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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石敢当一臂就要将王虎山连人带车砸得稀烂,吴不赊到了。这时他已将银针插在了后背大椎穴上,左脚御风,如风而至,一脚狠狠地踹在石敢当的面门上。
如果吴不赊这一脚是踹在石敢当胸膛上,石敢当摆好了势子,吴不赊未必踹得动他。但吴不赊是什么人,奸商啊,奸商审时度势的眼光绝对是第一流的。吴不赊早就看出,眼睛是石敢当身上惟一的弱点,虽然有石板拦着,一脚踹上去,踹不退他也能吓退他。
果然,这一脚踹上去,石敢当眼前一黑,两眼不能视物。他头一震,慌忙后退,伸臂在眼前一格,能看见东西了。不过此时他离着镖车已有数步的距离,车前更挡着一个人,他当然能猜到就是刚才踹他那一脚的人。方才的掠风声和那一脚的力度让他知道,吴不赊同样是玄功高手,不能小视。他将吴不赊上下一打量,喝道:“你是什么人,敢横里架梁?”
“吴不赊。”吴不赊一抱拳,“江湖人称,那个,嘿嘿,哈哈…”为什么突然嘿嘿哈哈呢?他这是头一次在江湖中扬名立万,自然要有个外号,只是一时却想不起来。吴不赊做生意,一时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往往就是“今天天气哈哈哈”这样遮掩一下,石敢当却哪里知道,眼见吴不赊哼哼哈哈,还以为他念什么玄功秘术念咒,凝神戒备,两眼从石板缝里死盯着他,一眨都不敢眨。
王虎山一眼看到吴不赊,还有些怀疑,以为自己眼花了,吴不赊天天半死人一个,怎么突然之间会飞了?他试着叫了一声:“吴小哥。”
吴不赊却不像石敢当那么紧张,玄天石甲太笨重,根本不可能有突然袭击的事发生,扭头对王虎山道:“总镖头,你叫他们把镖车推开一点,这石头怪交给我。”
“吴小哥,真的是你。”看清吴不赊脸,王虎山不再怀疑,一时惊喜不定,眼光十分复杂。
吴不赊和各种各样的人打过交道,也看遍各种各样的人心,自然知道王虎山这会儿在想什么:吴不赊既然身怀玄功秘术,上次遭遇山贼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能稍稍露一手呢?若说上次是玄功尽失,可这次为什么又可以出手了呢?镖车动身前,他还是个半死人啊!
吴不赊也没法解释,只是微笑点头:“是我,总镖头,你到一边歇一下,这石头怪交给我好了。”
他不解释,但转身之际,王虎山却留意到了他隔衣插在大椎穴上的银针,恍然就明白了,叫道:“多加小心。”让人推开镖车,自己也退了开去。
“吴不赊?”石敢当嘴里念叼。
“怎么,没听说过?”吴不赊斜眼看着他,话中大有挑衅的味道。
石敢当的玄天石甲笨重,最怕对上那种手脚滑溜的,而刚才吴不赊那一脚如风而来,力道虽然不是太大,速度却着实不慢。石敢当本来有三分忌惮,还想着能不能套套交情,如果吴不赊能不插手,那是最好,但吴不赊这话太不中听,他可就恼了,哼一声道:“是没听说过,怎么着?”
