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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云表虽于惊涛骇浪中,避过驼煞裘泽林一把淬毒钢针,但一时间,先机尽失;同样的,驼煞裘泽林因图谋不逞,一副丑恶面目,也由此暴露无遗!
这位过去武林中的鬼不惹,老羞成怒之余,显然只有付诸一不做,二不休了!
可是,就在这位鬼不意凶睛灼灼,方欲趁机拚搏之际,无巧不巧,正巧碰上那名疯妇于这时狂奔入谷!
驼煞耳听疯妇口音,心中已觉几分不妙,待瞧清疯妇面目之后,脸色果然为之大变,只见他恨恨一顿足,挫牙骂道:“死贱人”
等他一声贱人骂出口,疯妇已然冲来台前。
疯妇上身一仰,正待纵步登台时,目光偶及台上的驼煞裘泽林,不禁木然一呆,接着惊喜交集地指着驼煞高叫道:“啊啊!良人,你怎不早说,原来你化装出门”
不等疯妇语毕,祭剑台上,驼煞裘泽林一声长啸,突如冲天巨鹤般,腾身而起!
疯妇紧跟着旋身追去,放声呼喊道:“天仪,我的良人,是奴家错怪你了,等一等,良人,让咱们两口子一起走!”
“去你妈的!”
回答是一声无情的断喝!随着断喝,半空中巨臂一挥,一蓬淬毒钢针漫空闪射而下。
同时,一阵狞笑遥空传来:“老夫元气无伤,羽翼完整,十八座分宫尚存有一十四座之多,姓华的小子,你来吧!哈哈,哈哈哈哈!告诉你华小子,中州华家,迟早要被老夫一手灭绝,今天在场的朋友,你们大家等着瞧就是了!”
笑声满谷缭绕,转眼与人影一并消失无踪。
太平谷中,空有着万千高手,但由于事出突然,人人慑于老贼之淫威,一时之间竟无一人敢于出手拦阻。
而这边,祭剑台前,那名疯妇结果却未能如华云表先前那般幸运,针网罩落,疯妇闪避无及,抱头一声惨叫,仅仅三五个翻滚,登时奄然气绝!
风尘老人与华云表等人下台检视之下,最后经判明这名疯妇,果然就是那位冒牌七巧仙子上官丹妹!至于那名驼煞裘泽林,其为血魔韦老贼之化身,至此亦属不辨自明,毋庸多说的了!
第十届武会,终于在高潮迭起下告一段落。
中州华家第四代华云表,沿袭了游龙剑之封号,同时第四度为中州华家赢得武林盟主之宝座!
当晚,太平宫中大摆筵席,欢宴天下群豪。
席间,风尘老人向天下群豪宣布另一件大喜事,新任盟主文定后宫,小玉女司徒芳卿,以及孤苦情痴之奚玉环,不让娥皇。女英专美于前,同时成为太平宫未来之女主人。大婚之期暂不决定,将俟血魔及其全部分宫剿灭后,另行分柬天下!
华云表不胜酒力,遂席敬完一盅后,先行告退;丐帮帮主鹑衣阎罗,则领着五步神拳申奇正等一干丐帮弟子,接替主人,继续奉陪群雄放量豪饮!
华云表退席后,领着小玉女和奚玉环,去宫后花园中漫步舒怀。园中有座荷池,正是小玉女当日触景伤情饮泣处,华云表趁着几分酒意,乃含笑指点着告诉奚玉环,说出当日那段故事。小玉女羞不可抑,奚玉环则逗着去扳她的脸。两女正缠闹间,忽然听不到华云表的声音,不禁相继愕然返顾。她们看见华云表这时,正怔怔地望着一条花径发呆,均觉诧异之至她们当然不知道华云表和太平仙凤,在这条花径上首次相遇的经过。
小玉女不胜迷惑地问道:“怎么啦,你?”
华云表悚然一惊,如自梦中惊醒,连忙定神含笑答道:“啊!啊!没有什么,我只是在想在想来日怎办?老魔的话,并不夸张,他的确还有那么些分宫”
小玉女甚为着恼,不等准夫君说完,抢着辩白道:“你这人也真是,平日能说又能行,不意当上盟主,却反而变得糊涂起来,现在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今天的你,已掌有号令天下武林之权?就算你不愿全都倚重他人力量行事,但丐帮可不算外人呀!风尘老人以次,有严老总、有七长老、有百步神拳和小胡,还有那些数不清的香主护法,这些不都是我们的基本力量吗?至于其他门派,别的不说,至少华山、武当、少林三派,总该不成问题吧?”
