她稍稍拾掇一下,正要离开,忽闻塔底第二道门“呼啦”一声,一片红影泻入。百里绛云一看来人,不由面色骤变。
来人身着攻瑰紫软缎绣有啡红英蕖的大袍,长眉巨目,身材高大,头顶剃去儿拳大小一块,隐隐可见。
百里绛云漠然道:“白成家,你来干什么?”
这人正是不了和尚,他的俗家名字叫白成家,人品不错,也许是内功修为已窥堂奥之故,年近六十的人,看来约五十许人。
事实上,百里绦云也有六十左右,怎么看也不过四十许人。所谓“驻颜”之说,并非无稽。
白成家柔声道:“绛云,你又何必多此一问?这些年来,我何曾一时一刻忘记过你?”
“我不喜欢听这些。”百里绛云挥手打断他的话。
“绛云,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一番苦心!”
“白成家,你已经是出家的人,怎么可以动情破戒!”
“绛云,这‘不了’二字,你难道还不明白?”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是黑中白的人了。”
“这件事,我并不怪你。”不了和尚道:“你我认识在先,黑中白半路杀出,而且盯你很紧,加之我正好那时受伤,闭关半年疗伤,出关后发现,你们已经结婚了。”
“怎么?你仍然记恨在心?”
“不,不,绛云,我绝不怪你。但半年都不能等,我一直不知道你变心的原因。”
百里绎云道:“告诉你也无防,口乃心之门,守口不密,泄尽真机;意乃心之足,防意不严,走尽邪溪。当年和你交游,你居然把你我间的私秘信口告人,凡是和你有来往的人,无不知你我的事。”
白成家道:“绛云,你不知道,我能获得你的青睐,感到无上光荣,和好友谈及,无非是希望他们能分享这份殊荣而已,我又没犯什么大错。”
百里绛云道:“白成家,你有什么打算?”
白成家道:“黑中白作古多年,况且据说他生前对你并不体贴,其实这也是意料中事,重婚的人,怎么会重视情感?”
“白成家,出家人应知背后莫论人非的古训。我告诉你,这件事永不可能。”
“绛云,你别误会,像你我这把子年纪的人,自不会向往少年夫妻那种生活,我只是重视精神方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做梦!白成家,我希望这是最后听到你的这句话。”百里绛云大声道:“老实说,别人听到这话,简直会笑掉大牙。”
“绦云,我以为,你也并不是太重视这个的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成家哂然一笑,道:“黑中白死后不到三年,我就听到风传,你和你的二师兄走得很近。”
百里绛云色变,厉声道:“我和同门走得很近,干你什么事?”
白成家道:“你二师兄绰号‘玉面华陀’,小白脸总是到处受欢迎的”
百里绛云厉叱声中,扑上砸出三掌,白成家红影一闪“啪啪啪”接下三掌,两人各退了两步。白成家道:“你用的是我白成家的武功,居然不逊于我,佩服,佩服!”
百里绛云冷冷地道:“天下武功最早一脉传下,谁也不敢说,什么武功是谁的。”
“至少自我传了你本门的武功之后,你又传了黑中白,黑家的武学才更加发扬起来。”
百里绛云道:“白成家,我用本门的武功,也能击败你。”
白成家连连摇头道:“我曾发过誓,今生我就是不能和你在一起,也绝不动手翻脸。此誓在白某有生之年永远不渝。但你如要印证一下,我也不反对,可以各找一晚辈代我们出手。”
“我更不反对这个办法。”百里绛云道:“何时举行?”
“三月以内。”白成家道:“绛云,无论如何,此情我永不会忘。天地有万古,此身不可得;人生只百年,此日最易过。幸生其间者,不可不知有生之乐,亦不可不怀虚生之忧。
绛云,请珍惜这段情感。”
百里绛云冷冷地道:“我不能和破戒的和尚往来,只有三月之约,我不反对!”
不了和尚大笑而去,百里绛云木然仁立。四十年前,她的确和白成家过从甚密,白成家也的确传了她全部的武功。
但是,她最后却嫁了黑中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就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
陆丹来见百里绛云,当然是由百里松陪着,接见的地方是在一家客栈中。
陆丹是个美好啊娜的姑娘,对百里绛云也很有礼貌,百里绛云以为侄儿总算有点眼光。
道:“陆姑娘的师门是”
陆丹道:“家师身体不适,他老人家说,老迈残废,虚名不必告人,前辈务请原谅!”