这也是挑衅了,一般人的反应,必然是哇呀呀一声叫,冲上来就动手,石敢当都做好准备了,吴不赊却是哈哈大笑:“没听说过就对了。”
“什么意思?”石敢当不明白了。
“没什么意思。”吴不赊笑眯眯,他第一次闯江湖,石敢当若听说过才有鬼呢,道,“敝人外号概不赊账。”
“概不赊账?”石敢当还是摇摇头,“没听说过。”
“又对了,奖包子一个。”吴不赊大笑。
“臭小子,敢消遣你大爷。”石敢当以为吴不赊逗他玩,大怒,往前一跨,一臂横扫过来,劲风呜呜,刺人耳膜。
吴不赊不敢横剑去格,这一扫少也有千斤之力,拿剑去格,只怕剑两截人三截,剑亡人亡。吴不赊单脚御风,轻轻飘开,一剑疾刺石敢当的眼睛。石敢当唯一的弱点就是眼睛,伸手一推,胸前一块石板稍稍移一下就遮了个严严实实,吴不赊疾若星火的一剑只刺出三五点火星。石敢当一拳砸过来,吴不赊单脚再飘。
石敢当全身刀枪不入,惟一的眼缝又遮护严实,吴不赊一手追风剑虽然千变万化,但老虎咬天,无处下口。摄风术也用不上,他摄来的风,最多能吹起一股尘土,想把石敢当这千斤石怪掀翻是不可能的。凝风成风刀风剑风龙风虎?也没用啊,真正的青钢剑都刺不穿石敢当的玄天石甲,风刀风剑刺得穿了?风龙风虎又从何处下口?除非练成风雷箭,风中起雷,否则一般的风,再千变万化也没用,力道太弱。
无论武功还是道术,吴不赊拿石敢当可说是完全没有办法,但吴不赊不着急,他伤不了石敢当,可石敢当想伤着他也难。他围着石敢当飞速地转,整个人就像一股旋风,当然,这风有点不雅观,是股跛子风,因为他是单脚跳。不过跛子风无所谓,管用就行,石敢当身披数千斤石甲,就不信他不耗力,撑得一个时辰还撑得两个时辰啊?吴不赊打定主意,只要和他游斗,石敢当就会自己累死。
吴不赊奸,石敢当也不傻,早看破了吴不赊的心思。他也改了战法,不再理睬吴不赊,却向镖车冲过去,吴不赊若拦,无异螳臂当车,横扫就是;吴不赊在一边勾引騒扰,石敢当干脆不理睬,除了眼缝,全身上下,任你剑刺也好脚踹也好,就当搔痒了。
石敢当的目的本来就是镖车,毁了镖车就是他赢,吴不赊急了,叫道:“把镖车远远推开。”
王虎山忙指挥一干镖师推车,吴不赊嘿嘿笑,石敢当笨得像石滚,绝对追不上镖车,但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石敢当也在笑——边笑边长个子!原来石敢当把身上一些重叠的石甲往下移,一块一块接在脚下,石头接石头,接成两只长石脚,身高突然就长高了一倍不止。吴不赊本来比石敢当高一头,这会儿却连石敢当的屁股都够不着了,这么两条大长石腿迈出去,一步当平常人七八步,蹭蹭蹭,几步就追上了镖车。
吴不赊想不到石敢当还有这么一招,又惊又怒。他在前面拦不住,一眼瞅见石敢当下面接的两只石脚细细长长的,有了主意,蹿到路边林子里,一剑削下一棵碗口粗的大树,再去了头,剩下约摸丈许来长的一根大棒,一手夹住就来砸石敢当的细长脚。石敢当没防备,被他一树砸上去,还真把左脚下面的石块给砸掉了,石敢当一斜,差点栽倒,忙运功又把石头接上,顿时恼了,怒哼一声,把臂上重叠的石块接到手上,刹那接出两只长石手,双手突然加长,吴不赊再抱着树砸腿,他长臂迎着树干就扫了过去。
两下相交,嘭的一声,吴不赊连人带树往后倒飞,树干上冲来的力道,少也有千斤,震得他双手发麻,松手丢开树干。不过石敢当的石手臂也被砸断了,石块乱飞,但石敢当运功一吸,仿佛磁铁吸铁块一样,石头又一块一块地被吸了起来,眨眼又接成了一只长石臂,向吴不赊砸过来。吴不赊慌忙单脚后飘,树也不敢捡了。
吴不赊后退,石敢当就拿他无可奈何了,哈哈一笑,直冲向镖车。他长脚急迈,两只长手臂还像船浆划水一样前后划动,护住两条长腿,劲风呼呼。吴不赊即便想再抱着树干去砸,也会被石敢当的长手划开,砸不着他的腿。
