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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我要进京去,我要跟爹爹在一起。”关莹莹闹起来了。
陈七星吓一大跳,忙道:“这时候正乱着,还不知朝中会怎么反应呢,你这时候去,不是更乱吗?”
“什么叫更乱?”关莹莹纤手叉腰、杏目圆瞪“爹爹出了事,你难道要我远远地看着?陈七星,你说,你什么居心?”
“师姐你听我说。”陈七星知道麻烦了,慌忙解释“不是远远看着,只是暂时别给师父去添乱。”还是不对,忙又补上一句“我去,我立刻进京去好不好?”
这句话终于起了点儿作用,关莹莹狠狠地瞪着他,眼圈儿却已经红了:“你立刻迸京去,要是爹爹有一点点事,我告诉你,陈七星,我——我死给你看!”
“好了,好了。”陈七星轻轻搂住她“师父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下的毒害我爹爹,你给我把他揪出来,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是,干刀万剐。”陈七星附和,心中苦笑。
陈七星即刻进京,其实却是先到卫小玉那边溜了一圈。照事先安排的,卫小玉、聂白涛打下泽州城就停了下来,楚闲文那边也一样,先整顿兵马,看看形势,等待全国造反的浪潮形成。
陈七星到泽州,卫小玉、聂白涛接着,说了形势。自然是一片大好,泽州、光州的郡兵差不多都已经扫荡干净,附近州郡本身也有暴乱,自己都顾不过来,更不可能调兵来打。来也不怕,卫小玉、聂白涛十万人可是精挑细选的,而且装备精良,战斗力非常强。楚闲文那边则是胜在人多。
聂白涛道:“关外郡兵,很少有一个州能有两万人以上的,朝廷想靠地方是不可能了,除非调禁军出关,或干脆调西军人关。”
陈七星的消息面自然比聂白涛广得多,点点头,道:“天下皆反,想从各地调兵基本上没有可能了。这些兵其实也打不了仗,吉庆公主自然知道。调西军?”他略一沉吟,摇头“暂时不可能,阮进才死没多久,吉庆公主还没能完全掌握西军。所以唯一的可能是,禁军出关。”
天魄帝国军力分为三类,一类是各地方郡兵,总数四十万左右,散在全国二十一州,总量不小,战力却不强,尤其散得太开,小规模的暴乱还可以应对,这种大规模的反叛,郡兵完全无能为力。第二类是禁军,总人数二十万,由朝廷直辖,全部驻扎在天魄原内,东面赤虎关两万,虎视帝国广阔的内陆,西面黑鹰关三万,锁钥西北,是防止狼族攻入帝国心腹的最后一道关卡,余下十五万人驻扎在魄京周围。禁军无论是训练还是装备都是最好的,照道理来说也应该是整个帝国最强有力的军队,内部有乱,东出赤虎关;西部有警,西出黑鹰关,二十万禁军,便是帝国藏在鞘中的利剑,长剑出鞘,将斩碎一切幻想。
设想是美好的,但事实往往是残酷的,最初威慑天下的禁军其实早已经是个花架子,装备虽然依旧精良,可也就只是装备精良而已,他们不缺武器,却缺乏战斗的精神。当年阮进率十万西军入关,二十万禁军噤若寒蝉,屁都不敢放一个,便是明证。
第三类是边军,总数六十万,守御着帝国广阔的边疆。其中规模最大的就是西军,总数三十余万,西军守御着帝国最孤寒僻陋的西北,与西北狼族千年苦斗,锤炼出了最强悍的筋骨,这是整个帝国最苦的军队,却也是帝国战力最强的军队。当年幻日血帝席卷天下,打下了黑鹰关以东所有疆土,可就是过不了西军扼守的黑鹰关,最终败亡。