“不妨,世上不乏不求闻达的高人。”百里绛云道:“陆姑娘和百里松相识有多久了?”
“大约三年光景。”
“陆姑娘有没有考虑嫁给松儿?”
陆丹垂头不语,百里终云道:“武林儿女,不世俗,终身大事,也不必害臊,你自管说。”
陆凡道:“当然也会考虑,但在师仇未报之前,暂时不谈这件事。”
百里绛云唱然道:“姑娘事师至孝,可见一斑,但不和令师仇家是何人?”
陆丹道:“凌鹤。”
百里绛云愕然道:“凌鹤不是武功尽失了?”
“是的,前辈。但家师说,报仇要彻底,不可半途而废。”
“这话也没有什么不对。”百里绛云道:“令师和凌鹤到底有什么过节?”
“晚辈也不知道,反正仇恨极深就是了。”
百里绛云道:“陆姑娘,你们当时是怎么认识的?”
陆丹不出声。百里绛云道:“松几,你说。”
百里松呐呐道:“姑姑,三年前,陆丹在关洛道上马失前蹄,受了伤,小侄适时救起她,就此相识。”
百里绛云世故地笑笑,她是聪明人,知道女人要想结识一个男人是很容易的了且可以做到十分自然,天衣无缝的程度。
这次接见陆丹,印象还可以,但对她的师门颇为怀疑,如果陆丹对百里松矢志不二,她师门的任何秘密都可以对他说的。
而且更使她不解的是,陆丹为何要百里松蒙面?
其实百里松并非猜不出她的师父是谁,很多人都把他当作了麦老大麦遇春,这又是为何呢?
陆丹被百里松送走,这次百里蜂云暗暗跟着,一口气奔入深山中。远远望去,山坳中冒着腾腾蒸气。
眼见二人进入山坳之中,甚至发现二人进入山壁上的石缝中。这些不规则的石缝中,都或多或少冒出蒸气。
百里绛云进入石缝,不少于五六个转折,越深入越是燠热,蒸气也越多,还发出“嘶嘶”声。
这里面有个石室,更加燠热,但洞壁上的清泉却自上面婉蜒流下,这水看来并未冒气,必是沁凉的。
壁边有一石床,上面也有些窄细的石缝,缝中冒出一缕缕的蒸气,上面坐着一个六十左右,须发斑白的老人。这时睁开眼来,道:“松儿,丹儿,你们去了何处?”
陆丹道:“丹几去见过百里松的姑母百里绛云前辈。”
那老人忽然目蕴厉芒,道:“丹儿,义父不是对你说过,不要去见陌生人吗?”
“义父,丹儿以为,百里松的姑母也不是外人,再说,百里前辈在武林中的风评也是很好。”
那老人显然并未因陆丹的解释而释怀,却闭上眼不再说话。
百里松只好告辞。现在只有义父女(师徒)二人,老人道:“丹几,你真糊涂!”
“徒儿无知。”
“百里绛云是什么样子?”
“看来四十多一点点,人挺慈祥。”
老人冷冷地道:“她应该是充十多近六十的人了,她还问你什么来?”
“还问我的师承,丹儿只说师父有病而且藉藉无名,不说也罢。”
“丹儿,你不说也没有用的,因为你要百里松蒙面,别人对他的身分作某人的猜测,百里松还猜不出来吗?”
“师父,凡儿叮嘱过百里松。”
“丹儿,你叫他联合马芳芳与司马能行,这件事百里绛云有没有提过?”
“没有,只不过她问过义父的仇人是谁。”
“你说了?”
“是的。”
“丹儿,你太不聪明了!义父在此治疗残疾,估计再有半年就可复原,且因义父所练之武功阴多阳少,这是主要缺点。但义父想出了办法,利用地势阳气,补体内阳气之不足,三年下来,使不可能的事变为可能;义父昔年练功导致半身不遂,已渐康复,功力自信可陡增一倍”
陆丹道:“恭喜义父,半年之期,弹指即到,义父就是武林第一人了!”
