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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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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大街上,苏天民轻声问道:“明天真的请客?”

    闵守义嘻嘻一笑道:“请谁?你请我还是我请你?”

    苏天民皱眉道:“你怎么老是到处扯谎?”

    闵守义反问道:“请问,不这样又如何脱身?这种地方进去便得坐下,坐下来便得吃喝,吃喝完了便得咳咳你说怎么办?”

    苏天民眨着眼皮道:“那么你现在答应了人家,明天又怎办?”

    闵守义摇头深深一叹,他对苏天民这种一是一,二是二的个性,似乎感到苦恼之至,当下没好气的答道:“明天你说怎办?告诉你吧,老哥,明天是明天的事,等到明天再愁不迟!今天,托天之幸,玉花失而复得,咱们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赶去告诉家师他老人家一声,也好叫他老人家安安心!至于小凤仙那妮子对我闵守义的情分如何,我闵守义比你老哥清楚得多,大家年纪还轻,尽可从长计议,为了儿女私情,难道连师也不要了么?”

    苏天民被对方这番大道理说得哑口无言,好半晌方才讷讷地道:“是的,小弟就是这样,总是受不得别人一点好处。”

    闵守义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赧然一笑道:“这固然是苏兄你的缺点,另一方面,也未尝不是苏兄的优点,老实说,小弟刚才也是在强词夺理,请苏兄放心,我闵守义将来绝对不会亏待这妮子也就是了!”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弯去一条小巷中先将头巾上那朵玉花摘下,由苏天民收起藏好,方才继续走出巷子向城北方半仙夫妇居处赶去。

    日落西山。

    倦鸟投林。

    方半仙收了摊子,懒洋洋地向城北一排木屋走去。

    在走到木屋前面那条水沟附近时,方半仙神色一愣,忽然停下脚步来,最末一间木屋中,这时正传出一片咒骂之声:“老杀才杀千刀的你老鬼有种就永远别回来,哼,摊子摆着,人却没了影子,不是去找那些奥婊子风骚才怪,嘿嘿,老娘不过是骗骗你老鬼而已,你老鬼以为老娘真的要七天才能回来?哼,嘿嘿嘿!”

    方半仙本立着喃喃道:“这婆子几时回来的?”

    方半仙定了一下神,连忙三步并做两步,赶去木屋前面叫道:“娘子千万不可误会,小老儿刚才是到后面观里去了一下,娘子如有不信,不妨去问那批牛鼻子们。”

    屋内应声冲出一个黄脸女人,当门叉腰冷笑道:“少在老娘面前来这一套鬼画桃符,老娘问你,无缘无故的,你去观中干什么?说呀,你跟老娘快说呀!”

    这名黄脸女人,显即昔日花帝座下爱婢,今天的半仙夫人了!

    方半仙见夫人气势汹汹,一根指头直往自己鼻尖戳来,脚下不由得连连后退,一个不留神,几乎栽到水沟中。

    方半仙脚下一绊,勇气却给绊出来了,当下真气一提,拿桩稳住身躯,然后向夫人板起脸孔说道:“娘子别嚷了”

    方夫人勃然大怒,迫上一步吼道:“嚷又怎么样?简直造反啦,你这个老杀手,你说,说,说呀,老娘嚷了又怎么样?”

    方半仙耸耸肩胛苦笑笑道:“不怎么样,小老儿意思不过是说,娘子能不嚷,最好别嚷,因为你我夫妻一场,几十年都过去了,剩下来的,还不晓得能有几天,又何必不来个好聚好散,一定要这样吵吵闹闹的做什么呢?”

    方夫人双目圆睁,死盯着丈夫道:“老鬼,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老鬼吃了熊心豹胆,竟打算休了老娘,去跟另外哪一个浪蹄子成双配对不成?”

    方半仙点点头道:“是的,媒人已经来过了来自老东方面,是黄衣三号到六号,也是老夫旧日队上,看到老夫眼一瞪就在发抖的四个家伙。”

    方半仙苦笑着,又叹了口气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天,我方铁民见了他们别说发抖,就是趴在地上向他们磕上三个响头大概也无济于事了。”

    方夫人一呆,嘴巴张得大大的,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方半仙望着西天一线晚霞残彩,默默出了一会儿神,最后缓缓转过脸来,向夫人低低说道:“催命花符留在景阳观三清正殿上,照理说,这道花符应与老汉无关,可是娘子知道的,观中那些道士们,他们之中谁配受这道花符呢?回方夫人脸色惨白,颤声道:“会不会会不会是消息误传,老魔因为你在观前为人看相算命,便误以为你一定是落脚在观中?”