但阮进新死,吉庆公主还没能彻底掌握住西军,所以调西军入黑鹰关暂时是不可能的,吉庆公主唯一能用的,只有禁军。
“应该是这样。”聂白涛赞同“以禁军为主,纠合各地郡兵,实力也不可小视。”
卫小玉道:“光禁军就有二十万人,装备还是最好的,怕要请楚帮主来,联手应对才行。”
陈七星微微一笑:“禁军不会全部出关的,首先黑鹰、赤虎两关的五万守军是无论如何不会动的,然后总还要留几万人镇守魄京。估计出关的,最多十万人,不过如果凑上周遭的云、平、梅、济数州郡兵,凑个二十来万人不成问题。”
“要只是二十万人,不要盐帮,仅我两帮就包打了。”聂白涛豪气十足。
“不过我估计禁军用兵的第一个对象不会是我们。”陈七星想了想,道“首当其冲的应该是相州。一则相州近,二则事起于相州,相州平灭,具有象征意义。”
“也是。”卫小玉、聂白涛一起点头。
“你们多作点准备,我去京中看看,随时联系。”说是走,其实待了一晚上。与卫小玉分别了一个多月,不能不抚慰啊。第二天一早陈七星骑鹰人京。
有鹰大在京中,消息其实是畅通无阻的,陈七星去不去京师妨碍不大,但他挂着关山越,不知吉庆公主会不会翻脸无情把关山越推出来做替罪羊。当然,有一点很明显,关山越这黑锅是背定了的,关键是力度的问题:是把帽子扣在关山越头上,还是干脆要砍关山越的头?陈七星担心的就是后者。
还在中途,陈七星就收到了鹰大传来的消息,朝廷果然将罪名扣在了关山越头上,废除了关山越国师的称号,将关山越押进了天牢,整个松涛宗也全被软禁了起来。朝中也有杀关山越以平民愤的提议,不过给吉庆公主压了下来。陈七星明白,这不是吉庆公主好心,而是吉庆公主不傻,知道百姓造反主要是冲着她的,那“吉庆不吉、杀之大庆”的口号便是明证,杀关山越,平不了民愤,却只能是寒了手下的心。
“这女人倒也不是太傻。”陈七星心中冷笑,只要吉庆公主不想杀关山越来顶罪,他也就放心了,思绪放开去,却突地找到了出路“对啊,这正是个机会啊。”
以陈七星对关山越个性的了解,要关山越原谅他,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的。除非他死,这个结解不开。可阴差阳错,关山越带着松涛宗绑在了吉庆公主的马车上,现在更被扣了个替阉党卖命害死彭操的大帽子,关山越便有心从吉庆公主的马车上跳下来也是不可能了。而只要造反成功,随着吉庆公主这架马车的倾覆,关山越带着松涛宗也会沉下去,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翻身,光明七宗之一的松涛宗就此完蛋。身为松涛宗现任宗主,关山越怎么向死去的祝五福和松涛宗列祖列宗交代?
但陈七星却有办法救得了松涛宗。
这就好比一个天平,一边是包勇、祝五福的仇,一边是整个松涛宗的覆灭,关山越要哪头呢?是誓要杀了陈七星,然后整个松涛宗全体覆灭,还是放过陈七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是后者,他心爱的女儿关莹莹便可以获得幸福,整个松涛宗也可以得救。
“师父会怎么选择?”陈七星一颗心一时怦怦乱跳。
他不敢肯定,但与先前的乌云压顶相比,他眼前至少看到了光明。