老人喃喃地道:“这半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怕夜长梦多。丹几,你要小心守护。”
“义父放心,丹儿不会松懈的。”
此刻老人闭上眼不再说话,石室外一条素影一闪而没。
凌鹤等人暂住在萧辰的故交“穿山甲”刘大谋府上。刘宅宅院甚大,后面还有六七十亩果园。
凌鹤虽然怕拖累“恶扁鹊”等人而出走,却更加怀念这位忘年之交,以及其他长辈。
此刻,晚膳过后,初更将到,他一个人在后面果园中徘徊,感叹至深,黯然低吟:“几行归塞尽,念尔独何之?暮雨相呼失,寒塘欲下迟。诸云低暗渡,关月冷相随。未逢矢曾缴,孤飞自可疑。”
这是崔涂的“孤雁”“矢曾缴”是箭的意思,自然是以此诗自况。
这时忽然人影倏闪,面前五步外站定一位素衣美妇,但凌鹤居然一言不发。
美妇打量他一阵,道:“你就叫凌鹤?”
“不错。”他也不想问对方是谁,如果有人要杀他,何必问是张三或李四?
“武功全失?”
“何必多此一问!如果在下武功仍在,谁会来找麻烦?”
“你把我当作什么人?”
“在目前找我凌鹤的会是雪中送炭的人?”
姜妇笑笑,道:“正是如此。”
凌鹤还是那样落寞地道:“夫人和家父有仇?”
“令尊是”
“凌翎。”
“听说过,在当时也算一时之俊杰。”美妇道:“我和令尊只见过一面,怎么会有仇呢?”
“那么前辈的大名以及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姜妇正色道:“成全你。”
凌鹤这些年来的横逆大多,对于这种事,他宁可不信。道:“我连前辈的来历都不知道,前辈居然要成全我,晚辈如何相信?”
“只要我知道你的来历而信任你就够了。”
凌鹤抱拳道:“多承厚爱。”
“凌鹤,我可使你恢复武功,去报你的血海深仇,但你要为我去办一件大事。”
凌鹤心头大震,武功失去后,连“恶扁鹊”师徒都已束手无策,他已绝望。如果真能恢复武功,不要说为她办一件大事,就是办十件八件也成。
凌鹤望着她,自她那湛湛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此妇是位绝顶高手。
凌鹤道:“前辈是有条件的?”
“对!还有一点,我也要事先声明。”
“话讲当面,前辈请说。”
“一俟你报了血海深仇,为我办了那件大事之后,我要收回武功,使你恢复原状。”
“也就是说,前辈仍要使我变成现在这样子?”
“不错。你斟酌一下,划不划得来?”百里蜂云道:“如果你答应了,武功一旦恢复,我就告诉你,你的仇人藏在何处。”
“前辈真的知道?”
“当然知道,甚至知道,半年后他将成为武林第一高人。”
“为什么?”
“在目前我不能告诉你。”
“如果前辈的身分不能告知晚辈,晚辈只有忍痛婉拒了。”
“昔年‘东黑西白’两大奇人中的黑中白黑大侠,就是先夫,我叫百里绛云。”
凌鹤这才正式见礼道:“恕晚辈失礼!”
“不妨,凌鹤,你要马上决定。如果决定答应,就必须暂时离开这里跟我走。”
凌鹤暗暗一叹,一切都是为了报仇,一旦报了仇,也就无所牵挂,找个地方,种几亩薄田,和阿幸厮守一生,别无他求。
这似乎是命中注定,不能一生拥有绝世武功。
当他点了头时,百里蜂云道:“明天此时我来接你。”语毕数闪不见。此时此地,他真不知道答应这件事是否错了?要是别人是他,会不会答应报仇之后再交回武功,变得和现在一样?他忽然觉得百里绛云很残酷。
但是他已经点了头。他以为不点头,为人子的责任未了,死就不能瞑目。虽然失而再复得的武功最后仍将失去,将是一件人间惨事,毕竟要比目前含恨死去要好得多。
所以想来想去也就想通了,一旦想通了,这一夜神清梦稳,也是失去武功之后,睡得最好的一次。
第二天他一直在思考,如何向娟娟说这件事,本来这次出走,不想带娟娟一道走的,果真不带她走,谁来照料阿幸?
在早餐桌上,他考虑半天,没说出来,如今是晚餐,再不说真的不成了。
娟娟看出不对,至于阿幸,自然仍是浑浑噩噩,只知道“唏哩呼噜”地吃饭喝汤。
“凌大哥,你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是不是?”
