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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车马行人,络绎不绝。
无情金剑押着囚车,只顾赶路,根本没有想到有人遥遥缀在后面,想趁机下手,将囚车中的天杀星,毒害灭口。
遥遥跟在囚车后面,是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
在这条官道上,像这样的马车,整日来来往往,可说是多不胜计;所以自从这辆马车跟上囚车之后,几乎一点也没有引起无情金剑以及那些锦衣剑士们的注意。
马车上的乘客,是一对老年夫妇。
这对老年夫妇不是别人,正是笑里藏刀胜箭和如意嫂之化身!
两人当天在客栈中打定主意之后,立即易容改装,当夜就雇了一辆马车,一路追了下来。
尽管他们两人在第二天就追上了囚车,但由于那些剑士们防范严密,一直未能获得一个下手的好机会。
不过两人并不着急。
他们都知道,几天过去之后,只要没有事故发生,那些剑士们的警惕之心,自然会慢慢松弛下来的。
小镇上只有一家酒店。
虽然全镇只有这么一家酒店,但这一家酒店的生意,却并不见得如何兴旺。
因为一般旅客除非赶过了宿头,很少有人愿意在这种小地方落脚过夜;而镇上几家供人过夜的栈房,差不多都是兼营着酒食买卖,所以这家酒店主要的营业,只是在中午时分,供过往客商打打尖,赚几文蝇头小利。
不过,话虽如此,这家酒店今天还是出人意外地做了一笔大生意。
照顾这笔生意的客人只有两个。
两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中年汉子。
当这两个汉子进门时,店主人张二麻子几乎忍不住要往地上吐口水。
这种客人,他见得多了,一斤烧酒,几块豆干,两碟茵香豆,一喝就是老半天,统共也赚不到十文。
可是张二麻子这一次却看走了眼。
两个汉子衣着虽然破烂,掏出来的银子,却全是成锭的,一点边子也不缺。
两人既不点酒,也不叫菜,只喊一声快拿吃的喝的来,便向桌面上扔出一整锭银子。
张二麻子有点发慌道:“请客官见谅小店今天还没有做多少生意这块银子只怕只怕,无法找开”
那个瘦小的汉子道:“谁说要你找?”
那个高大的汉子道:“只要我们兄弟吃得痛快,这块银子就是你的。”
那个瘦小的汉子道:“我们兄弟身上,像这块银子,还多的是。”
那个高大的汉子道:“你就是找给我们碎银子,我们也没有地方放。”
张二麻子这才知道遇上了两个浑人。
当下赶紧赔笑称谢,一面揣起那锭银子,一面忙着烫酒上菜。
口中的称呼,亦由“客官”改成“大爷”
他知道应付这种浑人,最要紧的诀窍,就是一切顺着对方的意思办,多赔笑脸,多说好话,保管天下太平,皆大欢喜。
那个瘦小的汉子忽然一愣道:“大宝,你听麻子喊我们什么?”
大宝道:“我听到了,他喊我们大爷。”
二宝像是不相信,眨了眨眼皮道:“我们是大爷?”
大宝道:“他喊我们做大爷,我们当然就是大爷。”
二宝道:“那么过去为什么一直没有人喊我们大爷?”
大宝道:“过去我们没有银子啊!”二宝道:“有银子才是大爷?”
大宝道:“当然!”
二宝道:“假如我们的银子用完了呢?”
大宝搔搔头皮道:“那那当然就不再是大爷了没有银子还算什么大爷?”
二宝道:“可惜银子总是越用越少。”
大宝道:“是呀!听人喊大爷,心里舒舒服服的,不知道这些银子用完之后,还能不能再遇上一个姓申的?”
二宝喝了酒道:“人家都说银子难赚,我们兄弟赚起银子来,却比什么都容易,你看这一趟差事多轻松,没花一点力气,一袋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到了手。”
张二麻子一旁听得心动,暗忖道:像这么一对浑人,都能一赚就一袋银子,难道我张二麻子天生的苦命,连这种浑人都不如?我倒要打听打听,这是怎么回事,看我张二麻子能不能也插上一腿,分点油水,发个小财!
他想着,上前赔笑搭讪道:“两位大爷做的是什么生意呀?”