“这石头怪,说他笨,他倒还笨成精了。”吴不赊暗骂,脑子乱转,忽地想到一法,把地下的黄土撮起一堆,喝一声:“风来。”
一股风应声而至,吴不赊这次用了全力,这股风可不小,吴不赊使一个旋风法,那风卷起地下尘土,呜呜卷向石敢当,在石敢当身周凝成一个数丈方圆的风场,连尘带土,声势倒也颇为惊人。吴不赊并不想靠这股风刮倒石敢当或借吹起的尘土打伤他,那也太天真了,他只想遮住石敢当的视线,让石敢当看不清路,找不到镖车,就算成功。
可惜他还是失算了,石敢当伸出手臂在眼前一拦,挡住眼前的风沙,眼光还是可以从石缝里看出来。刮起的风沙虽然连尘带土,视线不明,但还远不到让石敢当看不清路的地步,他只略略一停,仍旧急步追过去。
王虎山护在镖车前面,眼见吴不赊使尽玄功,始终无法拦住石敢当,顿时嗔目怒道:“我跟你拼了。”飞身纵起,一刀狂劈石敢当的胸膛。
“找死!”石敢当暴喝一声,迎着王虎山跃在半空的身子一臂横扫。王虎山不会玄功不能飞,身在半空,无法闪避,要是被扫上了,只怕五脏六腑都会被砸碎。
吴不赊没想到王虎山如此冒险,大吃一惊,忙收功散风,御风急掠过去,要把王虎山扯开。
石敢当矮矮礅礅,其实极富心计,他砸王虎山这一臂,乃是一箭双雕之计,明砸王虎山,暗中瞄的是吴不赊。吴不赊一掠而至,正中他下怀,挡在眼前的右拳早已蓄好了力,霍地一拳就砸了出去,拳头所击,正是吴不赊飞来的路线。
此时千钧一线,吴不赊若救王虎山,必定撞到石敢当的拳头上,而若不救王虎山,石敢当横砸的左臂必定要叫王虎山身死骨裂。
吴不赊脑中有刹那的犹豫,这是他奸商的本质,利益得失总要打一下算盘,但脑中突然闪过王虎山苍老的脸,还有那嘶哑的声音说的那句话:“这叫不义啊!”
热血猛然冲上头顶,吴不赊一声狂叫,右脚急蹬,身子同时一斜。他这时已将银针插在了胸前膻中穴处,能动的是左手右脚,所以用右脚蹬王虎山,这一脚把王虎山直蹬下去,堪堪闪过石敢当的左臂,但他自己却没能闪过石敢当拳头,一拳正中他前胸,刚好打在银针上。因为吴不赊身子是斜着的,石敢当拳头先碰着银针,把银针打了出来,才又猛力砸在吴不赊膻中穴上,把吴不赊的身子打得直飞出十余丈外,半空中鲜血狂喷。
膻中穴是人身十大重穴之一,石敢当这一拳满蓄劲力,又何止千斤,照理说,着了这一拳,吴不赊功力即便再强一倍,也是有死无生。但这世界上的事,就是那么巧,吴不赊身上逆行的气流给他以银针封在膻中穴处,便如一道坝,蓄了一坝水,石敢当的拳头先砸出银针,等于砸开了坝堤,一坝的水狂泄而出。这股力量可不是一般的大,如果说吴不赊体内气流在经脉中正常的冲击量是一百斤,那么这股积蓄已久的气流的冲击量至少是它的五倍以上,这股狂冲而出的气流刚好撞上石敢当的拳头,可就抵消了很大一部份拳劲。吴不赊虽然一飞十余丈,更是口喷鲜血,其实内伤不是太重,不过外伤倒是不轻,整个前胸一片青紫,一个多月都没能完全消除。
但最巧的不在这里,最巧的是,吴不赊体内狂冲而上的气流,在石敢当千斤拳劲的轰击下加速上冲,竟然一下子撞开了挡在上面的顺行气流,破关而上。关卡既破,随即直上重楼,终于百川归海;而逆行的气流一过,不再在前面挡路,顺行的气流也一泄而下,两股气流一顺一逆,竟是同时运行起来,很有点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的味道。
人身经络,有如江河,一江春水向东流,很正常,若偶尔因为地势的原因一江春水向西流,那也行。但如果同一条江里面,左边的水向东流,右边的水向西流,或者上面的水向东流,下面的水向西流,那算什么?