“是的,娟娟。”凌鹤叹道:“我再三思考,不能再连累你了,将来终会误了你的青春,也使你们父女不能享天伦之乐。”
娟娟道:“凌大哥,不管你的话有多么使人伤心,反正阿幸姊复原之前,我绝不弃你们而去。”娟娟的重义气,已可概见。
老实说,凌鹤恢复武功已太渺茫,矢志跟着这样一个人,痴心和勇气必须是一时无二的才行。
“娟娟,我又要麻烦你了。”
凌大哥,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凌鹤呐呐道:“昨天晚上,我在后面果园中徘徊,遇见一位奇人。”
“啊”娟娟的兴奋是可以想像的。
“娟娟,你先别高兴,这位奇人确是要成全我,使我恢复武功的,但是”
“那好极了!太好了”娟娟一时兴奋过度,居然抱着他笑着淌泪。凌、姜二人的苦乐,在她如同身受。
这份至情,凌鹤早已看出,只是目前表现得更激烈而已。娟娟至情至性,在凌鹤失去武功时,她曾扯着“恶扁鹊”的耳朵,问他是不是“恶扁鹊”而“恶扁鹊”一点也不怪她。
“凌大哥,那位奇人是谁?何时开始?”
“她就是传言中的‘东黑西白’黑中白大侠的未亡人百里蜂云。”
“啊!是她?我还以为是不了和尚呢!”
“娟娟,这等人物应该不会说谎,也许她也会这种恢复武功的本领,而且今夜就要带我暂时离开这里,”
“凌大哥,这是天大的喜事,你自管去,一切有我。只不知要去多久?”
“娟娟,我怎么能老是拖累你?”
娟娟忽然离开他的身边,道:“凌大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吧!只要你的武功一恢复,我马上就走!”
“娟娟,你千万别误会,千万别这么说”千言万语,也不知自何说起。停了一会又道:“娟娟,此恩此德,如我凌鹤还有将来的话,必当重报。”
“凌大哥,只要你不再撵我走,我就感激不尽了。凌大哥,你大概要离开多久?”
“她也没有说,我想至少也要一个月吧!”
“凌大哥,你去吧!我会照料不幸姊和小鹤的。”
这是个迂回曲折的山洞,非常隐秘。洞中二人,一是凌鹤,一是百里绛云。
原来这山洞距陆丹的义父疗疾之岩缝不远,不过是一山之隔,一是在山前,一是在山后。
而这个洞中更热,普通人根本无法忍受。
凌鹤躺在奇热的粗砂上,砂下冒着蒸气。他身上的衣衫几乎尽去,只有内裤,但是如此奇热的洞内,他居然没有出汗。
“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出汗吗?””
“晚辈不知道,但却相信正是病态所在。”
“对,就是这病态。”百里蜂云道:“你的武功属阴,受伤后至阴入侵奇经八脉之中,无法散发,加之有些经络已断,所以内力不聚。”
“正是如此,前辈。”
“现在我以至阴之力,助你连接已断的经络,再以地下至阳的蒸汽,使那些已断而僵硬的经脉变柔变软,你自己再试着运功。道有所谓‘三炼实功’:精炼气,气炼神,神还虚。
这是小成筑基,进而可以却疾病、免衰老、延寿考、返童颜,这些你都知道。”百里绛云道:“明五事,就入手有准;辨六候,而运行无差。注意!开始!”