巨鹰带来的消息毕竟比较简略,进京后,获得了更详细的消息。关山越处事不慎,激起民变,朝中反应非常大,那个酒色皇上甚至都大发了一场脾气,若不是吉庆公主一手撑着,还真有可能要掉脑袋的。现在关山越进了大牢,尚方义和松涛宗所有人都给软禁在府中,惶惶不可终日。至于朝廷方面,已经作出决定,以禁军殿帅鲍义夫为统帅,率十万禁军出关,镇压民变。后面的事,就要看禁军出关的结果了。如果禁军能把民变压下去,那么关山越最终当然也不会死,吉庆公主卖了这么大一个人情,关山越不论心里觉得冤枉也好委屈也好,以后都只能死心塌地地给吉庆公主卖命;但禁军若败了呢,那完蛋的也不仅仅只是吉庆公主,也包括关山越和整个松涛宗,正和陈七星想的相同。
“京中的戏,还得去关外唱。”陈七星心中兴奋,暗暗击掌,不过先给关莹莹发了封信,大致说了关山越的状况,当然是捡好的说。只说关山越虽然被关着,其实没什么大事,更没受罪,而且保证,朝廷真若有害关山越之心,他立马再劫一次法场,必定救关山越出来。有这封信,关莹莹自然也就能稍稍安心了。果然关莹莹随即回信,大大地夸赞了他一番,让他就留在京中,时时留意,决不能有半点儿闪失;若有半点差错,决不相饶;若做得好,事后有奖。
陈七星刚好要腾出手,搞定了这丫头,也就松一口气了,让鹰大收集所有有关鲍义夫和禁军的情报,同时与卫小玉、聂白涛、楚闲文联系,仔细筹划,要一口吞掉禁军,打掉吉庆公主的最后一丝幻想。然后飞速入京,在西军入关之前,抵定大局,到时情势所迫,关山越必须作出选择。陈七星越来越肯定,面对整个松涛宗的覆灭,关山越唯有选择忍让。当然,关山越心中会很恼怒,会更恨他,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鲍义夫率禁军出关,在赤虎关外会合云、梅、平诸州郡兵,共二十余万人,宣称百万,正如陈七星所猜的,直杀相州。
戴平生打下相州后,又有附近州郡不少豪强来投,裹胁百姓,也有二三十万人,自以为势大,也不怕禁军,挥军迎战。禁军战力虽然不强,比郡兵还是要强些,而戴平生手下人虽多,却只是乌合之众,其实别说还有十万禁军,就是二十万郡兵,戴平生也是打不过的。一战大败,尸横遍野,戴平生逃回相州,手下已不过二三万人。这下吓住了,却也不甘心束手就缚,知道相州守不住,便就弃城而走,裹胁财物,便往泽州来。为什么往泽州?很明显,泽州有卫小玉的大庆军啊,挨着泽州,光州还有股青龙帮,据说声势更大啊,既然都打大庆军的旗号,自然要来投奔。
泽州与相州之间还有个宾州,却不过两万余郡兵,且还散在各地,哪里拦得住戴平生的大庆军,一路杀过去,便如蝗虫过境,更又裹胁百姓,到得泽州时,居然又有了十几万人,只不过与卫小玉、聂白涛的十万精锐不同,他这里面乱七八糟的什么人都有。聂白涛看了冷笑,卫小玉倒是为大局着想,欢言接纳了,说好同仇敌忾,联兵与鲍义夫对抗。戴平生眼见卫小玉的大庆军纪律森严,装备精良,士气竟似乎还在普通郡兵之上,本来有些低落的胆气这时又鼓了起来,请为前锋,从自己的十几万人中挑出五万精壮些的,迎击朝廷大军。
鲍义夫一直追着戴平生的尾巴杀,不过跑在最前面的不是他的禁军,而是几万州郡兵,先前追得起劲,不想戴平生突然鼓起勇气杀了个回马枪,顿时大败。戴平生胜了一场,得意洋洋,鲍义夫却亲率禁军上来了,两下交锋,戴平生再次大败,还好,有卫小玉接应,总算逃了出来。
卫小玉、聂白涛与鲍义夫的禁军碰了一下,也往后撤。真要打,未必就输,无论卫小玉还是聂白涛都有这个自信,但陈七星不想久拖不决,要一次干净彻底地把禁军消灭,然后进军魄京才能不受阻碍,所以让卫小玉、聂白涛往后退,一直退过玉水,却又令楚闲文精挑十万精锐暗伏在玉水西岸。