大宝道:“这种生意你做不了。”
二宝道:“所以你问了也没有用。”
张二麻子连忙赔笑凑趣道:“当然,当然,我张二麻子这块料,怎能跟两位大爷比?我不过随便问问罢了!”
大宝点点头道:“这件事我们本来不应该告诉别人,现在你既然口口声声喊我们大爷,我们自然不好意思瞒着你。”
张二麻子赶紧哈腰道:“承大爷瞧得起!”
大宝一甩头道:“二宝,你告诉他,我要喝些酒。”
二宝道:“我们如今告诉了你,你可不许再告诉别人。”
张二麻子道:“当然。”
二宝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受了嘱托,准备将四千两黄金送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去,那个嘱托我们的人,便送了我们一袋银子,给我们一路上买酒喝,这样说你懂了吗?”
张二麻子睁大眼睛道:“原来两位大爷是何镖的镖头?”
二宝转向大宝道:“什么叫镖头?”
大宝望向张二麻子道:“什么叫镖头?”
张二麻子好气又好笑,他想不到两人竟然连镖头是什么意思都不清楚,当下只好耐着性子将镖局这一行业的性质,用最浅显的引喻,为两人说了一遍。
大宝听完了,一拍大腿道:“对,对,我们是镖头!”
二宝道:“他是大镖头,我是二镖头,那四千两黄金,便是我们这一趟保的镖货!”
张二麻子心中又是一动,满脸堆笑问道:“两位大爷将那四千两黄金放在什么地方?”
大宝道:“不在我们身上。”
二宝道:“我们身上只有银子,没有金子。”
张二麻子道:“两位大爷还有伙伴在后面?”
大宝道:“已经到了。”
二宝道:“就住在斜对面的客栈里。”
大宝道:“就是住在后院第二个房间里的那个老头儿。”
二宝道:“还有一个老太婆。”
大宝道:“其实两个人都不老。”
二宝道:“两个人都是故意装出来的。”
大宝道:“他们以为这一改装,就可以瞒得过我们兄弟,其实我们兄弟早就识穿了他们的这鬼把戏。”
张二麻子愈听愈糊涂,愣了一阵,才结结巴巴地道:“两位两位大爷意思是说有人带着两位交给他们的四千两黄金,他们竟瞒着两位大爷,想偷偷的远走高飞?”
大宝道:“他们是不是想远走高飞,我们兄弟两个,现在还不知道。”
二宝道:“我们知道了,就会要他们好看。”
大宝道:“这是别人拜托我们的事,我们绝不马虎。”
二宝道:“这就跟替人家打短工一样,咱们喝了人家的酒,吃了人家的肉,就得替人家把活儿干好。”
张二麻子忽然说道:“两位在这里喝酒,那两个家伙要是从客栈里悄悄溜了,两位如何知道?”
大宝道:“我们喝完了酒,就去看住他们。”
二宝道:“大宝负责上半夜,我二宝负责下半夜。”
大宝道:“天亮了再一起上路。”
二宝道:“一直跟到地头为止。”
张二麻子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同时他也不相信真有人会将四千两黄金交给这样一对活宝,兴趣也就渐渐淡了下来,这时恰巧又进来了一个客人,便塔讪着走开了。
两兄弟喝了一会儿酒,突然分出一人,悄悄出了酒店。
出去的是大宝。
那个刚走进来的酒客,是个年约三十出头的黄脸汉子,随身带着一只!日木箱,看上去很像是一名跑江湖卖草药的郎中。
这汉子一直在暗中偷偷留意着云梦双宝兄弟的一举一动,这时他见大宝离开了,匆匆付了酒账,也跟着出了店门。
申无害忽然想到要喝酒。
那两名负责守卫的剑士听了他的请求,只冷笑着拿眼角溜了他一眼,便悠然踱开了。
申无害眼睛转了转,忽然提高声音说道:“带我去见你们总管,或者去请你们总管来。
他昨天问的那几件事,我愿意说了。”
那个姓井的剑士朝另外那个姓孙的剑士望了一眼,似乎在征询后者的意见。
那个姓孙的剑士打鼻管中哼了一声道:“你信他这一套!”