吴不赊体内,现在就是这样。他身体“扑通”摔在地上,直挺挺躺在那里发呆,不是摔晕了,两气流动,他脑子出奇得清醒,他是傻了。
两股气,一顺一逆,各走各路,再不相斗,偶尔碰头,也是相安无事。之前的俩冤家,成了俩亲家,甭提多客气。而顺着两气的流动,经脉的畅通,他全身充盈着无穷的力量,不过永远是一阴一阳,阴气到左手的时候,阳气到了右手,阴气到右脚的时候,阳气到了左脚,一冷一热,一柔一刚,极其怪异。
“一条经络里面,怎么可以同时运行顺逆两股气呢?走火入魔了?可又不像,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吴不赊完全不明白。
“吴小哥,吴小哥。”王虎山连滚带爬扑过来,他以为吴不赊被石敢当一拳打死了。别怪他误会,吴不赊被打得一飞十余丈,口喷鲜血,然后四仰八叉一动不动,那不是死了吗?可王虎山到面前一看,不对,吴不赊大张着眼睛一脸诡异,好像看见了极古怪的东西。王虎山奇怪了,顺着吴不赊眼光也往天上看,难道天上有仙女?没有,就见一只大山雀飞过,嘴里还叼着一条毛毛虫。那条毛毛虫好像很肥的样子,但肥毛毛虫很奇怪吗?
“莫非是被打傻了?”王虎山心中嘀咕,叫道:“吴小哥,你没事吧?吴小哥?”
“住脚!”吴不赊忽地一声狂叫,一闪不见。王虎山到是一愣:“住脚?别人都是说住手,住口,啊呀,看来真傻了。”
不过他这个念头只闪了一下,立刻就明白了,原来石敢当已追上镖车,正抬起一只脚,朝着镖车狠狠地踩下去。只要踩烂了五口大箱子,哪怕箱中什么也没有,就是五口空箱子,虎山镖局这十万两银子也赔定了。
千钧一发之际,吴不赊到了。他横飞过来的,双手猛推石敢当高抬在半空的脚,推得石敢当连脚带人打了半个旋转,差不多是背对着吴不赊了。来除了眼缝,吴不赊对石敢当身上的任何地方都毫无办法,但这一次他好像魔了,竟然双掌齐出,一上一下,同时打在石敢当后心上。
石敢当后心像甲一样,是六块石板组成的石甲,防护得密不透风,吴不赊双掌打在两块石板上,左掌打中的石板寸寸碎裂,裂为七八块。可是四五寸厚的青石板啊,而且圆圆滚滚的。以说,若换在以前,吴不赊就拿一个大铁锤,尽力砸十锤,也未必有这种效果,吴不赊这一掌,掌力之强,他自己都难以相信。不过右手那一掌就没有这样的威势了,一掌打过,青石板上灰都没掉一点。
不明白的人,看到的就是这样,左掌强而右掌弱,只有两个人知道不是这样,一个是吴不赊,另一个是石敢当。
吴不赊的左掌虽然碎碑裂石威猛无俦,但劲在外面,这一掌其实只是打碎了那块青石板,对石敢当的身体毫无伤害;右掌却不同,打出的是阴劲,劲在里面,透板而入,外面的青石板灰都没掉一粒,里面的身体却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石敢当后心一痛,如刀刺入,身子往前一栽,一口鲜血喷出,身上的石头纷纷落地,竟是再也披不起石甲,露出了里面的身子。他在地下打了一个滚,忽地一纵,狂掠出去。
