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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十二郁苍苍,山名亭亭号女郎。
晓雾乍开疑卷幔,山花欲谢似残妆。
星河好月闻清佩,雪雨旧时带异香。
何事神仙九天上,人间来就楚襄王。”
巫山,峻岭叠翠,云雾如幻,其间最为著名的十二峰,更是各俱特色,有的若金龙腾空,有的如雄狮昂首,有的像少女亭亭玉立,有的却是凤凰展翅,千姿百态,无不妩媚动人。
无怪乎战国的一代文豪,宋玉曾在神女赋中,为玉女峰编构一个神女幽会楚襄王的浪漫故事,也难怪唐朝的名诗人元稹会写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旷古名句。
巫山迷离幽幻的美,不仅吸引了无数骚人墨客前来留连歌颂,更有一些寻求羽化的出尘之士,就在巫山的绝崖危谷之间落足而居,筑下他们的清修仙境,以便日日朝看云霞夕赏雾,夜来更听松吟风。
往往在那些猿猴难攀,飞鸟难渡的万仞悬崖之间,或许便隐藏有鬼斧神工船的神秘山洞,住着半人半仙的方外高人。一如那些恰似洪荒莽原的谷底,虽是到处长满湿滑苔藓,而毛茸阴潮的大树根间,更只见人高的刺丛如野草。
这种原本是人烟不至,鸟兽绝迹的地方,此时竟然有人穿梭其间。
这个在谷底绝地行若无阻的人居然还是个小孩,年纪大约在十四、五岁之间,生着一张爱笑的娃娃脸.满腔精明黠慧的神色,一看便知道不是个容易被人骗去卖的小鬼,他身上那套粗布衣衫,早已洗得泛白,可见绝地的生活确实是一穷二白,超然物外。
这小孩行进在比他还高的草丛和树根之间,动作利落得像在走他家的厨房,丝毫未有困难,当他经过偶有阳光洒落的空地,他的头顶上竞然闪烁着耀目的光芒,好像他头上戴着一顶金冠。
忽然,那金冠蠕然一动,发出吱吱的猿啼。
原来,高居在小孩脑门上的竟是一只只有巴掌大,浑身金毛闪亮,双目宛似火钻的奇异小金猴。
小孩顶着小金猴穿过谷底,来到一株高不见顶,足有数人环抱粗,傍崖而生的笔直巨杉前。
“老金,我就住在这座断崖半腰处的山洞里。”小孩对头顶的金猴,嘻嘻笑道:“这颗杉树是进出别有天的唯一道路,你抓稳我的头发,我要来个小痴上树喽!”
小金猴会意地伸出小爪子抓住小痴的发髻,吱吱一叫,通知小痴可以上树。
小痴伸手攀住巨杉树身的藤蔓、笃定而缓慢地朝树顶爬了上去。
顿饭时光之后,小痴已渐爬至巨杉顶端,此处凉风习习,云岚袅绕,身在树桠间,上不项天,下不着地,别有一番幽幽忽忽的飘渺感觉。
小痴在一根横展向断崖的树桠上坐下休息,并对着垂藤如帘的崖面,喘息大呼:“爷爷,我回来啦!你猜猜看,我今天碰到什么好玩的事儿了?”
半晌,四周除了风声呼呼,别无声息。
“奇怪?”小痴搔搔后脑,嘀咕道:“怎么没声息?”
他一边手脚并用地爬向断崖,一边再次大声叫道:“爷爷;老痴爷爷!我说我回来啦!
你听到没有?”
他顾着树桠贴近崖面,然后用力在树枝上一弹.藉着弹力跃起抓住一技山藤荡向断崖。
原来在垂藤倒挂的后面,竟是一座约有二人叠站高的偌大山洞,洞口在巨杉和老藤巧妙的掩护下,若不留心,很难发觉在这悬崖半空,竟然别有洞天。
小痴准确地荡过藤间空隙,落入洞中。但是,迎面所见,却不是熟悉的住处,而是一方堵死山洞的巨石。
“哇!”小痴瞪着巨石怪叫道:“断尘石怎么放下来了?爷爷”
小金猴自他头顶跃落,从地上始起一方素笺。
小痴接过素笺,只见他爷爷那熟悉的狂草写着:“小痴,爷爷时展巳至,坐化在即,不再等你了!断石一落,万缘放下,吾去矣。汝可径往少林寺去找一凡疯和尚,通告讣闻,他自会为你安排将来之事。此去江湖凶险,尔当善自保重!
