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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白风也自循声望去,只见右方人丛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和尚正缓缓向前挤动,他回头朝俞佑亮低声道:“少林寺的法明禅师果然来了。”
俞佑亮诧道:“苏兄是说‘果然’?”
苏白风道:“试想那元元僧与少林是何等渊源?少林一脉盛衰关键简直都在此僧身上,且今日庙会由元元僧主持的消息息,早已在江湖传开,法明焉得不有所闻?所以我说他果然来了。”
俞佑亮闻言暗忖:“原来武林中早已风传此事,近来我成日与玄湖郡主相处,又为了救邵娟脱逃,未与外界接觉,对此等天大事竟是全然不知,真是井底之蛙了。”
他往那最后由清空庙出现的灰衣僧人脸上看一眼,问道:“这,这就是失踪多年,今又复现的元元僧?”
苏白风颔首道:“传言此僧已尽得少林真传,一身功力较之少林方丈遑不多让,昔年他未离少林门墙时,在云梦大泽以佛门金刚指连败西川四老,一时声誉雀起,后来他因素行不检,为方丈逐,竟悉数窃走佛经,如今事隔多年,若少林经书上所指武功为其练成,就令人不堪想象了”
他抬眼望去,见法明禅师已挤至人丛前面,立身之处距元元僧仅仅数尺,那元元僧一张目,两人打了个照面。
法明禅师双眼神光暴长,沉道:“阿弥陀佛,慧元别来无恙。”
那元元僧面色洋洋不变,对法明之语直似未闻,他一举臂,神庙内又陆续步出两名稚龄幼童来。
后面的苏白风睹状一皱眉,向俞佑亮道:“这元元僧在少林时,法名就叫慧元,不知缘何对法明放作不识?”
正说间,人群里突有人失声高喊:“摄乃神!摄乃神!”
两人闻声望去,见适才步出的两名幼童合捧着一座张牙舞爪,状殊怪物的神像,那喊声显是因此像而发。
清元神僧宽大的衣袖一拂,举起双手,群众又霎时沉默下来。
俞佑亮暗道:“看来这元元僧在此,倒像颇得人望。”
元元僧双掌一击,美妙悦耳的笳声复袅袅而起,数十名少女载歌载舞,周遭围观诸人只觉玲珑满目,美不胜收,不禁叹为观止。
红妙美女舞了一阵,突然各自将灯笼置地,收纱朝神庙婀娜步进。
笳声倏止,立在庙旁的蓝衣童子破开喉咙,高声喊道:“祭人!”
群众又哗,纷纷朝前面挤去,苏白风道:“庙会的压轴开始了。”
俞佑亮双眉微琐,道:“庙会的压轴?难道是要将人活生生杀死,以祭神明?”
苏白风点头不语,那庙童的声音又起:“祭人”
只见庙前两名童子将神像抬至元元僧面前,置于预先摆好的坛桌上。
元元僧朝庙像膜拜一番,坛桌上点起了五支香柱,香烟袅袅升起,弯漫四下。
“受祭人上”
呼声中,神斋义又步出了十名童子,分抬着两个轻衫胜雪、乌发如云的少女,缓缓踱到神坛前。
纵是在香雾氤氲之下,那两名少女容貌却清晰的映入俞佑亮眼帘,他浑身一颤,在心中狂呼道:“是她们?那生性洒脱,不可方物的娉婷仙子!还有还有邵姑娘,竟都在这里”
俞佑亮运足目力,神坛周遭瞧得真切,他再也无法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道:“她俩失踪得是那样的神秘,斯时斯地却在这大庭广众之前出现受祭人?受祭人?难道这庙会祭神大典的受祭人就是她们两人?”
他内心激动莫名,大喝一声,就要排众而出,一旁的苏白风却适当递手将俞佑亮衣袂拉住,低声道:“俞兄慎之”
俞佑亮这一失声暴喝,四周群众都转首而回,千百道目光登时齐齐盯住他一人,那元元僧也朝俞佑亮立身处一望,睛瞳转动间,忽然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奇特神色!