鲍义夫知道光州还有股大庆军,甚至势头更大,但他不知道的是,无论光州的大庆军还是泽州的大庆军,其实是受一个人指挥的。他得到的消息,光州的大庆军以青龙帮为主,打下光州后一直没动弹呢,那就要抓住机会,先歼灭了泽州这股大庆军,再乘机去扫荡光州,根本就没有提防。
军到玉水,大庆军似乎逃得急,浮桥都是现成的。鲍义夫想也不想,挥军过河。即便有现成的浮桥,二十万大军想过河,那也不是一天半天的事,到天黑,才过去十多万人,还有差不多一半在这边呢。也不急在一时半刻,布下警戒,便就在河两岸宿营,余下的天明再过河。
半夜时分,上游突然冲下来数十艘火船,将几条浮桥全烧了。鲍义夫虽然吃了一惊,也没有多想,只传令已过河的军队小心警备,若敌人冲营,那就死命抵住,只守不攻,拖住大庆军,他后军过河后刚好可一举全歼。
他想得挺好,事情的变化却大出意料,大庆军并没有趁着烧断浮桥的机会冲击他西岸的军营。一夜无事,天明后他开始架桥时,背后突然莫名其妙地杀来大批军队。禁军猝不及防,顿时大乱。鲍义夫惊怒之中一面下令拼死抵抗,一面急令西岸大军架桥过河支援。不想西岸也突地响起喊杀声,却是卫小玉、聂白涛回头杀到了。
鲍义夫大军给一条玉水隔成东西两段,首尾不能互应,军心已乱。人数上,无论东岸西岸都不占优势;战力上,无论卫小玉这边还是楚闲文那边,都是挑的精锐,不输于禁军,强于郡兵。若鲍义夫手中二十万人全是禁军,倒也能打一下,可他手中禁军只有一半啊,另外十多万人是州郡兵呢,打顺风军还好,这种乱仗,一冲就垮。
几乎是一个冲锋,州郡兵就崩溃了,哭爹叫娘四处乱窜的败兵还冲乱了禁军勉强摆成的阵势。到晌午时分,鲍义夫手中再也找不到一支成建制的军队,全乱了。二十多万军队加十多万民夫被大庆军围在玉水两岸砍瓜切菜般斩杀,血水入河,水涨三尺,塞在河中的尸体甚至差点儿阻断了玉水。
鲍义夫回天无力,只好下令投降。这~战,寄托了吉庆公主几乎全部希望的禁军彻底覆灭。
陈七星并没有亲临玉水指挥,他一直待在京中。收到禁军覆灭的消息,他知道第二步棋可以开始走了。于是,令鹰大小心盯着京中情势,自己坐鹰直飞化州。到这个时候,他这个小陈郎中可以出面了。
因了上次叩头借粮的事,化州百姓感陈七星恩德,如今天下大乱,独化州不乱。杀吉庆公主?没那闲儿。化州百姓最关心的,是要找到叩了数十万个头救了他们的小陈郎中,因此陈七星过来时,化州倒是非常安静。
化州的事,朝中本来争吵不休,结果阮进突然暴死,吉庆公主为了稳定局势,就让顾书青暂代了化州牧。陈七星到州牧府,报上名去。不多会儿几个人一窝蜂拥出来,最前面的是三义,后面紧跟着顾书青和朱梅山。
“真的是陈大人!”三义一见陈七星,顿时就喜得大喊大叫起来,随后,顾书青、朱梅山也连忙上前与陈七星相见。顾书青也是惊喜不胜,问起陈七星的事。陈七星早就编好了,只说那日给山洪冲入山涧,虽然被山民所救,但脑袋不知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竟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直到最近伤势渐好,脑子才慢慢清醒过来,这才出山。
“顾大人,我师父呢?”刚一坐定,陈七星便问了起来。
关山越在相州的事,闹得天下皆知,顾书青等人自然都知道了的,甚至也知道关山越已经给下狱的事,这会儿可就有些不好说了。
顾书青顾忌多,高成义却是个直性子,一口就给爆了出来:“陈大人,你师父被下大狱了。是被人冤枉的。这些狗官,从来都是有眼无珠的。”
“什么?”陈七星故作大惊,腾地站起,起得急,甚至带翻了面前的茶杯“我师父下狱了?为什么?怎么回事?”