小玉女顿了顿,接下去说道:“另外还有,我父亲、我母亲,以及万里追风、半帖圣手、赛华佗等等,你说上述这些人,他们哪一位不能为你分忧?哪一位不能独当一面?你居然会为这个烦心,也真是可笑之至!”
华云表非为此发愁,这时乐得换上一副笑容,接口打趣道:“是呀!最重要的还有一个小玉女”
太平宫中狂欢三日,各路豪雄相继扶醉散去。最后仅留下百步神拳和胡毕义二人暂住宫务,余人均约定一月之后,于太原丐帮总舵会师。七绝夫妇劫后重圆,正好趁此各处走走。至于万里追风、半帖圣手、赛华佗、孤鸣布衣阳步术,以及少林意净大师、意明大师,武当云真子、鹤真子、华山首剑、三剑等人,都将于一月后赶去太原相会,太平宫中,于是又由绚烂趋于平静。
留守宫中之华云表、小玉女、奚玉环、怪叫化和百步神拳申奇正等数人,每日集会一次,详拟来日进剿魔帮之步骤和计划。
在第九天清晨,太平宫前,忽然出现一名缁衣老尼,老尼身后跟着一名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女,华云表、小玉女和奚玉环等三人,是时适在宫前阳光下漫步,三人抬头之下,一眼便认出老尼身后那少女,正是前此血剑魔宫的那位三公主也就是那位第十八分宫娘娘,凭意想而为之取名菁儿的少女!
三人见到一名老尼忽将这位他们时在念中的三公主领来,均为之喜出望外,华云表连忙含笑迎上去招呼道:“请问这位师太”
缁衣老尼淡淡截口道:“施主不必多问什么了,倒是贫尼想先请教施主一句,听说施主曾面光此女之母,答应将来为其善视此女,未悉有此一说否?”
华云表忙答道:“确有其事。”
老尼接下去说道:“既然施主并不否认,那么,就请施主将此女妥为安置吧!
人已送到,贫尼心愿已了,有缘再见,贫尼就此告辞。”
老尼语毕,合十一躬,俯首转身,飘然而去!
华云表望着老尼背影消失处,愣愣然发了一阵呆,皱眉转身,喃喃道:“真怪,这老尼不知怎会晓得”
华云表自语着,目光偶及那名少女也正在那里发呆,不禁噢。了一声,连忙走过去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微微低下头去,答道:“韦爱玲。”
华云表、小玉女及奚玉环,三人听得都是一愣,华云表讶然道:“哦!你已经知道你父亲就是”
少女不待华云表说完,接着点了一下头,同时将脸孔垂得更低,轻声含羞地接了一句道:“报告少侠,我我后背的确有块朱砂痣。”
华云表又是一呆,惑然道:“你怎知道,我要进一步追问这个?”
少女羞答答地道:“这些都是刚才那位师太告诉我的,她说我的生母业已离开人世,死前曾托少侠寻找她的女儿,唯一的表记,便是在背后有着一颗”
华云表心念微动,拦着问道:“那么刚才那位师太,你知不知她是何许人?”
少女摇摇头道:“不知道。”
华云表甚为诧异道:“那么你们如何认识的?”
少女眼圈一红,再度低下头去道:“爱玲自经风尘老人从剑宫带出,便被安置在徐州附近一处丐帮分舵上,爱玲因跟那些丐帮弟子生活在一起,甚不习惯,是以又自分舵上,偷偷溜了出来,出了分舵,爱玲因无处投奔,便开始漫无目的地到处流浪。”
少女说至此处,稍为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大前天,爱玲来到子午镇,忽于无意中碰到这位师太,这位师太像是早就认识爱玲似的,当时将爱玲叫去无人处,一再盘问爱玲来路,爱玲见她老人家似无恶意,当下也就一切据实以告,这位师太听完,方始接着为爱玲述说出爱玲的全部身世;至此,爱玲才算有了一个姓一个不太光荣的姓氏之后,这位师太征得爱玲同意,便将爱玲带来这里。”
少女缓缓抬起脸孔,恳切地望着华云表,颤声接下去说道:“现在,韦爱玲只想请求华盟主一件事,便是请华盟主能立即见告,我那苦命母亲埋葬的地方,韦爱玲已决意去她老人家墓旁,结个草庐,长伴孤坟,以终此生”
这名楚楚可人的薄命少女,说至此处,眼圈儿止不住又是一红。
华云表苦笑笑摇头道:“这个”
底下,华云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因为那位苦命的分宫娘娘,最后究竟有没有经人收埋?这一切,只有天知道!