    方半仙凝目觑空,喃喃道:“老汉又何尝不是在愁这一点?”

    夫妇俩相对缄默了片刻,最后,方夫人哑声道。”进去吃饭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愁它做什么?今儿还特意为你烧了一锅肝子,打了几斤酒,准备让你好好醉一醉,这些年来,你也够闷的。唉唉,其实,我冯秀秀又何尝不是一样,想当年,我冯秀秀又哪里会是这么一副坏脾气?”

    将近二更了。木屋中,一灯如豆,风自门缝中吹进来,吹得灯头间缩不定。在灯下,方氏夫妇隔案对坐着,碗盘空了,酒壶也快干了,两夫妇脸孔酡红,都已经有着五六分酒意。

    方半仙抓起酒壶,挥挥手道:“娘子,你好去歇息了,碗筷留给我来收拾。”

    方半仙说着,举起酒壶来,壶底朝天,一气吸干壶中余沥,满足地嘘出一口气,然后将空壶放在桌上。

    方夫人伸手将空壶一把抢过,佯嗔道:“哼,你收拾,你们男人要是会做这些家务事,这个家早就不是这种样子了。”

    方半仙笑笑,没有再说什么,方夫人叠起二只盘子,正待转身走灶下时,不知忽然想起什么事,回头又将盘子放下,一面在围裙上擦着手,一面移步向屋角走去。

    方半仙甚为诧异道:“娘子做什么?”

    方夫人偏过脸来瞪眼道:“替你拿烟筒跟烟包儿来呀,饭后一袋烟不就是你的老习惯么?”

    方半仙心中一暖,真比喝下十斤老酒还要舒泰,他眯起眼缝,左手轻轻拉着下巴骨,含笑望着似乎突然年轻了十岁的方夫人背影,神情陶醉,怡然欲仙。

    就在方夫伸手欲去壁上摘下那付烟具时,方半仙笑意一敛,忽然向夫人道:“不,娘子”

    方夫人愕然回头道:“什么事?”

    方半仙沉声道:“烟不想吸了,麻烦娘子去床下将我那支判官笔找出来擦擦干净。”

    方夫人一呆道:“你?”

    方半仙寒着脸色道:“娘子不必再说什么了,备了雨伞就是防阴天,横竖就是那么一档子事,捞几个垫垫老本也是好的!”

    方夫人低头转身,一声不响地向床前走去,接着,床下面响起一片杂物拉动声,同时传来方夫的断续自语:“咦哪儿去了那支笔,倒是老娘这一袋破铜烂铁还在这里,管它的,老娘就暂时也将它们揣在身上再说吧噢,看见了,在那边!”

    方夫人口中一个边字刚刚说完,木屋外面忽然有人冷冷接口道:“别费事了,方铁民,你那支判官笔在别人面前还多少管点用,在大爷面前,有没有可说都是一样,是个识相的,最好快快出来引颈就戮!”

    方夫人叫喊得一声不好,方半仙已然侧身卧倒,足尖一句带翻木桌,哗啦声中,油灯熄灭,木屋中顿时一片漆黑!

    屋外四名蒙面人见屋中灯火熄去,不约而同一齐向后退出半步,四支泼风刀在迷蒙月色下闪闪生光,为料峭春夜频添一片森森寒意。

    木屋中静寂如死,不闻半丝声息。

    左首那名蒙面人这时嘿了一声道:“方铁民,你以为这样龟缩着”

    蒙面人一语未完,木屋屋顶上,突如火爆裂般,砰的一声腾起一蓬断木碎屑,紧接着,二条身形于烟尘中相继自屋内冲射而出!四名蒙面人迅速散开,成半月形将整座木屋遥遥罩定。

    方氏夫妇身形一落,四名蒙面人立即散而复聚,眨眼间又将包围圈收缩到径长不到三丈大小。

    而此刻的方铁民,已再不是先前以方半仙身份出现时那般勾腰搭背,畏畏缩缩,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只见他这时怀抱一支儿臂粗细,长可二尺七八的铜判官笔,昂首挺胸,双目精光湛然,因腰杆之舒直,身躯也透着异常魁伟。

    方夫人空着双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身上仍然系是那幅满是油垢的围裙,围裙近腰部份微微隆起,似比先前在木屋中多配带了二袋什么东西。

    这时,方氏夫妇站立的位置是,方铁民在前,方夫人在后,前者略约偏左,后者则稍稍偏右。

    方铁民身形落定,精目扫视之下,忽然咦了一声道:“娘子看清没有”

    方夫人沉声接口道:“是的,现在来的完全是另外一批朋友,假如老娘老眼不花,最右边那位一腿长一腿短的朋友应该是来自洞仙山庄!”