老痴爷爷绝草”
小痴激动地踢着断尘石,大叫道:“爷爷,你怎么可以说死就死?也不等我回来!还有,你要死就死,为什么不把断尘石留下给我来放?害我连你的死相也见不着,你这样不是死得太过分了嘛!”
小金猴满脸愕然地瞪着小痴,好像他也知道小痴这番话十足是胡言乱语。
小痴叫累了,这才泄气道:“好吧,反正你要坐化就坐化吧!谁叫我回来得太晚,没有能及时阻止你去死,本来我还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有关老金的事,这下可好,你连回答都省了!”
小痴无奈地摇接头,朝地上的小金猴招手道:“走吧,老金,咱们到少林寺去,看看能不能从疯大师那里问出你的来历。”
小金猴咧嘴吱吱叫着,好像对小痴不明白它的身世感到非常得意。
小痴白眼道:“你少得意!我迟早会摸清楚你的海底,天底下哪有像你这么贼头贼脑的小猴子?你的背后一定有秘密!”
小金猴吱吱一叫,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也不知它究竟是同意小痴的话?还是否认小痴的看法?
小痴叫它坐稳在头顶之后便又抓着洞口前的垂藤,荡向巨杉,毫不留恋地离开别有天。
个把月后。
小痴手持走江湖卖艺的长幅布招,风尘仆仆地来到少室降,少林寺门外。
山门前的知客僧乍见小痴布招上所书“百年字号,老痴嫡传”八字,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所云,再仔细一看,布招上另有较小字体写着“医卜神算,不灵免费”等字样,这才恍然大悟。
一名年轻憎人上前稽首笑道:“小施主请了!本寺为维护佛门净地的洁净与安宁,奉命不准让摊贩入内,你还是请回吧!”
小痴见他瞪着自己的招牌,恍然会意,忙将手中布招交给对方、嘻嘻笑道:“大和尚,我又不是来你家庙里做生意的,不该算是摊贩。这样我就可以进去了吧?”
这个僧人反射性地接过布招,微怔道:“小施主,此地乃是少林寺,可不是一般的庙宇,这里不是普通人说进就可以进去的地方。你”“大和尚!”小痴打断对方,好气又好笑道:“你很噜苏耶!就因为这里是少林寺,所以我才会来!我既然说要进去,就表示我不是普通人,不是心血来潮才想进你家和尚庙游荡!”
“不是普通人?”这名僧人有些不以为然地反问:“但不知小施主又是何等人?”他言下显得有些轻视。
“废话!”小痴微见恼火道:“我不是普通人,当然是有事来找人的人!否则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想不开,打算出家?好在这里吃一辈子鸭米豆腐?”
这时,另一名年纪较长的知客僧上前打圆场道:“小施主既是来找人,何不早说,不知小施主要找本寺的什么人?”
小痴白眼道:“早说?我怕说得太早。会吓死你们,我要找你家的疯和尚一凡大师,他在不在?”
众知客僧果然俱是一怔、年长的僧人态度显然客气许多,含笑问道:“小施主,不知你与一凡长老是何关系?找他是为何事?”
小痴拍着额头,故作痛苦状,嘲谑道:“天呀!在少林寺找个人居然这么麻烦!还是你们看我人小好欺侮,故意留难?”
本来众僧就因为他是小孩,所以不把他当回事,谁知小痴竟指出要见现任方丈硕果仅存的师叔,如此一来,众僧不把事情问问清楚,又怕有亏职守,这一折腾,确实是有几分故意找碴的误会,害得这几个知客憎一时手足无措地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痴见他们几个入呆呆的样子,暗自翻翻白眼,忖笑道:“我看这些大和尚们平时木鱼敲多了,连人都变得有点像木鱼——笨笨呆呆!”
“好啦!”小痴拍手笑道:“我也不为难你们,直接了当地告诉你们!我爷爷是武林三奇里的痴道阿达散人,他在一个月前坐化。我来此找你家的疯僧一凡大师,除了报死讯,还会有什么事?”
“啊!”众僧惊呼道:“痴道长坐化了?”他们一阵忙乱、有人急急奔进寺中去通报,另外的人,则是客客气气地将小痴延请入寺。
小痴大摇大摆地踏入少林寺,一见前庭竟是几百丈许的空旷练武场,不由得咋舌道:
“乖乖!难怪少林能够领袖江湖,地方的确不小!人大概也不少吧?”