“陈大人,你莫急。”顾书青眼见陈七星脸色大变,眼眶都有些发红了,心中感叹他师徒还真是情深,忙就劝慰“尊师是冤枉的,事情真相必能查清。”就把关山越当了国师,然后奉朝廷之命去相州安抚民心,结果白马郡太守彭操突被人毒杀,相州百姓不明真相,怪罪到关山越头上,朝廷也不问青红皂白,就撤了关山越国师之位,更又把他打下大狱之事从头至尾说了。
“师父。”不等他说完,陈七星已是悲叫出声,眼泪长流,叫道“彭操绝对不可能是我师父毒杀的!我师父一生光明磊落,绝不会做那种下作之事。”
“是,关兄绝不会做那种下作之事。”
“明摆着是有人陷害嘛。”
“朝廷那狗皇帝从来都是有眼无珠的。”
三义都是一腔义愤,纷纷发言。朱梅山、顾书青两个对关山越了解不多,而且读书人不像江湖人那么热血直肠,倒没有直接出声支持关山越,只是在一边劝慰陈七星不要着急。
“我父母双亡,师父待我,何止是师,还是父,我怎能不急?”他们越劝,陈七星越是急红了眼,一抱拳“顾大人,各位,多谢相告。我立刻进京去,这就告辞了。”
“我们陪你去!”高成义最是热心。
“对,我们陪你去!”李学义也不甘落后,来了个更绝的“狗皇帝真要有眼无珠,真要害关兄的话,我们就再去劫一次法场!”劫法场上瘾了。
“这主意好。”最稳重的老大胡秋义居然也毫不犹豫地点头支持。边上的朱梅山听得目瞪口呆,暗叫:“还真不愧了三义之名啊。”
陈七星有一整套计划,三义一起去根本无用。但三义这么热心,不能推辞,只得拿出一脸感激的神情,长揖到地:“三义义薄云天,陈七星在这里多谢了。”
“陈大人不必客气。这种事,我化州三义义不容辞。”三义都是一脸昂然。
“陈大人稍等。”三义的义气似乎也感动了顾书青“先还是要走正途。尊师是一代宗主,松涛宗也是名门大派,不可孟浪。我写一封奏章,陈大人你也可以写一封奏章,再走走吉庆公主的路子,或能给尊师洗清冤屈。”
“顾大人所言有理,多谢了。”陈七星忙又一揖到地,一脸诚挚。
顾书青当即写了一封奏章,把关山越在化州为百姓筹粮的事说了,望朝廷能慎重考虑。其实他这个奏章没有什么用,官府历来的习惯,出了事是要找替死鬼的,这事又刚好是关山越弄出来的,黑锅不扣他身上扣谁身上?不过出于人情,他得写,而陈七星当然又再一次长揖作谢。而看他泪流满面,一脸感愤,甚至是有些张皇失措的样子,顾书青、朱梅山几个是更加感动,果然是师徒情深啊。
陈七星表现出急不可耐的样子,马也不骑,就是以魄带形。三义为义气所激,也是二话不说,以魄带形,跟着一路狂奔,一日一夜,过赤虎关,进了京城。
翻进魄京城时,恰是半夜。三义激情如火,高学义对陈七星道:“陈大人,要不我们就趁这半夜劫了天牢,把关兄救出来,你看可好?”
“就是!”李成义、胡秋义齐声赞同。
陈七星暗里哭笑不得,脸上却一脸沉凝,似乎有些动心,不过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多谢三位。以我师父的功力,真要想走,区区衙役捕快也拿不住他。他是受冤枉的,不愿走,所以才束手受缚,因此我们也不能孟浪,还是先去见我尚师伯,听他示下。”
“陈大人说得有理。”胡秋义是老大,到底还是稳重些,点头赞同。
松涛宗包括尚方义在内的所有人都给软禁在原先的宅子里。陈七星带路,摸到宅子前。外面有禁军看守,当然拦不住陈七星几个,从侧巷翻进去,到尚方义屋前。尚方义功力高,先就给惊动了,他已经睡下,翻身起来,喝道:“外面是哪位朋友?”
陈七星道:“尚师伯,是我,陈七星。”
“七星?”尚方义又惊又喜,慌忙披衣开门。
陈七星先隐隐有两分担心,害怕关山越有可能私下里把他的真面目给尚方义说了,关山越要杀陈七星,唯有尚方义能帮上手啊,现在细听着尚方义的回答,尚方义声音中隐隐含着惊喜而不是惊怒,悬着的心顿时松了下来:“看来师父还没跟尚师伯说。”却又凝思“师父为什么不跟尚师伯说呢?尚师伯是大弟子,又是四魄师,师父要杀我,唯一能助上力的只有尚师伯啊,是因为莹莹给我带走了,还是怕尚师伯脾气暴躁到处嚷嚷开去?”
他猜不到关山越的想法,但尚方义不知情,他的计划实施起来就更安全圆满,总之是件好事。
尚方义出来,一眼见院中站着四个人,倒是一愣,道:“七星,这几位是”
“他们是化州三义。”陈七星凝睛细看尚方义的眼神,确实没有隐藏的恼怒之类,越发肯定关山越确是没说,一颗心完完全全落到肚子里,便一一介绍了三义。尚方义自也知道三义名声,忙自见礼,听陈七星说三义是听到关山越出事赶来相助的,更是热情,忙邀三义进屋。
陈七星一进屋,眼圈就红了,叫道:“师伯,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现在是被押在牢里吗?可曾受苦?”