苏白风兀自紧紧拉住俞佑亮衣袂,低道:“咱们已将身份暴露,俞兄千万不可鲁莽的行事呀。”
俞佑亮颤声道:“苏兄见到神坛上那两个女子?”
苏白风:“我认得她们,一个是华山邵姑娘,那后面的像是像是与武当派渊源极深的娉婷仙子。”
这时笳声复起,观众的注意力,又重新为庙会盛典吸引回去,那邵姑娘与娉婷仙子比肩坐在神坛之上,两人都是眼光呆滞,面色平板无丝毫表情。
苏白风仔细端详一忽,道:“她俩神智不清,怕是中了什么迷药”
俞佑亮道:“昨夜她们就在小弟眼前无端失踪,据推断泰半是百毒教所为,但目下她俩却在此庙出现,诚大出小弟意表。”
他心机本深,这刻已渐渐冷静下来,当下将事情讲说了一遍。
苏白风闻言不住沉吟,良久始道:“此事非比寻常,难道那元元僧”
语气忽又顿住,俞佑亮忍不住问道:“苏兄莫不是瞧出元元僧有若何异状?”
苏白风视线一直不离神坛四周,他道:“今夜事态之发展,一直就透着蹊跷,非独元元僧为然,俞兄可曾瞧清那环绕在神坛四方的和尚?”
俞佑亮方才因内心激动,不暇他顾,闻言凌目望去,只见那些和尚个个面孔都是悉熟异常,不禁惊得呆了。
苏白风冷笑自语道:“孙公飞!何宣亭!尔等那一付阴鸷长相,苏某还会认不出来?看来百毒教真是倾师而出了!”
俞佑亮道:“然则这清空庙僧侣与百毒教又有何牵连?”
苏白风道:“苏某也如同被人泼了一头水,依区区浅见,若咱们一动手,那两位姑娘必死无疑了!”
俞佑亮吸一口气,道:“小弟亦作如是想,咱们只好相机施救了。”
周遭空气显得异样的肃杀,围观诸人俱都屏气凝神,那元元僧双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俞佑亮奇道:“叽哩咕噜的,这又算什么名堂?”
苏白风摇首道:“我也莫知所然,可能是念咒语”
只听元元僧继续振振的念道:“嗒靡脯姐曳汕芝”
咒声愈念愈急,俞佑亮斗然发现那坐在神坛上的邵娟与娉婷仙子,脸色突地由红转青,那元元僧愈往下念,两人的脸色便变得更加厉害!
霎那之间,冷汗已自俞佑亮手心沁出,他下意识转脸一望众人,只见围观群众视线均为元元僧所引,毫无目睹于被祭者之奇怪变化。
元元僧吟声渐沉,邵娟、娉婷仙子浑身突抖索不止,眼中也悄渐渗出一股迷惘的神色”
俞佑亮暗道了声“不好!”蓦地吐气开身,大吼一声,拧身飞越众人而出
就在这当儿,群众中突有人出声高叫:“倒了,倒了!”
俞佑亮身在空中,视线一直没有离开神坛,他一张气,呼地落在坛前,却见两女犹好端端坐在那里,不禁一愕,暗忖道:“谁倒了?她们两人并没有倒啊。”
人丛中又有声音道:“元元僧!元元僧倒了!”
俞佑亮大吃一惊,急忙移开视线,但见须臾之前还好好在念着咒文的元元僧,此刻竟已悄然无声息的倒在地上!
一时群众嘘然,庙会秩序大乱,一些怕事之徒纷纷走散。
俞佑亮只觉思潮翻涌,一时想不出其中玄奥,忽然他见到那少林寺法明掸师徐徐走至元元僧身前,哈腰下去,一捏元元僧的腕脉,随即立起,低道:“三十空门原不着,除去尘体自相同。慧元,你安静去吧”
后面的苏白风一掠而至俞佑亮身侧,对地上的元元僧瞥了一眼,问道:“死了?”