少女显得甚是疑讶,眨眼追问道:“华盟主怎么不说下去?”
华云表正感措词为难之际,身旁的小玉女忽然失声惊叫道:“不好!”华云表、奚玉环,以及那名静候解答的韦爱玲,闻声均是一惊。
华云表讶然转身道:“什么事?”
小玉女手指谷外,微微喘息着道:“我想起来了,刚才那老尼,脸孔虽然枯槁无血,双手却白腻如玉,这显然是由一名年轻女子所伪饰,除了太平仙凤美玲姐姐,绝对不会有别人,快!快追!再迟恐怕就要追不上了!”
小玉女匆匆说着,第一个拔步向谷外奔去。
华云表啊得一啊,也和奚玉环、韦爱玲等两女,跟后追出!
可是,四人先后一气追出数十里,一路上风动草木,蝉鸣更迭,那还有什么老尼的人影?
走在最前面的小玉女,这时心知无望,摇摇头,轻轻一叹,收身定步,小玉女身形甫定,华云表接着赶到。
华云表紧上一步,焦灼地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小玉女摇摇头道:“没有。”
接着,摇头喃喃道:“其实这也怪不得她,就是换了我司徒芳卿,在今天,可说也没有第二条路好走不过这也只是她应有的做法;站在道义上,我们可不能任她如此选择,看样子,这下可又得要辛苦万里追风祁天保一场了”
接着,小两口子默默转身,循原路回去,走了好一段,方和韦爱玲、奚玉环于途中会合,韦爱玲过来拉住小玉女,迫切地问道:“大姐,您刚才怎样称呼那位师太?美玲姐姐?”
小玉女苦笑了一下道:“是的,她的外号叫太平仙凤,太平仙凤韦美玲你的亲姐姐!”
韦爱玲一呆道:“她
小玉女叹了口气,苦笑道:“小妹,你不清楚的事情还多着呢,回去之后慢慢再告诉你吧!”
为着太平仙凤这一度出现,太平宫中几名小儿女,情绪受到激荡,当下乃由小玉女提出建议,提前由太平宫整师出发。
为怕血魔派人趁虚偷袭起见,太平宫中决定不留一人。
华云表认为全部人马在太原会师再行出发,声势虽壮,但目标也未免太大,双方一在明处,一在暗处,敌逸我劳,将难收取事半功倍之效,所以华云表主张,分出一支奇兵担负前锋重任,先行径扑血魔总宫!
此一主张,除小玉女之外,无人反对,结果五对一之比,宣告战略确定。
这支奇兵,华云表自任主帅,指定百步神拳为副手,韦爱玲化装随行。韦爱玲随行之原因是因为她自魔宫来,知道血魔总宫所在;虽然血魔总宫也许已经另迁新址,但由旧址加以追索,当不无蛛丝马迹可寻;同时,韦爱玲人极机灵,一身武功也不弱,必要时,尚可负起传讯工作。
另外,小玉女、奚玉环,以及怪叫化胡毕义,则按原计划前往太原,与等候在太原的大批人马会合,然后分出一股人手,来驰赴洛阳方面作为支援。
据韦爱玲之指称,血魔总宫自金陵迁出后,第二次落脚处便在北邙山中,只见北邙山范围颇广,韦爱玲一时也无法指出宫址之确切方位。
一经决定,马上付诸行动,当天夜里,六人便分两路离开了太平宫。
小玉女、奚玉环,以及怪叫化胡毕义三人先行出发;华云表、韦爱玲和百步神拳,则稍后一步,因为两者任务不同,华。韦、申等三人,须在出发前,先行化装一番之故也。
七月中旬,某一天,在阵阵扑面风沙中,洛阳北邙,一队送丧行列,正沿着一条崎岖山道,在哀穆气氛中,向北邙山中进发。
丧家显然并不富有,因为这支送丧行列看上去,实在太寥落了。
最前面,两名破衣中年汉子掮着两支引魂幡,稍后便是捧着牌位的麻衣孝子,再接着便是一具仅由四名苦力抬着的薄木棺材,棺材后面,四五名戴着半孝的死者亲戚,有的掮着土铲泥锹,有的捧着香烛纸马,全部加起来还不到二十人。
北邙前山,多为古代帝王之寝陵,普通人家,是不许任意在这地方落葬的。所以,这一支送丧行列于山道中,爬高越低,一直向山后荒凉处走去。一行走走停停,时且有人站到较高处,四下张望,很显然的,这一家好像连请个地理先生的能力都没有,他们一路停歇,一方面固然是为了力乏;另一方面则似乎是为了顺便察看有无合适之葬地,人生至此,也可说是够凄惨的了!