“七星你莫急。”看陈七星激动,尚方义倒先劝他一句,不过自己却又激动起来,叫道“你师父是被冤枉的,也不知哪个狗贼暗施诡计。”便把关山越在相州的事又说了一遍。
“你师父知道自己给算计了,可也没办法。百姓又闹了起来,朝廷急召他回京,一回京师,不问青红皂白就夺了国师之位,打下大牢,我们也被软禁了。不过倒是没吃苦,昨天我还去牢中看了他呢。吉庆公主打了招唿,给了个单间。”
陈七星听他说还去牢中看了关山越,心中一跳,不过他一直留心着尚方义的眼神,尚方义又是个暴躁性子,心底若暗藏着心思,神情中一定会有异样,这时却完全看不出来,心中也就越发肯定,道:“师父没吃苦吧?”
“那倒没有。”尚方义说着又补了一句“吉庆公主还是很给面子的。另外,你小陈郎中的名声大,便是京城也传遍了,知道是你师父,人人相敬,也没人敢为难他。”
“那是。”高成义在一边叫“不看僧面看佛面,小陈郎中的师父,谁敢为难?”
陈七星道:“那吉庆公主是怎么说的?”
尚方义道:“吉庆公主也很为难啊。公主其实知道,相州的事,是冲着她的,尤其这个时候,她正要人助力,可这事说不清楚啊,百姓又乱,也没法子查,所以只有先让你师父受点儿委屈,等把暴乱镇压下去,揪出背后黑手,到时冤屈自白。”
“这倒也是个办法。”胡秋义赞同。
“吉庆公主心中倒也明白,只怕禁军兵败后,她慌起来会对师父不利。不过即便要推师父做替罪羊,也不会说杀就杀,但得盯紧点儿。”陈七星心中拿定主意,脸上却装出没主意的样子,道:“尚师伯,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尚方义皱眉“只能等,等禁军镇压了相州暴乱后,再慢慢调查真相,揪出凶手。”
“禁军大败的消息要传回来,看来还要几天。”陈七星心中转念,嘴里却道“我不能坐等,明天我去拜访吉庆公主,再给朝廷上表为师父喊冤。”
“好。”尚方义大喜赞同,不禁感叹“关师弟收了你这个弟子,是他的福气,也是我松涛宗的福气。”
莫怪他有这种感慨,他虽是四魄师,在松涛城也是一方之豪,可到了京师,尤其关山越出事后,他才知道自己的渺小。什么尚大爷什么四魄师,碰上衙门冰冷的墙壁,屁都不是,朝廷一道旨意,说软禁就软禁,他束手无策,还不敢反抗。他不是江湖浪人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他可是有家有业有老有小,身后整整一个松涛宗呢,哪敢乱来?这几天,真是急白了头发,他性子又是躁的,那份憋闷焦躁啊,可别提了。
然而陈七星不同,小陈郎中名动天下,而且还是按察御史,有官身,更何况身上还有天子金牌,见官大三级。尚方义自己跑,谁也见不到,谁也不理他,陈七星出面,这魄京城里除了区区几个人,谁都要点头弯腰,这差别大啊,他能不感慨吗?