吴不赊双掌打出前,只觉得体力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不由自主地就要发泄出去,但能一掌打得石敢当喷血,还从石乌龟壳里钻出来,他事先却完全没有料到。因此石敢当抖落石甲,他还在发呆,不知乌龟出壳算什么绝招。到石敢当喷血飞掠,他这才明白,看看自己手掌,怪叫一声,展开追风步,御风急赶。这一起步才叫有趣,左脚迈出是阳,右脚迈出是阴,到左脚再迈出时,阳已转阴。吴不赊猝不及防,自己差点栽个跟斗,百忙中一个旋身才换过力来。阴阳却没法固定,这俩家伙自己飞跑,吴不赊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用之前的老法子,一步一旋,却是迅快绝伦,石敢当虽然起步在先,给他几个旋子就追上了。
石敢当一听后面风声紧骤,越追越近,又惊又怒又怕,见路边山石片片,双手一吸,各吸了一块山石在手里,霍地回身,右手一扬,一石射出。这是玄天石甲中的飞石秘法,和一般的暗器不同,速度既快,力道又大,百余丈距离,一闪即至,军中强弩也不过如此。
石敢当对自己的飞石颇有几分自信,吴不赊也确实没料到石敢当还有这样一手绝招,全无防备,可以说,如果他是笔直追过来的,不说挨上一石头,至少也会吃一惊,或闪或避。他一停步,石敢当又可以跑出一段了。但吴不赊体内疯狂乱跑的阴阳二气帮了他的忙,他的身体顺着阴阳二气的规律在转,石敢当发石时,他是面对着石敢当的,但石到中途,吴不赊一个旋子,身体划一个弧线,早已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石敢当手中两块石头,一石不中,第二块石头再次飞射,吴不赊便又近了许多,已不过三四十丈,石头打过去更快。但石头再快也没有吴不赊旋得快,石到中途,吴不赊又已旋开。
石敢当惊怒交集,双手急吸,再吸了两块石头在手里,却停手不射,也不动。他知道自己跑不了,只是狼一样盯着吴不赊。
他不跑了,吴不赊当然也要停下来,步子停了,两股气却跑疯了,一时停不下来,在原地连转了四五个圈子,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生似午夜归家的醉鬼。
石敢当死死地盯着吴不赊,因为吴不赊一路是转着来的,他以为是一种独门身法,眼见吴不赊在原地转个不停,跌跌撞撞的,他还生怕吴不赊是诱敌,不但不敢出手,反而提心防备。他若知道真相,只怕要后悔得吐血。
吴不赊好不容易停下来,头昏脑胀,这么一路急旋下来,他能不晕吗?他连忙运气,二气各运转一周天,这才清醒。眼见石敢当双手各吸一石,身边还有一堆石头,他也心中暗凛,刚才两飞石给他阴差阳错地躲过去,但那种声势也着实让人心惊,真若隔近了被石敢当飞石连射,还真是不好挡。吴不赊脸上当然不露出来,斜眼瞟着石敢当,嘿嘿一笑:“石老板,做生意讲究有来有往,你这么招呼也不打拨脚就走,不太地道吧?”
吴不赊忌惮石敢当的飞石,石敢当却是有苦自知,他这飞石之法,不是暗器,是一种道术,把十余斤的石头打到百丈开外,而且要达到类似于强弩的速度,所消耗的功力非常惊人,尤其在受伤之后,根本撑不下去。这也是石敢当打了两石便不再打的原因,再打两块石头,伤势就压不住了,非吐血不可。见吴不赊不动手而是出声责问,他心中倒暗松了口气,一面暗调呼吸疗伤,一面冷笑道:“如此,倒是我石某人的错了?石某这里道歉,却不知吴…吴老板还有什么指教?”