俞佑亮点点头,他再他无暇顾及元元僧之死因,转首朝神坛上两女喊道:“邵姑娘邵姑娘”
邵娟两眼平视前方,恍若未闻,俞佑亮又转而呼娉婷仙子,后者亦是茫然不应。
倏地,庙前灰影连闪,俞佑亮定睛间,只见神坛四周已让十余人团团围住!
一道粗哑的声音首先亮起:“瓮中之鳖!嘿嘿,教主这一诱敌之计,真是用得恰到时候”
这会子,群众已纷纷做鸟兽散,俞佑亮一抬眼,见说话者正是那商贾打扮的姚鹰,他正欲开口,旁侧的法明禅师已一步踏前,道:“姚施主!当日贫僧在长安为你测出一字,早已警告你性命堪虞,想不到你不寻一处避避大劫倒也罢了。却又在此地横行无忌,说不得贫僧今夜当真要为施主念念涅-经了”
那姚鹰阴阴一笑,道:“正该念念此经,常闻你们佛家喻人之死日涅。嘿,涅-经文就做为尔等三人的挽歌吧!”
在他们说话的当儿,俞佑亮正衡量眼前形势,见对方除了四大天王及孙师爷之外,五名香主也来了其三,红袍老祖虽未见到,但适才在庙旁设台开赌的温士达却也立在一旁虎视耽耽,心中不由暗暗打鼓,忖道:“那温士达真是与百毒教连成一气,朋比为奸了!眼下高手环河,单就温士达一人,已难对付,更遑论加上这些百毒教众了”
只闻那孙公飞冷冷道:“尔等自寻了断罢!”
立在俞佑亮右侧的苏白风晒道:“孙公飞,你够资格说这话么?”
孙公飞怒极而笑,道:“姓苏的,江湖传言赵凤豪赵门出了一名传人,功力是如何了得,今日一见——”
苏白风接口道:“今日一见如何?”
孙公飞道:“当今之世,多的是浪名之辈,今日一见孙某正有此感。”
苏白风沉道:“百毒教师爷就是靠词锋起家的么?孙公飞!你可敢接我二招?”
孙公飞道:“有何不敢?”
苏白风再不打话,一掌平平推出,那孙公飞冷笑一声,双掌自胸前一振,两股力道在空中一触而着。
但闻“碰”一响,四周飙风狂起,沙石激射,孙公飞肩头一晃,身形滴溜溜打转。借势御去对方一掌之力,到了第十五转上,他脚步一踉跄,终于仰身退开二步。
反观苏白风足踏之地,却是分寸未移,他冷冷道:“如何?”
孙公飞道:“姓苏的先莫狂,孙某定然接满你三掌!”
苏白风双掌一错,再次出击。孙公飞只觉对方掌势真似平淡无奇,其实却暗含了若难测的变化,似乎有一役无形之力自四面八方袭来,他身躯一空,招式居然递之不出若干。
刹时之间,苏白风那重如山岳的一掌已直逼而至,孙公飞骇然一呼,右手一屈一甩,向右退开寻丈。
孰料苏白风这一掌,乍看虽是凌厉,却只是虚招,掌至中途陡然一顿,硬生生随着对方身形而移动,掌锋依然不离孙公飞前胸五寸之处。
孙公飞大吼一声,两掌双飞,在前胸封了无数圈圈,渐渐的那掌圈愈缩愈小,宛如螺丝回绕,水起涟漪“嗤嗤”之声大作,那掌势之疾劲,使得旁观诸人相顾骇然。
就在那掌圈边缘,苏白风单掌一挫,他见敌手在那绝等劣势之下,犹能出掌自保,暗中不免暗叫绝。
当下尖啸一声,右掌劲力忽收,左掌却在一瞬间递出,身子接二连三的一弹而起,随着掌风圈飘忽摆动!