第二天一早,陈七星便去了吉庆公主府。
此时禁军大败的消息还没传回来。在吉庆公主想来,十万禁军精锐加上十数万州郡兵,镇压一群暴民还不是马到成功的事,首先作乱的戴平生不就是一战而溃吗?虽然暴民打出了“吉庆不吉、杀之大庆”的口号,败坏了她的名声,但只要暴乱平定,也同样可以彰显她的威名啊,此后谁还敢跟她作对?因此陈七星在吉庆公主脸上所看到的,是一切尽在掌控的霸气,那双凤眼,目空一切。
还好,对陈七星她还算是比较客气,虽然关山越把事情搞砸了让她有些生气,可陈七星依仗的并不是关山越这个师父,他本身就是名动天下的小陈郎中,后面还有个孤绝子,再然后,纪元的脸还得陈七星治呢,所以当陈七星红着眼恳请她为师父伸冤时,她满口答应,着实温言抚慰了几句,这才打发陈七星回去。
陈七星随后又去了御史台,把自己和顾书青的奏章递了上去。其实现在整个朝堂都在吉庆公主掌控之中,御史台就是张门脸儿而已,但陈七星本就是做样子给人看,所以还是要来。
然后陈七星又满城去拜访说得上话的朝中高官。普通的按察御史,很难上得王公亲贵的门,但陈七星不同,名满天下的小陈郎中呢,谁也不是神仙,还保证能不生病了?今天你牛气敢不见小陈郎中,明儿个你病了求上门去时,儿啊孙啊,你就跟着喊祖宗吧。所以陈七星上门,谁都得见,不论说得上话说不上话,都是满口应着,其实当然没他们什么事,不过陈七星仁孝之名却满城传开了,都说关山越收了个好徒弟。
陈七星要的就是这个,他的好名声越响,关山越就越拿他无可奈何一一开口也没人信啊。
陈七星进京第三天,禁军大败、全军覆灭的消息终于传进了京中,魄京城顿时失声,随后便乱作一团。朝中再次爆发激烈争吵,一方是害怕大庆军趁势打进京城的王公亲贵,要皇帝立刻下旨,调西军人关,先保京师,再出关平叛;另一方则是吉庆公主为首的阉党,吉庆公主虽然大体掌控了朝堂,但军方势力另成一系,尤其是西军。阮进在中间经营数十年,势力盘根错节,她的手才刚刚伸进去,仅仅才触摸到一点点边缘,好比一只大象,她才摸到象尾巴上的一根毛,她就敢把大象引进屋里来吗?不敢啊。
当然,也是心怀侥幸,赤虎关天下奇险,一帮暴民,想打进来,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然后是,京中还有五万禁军,魄京城又是天下雄城,鲍义夫失败,肯定是平了戴平生后大意轻敌,野战不察为敌所趁,现在只守关守城,再不给这帮暴民机会,还不信就守不住了,所以吉庆公主坚决反对调兵。
而就在这种争争吵吵中,形势急剧恶化下去。
照陈七星的安排,在歼灭鲍义夫禁军后,卫小玉、楚闲文合兵一处,精挑二十万精锐,以最快的速度杀向京师。同时发出檄文,号召天下各路反叛的豪强齐赴京师,清君侧,杀吉庆,还是打出“吉庆不吉、杀之大庆”的旗号。有老亲王的商业网络,消息传得快,一时间天下响应,各路豪强纷纷赶赴京师,声势之大,甚至超过了当年的幻日血帝。
不过卫小玉等人虽然发出檄文,只是个姿态,既没想过要借各路反王的力,也没想把好处分出去,根本不等各路反王聚集,半月时间,便已杀到了赤虎关下。
赤虎关有两万禁军,加之赤虎关又是天下奇险,想打进去,本来并不容易,但陈七星预先在关内埋伏了唐之响这一着暗棋啊。卫小玉大军一到,立刻展开强攻,唐之响率三千精锐又突从关内杀出,禁军全无防备,霎时大乱,给唐之响抢了关门。关门一开,守将便知道大势已去,之前他也知道鲍义夫是降了大庆军的,便也举白旗投降。卫小玉、楚闲文随即率军直杀魄京城,数日后便兵临魄京城下,将京师围了个水泄不通。到这会儿,吉庆公主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厉害,却是悔之晚矣。
这些日子,陈七星一直在城中各高官府第奔走,请他们帮关山越说话,为了显示心中的焦急,甚至容华郡主那儿都没有去。一面又急师之难,一面又去容华郡主身上风流快活,那算怎么回事,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容华郡主本人知道啊,他可不想让心爱的女人对自己有什么看法。倒是每天跟关莹莹通信,无非是安慰,总是说见了什么高官,人家怎么答应了,又说关山越在单间住着,只是不得自由,其他一切都好,就跟在家里雅间中静修一样,让关莹莹放心。他花言巧语,关莹莹倒也信了,每次都要夸赞他几句。
陈七星唯一没去的,就是大牢,他不是没办法去见关山越,而是不敢,也是时机还没到,直到卫小玉、楚闲文率军打破赤虎关的消息传来,他知道,时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