不意世上是事往往有出人意表者,这一家死无葬地,应该够悲伤了吧!可是,没想到,最后竟连无主荒山中,埋一把枯骨也都受到意外阻挠。那是当送丧行列越过四五道伏丘之后所发生的事;当一行走近一座枫林时,林中突然冒出一名彪形大汉,那汉子横身于道中一挡,叉手沉脸问道:“诸位想将这口棺材,抬到哪里去?”
所有送丧的人都呆了,大家看清这人年约三旬上下,浓眉粗目,一脸横向,生相极为可怕,说他是山中樵子吧,却不见他带有柴担,或者绳索箩筐一类的用具;说他不是樵子吧!可是,他却又在腰间插着一柄明晃晃的板斧。
送丧的那名孝子年仅十三四,他一见来人此等威势,早已吓得打抖都来不及,哪还回得出什么话来?
最后还是四名抬枢脚夫中,有一个胆子比较壮,他招呼同伴放下棺材,拉拉衣襟走过去赔笑道:“这位大哥”
不意话还没有说完,那汉子已然暴起一双突眼,冷冷抢白道:“谁跟你他妈的大哥二哥的?废话少说,抬回去!”
那名苦力给骂得一愣一愣的,跟着又堆起一脸笑容,打躬赔小心道:“是的,请这位大爷原谅小人不会说话不过,这个尚请大爷见怜,死者是城里麻油坊张四先生,张四先生在世为人,城里城外可说没有一个不知道,而张先生生前之潦倒,也是人所尽知,大爷知道的,有钱的人又怎会葬到这种地方来?不知道这一带不能埋死人,是否有甚说处,还望这位大爷明白示见。”
那汉子显然被一下问住了,他狠命白了那名苦力一眼,然后手一挥,带着老羞成怒的意味,喝道:“要葬,去葬在那边山洼里!没有什么说处,不准就是不准!
一句话说完,这里是老子每天走动的地方!”
那名苦力回头朝众人苦笑笑道:“我看,只好这样了”
其余的人当然无话可说,可是,饶是这样,事情还没有算完,就在那名苦力回到棺材旁边,弯下身子准备起杠时。那汉子忽又奔过来高喝一声:“且慢!”
先前回话的那名苦力,愕然直起身来道:“‘大爷还有什么吩咐?”
那汉子手探腰间板斧,狞笑道:“葬死人可以,葬空棺可不行,老子得先瞧瞧棺材里有没有装死人!”
众人惊呼道:“这”那汉子听如不闻,手起斧落“喀嚓”一声大响,一具原就甚为单薄的棺材,顿给劈开一道缺口!
板斧卡在裂缝中一扳一撬,棺木又是一阵格格震响,缺口扩大,一张死灰色的面孔,赫然于棺底出现,那汉子似乎看惯人死面孔一般,看到那张死人面孔,不但不恶心,反而甚为满意地点点头,接着,板斧一抽,挥挥手道:“好了,抬走吧!”
汉子目送一行抬着棺木远去,方始缓缓转身隐去枫林中。
另一边,在距离枫林约莫百来步的山洼中,五六名苦力开始挥铲挖土;这时,忽由棺木中传出一道细小的声音问道:“爱玲,去看看那厮有没有跟过来?”
那名孝子正是韦爱玲所扮,这时低头以眼角往后瞄了一下,怪声回答道:“没有。”
棺中又问道:“那么这厮你认不认得?”
韦爱玲想了一下,摇头道:“没有见过。不过,地方是不会错的了,爱玲记得,从枫林穿过去,有座废陵,陵前那座石碑底下,便是总宫后门出入口。那天风尘老人带我出来,便是走的后门,虽然那时是半夜,但我相信绝没有记错。”
华云表于棺中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为怕那厮不放心,也许会再度回头查看起见,等会你们不妨真的将棺木埋下,我以闭脉大法入定,三五个时辰大概还能勉强,你们只须留下一件工具就可以了,待天黑以后,我出来补好破墓,再去老地方与你们相会。”
韦爱玲有点不放心道:“不碍事吗?”
华云表笑答道:“放心好了!”
于是,众人挖好坑,将棺木放入,堆土成墓,烧化纸马如仪,然后遗下一柄铁铲,在刚才回话的那名苦力百步神拳的率领下默默离去。
天色渐渐黑下来了
一条灰色身形,悄没声息地自日间那座枫林内疚窜而出,山林后左右稍事张望,然后向左前方那片山洼蹑足扑去。
在惨淡月色下,那座甫于日落之前砌就的新墓,忽于这时开始微微震动,一颗死人头颅探穴而出
就在这时候,山坡阴影中,忽有一声暴笑划空而起:“老子怀疑得果然没有错,哈、哈、哈!”