    方铁民心中微微一动,但仍强自镇定着,装出甚感意外的样子,哦了一声,带怒道:

    “乐云鹏老鬼发疯了?我们夫妇与他老鬼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他老鬼现在派人来找我们夫妇的碍儿是什么意思?”

    先前发话的那个蒙面人此刻阴恻恻地冷笑道:“方铁民,你少卖弄你那套小聪明了,咱们哑子吃汤团,彼此心里有数,你姓方的要如果真的以为乐云鹏其人还活着,太爷们今夜也不会找上你方某人门上来了,嘿嘿嘿。老好巨猾,果然名不虚传!”

    方铁民迅速朝夫人望了一眼,恨声骂道:“不是那小畜生才怪”

    那名蒙面人呷呷笑道:“没错吧,姓方的?如今太爷们不妨老实告诉你,你姓方的,曾是花帝座下八金吾之首,玩艺儿当然不会呆板到哪里去。所以,今夜太爷们一来就是四个,咱们四个,随便挑一人也在你方朋友之上,现在,你方朋友该明白你们夫妇今夜将有着什么样的命运了吧?”

    方铁民向夫人匆匆传音道:“如老汉不敌,娘子相机逃命可也,犯不着白饶,弄得将来连个报仇的也没有,千言万语并做一句,娘子记住了!”

    方铁民匆匆语毕,也不待夫人有所表示,铁笔一抖,突向那名发话的蒙面人闪电扑出!

    那名蒙面人万没料及方铁民出手如此劲疾,在出手之前,甚至连哼都没有哼上一声,惊怒之下,急忙挥刀相迎,可是,太晚了!

    他一柄泼风刀尚未递出,敌人判官笔已临咽喉!

    结果,方铁民铁笔未老,旗开得胜,那名蒙面人遭他一笔点翻,而他本人,则仅于敌刀掠带之下,在左臂近肩处划破少许皮肉。

    另外那三名蒙面人见伙伴有如关云长诛颜良文丑般,在敌人一合之下丧生,不由得既骇且怒,一声大吼,齐齐扑将过来。

    事实上,第一名蒙面人今夜实在死得很冤,他先前所说的那番话,可说一点也不夸张一一一今夜来的这四人,包括死者他自己本人在内,其成就的确无一不在方铁民之上!

    此人之死,正如关云长后来失守荆州的情形一样,太托大了!

    他只算到敌人今夜在强弱悬殊下万无生理,却未进一步考虑到一个人在生既无望,一旦横心豁出去的可怕,而他,于敌刺激最深,在距离上,又是和敌人站得最近的一个,不死他,还死谁?

    现在,三攻一,优劣立判,方铁民虽有一股昂扬斗志,无奈双方实力相去太远,是以三个照面不到,方铁民便已满身是彩,节节败退,在这种情形之下,就是再有三个方夫人加进去,也将无济于事。

    所以,方铁民一面奋力抗拒,一面提气高呼道:“秀秀,你还呆着做什么,跑呀!”

    方夫人心神一凛,如自梦中惊醒过来,连忙高声回答丈夫道:“铁民,我们谁也别管谁,总之,我冯秀秀不会使你失望也就是了!”

    方夫人口中和丈夫说着话,一边匆匆拉下腰间围裙布,话完,一个箭窜,涌身而出,左三右三,双手同时打出六支追魂梭!

    三名蒙面人听得脑后风响有异,分别闪身趋避。

    方夫人因一身武功搁置过久,结果六支追魂梭仅有一支打中右首那名蒙面人的左肩。

    肩胛本非人身要害,又是执刀着力之右肩,是以一梭中的,收效极微,三名敌人见方夫人出手。立即抽调一人转身迎战。方夫人这一挺身而出,虽然减轻丈夫部分负担,但是,此举已与胜负大局无关。

    三名蒙面人本来人人都有与方铁民单独对敌之资格,现在三去其一,尚有二人,更何况方伯民此刻已负创累累?