吴不赊叫人老板,那是习惯,石敢当嘴里叫老板,可就说不出得别扭,心下暗道:“这小子莫名其妙,江湖上从来没听说过,突然钻出来,功夫怪,身法怪,和人打招呼还怪。”
“指教不敢。”吴不赊嘿嘿一笑,“石老板身怀玄天石甲秘技,乃是江湖中声名赫赫的高手,居然来劫镖,难道不让人奇怪吗?总得有个说法吧?”
石敢当在江湖上的名头虽然不如飘风子响亮,可也不小,居然学山贼劫镖,确实有点**份。听吴不赊一问,石敢当老脸一红,道:“明人不说暗话,石某不是来劫镖的,是受人所托来毁镖的。”
“我说呢,”吴不赊点头,“以石老板的身份,怎么着也不会来劫一支小镖的。却不知是受何人所托啊?”
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事情没办成也算了,再把托付的人也招出来,似乎是有点儿不地道。但石敢当冷眼看吴不赊的神情,估摸着若不把事主说出来,吴不赊必不肯甘休,而他胸中气血翻腾,伤势越来越难以压制,两相权衡,还是自己性命要紧,道:“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托我的是武威镖局的总镖头张武威。其实张总镖头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几家联镖,共同抬价而已,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既然虎山镖局实在不愿意,吴老板又出了手,那我石某人也不必在中间掺合了,告辞。”他一抱拳,回身就走,但两耳凝神,暗听风声,若吴不赊还敢追来,他便要拼着伤势加重的风险,以双石连发之术,竭力一搏。
吴不赊追下来的目地,不是要留下石敢当,主要是想确定这背后的主使。王千烈受他拖累而死,问清主使才好报仇。当然,如果石敢当是块肉,锅里煮得烂烂的,顺口也就吃了,但拎着两块石头的石敢当明显是块骨头,那就算了,狗才爱啃骨头,奸商只喜欢吃肉。看着石敢当溜走,他还抱拳笑道:“石老板好走,以后有生意还望照顾敝店,老宾主,八折优惠啊!”
这是他的惯话,却把石敢当郁闷得要死:当我什么人啊?
吴不赊回来,把石敢当是受张武威指使的话说了,众镖师纷纷怒骂。王虎山又连声道谢,吴不赊忙摇手道:“上次若不是少镖头相救,我早没命了,可惜我当时受了奸人算计,以致拖累了少镖头,不过既然是张武威指使的,一命偿一命,少镖头的仇,我必定要报。”
随后镖队收拾起行。镖还是要走,镖不送到地头,银子还是要赔的,吴不赊当然一路随行。
打了一场,错过了宿头,晚间便在路边宿营。众人睡下,吴不赊一个人摸了出来,身上阴阳二气太怪,要弄清楚才行。剑和掌好说,出掌,一阴一阳,出剑,时阴时阳,这反而是好事,阴阳不定,更具奇效,但追风步这么阴阳不定就不行了,这么打着旋子赶路,半天路赶下来,五脏六腑非翻过来不可。
吴不赊试着配合步子调气,一步阴,一步阳,身子打旋是因为两气互相赶着转,这是一害,但反过来也是一利。用滑步,当后面一股气急催上来时,身子斜滑出去,不但消了旋劲,反而借力前滑,身法又能快上一截,最重要的是省力,前步与后步之间根本不需提气,两气自动运转,他只要跟着前滑就是。不过不是笔直地往前滑,而是划弧,左一滑右一滑,像水里游动的蛇,既快又漂亮。