百里绛云的邓手在他的全身经脉处按摩,看来不甚用力,实际上运足了劲。
不一会,凌鹤身上火红一片加上那一千多条斑痕,真是奇观。百里绛云心头微荡,差点前功尽弃。
须印百里绛云虽已近六十,但因修习有素,实际生理状况等于四十许人。
昔年她下嫁黑中白不久,才暗暗体会到,黑中白和他的原配情感至笃,原配比百里绛云还要美,她这才知道,黑中白娶她,是为了要学不了和尚的武学。
那时白成家还未出家、百里绛云甚悔,但只能怪自己太天真,自那时起,也就等于离开了黑中白。所以一个人的好与坏,真是要盖棺材能论定的。
白成家那时看出百里绛云和黑中白之间的危机,自然不会放松,可惜由于操之过急:,被百里绛云视为一个急色儿,敬而远之。
所以此后白成家越是追得紧,百里绛云就越是跑得远。事实上,她那时认识了另一个人,但那个男人却已是使君有妇了。
刚才在百里绛云的视野中:这个硕健、英挺、不随流俗的青年人,除了一身的粉色创痕所形成奇妙的图案外,其他一切都和她昔年暗暗思慕的侠士一样。
她心头一凛,差点出岔子,此时此刻是绝不能有杂念的。
可是凌鹤却无丝毫杂念,那些道家行功、筑基的心法和决窍,他背得滚瓜烂熟:透三关、过九窍、升乾顶、降坤腹、六根震而五龙捧圣。
这么一开始,就是一个对时。
凌鹤汗出如浆,百里蜂云却是汗已流尽。第一道难关已解除,她疲惫地睁开双目。
她知道自己的心力并未白费,只要再连续两次,凌鹤的已断经脉即可全部接续。
所谓经脉,和脑子差不多,受创后,有的永远不治,也有的能在不知不觉中康复。
看看凌鹤那硕健的身子和那永远噙着不屈神色的面孔,时光又倒流回去
“恶扁鹊”等人正如所料,大家急得团团转。自那夜发现凌鹤等人失踪后,大家天天分头去找。
找不到人,最恼火的是高丽花,什么“三字经”都搬出来了。“恶扁鹊”却在骂自己:
我是个浪得虚名的郎中,以后谁再叫我‘恶扁鹊’,老夫就揍人!”
而姜子云却是默默地流泪,曲能直最了解他,道:“老姜,我知道你的心情。”
“你不懂。”
“我懂,凌鹤出走,可以不告诉任何人,却不该瞒着你?对不对?”
“对是对,只不过我是想,少主人心情坏,不幸又浑浑噩噩地,身边又没有人伺候他们。”
“免操这份心吧!老姜,娟娟不是在他们身边吗?再说他出走的原因,正是因为他心灰意冷,绝望自卑,才不愿再拖累别人。”
麦秀道:“姜兄不必难过,我以为凌鹤和娟娟等人可能并未远离。”
余大彩道:“今天傍晚,我在镇外看到一个侧影,颇似洞庭居士萧辰,说不定是出来找他的女儿的。”
众人不由喜形于色,萧辰来了,又增加一份实力,在“八大”之中,此人的功力仅次于凌翎。
高丽花道:“你八成老花了眼,萧辰那个者甲鱼,他在洞庭多舒服,出来晃荡什么?”
他们本是在院内纳凉,大约三更稍过时,忽见一个巨大紫影一晃而至,院中站着一个奇装异服的人。
高丽花距此人最近,道:“从哪里钻出一个海里怪?你是什么人?”
来人道:“你他娘的,是不是‘八臂嫫母”高丽花?看你这份德性,八九不离十了!”
高丽花最讨厌别人叫她的绰号,母狗眼一瞪,双手叉腰道:“你老娘正是高丽花,你他奶奶的又是什么东西?”
声未落人已到,集八成内力砸出一掌。哪知来人动也未动,宽大的紫缎绣花彩袖轻轻一甩,高丽花可就惨了“吭”地一声,连退七八步,倒在曲能直身上,连曲能直也被砸倒。
众人这么一紧张,都站了起来。高丽花吃了大亏,嘴皮子可不饶人,破口大骂道:“暴发户,你八成在哪里抢了一家钱庄,穷人乍富,这把子年纪才会打扮得这么花梢。抬你姊!
你再接我一掌!”
“恶扁鹊”张臂一拦,道:“我来应付。”
高丽花边骂边退下,来者花衣人道:“你这副德性,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你来应付,你应付得了吗?”
“恶扁鹊”道:“我这副鸟架子,的确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只不过,尊驾有没有尿泡尿照照自己这副德性?说你是窑子里的龟公吧!又没有这么霸气。说你是当铺掌柜吧!你又缺乏那点世故。老实说,尊驾真是个四不像。”
此言一出,其余诸人俱蓄势以待,准备一搏。
哪知此人忽然咧嘴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居然有人能消遣大爷我。你老小子何人?”
“我?无名小卒,江湖郎中。”恶扁鹊道:“不过我要提醒尊驾一件事。”
“什么事?”