随行的僧人面有得色道:“本寺僧众共有一千六百八十余人.此数尚不包括一些俗家弟子和记名弟子。若论规模,除了西藏少数一、二座喇嘛庙可以比拟外,实属全国首屈一指。”
小痴呵呵笑道:“我还不知道,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多人爱吃鸭米豆腐,无怪乎佛教号称国内第一大教,有原因的呐!”
他在心底暗自加上一句:“家大奴大!所以你们刚刚才会不把我放在眼里,真枉费你们还是出家人,名利心这么重!”
他们正穿越广阔的练武场,忽然,一名年约十六、七岁,生得浓眉虎目,相貌威勇,身材壮硕,肌肉垒结的年轻和尚,光裸着上身,猛地自通往后进殿堂的洞门内,如电奔出。
这和尚两个起落,已到达小痴等人面前,他激动地抓着小痴胳膊,哈哈大笑道:“天才小痴,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光头二凡!”
“二凡?!”小痴惊喜叫道:“哇噻!怎么十几年没见,你变得这么多?”
他上下仔细打量高出自己大半个脑袋,身材宛如一座小山般令人屏息的二凡,啧啧笑谑道:“嘿!我记得你好像比我大一、二岁嘛!难道少林寺是用欧罗肥泡鸭米豆腐,硬把你塞大的?为什么你会如此发育过度?!呵呵”二凡对一旁朝他毕恭毕敬叫了声“师叔!”的众憎匆匆合十还礼,笑道:“你们可以各归所司,我带小痴进去就行
“师叔?!”小痴睨眼直笑,横肘撞撞二凡,戏谑道:“哟!好伟大的身份喔!”
二凡摸着光头呵呵笑道:“本来还可以再高一辈的,但是,长老们都说,我这样的年纪,如同掌门方丈同辈就太没道理了,所以要我当方丈的闭门第子,再跟着一凡师叔祖练武,这样才好对同门的师兄侄等有个交代,我这个身材就是师叔祖抓狂时的粗心杰作!”
“怎么说?”小痴好奇地反问。
二凡扮个鬼脸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少林寺的大补丹、小补丹是出名的多。我那位疯疯癫癫的祖师爷若是心血来潮,就会溜到戒律院的炼丹室去弄一些新出炉的丹药给我进补。
东补西补之下,我想不发都很难,当然会发育过良喽!”
小痴瞅着他,咯咯失笑道:“人家发育发得太过头时,脑袋会开花,你的光头又圆又亮,完美无缺,我看是还没有到达真发的标准。”
“谁说没有?外面没发,全发到里面来,更惨!”二凡指着自己脑袋,苦笑道:“人家都说,我这里越来越像一凡师叔祖,迟早会继承他疯僧的名号!”
小痴谐谑道:“反正你本来就是疯大师亲自调教的嫡传弟子,当疯僧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他嘻嘻促狭道:“当个住上飞的风筝,总比当个往下掉的落翅仔有出息,怕什么!”
“噗嗤!”一声闷笑自他们二人背后传来,小痴和二凡回头一看,适才山门之外接过小痴手中布招的那名年轻僧人,竟然亦步亦趋地紧随他们身后。
“你干嘛?”小痴莫名奇妙道:“你想送君千里吗?我不知道自己竟有如此大的魅力呢!”
年轻僧人腼腆道:“小施主!你这招牌,尚请收回。”他不好意思地递过布招,接着道:“方才多有得罪,请小施主见谅!”他又合十一揖,才退了下去。,小痴莫可奈何地摇头叹笑道:“哇噻!你家的大和尚真的不是普通的呆!这玩意儿也值得拿它当宝一样捧着?”他摇摇手中的布招,不禁觉得好笑。
二凡呵阿笑道:“因为你来找的人都是本寺的高人——辈份很高的人!所以,你也成为高人!高人随身带来的东西,根据本寺的规矩是不可轻侮。他当然要小心翼翼地替你看管。
最好是交还给你,免得万一有了闪失,他就得到戒律院报到!”
小痴睨眼反问:“如果我只是来找一个普通的和尚,那他就当我是个普通人,可以随便交代一下喽!这样子不是太现实,太势利了吗?”
二凡表情十足地摊手嘻嘻笑道:“没办法,现实和势利自亘古以来,就是人类的天性,佛祖慈悲,自然也不好意思责怪他们喽!”