申无害笑着道:“孙子,你来,我有一句话问你。”
那个姓孙的剑士霍地转过身来,怒声道:“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
申无害含笑如故道:“朋友的火气怎么这样大,我申某人又没有得罪你,要活没有酒喝,要你们去请总管来,你们又当耳边风”
孙姓剑士道:“你喊谁孙子外”
申无害一咦道:“这有什么不对?你朋友难道不知道在姓氏底下加个子字,乃是一种尊称?譬如说:孔子、孟子、曾子、苟子等等。你朋友难道不姓孙?”
孙姓剑士脸孔气得发青,一只右手不期而然搭上剑柄。
就在这时候,无情金剑突然出现,他寒着面孔,满屋扫了一眼,然后冷冷问道:“什么事吵吵闹闹的?”
井姓剑士抢着道:“这小子在这里嚷着要喝酒,我们没有答应他,他又嚷着要见总管,老孙见他闹的太不像话,只不过责备了他一句,不想这小子就像发了疯似的,一直吵闹个不休,还讨老孙的便宜。”
无情金剑转向囚笼中的申无害道:“你要见老夫?”
申无害道:“是的。”
无情金剑道:“什么事?”
申无害轻咳了一声,道:“有几句话,我不得不说,不过,这几句话,除了总管外,我不希望让别人听到。”
无情金剑转向那两名剑士,手一挥道:“你们出去!”
等那两名剑士退出后,无情金剑道:“这里没有人了,什么话你说罢!”
申无害又轻轻咳了一声道:“刚才,我的确是向他们讨过酒喝,那是因为我忽然想到一件很不痛快的事。”
无情金剑道:“那是一件什么事,使你忽然感到不痛快?”
申无害道:“我一直都认为您是一位非常称职的总管,如果剑王宫一旦将这个职位换上了另一个人”
无情金剑不觉一愕道:“你这小子莫非是真的发疯了?是谁告诉你老夫要辞去剑王宫总管之职的?”
申无害缓缓道:“剑王宫如果要换一位总管,我看并没有像您说的这样严重。”
无情金剑又是一愕道:“你小子意思是说,剑王宫方面,将会主动将老夫辞退?”
申无害微笑道:“不可能吗?”
无情金剑哈哈大笑!
申无害等了一会儿道:“总管笑完了没有?”
无情金剑陡地笑声一收,顿时,沉下脸来,道:“告诉你小子,少拿这些话来恐吓老夫,你要知道,老夫乃是有名的铁面无情,无论你小子舌灿莲花,说出多么动人的理由来,也休想老夫对你法外施恩!”
申无害不以为意地又说道:“那么总管知不知道贤主人这次不惜任何代价,务必要将申某人生擒活捉的真正用意?”
无情金剑道:“当然是为了追查你小子的师承出身,以及追究你小子杀人的目的!”
申无害道:“如果我抵死不招呢?”
无情金剑道:“没有一个人能熬得过剑王宫的五毒酷刑!”
申无害谈笑道:“如果我表示愿意照实招认,不过得附有一个小小的条件,你想贤主人会不会答应?”
无情金剑道:“敝上行事为人,一向都通情达理,只要你的要求不太过分,他老人家自然不会拒绝。”
申无害道:“假如我要求他马上撤去你艾大总管的职务,你认为算不算太过分?”
无情金剑闻言一呆,半晌未能说得出话来。
申无害微微一笑,又道:“如果贤主人真如您所说,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我也猜想他应该不会拒绝才对。”
无情金剑板着面孔,仍然没有开口。
申无害又笑了一下道:“就剑王宫今天在武林中的地位而言,如能顺利查出我这位天杀星的师承来历,以及我姓申的这两年来一再肆行杀戮的动机,以便向天下武林有所交代,自比撤换宫中一名总管要来得重要得多!艾大总管,你说是吗?”
无情金剑脸色骤变,突然冷冷问道:“老夫过去什么地方得罪过你小子,你竟要这样跟老夫过不去?”
申无害哈哈笑道:“问得好极了!申某人绕了半天圈子,最后想要提出来的,正好也就是这两句话!”
无情金剑愣了愣道:“那么;你小子认为老夫哪点亏待了你?”
申无害道:“亏待谈不上,不过如果易地以处,像现在这种时候,我一定会将你放出来,饱以酒食,安以床位,直到明天上路,再将我赶回囚笼,因为我的要穴受制,又有剑士轮流看守,你并不担心我能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