    这一边,方夫人接战那一名微跛的蒙面人,两下相去便远,她被那名跛足蒙面人的一柄设风刀逼得毫无还手之力,”全靠一把又一把地盲目打出追魂梭,勉强支撑,可是,梭仅两袋,有用尽时,打完两袋钢梭又怎办?

    方铁民睹状又气又急,顿足怒呼道:“娘子,你,你”

    方夫人又发出一把追魂梭,喘息着答道:“别傻了,铁民,你我当初结合,便已注定同生共死之命运,如果我们二人离得开,也早不会等到今天了。”

    这边方氏夫妇浴血苦战,与那边小凤仙妓院中,苏天民取出八片金叶。和闵守义二人准备向那位小凤仙姑娘告辞正是同一时候,所以,如等苏、闵二人赶来支持,是无论如何来不及的了!

    不过,在此不久之前,在离血战现场不远的北门城墙上却另外出现了五名黑衣人。

    这五人,正是花帝座下的“黑旗金吾”以及黑旗队下的四名“黑旗武士”!花帝的行事规例,一向是“黄旗”布达“黑旗”执行,现在这名黑旗武士队长领着四名黑旗武士出现,正是为了前往景阳观察看前此那道推命花符留置之后的结果如何。一行五人走在城墙上,由西向东,准备过了北门抄近路奔赶景阳观。

    在将近北门时,一名黑旗人士打破沉寂向那名黑旗队长发问道:“队座来的时候说:这次景阳观中那名受符者如果拒不自裁,实在令人甚感为难。敢问队座您这话究竟何所指?”

    黑旗队长深沉地叹了口气道:“因为此人与本座为先后任,丢开彼此间武功不谈,就凭私人感情,也叫人无从下手起,这还能说不难么?”

    四名黑旗武士同时一惊道:“什么?受符者竟是前任黑旗队长?”

    黑衣队长点点头,没有开口。

    先前那名黑旗武士又道:“据说全观十余名道士几乎没有一个人会武功,这又是怎么回事?”

    黑旗队长摇头道:“他不在那批道士里面。”

    那名武士一愣道:“那么在哪里?”

    黑旗队长叹了口气道:“说来也许无人能信他便是观中厨房里那名又老又瞎的伙工。”

    那名武士又是一呆道:“双目全瞎?”

    黑旗队长摇摇头道:“不,瞎的只是左眼,不过那只右眼据说现在也只剩下五六分光了。”

    那名武士皱眉道:“原来就是这样子?”

    黑旗队长忍不住笑了一下,骂道:“傻蛋!原来就是这样子,帝君会派他担任黑旗队长?你看现在的八旗队长哪一个仪容欠整?”

    那名武士仍然不明白道:“那么”

    黑旗队长又叹了一口气道:“右眼视力是后来逐渐衰退,而左眼则据说是出于毁容求全,他满以为这样便可以逃过帝君之耳目,没有想到,结果依然是白费心计。”

    那名武士摄儒道:“敢问队座前此那位他他到底犯的什么罪名?”

    黑旗队长感慨地道:“谈罪名”

    黑旗队长说至此处,神色一凝,忽然改口低叱道:“你们这些孩子也未免问得太多了,还好问的是本座,现在又是走在外面,以后千万不可如此,知道吗?”

    四名黑旗武士同时低声道:“知道了,谢队座恩典。”

    黑旗队长忽然一摆手,同时停下脚步,显得甚是诧异道:“下面木屋前面是哪些人在厮拼?”

    黑旗队长摆手阻住身后四名黑旗武士停止前进,正是下边木屋前面方氏夫妇最后答话的危急当口。

    一名黑旗武士刚刚说出一声:“好像”

    那名黑旗队长已然挥手下令低喝道:“孩子们一起下去看看!这女人口中的‘铁民’,也许就是我们宫中以前那位黄旗队长‘方铁民’。此人在职时盛气凌人,目无余子,而且他犯的罪名也比景阳观那一位大得多,帝君久欲加以捕获,只是昔于不知这厮之下落,知道不报,罪与犯等,咱们今天既然无意撞上,说不得只好下去问个究竟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方铁民跺足埋怨爱妻,一时限于防守,两名围攻者之一,泼风刀一翻,一式回光返照,欲向方铁民拦腰扫去之际,木屋上空,突于嗖嗖声响中。乱箭般联翩射身来五条黑色身形!。

    只听为首那名黑衣人于半空中厉声大喝道:“通统住手!”