此刻苏白风已施出了赵门绝技“密影穿云”这倾力一击去势何止万钧,只一忽便冲破对方那密密层层的掌圈,左掌斜斜叩在孙公飞胸前。
只闻霹雳一响,孙公飞身子有若离箭之矢,落在三丈之外,他足底一加劲,始才站稳。
苏白风哈哈一笑,道:“退得好!想苏某这一击,昔日即强如百毒教主之辈亦不敢直攫其锋,孙公飞你是不用谈了!”
孙公飞强自运力将翻腾气血压下,道:“还剩一招,姓苏的你发掌吧”
一言甫完,他身后的何宣亭与姚鹰已齐然掠前,那何宣亭道:“苏白风你休想引诱师爷单独出战,咱们今夜奉命歼灭尔等,还跟你讲那些鸟规矩?”
苏白风道:“是极!是极!区区一时倒忘了百毒教的作风,一向恃强凌弱,欺众暴寡。你们一齐上吧。”
何、孙、姚三人被抢白得恼羞不己,同时怒喝一声,疾攻而上。
一旁的法明禅师低喧了声佛号,道:“阿弥防佛——这真是张飞战岳飞,杀得满天飞!贫僧说不得也只好上去应应数”
他身子一掠,正待加入战圈,这边劲风荡起,却早有三名香主及四大天王将他截住,刹那只见拳影交飞,两方面都混战上了。
就在他们厮杀之际,立身旁侧的俞佑亮却不住寻思解救邵娟与娉婷仙子之法。
他衡度一下形势,骤下决定“呼”一响空振起,右身凌子掌-指如戟,在空中一大回,立闻澎澎连声,神坛旋四周数十名和尚同时倒地。
俞佑亮这一纵身、出掌、-指、点穴几乎都在一霎之间完成,身手快到无以复加,已隐隐有一代宗匠之气度。
同一瞬间,他跟前灰影一荡,那西域老怪温士达已自拦身而前,道:“小子!咱们又碰上了!”
俞佑亮不语,那温士达又道:“方才老夫冷眼旁观,见你弹指之间。连点十二人大穴,手法之干净利落,几乎已不作第二人想,只可惜大禅宗费尽心血调教出如此弟子,又将埋名江湖了!”
俞佑亮道:“老怪你在此设台开赌,就为的摆下如此一个陷阱么?”
温士达阴然道:“倒亏你一语提醒老夫,小子你把赌台砸了,这账就一并了结吧。”
他右掌一扬,直往对方腕脉攫去,俞佑亮仰身而退,岂料温士达一旋身,竟趁虚欺至神坛上,双手封住邵娟及娉婷仙子全身大穴,暴喝道:“统统给我住手!”
而他这一出声,庙前混战中诸人都不约而同停下手来。
苏白风与法明禅师转首一望,见两女已在人家掌握之中,不由都怔住了。
俞佑亮目瞥欲裂,戟指道:“好卑鄙”
温士达阴笑连声,道:“武林中尔虞我诈,不谈什么卑鄙不卑鄙!”
苏白风向前迫进一步,那温士达手底稍一加劲,两女惨号一声,冷汗涔涔而落。
温士达冷冷道:“怜香惜玉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你们自命为侠义之人士,嘿!让若敢妄动,老夫就把这两个妮子毁了!”
立于一旁的何宣亭道:“温老怪依计联手吧,咱们可没有闲劲儿在一里泡磨菇了。”
温士达白眼一翻,骂起山门来:“谁有这消闲劲儿?他妈的你眼睛可是没有长肉球,没瞧见对方只来了小猫三两只,正点子只见着一个少林!”
孙公飞摆摆手道:“温老先生别动火,教主利用元元僧和这两个妮子摆下这个陷饼,着人传开江湖,原想少林,武当及华山都会来到,好教咱们一网都收,谁又料及事到临头除了少林外,都变成脓包裹足不来了”
话犹未完,神庙右侧房檐上突然亮起一道清越的声音:“二师兄,庙前那个不就昔日在长安夹着尾巴落荒而逃的龟孙?怎么倒在说别人脓包了”
话声中,屋檐上劲风激荡,四条黑影连袂射起,在空中首尾相衔一大回旋,化成美妙的两大弧形,斜降而下。
俞佑亮睹状,在心中呼道:“大鹏展翅华山四侠到了!”