用这样的步法,再配上阴阳不定的剑法、掌法,威力倍增,吴不赊大是开心。
解决了步法问题,吴不赊想到了摄风术。想想有些头痛,一动追风诀,阳气顺行,阴气立时发动逆行,这样还能召来风吗?就算召得来,御使得动吗?一顺一逆,就好像同时下两个相反的命令,来,去,恐怕风要疯了。
吴不赊心中忐忑,试着一运追风诀,阳气发动,还好,风是给召来了,但阴气同时发动,可就出怪了。那风给追风诀召来,本来只是在吴不赊面前盘旋,阴气一动,那风突地一紧,猛然旋转起来,更发出暴怒的咆哮,恍似一只突然跌入陷阱的猛虎。
好好的风突然发狂,倒把吴不赊吓一大跳,细细一察,他明白了,原来那风同时被阴阳二气所摄,一股风在内里形成了两种力量,两力互较,相持不下,便旋转起来。本来无论是追风诀还是阴风诀,召来的风都是散的,这会儿在里面形成两股风互相争持旋转,就如两股麻绳,越缠越紧,散的风突然就拧紧了。俗话说五根指头要拧成拳头才有力量,风也一样,散的风,只能掀起尘土,但这一拧紧,力道可就成倍往上翻,同样一股风,突然之间就具备了惊人的力量。
吴不赊明白了原委,还有些不信,见前面横着一块山石,约有百来斤,本来他召来的风,不过能吹去石头上的尘土,最多再把石头边的小树吹弯了腰,若说吹起石头,那是做梦了。这会儿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把那风摄过去,那风咆哮着,猛然撞在山石上,竟把山石一下子翻了起来。
吴不赊狂喜,干脆全力运功,召来的风又强三分,剧烈的咆哮声震耳欲聋。吴不赊再向那山石一指,那风便如猛虎扑羊,狂哮着扑过去,竟把那山石卷了起来,扔出七八丈远。
“发财了!下发财了!”吴不赊目瞪口呆,一时间喜得手舞足蹈。
之前和石敢当放对,吴不赊最恨的就是摄风术全然无用,功力太低,摄来的风,面对石敢当的石甲,吹不动,刮不痛,自己耗力,人家歇凉,真真气死,但如果是这样的风,打在石敢当身上,那就有威力了。
这会儿刚好刮起一阵夜风,掠过林梢,如无行的浪子,吹着轻浮的口哨。吴不赊急忙运功抓住一股,阴阳互拧,轻浮的浪子立即变脸成为暴虐的恶棍。吴不赊看准边上一棵大树,约有两三丈高,腰围有大海碗粗细,便向树身一指,那风一纵过去,“轰”的一下撞在树干上,“咔嚓”一声,那树拦腰折断,轰然倒地。
“风虎云龙,摧屋倒树。”吴不赊喃喃念叼,猛地狂跳起来,“师父,我练成了一股怪风,真的就像一只虎,风虎啊!”怪笑声惊起一群夜鸟,被惊起的鸟儿大发牢騒,鸟言鸟语,把这不讲公德的奸商狠狠地鄙视了一通。
原以为给阴风煞害惨了,谁知因祸得福,吴不赊兴奋得一夜没睡,把风虎呼来叱去,直折腾到天明。一林子树给他弄得乱七八糟,自己也折腾了个半死,回到宿处时,走路都有点跌跌撞撞了,更别说摄风。但他坐息半个时辰,两气运转,到王虎山叫他吃早饭时,便又精神熠熠了。当然,腹中还有些空,功力耗损实在太厉害,这么坐一下可补不回来。随后数日,每到夜间,吴不赊便出来练功,先把追风剑、追风手配合着追风步练几遍,然后再练摄风术。他把自己练出的怪风命名为风虎,揣摸精熟,威力日盛,最初要借自然风才能撞断大树,到后来不借自然风,就是摄来的风,也能有相当大的威力,不说海碗粗的树,茶杯粗的树是一撞两断,若是普通的壮汉,一风虎扑在胸口,绝对有死无生,即便是石敢当那一身石甲,当胸撞上一下,也要叫声痛。