    由于五名黑衣人出现得过于仓猝突兀,下面恶斗中的敌我双方均为之大吃一惊。来自洞仙山庄的三名蒙面人顾不得再伤方氏夫妇,没风刀一收,同时跳出圈外。方氏夫妇也乘机后退,迅速拢在一起。

    五名黑衣人则于双方激战之处相继降落。

    方铁民于瞧清为首那名黑衣人的衣饰和面目之后,不禁偏脸向爱妻苦笑着低声说道:

    “娘子看清没有,这下可好啦”

    方夫人目注来人,缓缓点头道:“是的,此人极像以前白衣队上那名一号武士,不过现在看样子,他好像已经是黑衣队长了吧?”

    方夫人说至此处,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紧接着轻声说道:“假如这位黑衣队长就是那名白衣一号武士,我们今夜也许还有生路。”

    方铁民愕然道:“为什么?”

    方夫人低声道:“你记得吗?那时你已经是八旗之首的黄旗金吾,由于那时白旗队经常配合黄旗队行动,白旗武士无异于黄旗武士们的副手;而你在指挥白旗武士行事时,一向都能做到大公无私,爱护有加,尤其是对这名白旗一号,你一直就认为他将来定能出人头地,处处加以提携,不但常在帝君面前说他好话,且于私下不断背人指点他的武功,你想想看,有着这种种”

    方铁民点点头,忽又摇头叹了口气道:“事情隔了这么久,也许,唉,等会儿看看再说吧!”

    黑旗队长领着四名黑衣武士落地之后,仅朝洞仙山庄来的那三名蒙面人随意扫了一眼,便准备向方式夫妇这边走来,这位黑旗队长虽然尚未摸清三人之来路,但是,很显然的,他并没有将这三人放在心上。

    黑旗队长此刻这种目中无人的倨傲,神态自非洞仙山庄方面那三名蒙面人所能忍受的,当下由右首那名跛足蒙面人出声叱喝道:“好个奥小子,你他妈的少卖狂”

    黑旗队长霍地步回身道:“你老贼能怎样?”

    左首那名蒙面人精目一闪,忽然向那名跛蒙面人急急传音道:“芝老且慢,我们此行之目的,无非是杀人灭口,”现在这名黑旗金吾率领着四名黑衣武士前来此地,看情形颇似奉花帝之命来此逮人者,如果老汉猜得不错,我们大可不必与其争吵,只须袖手一旁,静观其变可也。因为花帝性烈如火,人犯就逮后,从无置喙余地,到时候方铁民这厮就是想泄露我们东家秘密也将毫无机会,我们暂且忍一时之气,同样达到目的,又是何乐而不为?”

    黑旗队长没有留意在左首那名蒙面人在以传音方式发话,他只看到那名破足蒙面人雷声大,雨点小,仅被他反顶一句便噤若寒蝉,他在自满之余,还以为对方是遭他一派气势所震慑,当下嘿嘿一阵冷笑,继续转身昂然向方氏夫妇立足处走过去。

    方铁民怀抱铁笔,屹然挺立,脸、胸、臂,各处均有刀伤,鲜血正自各处的创口不断沁出。

    黑旗队长在离方氏夫妇四五步处站下,他向方氏夫妇注目冷然道:“贤伉俪莫非就是——”

    方夫人想要答话却道丈夫抢先发话挡住,方铁民不容对方话完,竟便自将头一点,静静接口道:“老汉正是方铁民,多年不见,恭贺老弟高升了!”

    方铁民的坦然直承,似使问话之黑旗队长稍稍意外了一下,后者措词为难地顿了顿方才干咳着道:“是的,多年不见了,想不到方头儿丰采依然不减往昔咳还有这位老大嫂白旗队下一班弟兄们,几乎没有一个不在念着你们两位”

    方铁民忽然截口道:“这些闲话,不提也罢,敢问老弟今夜来此,是否即因老汉夫妇而光临?”