大笑声中,身形自坡道上疾射而下,手中寒光闪闪,赫然挥动着的,正是一把精钢板斧。
华云表这时仅才露出上半身,闻声不禁大吃一惊,双肩抖处,全身猛自墓穴中疾拔而起。容得灰衣人执斧扑至,华云表已升空三丈有余,这时于空中一个回折,全身倒射而下,口中同时冷笑着道:“既知小爷出于诈死,就该想像到小爷一身功力,已高至何种程度,如今你这厮只图贪建奇功,竟敢独身前来,可见你这厮也是气数当尽,来吧!空棺无尸,未免浪费,正好由你朋友补缺”
灰衣人似已感觉情势不妙,可是,到这时再想抽身,事实上已嫌太迟;他刚将板斧抡动,眼前一花,敌掌已至,一声惊呼都没有来得及喊出口,喉骨已碎,嘴巴一张,顿时呜呼了账!
同一时候,在洛阳东城,一家参药铺子的后楼上,百步神拳、韦爱玲,以及一批丐帮弟子,这时正围灯而坐,人人都在眉心打着结,韦爱玲更不时走去窗口向夜空张望,不住在口中喃喃念着:“奇怪,这么久了,怎么还不”
晃眼之间,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直到韦爱玲第四次掩上窗门转过娇躯时,身后方始吱的一声怪响,自窗外飘然射入一条身形。
韦爱玲侧挪一步,正待表示欢迎,抬头之下,不禁一呆,接着大喝道:“好个大胆的贼子”
厉喝声中,纤掌一扬,便待向前面身着樵子装束,腰插板斧的来人奋身扑去,来人一闪身,抬头大笑道:“哎唷!我的好姑娘,别这样凶好不好?”
韦爱玲张口一啊,惊喜交集地瞪眼道:“你你怎么装成这副怪样子?”
华云表撕下脸上那副装扮死人的人皮面具,擦掉头颈间的污泥,笑着将适才之经过说了一遍,最后笑着说道:“想不到埋一个死人,竟比苦战一名劲敌还要累人,这厮能由我亲手安葬,说来也是够福气的了。”
众人都不禁笑了起来。
百步神拳走过来说道:“下一步棋,盟主老弟将准备如何落子?”
华云表转向韦爱玲道:“爱玲,你知道这座总宫有没有什么机关布置?”
韦爱玲想了一下,皱眉道:“照道理说,堂堂一座血剑总宫,谈布置自属在所难免,不过,小妹自第一分宫来到这座总宫之后,一直住在西偏院,平常走得最远,也只到这位于总宫中心地区的血剑大殿这一路的机关很简单,仅须避免触及地上那些红色铺砖便可无事;据说每一块红砖均有一根铁丝,联通宫中那座百铃机,红砖是活动的,一旦承力下陷,百铃机上警铃便会发出声响,小妹也没有试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韦爱玲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至于其他地方,小妹由于居住之时日短暂,所知极为有限,但依小妹之估计,重要布置可能偏重于前后出入口;另外当数那座血剑大殿以及后宫等几处布置比较复杂,我们假如仅作尝试性之查探,只要不过分深入,想亦无甚大碍。”
华云表点点头,转过身来向百步神拳说道:“小弟早就想过,兴建一座总宫,说来并非易事,老魔前此因一身兼具大善、大恶之双重身份,深恐为人识穿真面目,以是才有迁宫之举,如今此魔之真面目业已化暗为明,同时尚未完全弄清该宫前西席夫子即为风尘老前辈之化身,在这种情形下,老魔自无再迁新宫之必要。再说,该宫除总宫外,尚有分宫无数,已比狡免三窟超出五倍而有余,遇有必要,随时都有游窜之余地;综上所述,小弟认为,目前这座总宫,可能仍为老魔主力盘据所在,夷平老魔这座总宫,当可于老魔甚大打击。”
百步神拳点点头,韦爱玲抢着道:“那么我们马上就设法混进去如何?小妹负责带路!”
华云表摇摇头道:“目前还用你不着。”
韦爱玲不服道:“为什么?”