“咱们至少见过一次,尊驾真是贵人多忘事。”
“噢?我见过你这位邋遢男子?”
“有一次在下到怒山中采药。在山洞中避雨,有位冒失的仁兄,进洞没打招呼就搜我的药篮,不知道是不是大爷你?”
“哈”来人大笑一阵,道:“恶扁鹊,看来你记性还不错。”
“恶扁鹊”顺蛇顺竿上,道:“如我猜得不错,尊驾必是‘东黑西白,的二奇之一‘不了’大师了!”
“哈”白成家大笑道:“大爷在江湖中闯荡数十年,还没有人叫我一声‘大师’的。‘恶扁鹊’,大爷有点喜欢你了!”
“恶扁鹊”道:“这么说,白大侠也不否认欠我一个人情了?”
“好吧!你说,要大爷为你办一件什么事?”
“恶扁鹊,,道:“我有一位忘年之交,武功全失,望大师成全。”
“这个好吧!谁叫我那次在怒山山洞中拿了你两支夜合珠。大爷我是有恩必偿,有仇必报的,不过大爷目前有急事,销后再说。”
“恶扁鹊”道:“大师有什么急事?”
白成家道:“这件事告诉你,你也帮不上忙。”
高丽花道:“那可不一定,看你这身打扮,八成是个老花心,要找个相好的,‘恶扁鹊’可以为你张罗介绍一个。”
白成家直打哈哈,道:“这倒也是件好事,大爷虽然这把子年纪了,身子骨头倒还硬朗呢!”
“恶扁鹊”指指高丽花道:“大师,你看高大小姐如何?才五十来个生日,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如今小姑居处,尚待字闺中。”
白成家的面孔扭曲了一阵,打着哈哈道:“这怎么敢当,人家不骂我是‘猪八戒进瓷器肾粗人玩细活,才怪哩!”
高丽花扯着破罗嗓子要揍这两个人,却被余大彩拉住道:“高大姊,‘恶扁鹊’马上就要言归正传,且请稍安。”
“恶扁鹊”正色道:“大师有何急事?可否告知?”
“试问,当今武林中,武功高的年轻人是哪几个人?我说的是在三十以下。”
“恶扁鹊”道:“大师问这个干啥?”
“你是说不说?不说我可要走了!”
“恶扁鹊”道:“当今武林,三十以内的高手,首推当年八大家之首凌翎之子凌鹤,可惜他被人施袭失去武功,另外一个则是个姑娘。”
“姑娘?叫什么名字?”
“她就是八大家之一,西北马家马如飞之女马芳芳。”
白成家道:“以这二人相比,谁高谁低?”
“恶扁鹊”道:“应该这样说,在凌鹤未失去武功之前,马芳芳要逊他一筹。”
白成家想了下,道:“所谓八大家主人,武功也极平凡,为什么他们两个年轻人会出入头地?”
“恶扁鹊”道:“说来话长,只好长话短说,凌鹤学了巨书上的武学,而马芳芳则是学了与大师齐名的黑中白的女婿门罗的全部武功。”
白成家忽然大为激动,道:“真是如此?”
“恶扁鹊”道:“句句实话,事实上学过巨书上武功的还有麦老大,他也可能是‘统一会’的副会主。”
“他?”白成家忽然狂笑一阵,道:“凌鹤在什么地方?马芳芳又在何处?”
“恶扁鹊”道:“凌鹤出走,谅在附近,我们正在找他,马芳芳就住在附近。”
白成家大袖一指,腾空而去。“恶扁鹊”大叫三声,可惜人已走远。余大彩道:“此人表面放浪形骸,看来颇邪,实际上未必如此。”
麦秀道:“在下也有同感,但不知他找年轻高手目的何在?”
高丽花道:“总不会是吃了八顿饭没事做,要找年轻高手较量吧!”
“恶扁鹊”微微摇头。姜子云道:“各位,大家再外出分头找找看如何?不了和尚来此,机不可失,要是不能及时找到少主人,那就太可惜了!”