“我这风虎和风雷箭比,也不会差太远吧?”吴不赊得意洋洋。他心里当然知道,风虎不可能比得上风雷箭,风雷箭风中起雷,凝风成箭,那是多大的威力,岂是风虎能比的。不过吹牛不上税,不吹白不吹。
后面的行程,风平浪静,毛贼都没见一个,到地头,交了镖,拿了剩下的五千两银子。吴不赊之前还以张武威想赖,既然没赖,怕是日后还有阴谋。吴不赊猜不到他到底怎么想,但无论他怎么想,王千烈死了,吴不赊就一定要他抵命。
当夜住下,吴不赊对王虎山道:“总镖头,你们慢慢走,我先行一步,和张武威去做笔生意。如果顺利的话,我就直接回家乡去了,总镖头一切保重。”
“有劳小哥,我替烈儿多谢了。”王虎山深施一礼。
吴不赊展开追风步,阴阳二气交错追逐,左一滑右一滑,如一只风中滑翔的夜蝠,快得异乎寻常。吴不赊现在的功力,最多能跻身二流之境,与飘风子这样的一流高手比,差得老大一截,但吴不赊可以肯定,如果是比试御风而行,一天一夜之内,他绝对可以超过师父飘风子。当然,若再往下跑,随着功力的不足,他最终还是会输,但短期内一定可以赢。还有他的风虎,虽然他功力不如飘风子,但飘风子摄来的风,绝对没有以阴阳二气拧成的风虎那种暴虐的威力,除非飘风子用风雷箭。不过飘风子到底练没练成风雷箭呢?吴不赊也不知道。可以说,无论是飘风子还是阴风煞,若目睹了吴不赊的阴阳二气,一定会惊得目瞪口呆。
吴不赊现在的速度,一个时辰可以飞将近三百里,全程五百多里,镖队走了十多天,吴不赊不到两个时辰就飞了回来。
到了武威镖局,天还没亮,所有人都睡得死死的。吴不赊没见过张武威,不过这难不倒他,摸到内宅,拍醒一个丫环,问得张武威宿处,说是歇在三姨太房里。丫环指了地头,吴不赊拍晕她,轻轻飘过去。
此时天热,窗子是开着的,打着竹帘,吴不赊轻轻掀起帘子,夜风一般轻飘进房。外间睡着两个丫环,内间呼噜声如雷,吴不赊走进去,只见一张大床上,光身睡着一条大汉,四十多岁年纪,高大魁梧,一脸的络缌胡子;床里间睡着一个年轻女子,也是全身精光,只在腰上搭着一点小被子,丰乳肥臀,白生生晃眼。吴不赊腹中情不自禁就是一热,还好,他虽没成亲,妓院隔三岔五也是去的,倒不是菜鸟,不至于流鼻血。
有丫环指路,吴不赊来前也大致问过张武威的长相,和这汉子差不多,应该错不了。吴不赊轻轻飘到床前,熟睡中的张武威浑然不知死期已至,光光的胸膛上,随着如雷的呼噜,一颗心一上一下怦怦地跳着,非常打眼,吴不赊左手一捂张武威的口鼻,右手同时击下,正打在张武威跳动的心脏上。
体内阴阳二气是同时动的,所以他出手一定是阴阳掌,左手阳,右手阴,打在心脏处,响声都没有,外表也绝不现半点伤痕,但张武威一颗心却给这一掌打得稀烂。张武威眼一睁,弹了一下,手都没抬起来,人已经断了气。因为被吴不赊捂着了口鼻,他也没能叫出声来,小妾虽与他近在咫尺,却是全无知觉。不过张武威那一抬手碰到了她,她打了个翻身,这个姿势太刺激了,**高耸,双腿还微微闭着,吴不赊忍不住轻吹了声口哨:“好一堆美肉,到明日,又不知要便宜谁了。”
他飘身出来,整个武威镖局上下还在沉睡着,谁也不知道总镖头张武威已是一具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