华云表笑道:“目前,我们只是在做准备工作,行动以敏捷为第一;你所知道的,并不太多,刚才经你那么一说,我们都已有相当了解,你如跟去,只有增加负担。”
韦爱玲朝室中那些丐帮弟子扫了一眼道:“难道他们”
她言下之意是想说,难道他们能去,我反而不能去?他们之中,谁比我韦爱玲更强?她算是话到口边留三分,没有一下说出来。
华云表当然听得出她话中未竟之意,当下又笑了一下道:“且慢表示不服,等我将话说完再提出抗议不迟。须知今夜我只带一个人前去,那便是神拳申大哥;同时申大哥虽然随我前去,事实上也不过属于掩护性质,进入宫内,仍然只有我一个人。”
华云表又转向百步神拳问道:“申兄同意吗?”
百步神拳连连点头道:“老弟妙算过人,奇正无不尊命!”
韦爱玲见百步神拳都对华云表如此敬服,自然再无话说。
于是,华云表和百步神拳开始装束。百步神拳除带齐应用物件外,仍是日间那副苦力模样。华云表则尽量模拟那名血剑魔徒之外貌,究竟像不像,由于时间不充分,也只有学得几分算几分了!
收拾停当,开始动身出发。
这时约莫二更光景,夜风拂面,已有几分凉意,月色亦较先前明亮甚多,华、申二人疾行如飞,转眼来到山中那座枫林附近。
华云表回头比了一下手势,首先穿林而入。百步神拳在林外等了片刻,听林中并无异样声响,方才小心随后跟进去。
枫林深约里许,林后是一片纵横荒丘,面对枫林出口处,果然有着一座颓坛的古陵。
这时,月色之下,在古陵之前,正徘徊着一名劲装佩剑武士。
那名武士双眉紧锁,不住四下张望,像要出声呼唤,而又有所顾忌似的,就在这时候,枫林中忽然缓缓然走出一名樵子装束的汉子,这名樵子脸面微俯,边走边打着呵欠,一副没精打采的疲惫相。
那名劲装武士一见樵子出现,如获至宝般,一个箭步上前,低声埋怨道:“黑狼,你他妈的这会儿是死在哪里去了?我打一更天出来接班,一直到处找不到人,试问你小子究竟有几个脑袋?”
被喊做黑狼的樵子,又打了个呵欠,有气无力地含混答道:“唔好困!他奶奶的,本来只想打个盹,没想到一靠下去就睡着了,唉!真难过,因得要死。”
那名武士冷笑道:“困!困!不晓得那一天,你他妈的这条小命不给困掉才怪!
早跟你说过,要你少跟大厨房里那浪蹄子缠在一起,你总不听,那蹄子一夜三个男人都不够她剔牙的,你他妈的又不是铜打铁浇,既要值班,又要赌钱,一有空又去陪那蹄子颠鸾倒凤,你他妈的想想吧!”
樵子唉了一声道:“老弟,你就是这样看不破,如今已非从前可比,不玩怎么样?你老弟最近有没有听到外面的风声?”
那名武士怔了怔,皱眉道:“你他妈的想到哪儿去了?帝君他们都不为这个操心,你我算什么东西?你黑浪一条狗命,难道比帝君他们的还要值钱不成?”
樵子轻轻一咳,又说道:“再说”
那名武士抢着接口道:“再说帝君这几天又不在宫中,乐得趁此偷偷懒是不是?”
樵子漫声道:“这种机会也不是天天有的啊!”那名武士狠狠啐了一口,轻声骂道:“就像除了一个帝君,现在宫中那些金银令主,以及各殿护法和香主都管不了你黑狼似的,哼!回去因你的吧!我他妈的可听不进你这些梦话。”
那名樵子忽然右手一伸,沉声道:“去可以,不过得麻烦带路!”
那名武士大吃一惊,正待奋力挣脱时,华云表五指一紧道:“乖一点,可获不死,你朋友大概也不比那名黑狼强多少,再动一动,本侠就先卸下你这条臂膀再说!”
那名武士脸色惨白,冷汗直流,知道挣亦无用;性命,终究是宝贵的,当下只得乖乖地转过身去。
华云表顺手拔出对方腰间那支长剑,右手一松,改以剑尖抵在对方后背上,低声命令道:“告诉你,愈合作愈好,这支宝剑利不利,你朋友自己有数!”
那名武士一声不响,缓缓走向陵前那座残碑,走近后抬脚一踢,那座残碑立即应势斜倒一边,同时于座石下面露出一个可容一人出入的洞口,二人一先一后跳入洞中,洞中远较入口处宽敞,有石阶逐级徐降,在第三级石阶旁有根滑桩,那名武士以脚尖一拨,身后洞口随即自动罩合。
走完下降之孔,眼前出现一座空院,两旁是蜂窝般一间间的卧室,迎面两三丈之外,隐约地挡着两间瓦门。
华云表轻喝道:“站住!现在可将眼前形势稍作解说。”
那名武士无可奈何地低声答道:“两边是我们铁剑武士的起居之处,这儿只是后宫的最外围,过了那两间石门,方是后宫重地”
那名武士迟疑了一下,接着苦笑道:“不过,这道石门尊驾要通过,恐怕不易,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无法帮忙。”
华云表心中一紧,忙问道:“为什么?”