他目光偶尔一转,忽然发现庙前石门下,隐伏着数十名灰衣汉子,个个背上都背着一个竹篓,其中两名正是他先时在镇外矮丘上见过的。
就在四侠行将落地之际,那数十名汉子陡地齐然伸手入竹篓一掏一撒,霎间半空中已布满一片黄沙!
俞佑亮脑际念头一闪,高喝道:“逍遥粉!留心逍遥粉!”
那四侠身在空中见脚下黄沙弥漫,也为之霍然色变,这刻他们早已吐气开身,下降之速度何等迅疾,眼看已接触到那一片沙网,急切里,杜大侠大吼一声,双掌奋力下推,飙风与沙网一触,自中激起一道黄柱,四侠分自黄柱左右平列而开。
谁料激起的黄柱至半空中又是一爆,黄沙漫舞,一忽里有若媸妖飞撒金粉,轰然而落,那速度之疾,幅度之广,足令人叹为观止。
电光火石间,蓦闻左侧屋檐上又是一声清啸亮起,一条玄色人影斜掠而下,紧接着一道霹雳狂飙卷起,空中那一片黄沙登时被划至数丈之外。
庙前诸人尽皆膛目,华山四侠及那玄色人影相机落下。
孙公飞一怔狂笑道:“教主神机妙算,武当华山果然都赶来送死了!”
那最后出现身着玄袍之人正是武当太平道长,他目光一转,早已望见兀自茫然坐在神坛上的两女,他面色一沉,道:“娉婷仙子与华山姑娘被你们百毒教怎样了?”
孙公飞道:“没怎样,咱们教主只不过让她俩服下化魂散,做诱饵而已”
俞佑亮闻言,心中忖道:“原来百毒教今夜是专为对付少林武当及华山三派,华山四侠和太平道长这一现身,不是又中计了么?”
他想了想,又怔:“最可疑的是那百毒教主至今犹未出现,还有那另一个身着红袍之人,不论他是不是俞一棋,此事多少总与他有关”
他环目瞥见温士达双掌仍然抵住两女全身大穴,而华山杜大侠落身之处距神坛不过数步之遥,他念头一转,已有了算计。
突地,俞佑亮惊“啊”一声。朝庙侧屋瓦上呼道:“师父!你老人家也来了!”
众人霍然一惊,姚鹰脱口呼道:“大禅宗!”
霎间,这三字像三把巨锤在每人心上重重地敲上三记,一个个都忍不住转首而望,连那素性多疑的温士达亦是不免。
俞佑亮就趁众人心有旁顾之际,猛倾全力一掌拍向温士达后背。
这下变起仓猝,温士达只觉后体生凉,不禁大吃一惊,慌忙间他身上微俯,对方掌风自他头上呼啸而过。
俞佑亮不容敌手有瞬息喘息之机,他身形蓦地腾起空中,双掌挥起有若开山巨斧,笔直朝温士达当头罩落。
温士达见对方来势惊人,要想缓一缓简直都不可能,在这性命交关里他已顾不得伤人,双掌本能自邵娟及娉婷仙子身上大穴松开,封迎而上!
但闻“啪”一大响,双方两掌相交,俞佑亮双足凌空虚点,身子在空中借势轻盈一转,掌心抵着对方掌心不住转圈,温士达只觉全身内力竟无着力之处,迫得撤掌倒退。
俞佑亮身子平平滑前落地,一掌相继而起,将对方死缠住,口中叫道:“杜大侠!快将邵姑娘及娉婷仙子救出!”
华山杜元冲一愕之下,随即醒悟过来,他身子一撑而起,像一只飞鱼般自神坛上方疾掠而过,这一忽间,他已同时抓起坛上两女!