分头外出找人,无人反对。
马芳芳把凌鹤的那件内衣塞入枕下,正有倦意。窗外忽然有人道:“叫马芳芳那丫头出来见我。”
这口气非但马芳芳恼火,李婉如都忍不住,开门一看,居然是个身着紫缎绣花大袍的老人,扑上去就砸出两掌。
来人挥手一拂,李婉如猛吃一惊,因为这暗劲不可抗拒,竟被震回屋中去了。
来人忽然苦笑一阵,又叹口气道:“看来虚名真是愚人。你就是近来崛起的年轻女高手马芳芳吗?”
“我才是马芳芳。”马芳芳走出来,打量白成家。这是什么人?她简直想不通,这么大的年纪,却穿了这么一件大袍,真是不伦不类。
“你真是马芳芳?”
“假不了。”
“怎知假不了?”
“就这么证明。”马芳芳忽然攻了上去。白成家大袖一指,马芳芳退了两步,把力道卸去一大半,再使出凌厉的一招。
“嗯!这个差不多是马芳芳了。”白成家立即破解。马芳芳连攻七八招,一点便宜也占不到。
马芳芳道:“请问尊驾何人?怎知我是马芳芳?”
白成家道:“你和凌鹤是目前武林中的风头人物,我当然知道。至于大爷我,你可听说过‘东黑西白”武林二奇?”一掌把她震退五步。
“你莫非是不了和尚白成家?”马芳芳大惊。
“正是大爷我。”
马芳芳愣了一下,这等高人为什么说话这样粗俗?她道:“白大侠找本姑娘何事?”
“马芳芳,你想不想成为武林青年第一高手?”
马芳芳心中一动,此人号称“不了”莫非和门罗一样,老来花了心?道:“想又如何?”
白成家道:“想就跟我走,三个月之内,大爷使你高踞武林第一青年高手。”
马芳芳可一错而不能再错,当时心中充满了复仇之火,不学绝世武学就不能复仇,才做了错事。
现在她不再把一般男子放在心中,只有一个凌鹤,今生不忘,而且爱心永在。
近来她也发现凌鹤失踪,她和李婉如天天外出寻找,当然也偷偷到“恶扁鹊”等人住处探听,看看他们有没有找到人。
马芳芳忽然又想到了凌鹤、道:“白前辈,听说你能以‘洗髓经’上的方法,使失去武功的人恢复武功?”
“有此一说。”
马芳芳道:“前辈如传我武功,可否连‘洗髓经’一起传授?”
“当然可以,但我传你武功,主要是要你为我去办一件大事,不能怕死,更不能退缩。”
马芳芳道:“我既已答应,就绝对可以办到。”
白成家道:“还有一件事,我也要说在前头,因为说了之后,你干不干还不一定。”
马芳芳道:“请说。”
“我成全你、使你成为武林第一青年高手之后,你可以尽可能去复仇雪恨,但不能去做坏事,三年之后,我要收回。”
“什么?收回武功?马芳芳大惊道:“武功又不是放债借钱,如何收回?”
白成家道:“大爷就可以办到,因为我教你的只是心法,用心法增加内力,我收回了内力,你就恢复了原来的功力。”
李婉如大声道:“芳芳,不要干!这件事不合算。”
马芳芳道:“我也是这么想。第一、你成全我之后,要为你去办一件事,到底是什么事你都不说。其次,到最后你还要再收回去。”
白成家道:“我也并非一定要收回去,而且要看情况,如果你表现良好,中规中矩,我也能改变主意,不再收回。”
李婉如道:“芳芳,我看大不划算。”
马芳芳低声道:“你的意思是”
李婉如在她耳边道:“第一、这个人不男不女,不憎不俗,恐怕不正派。其次,你现在已经是宇内第一青年高手,何必再学?”
马芳芳可不这么想。在目前,她固然是武林第一年轻女高手,但难保不被人超越,她如果不答应,必然另找别人,那个人不久就超越了她,这是她无法忍受的。
马芳芳道:“如果晚辈不接受呢?”
白成家道:“我只有再去找别人。”
“是不是一定要找年轻女人?”
“不一定。大爷本来想找凌鹤,他娘的!只怪他没有福气,这小子失踪了!”
马芳芳道:“前辈要晚辈去办什么事,一定要事先说明,万一不能胜任怎么办?”
白成家道:“认为你能胜任,你就能胜任,只不过是去和一个人印证武功而已。”
马芳芳道:“凡是能和前辈约斗的高手,必是罕见的武林人物。”
“当然,丫头,你是不是怕了?”
“笑话!我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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