那名武士苦笑道:“第一,守卫后门之铁剑武士,无事根本就不许轻越雷池一步;其次,我辈铁剑纵奉征召,也得先经过一番严格检查,宫中武士,彼此间面貌多少都有点印象,似尊驾这张陌生面孔,自不难一照面就被认出来。”
华云表道:“那么前门在什么地方?”
那名武士摇头道:“前门更严。”
华云表道:“严不严不用你管,我只问你它在什么地方?”
那名武士道:“它与后门距离甚远,越过上面土丘,在一座状如奔熊的巨岩下面,有着一片浓密蔓藤,它便在那片蔓藤背后。”
华云表接着问道:“它比后门严在什么地方?”
那名武士道:“它严在前后均无通路,而两翼则远达三里左右,都在监视范围之内;不像后门,因为内设石门重关,只安下一道警卫,平常情形下,您根本就无法接近那片禁地。”
华云表想了一下又道:“你们队长和队副住哪一间?叫什么?今天在不在?以及什么时候才有人来接你的班?”
那名武士答道:“左首第一间和右首第一间,分别住着他们两位,平常时候,我们都简称‘队座’和‘副座’而不名,他们本名如何称呼,事实上我们也不知道,今天仅有队副在,队长跟帝君出去已经好几天了,下一班交接约在四更左右。”
华云表一点道:“很好,朋友很合作,本侠甚至全部相信朋友你所说的这番话,为相对酬答起见,本侠现在仅点你昏睡两穴,人就搁在这几台阶上,最迟到四更左右,朋友便可重获自由,朋友请稍为忍耐一下吧!”
华云表口中说着,同时并指点出,这名武士识相之至,他任由华云表摆布,毫无反抗表示。
华云表处置了这名武士,定一定神,然后快步奔去右首第一间卧室窗下,压着嗓门只向室内轻喊道:“‘副座’睡了没有?”
室内有人沉声反问道:“谁?”
华云表低应道:“黑狼报告!”
室内哦了一下道:“甚么事?”
华云表知道那名武士果然没有骗他,心神一定,勇气倍增,当下故意以紧张的语气,低声说道:“报告副座,卑剑交值时,亲眼看见三条人影,由西南方扑奔前宫而去,敢请副座火速通报前宫,采取必要之戒备!”
室内一啊,失声道:“真有这等事?”
紧接着,一名灰衣汉子披衣奔出,华云表不敢抬头正面打量,只能从对方矫健的步伐上看出,对方身手显然相当不弱,以及从对方拖着一双拖鞋上,想见对方可能已经或正准备上床就寝。
那名铁剑副队长出屋后,又问道:“这是多久的事?”
华云表低下头,颤缩地道:“就,就是刚才”
那名铁剑副队长带着怒意道:“没用的东西,你看你怕成副甚么样子?”
华云表暗暗好笑,心想,你骂吧!“怕”就是“怕”这有什么办法?我不“怕”你,你恐怕就要“怕”我啦!
那名铁剑副队长一边于口中骂着,一边已向那两扇石门匆匆奔去,奔近石门,举手在石门上端一按,石门里边,立即响起一阵轻微的铃声,没有多大的工夫,伊呀一声,石门洞然开启。
门内探出一颗脑袋,向外问道:“是李副队长按的铃?”
铁剑副队长点一点头,促声道:“是的,有紧要事,本座须向值殿护法亲自报告!”
那名守门武士点头道:“副座请”
说着瞥及铁剑副队长身后,还紧跟着一名铁剑武士,不禁咦了一声道:“这位兄弟,你跟进来做什么?”
铁剑副队长愕然转身道:“谁跟进来了?”
一句话刚刚问出口,斧影已临面门。
华云表知道身处虎穴,手脚不快不行,是以右手斧取那名铁剑副队长,左腿一抬,正对那名锦衣武士心窝踢去,两名魔徒谁也没有来得及哼出一声,双双撒手归西!华云表右足一拨,右脚将那名血肉模糊的铁剑副队长挑去阴暗一角,然后再将那名锦衣武士的尸身,拖至一旁。
华云表在心底暗笑道:“半天工夫,连换三次衣服,再有钱的花花公子,也恐怕望尘不及呢!”