他足不停步,朝神庙左方急冲,倏忽已出五六丈之外,哪知百毒教诸人早料到他会走这方向,只见人影闪荡,孙公飞和姚鹰已飞身将他截住!
姚鹰只一落身,立起一袖往杜元冲拂至,口道:“姓杜的,今夜你还想生出此地么?”
杜元冲手拿着两女,只有闪避一途,但他身子无论怎样移动,却始终无法突破孙姚之阻。
后面的华山三侠和太平道长见状,欲赶上驰援,百教徒众自香主以下早已泉涌而上,青蛇毒鸟齐出,那太平道长掌风抡飞,顾盼里已伤得数十人,但青蛇毒鸟为数太多,终叫他们穷于应付的。
神坛前面的俞佑亮一边与温士达缠斗不休,一边觅隙他望,但见苏白风与法明禅师正与四名奇装衣服之人斗得不可开支,他暗暗一惊,忖道:“这四人面目甚是生分,装束又如斯怪异,莫不是来自关外?难道百毒教”
忖犹未罢,他的对手温士达手底一加劲,俞佑亮已是遭遇险招,立处于极端之劣势。
战到分际,俞佑亮败象已呈,那温士达狞唬一声,全身骨节格格作响,面上满布乌纹,寒意逼人,这西域老怪已发出了无坚不催的“血河大阵”!
温士达这血河大阵一发,方圆十丈之内立见一片昏暗,沙石激射飞扬,气势之厉烈至使场中诸人尽皆变颜!
说时迟,那时快,俞佑亮方欲倾全力以对,一道蓝光倏地自街角飞掠而至,瞬即逼至神坛之前,速度之疾,即如温士达这等高手,也只见到一抹光闪!
那道蓝影径自冲入大阵之内,每一周旋便往核心移近一分,依稀间含有六合周翔神步之规范,到了第五大回旋之后己成了一片模糊的影子!
众人眼睛一花,只觉蓝光闪一掠而敛,紧接着“呼轰”一大响,周遭沙石尽没,俞佑亮已然飘至三丈之外。
那温士达仍仁立原处,一脸茫然不解之色,反观神坛上不知何时已立首一个神气定闲的蓝衣人!
温士达面对着蓝衣人,脸色阴晴不定,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蓝衣人沉声道:“老夫姓左!”
温士达似乎又是大大一怔,道:“你几时又改姓”
他忽然住口不语,这会子那蓝衣人缓缓转过头来,俞佑亮与他打了个照面,发现这人面色死灰,平板而毫无表情,显是带上了人皮面具。
蓝衣人如炬目光一往场内环视一匝,众人只觉仿佛有两道冷电自他眼中透出,不由打了个冷噤。
他视线最后落在孙公飞身上,道:“尔等还不快走!”
俞佑亮闻言浑身一颤,情不自禁暗忖道:“这蓝衣人的口气及体态举止好生熟悉,总觉得像在哪儿见过,奇怪我怎会一时想不出来”
同一刻间,苏白风心里也是不住沉吟:“姓左的?这人竟是姓左?”
倏地,他的脑际浮过辞别赵门之时,主人所说的一句话:“白风,如果那姓左的老儿还在人间,为师及你都还差上一筹!”
苏白风心子一紧,旋即又摇摇头,忖道:“不对!不对!
赵凤豪赵老爷子对我描述姓左的也不知有多少遍了,绝不是眼前这人!但方才他现身时所露的一身绝世轻功”
他的思路很快便被打断,只听孙公飞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咱们处心积虑,始将这一干人赚到此地!目下却”
话犹未完,那蓝衣人已截口喝道:“住口!”
他两眼一棱,寒芒毕露,沉道:“老夫叫你们快走!”
百毒教与温士达诸人面面相觑,良久作声不得,终于那孙公飞将手一挥,率先往街角掠去!