    黑旗队长脱口道:“非也”

    方氏夫妇目中同时一亮道:“那么”

    黑旗队长一时失言,颇有悔意,这时只好接下去道:“景阳观中那名香火老道便是小弟之前任,小弟这次来开封,实在是为了我们那位郑头儿。”

    方氏夫妇愕然相顾,也是一阵意外,他们夫妇落脚开封先后已不下十年之久,尤其是对景阳观中那批道士们,更是熟识得一个个如同家人,人们万万没有想到观中那个眇却一目的伙工道人,原来竟是花帝座下之旧日同僚,黑旗金吾郑中培!

    方铁民见这位旧部下今夜并非冲着自己夫妇而来,这时且将此行之秘密任务率直相告,他一时不察,还以为这位小老弟不忘旧思,将不致为害于己,私心宽慰之余,竟想藉对方五人之力助其退却另外三名强敌,哪想到,他这厢请求尚未出口,对面那位现任黑旗队长已然开口了:“不过,有一件事,却须方头儿原谅,方头儿知道,我们那位帝君一向的规定是,隐匿人犯,或知情不报者,一律与犯人同罪!所以咳咳小弟今夜在无意中遇见贤伉俪之后,处境实感万分为难”

    洞仙山庄的三名蒙面人,一直在一旁注意着这边方氏夫妇和黑旗队长的对话,此刻,他们听得黑旗队长如此一说,三人不禁眼角互勾,同时微微点头,知道果然不出左首那名蒙面人之预料。

    而这边,方氏夫妇却如焦雷击顶般,夫妇俩一下子全给呆住了。夫妇俩这时心中愤怒远甚于惊恐,尤其是方夫人,她心想:好个忘思负义的贼子,你既知事后处境为难,为何不在事先推个马虎?谁叫你带人下来的?下来之后又是谁叫你来加在盘问的?由此可见你这厮一上来便没有安着好心眼!

    方铁民身为男子汉,加以他一度又是对方的越级上司,这时自然不便怒形于色,所以,他忍了忍,抬头向对方平静地问道:“那么老弟之意又将如何?”

    那位黑旗队长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歉然神态搓搓手道:“这个咳咳小弟说过了,务必要请贤伉俪多多原谅,即令小老循情一时,小弟固然难逃一死,说实际,也将无济于贤伉俪之永久安全。所以咳咳小弟以为,贤伉俪最好这就随小弟前往景阳观,等小弟处理了那位郑头儿之后,然后大家一起赴帝君座下报到,到时候,无论在情在理,小弟都将全力”

    方铁民头一点,以眼角向夫人示意着说道:“好,就这样吧!”

    另一边,洞仙山庄的三名蒙面人见问题已经解决,招呼一打,相率腾身而去。

    黑旗队长对三名蒙面人之离去,似乎毫不为意,直到三名蒙面人远去之后,他方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急转向方氏夫妇问道:“这批老家伙都是哪儿来的?”

    方铁民哪还肯告诉他实话,摇摇头道:“老汉也不清楚,大概是昔日的仇家吧?你不看到他们一个个都将脸孔蒙住,椎恐被我们夫妇认出他们原来面目么?”

    黑旗队长信以为真,于是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也不必多管了,贤伉俪是否要入室收拾一下,检点随身应用的东西带着上路?”

    方夫人抢着道:“那么就劳贵队长稍为等候一会儿,我们要带的东西也很简单。不会劳贵队长等得太久的”

    黑旗队长慷慨地道:“没有关系,大嫂尽管情便就是。”

    方夫人转向夫君道:“你也进来帮帮忙呀!”

    夫妇二人入屋之后,方铁民道:“娘子也真是,我们还有什么好收拾的?难道要将这口破锅以及这半袋碎米也带去路上不成?”

    方夫人悄声道:“不,妾身是想跟你说几句话。”

    方铁民忙问道:“说什么?”

    方夫人轻轻说道:“这厮一身武功可说有一半是出于你的传授,你虽然已经负伤不轻,相信你应该还有收拾他的力量才对。至于那四名黑衣武士,妾身这儿还有六七支追魂梭,打发他们几个,大概尚不致太难,你先前不是说要捞几个垫本么?怎么这会儿却又如此容易便答应了这厮呢?”

    方铁民朝室外瞥了一眼,促声道:“夫人有所不知,老汉这样做,乃是为了想先去救下中培老弟,然后再合中培老弟之力宰却这厮。设不如此,中培老弟岂不要永远蒙在鼓中,跟老汉一样,自以为无人识得真面目,而随时随地皆有被逮回魔官之危险!”

    方夫人恍然而欣然道:“噢噢,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