华云表刚将那套织锦武士服穿上,忽由通道一端,另外奔来一名锦衣武士,向这边高声问道:“刚才谁在按警铃?老三。”
华云表脸孔一偏,避开正面灯光,一面藉挥手搅乱对方注意力,迫促地道:
“是李队副,快!他报告有人正向前宫进扑,快去报告!”
那名锦衣武士一愣止步,一面转过身去,一面自语道:“真灵啊!帝君刚离宫没有几天,这批家伙就趁空模来了,哼!倒要看看这批家伙都是一些什么人物”
华云表不敢怠慢,一等那名武士快于通道出口消失,立即悄步蹑去身后。
通道外面是一座摆设盆景的花园,顶壁嵌满闪闪发光的碎石,虽然深处地层下,仍然充盈着一片光亮。
通过园门,是一座宫殿式的大厅。
现在,那名锦衣武士的身形自大厅中消失了,华云表却不敢马上跟过去,因为他知道过了这座大厅,即为全宫之心脏所在,机关布置之繁密,当不难想像,他不能效匹夫之勇,任性卤莽行事,一人陷身事小,将来如弄得群龙无首,信心丧失,可就要造成血魔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华云表正自犹豫间,前面大厅中,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同时传来一阵充满怒意的责问,道:“这是谁打的报告,说前宫有警?”
接着,只听得先前那名锦衣武士惶恐地回答道:“是锦衣三号他他说是后面铁剑队,李副队长来的报告。”
那人重重骂了一声道:“混蛋!”
接着,那名锦衣武士伴着一名黑衫中年瘦汉步出大厅,穿过花园,向通道这边走来,黑衣人边走边骂道:“前面太太平平的,鬼影子也没有一个,再说上面已加布了十道金剑岗位,连后宫都在监视之下,那批金剑武士难道还抵不上他们一名铁剑武士不成,叫锦衣三号去把李副队长叫来!”
华云表心想,这下糟了!到哪里去找锦衣三号?又到哪里去找那名铁剑李副队长呢?
纸包不住火,一场谎局,眼看着就要拆穿了!
华云表迅速盘算着,来的这名黑衣人,听语气,在宫中之地位显然不低,不是一名令主,也必是一名高级护法;不过,不管对方身份多高,他自信一样可以照常打发,至于完事之后,又如何出去,那只有等一下再说了!
就在黑衣人与那名锦衣武士,快要来到通道口,华云表蓄势待扑之际,迎面大厅中忽然警铃大作。
黑衣人猛然止步,讶道:“原来还真有”
不待说完,身躯一转,飞步扑去前厅。
那名锦衣武士呆了呆,身躯一转,也跟着奔了过去。
华云表心想,这厮与我现下之身份一样,大家都是锦衣武士,他能过去,我又何尝不能?
想着,身形一动,也跟着纵身而起。他怕脚下有陷阱,是以双目紧盯着前面那名武士双足起落之处,同时留意地面有无明显之特征,仅仅三五个起落,华云表便研究出一点眉目来了。地下铺着红白黄三色方砖,韦爱玲说,由西偏院到血剑殿之走法,千万不能踩着红砖;而今,这一带,情形恰恰相反,每一脚都必须落在红砖上!
华云表举一反三,知道宫中别的地方,可能有几处只能踩黄砖也不一定;总之,一句话,地面上的机关,也许全在三色方砖之交互变化。以后,每进入一处生地,只须稍稍留意一下,别人落脚在什么颜色的方砖上,循此以行,准能无往不利,华云表获得此一重要结论,心中甚感高兴。
穿过占地极广,但却空无一人的大厅,前面又是一座花园。
果然,华云表没有料错,在出厅之后,前面那名锦衣武士脚下步法一变,竟又改以地面上黄色方砖为落足点!
虽然同样是一座花园,不过,眼前这一座花园,所显示的气派和气氛,却大不相同了!
花园两侧,青石为廊,围以朱漆栏杆,栏杆上遍悬宫灯如流苏,也不知道上面通风口开在何处,那些六角宫灯,居然被一阵阵不悉来自何处的山风,吹得摇晃不定,园中有荷池、有假山,两廊绣帘低垂,帘后隐有笑语传出,且还夹杂着一阵阵扑鼻幽香,不消说得,所谓后宫重地,大概便指此处了。
华云表无暇仔细欣赏,他见园门出口处,插着四支牛油火炬,这时前面那名锦衣武士,正拔起其中一支往外跑,华云表不敢妄自菲薄,当下效法如仪,也伸手自铁圈上拨出另外一支,紧跟着再往前面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