孙公飞一走,四大天王及百毒教徒也相机跟上,那温士达略一踌躇,狠狠地顿了一下足,也偕同四名异服汉子离去,须臾便身影离去。
局面直转而下,场中留下诸人不禁都怔住了,十数道视线都集中在蓝衣人一个人身上。
此刻神庙内又步出了两名和尚,径自步至坛前,抬起元元僧尸身往庙门移去。
俞佑亮心念方动,那边法明禅师已低喝出声:“且慢”
他宽大袍袖一拂,身子一跃而前,却见眼前蓝光一闪,那蓝衣人已鬼魅也似的将法明掸师截住,口道:“人已去世,大师就让他们过去吧!”
法明禅师已然犯疑,他袍袖合十一揖,道:“这位施主请了。”
他袍袖一拂一扬,已暗暗用上了七成功力,那蓝衣人一颔首,身躯纹风不动,衣袂不扬,法明这一式含劲而发,竟为对方硬生生化解了去,不由暗自心惊。
蓝衣人若无其事地道:“大师请了,若老夫猜得不错,大师可是来自少林?”
法明道:“贫僧正是少林经堂主掌,那元元僧”
语至中途,蓝衣人打断道:“近年来武林已鲜见少林门人萍踪,老夫幸何如之,居然在此见着一位。”
法明道:“施主在贫僧意识中亦甚是生分,今夜蒙代解此围,犹未谢过。”
蓝衣人道:“大师空门中人,似此繁文褥节大可免了。”
一旁的苏白风踏前一步,插道:“和尚可免,咱们凡夫俗子可不能免,有谢仗义施援”
他哈腰长身一揖,蓝衣人略一抱拳,只见苏白风身前衣袂不住飘拂,噔地倒退半步!
俞佑亮在后见状为之大惊,这时在场群豪俱都满腹疑云,那太平道长一拂髯,上前道:“道友是姓左?敢问台甫如何称呼?”
蓝衣人沉吟不语,法明禅师紧紧钉上一句:“左姓高人?左姓高人?施主可是自大漠而来?”
俞佑亮闻言一震,反观蓝衣人却自长笑道:“方才老夫是姓左,眼下可变成姓何了!”
众人微愕,法明禅师沉道:“贫僧不明施主意所何指?”
蓝衣人道:“老夫姓何名必问!”
法明掸师低道:“必问何必问?好个何必问!贫僧果然是问得太多。”
蓝衣人道:“大师果有此自知之明,就此别过!”
他缓缓前行,经过俞佑亮身侧,在五步之外忽又转身来,面向俞佑亮道:“这位弟台甚投老夫之缘,咱们可否单独另约时地会面,促膝长谈!”
俞佑亮心念大动,急切间不暇多虑,遂颔首道:“阁下有召,小可自当从命。”
蓝衣人道:“如此甚好,老夫明夜在镇外竹林相候,不见不散。”
语讫,身子微拧,只一晃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
那蓝衣人身形已沓,群豪兀自痴立不动,良久法明始将视线收回,喃喃道:“好神秘的人物!今夜贫僧总算见到传言中的罕世轻功了”
太平道长低道:“禅师与他对了一掌,可摸着此人来龙去脉?”
法明摇头道:“贫僧只感到惭愧”
须知像他们自命跻身武林高手之人,若在与人交手之间,不能瞧清对方门路,乃是极为丢脸之事,是以法明有此一语。
此刻那华山杜大侠拿着两女踱步上前,意颇进急地道:“她们犹自昏迷不醒,道长可有施救之法?”
太平道长爱怜瞧着不省人事的娉婷仙子,心忖道:“无为掌教只有这个爱女,偏就她生就一付鬼神不惧的脾气,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教我如何对掌教于天上?”
只闻法明禅师低道:“此非善地,依贫僧之意还是另移他处,再想法子施救。”
太平道长颔首称善,当下群豪相继离开神庙,不一刻便将小镇远远抛在后面。
大伙儿穿过白杨萧萧的原野,来到黄土磷磷的山脊,杜大侠率先停步,将两女安放在怠。譿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