“哦——”小痴拉长声音,戏谑道:“原来,和尚也是人呀?我还以为和尚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的什么?神仙?菩萨?”二凡好奇地接问。
“苯!”小痴赏他一记响头,嘿笑道:“和尚当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光头嘛!”
二凡不以为忤地摸摸光头,哈哈大笑。
小痴却在背地里暗叫:“妈妈眯呀!”因为,他刚才那一巴掌,好像打在少林寺的那口干斤重的大钟上,不但震得他整条手臂又酸又麻,连手掌都有些红肿。
他们二人自洞门转入,二凡带着小痴朝西南隅的后山,一路笑闹而去。
瞧小痴那份高兴的德性,就像是只放出笼的快乐百灵鸟,一点儿也没有通报讣讯应有的哀伤,也不知他是见着幼时友伴,开心过度还是他年纪太小,无法体会生离死别的哀愁?
少室峰后。
一座简朴的茅顶木屋,兀自坐落于一块光秃的巨岩顶端。这栋木屋造形颇为奇特,因为它有两个正面.而无所谓的屋后。
木屋一个正门朝西,正好可以远眺对峰落日,另一个正门则朝东,可以一览前山少林寺内栉比连延的殿堂和僧舍。
小痴立身岩下,仰首瞪着高高在上的木屋,撇嘴道:“这屋子盖得很欺侮人喔!”
二凡不解反问道:“为什么?它有哪里不对吗?”
小痴绕着巨岩转了一大圈,戟指嗔道:“屋子盖那么高,又没有路可以爬,难道要叫我飞上去?我又不是属鸟的!”
忽然——
木屋内飞出一条带钩的细鱼线,像长着眼睛般,直奔小痴后颈衣领,将他咻然钓上岩石。
“哇!吓一跳!”
小痴揉着脖子,拍着胸脯,嘿嘿干笑道:“我不知道自己居然是属鱼的!而且不管愿不愿意都得被钓上钩。”
二凡轻松地腾身掠上岩顶.替他取下领上鱼钩,呵呵笑道:“我师叔祖钓你后领,没钓你屁股,表示他心情不错。”
“哦?”小痴好奇问:“为什么钓我屁股上来。就可以知道他心情不好?”
二凡抿嘴偷笑道:“钓你屁股上来,你一定要五体投地,跌个狗吃屎。这表示先给你一点儿颜色看看,颜色看过之后,不就是要看脸色嘛!这是我多年来的经验之谈,保证没有骗你啦!”
小痴抓抓后脑,嘿嘿笑道:“多年不见,我差点忘了疯大师常有抓狂的异动!这招姜太公钓鱼,也不算意外啦,呵呵。”
他们俩一进门,就见正厅榻上侧卧着一位圆脸突腹,满脸笑容,有若弥勒再世的白眉老僧,手中正玩弄着一捆细鱼线。
老僧右侧竹椅上端坐着一位穿披红黄袈裟,面貌清癯肃穆,手拔念珠的六旬僧人。另有两名小沙弥随侍于此僧身后。
小痴热情地冲向白眉老僧,嘻嘻叫笑:“哈!疯大师,你还是和十年前到别有天时一样胖,一样可爱嘻”二凡一见着掌门师父,这才想到自己还光着上身,刚拔腿向后转,想溜出门,少林方丈轻咳一声,缓缓道:“二凡,你的衣服呢?身为吾之弟子,却如此赤身露体地四处乱跑,实在有失庄重!”
二凡摸着光头苦笑道:“师父圣安!弟子刚刚在练功,突然听到有人来报痴道长坐化之讯,心想大概是小痴,就跑出去看看,结果这衣服”他皱眉努力寻思道:“好像还在木人巷又有点儿像丢在铜人阵这个这个弟子想不起来了。”
方丈大师身后的小沙弥忍不住掩嘴偷笑,而方丈只有无奈地摇头叹息。
一凡睁开微闭的右限,嘻嘻笑道:“妙法,小孩子本就是天真佛,而所谓天真,就是敢与人袒裎相对,二凡不穿衣服,不正是符合坦露自然之道,这有什么好庄重不庄重的,需知,人体之美,为最自然之美,二凡又不是没有本钱露,坦然的好!坦然的好!”少林方丈对自己师叔这番谬论,即不能附合,又不好反驳,只有一阵苦笑。
他转而问小痴:“小施主可是叫小痴?有关令祖痴道长坐化之事是否属实?不知详情如何?”
小痴嘟起嘴,闷不哼声。
少林方丈不由诧异道:“小施主,你怎么啦?为何闭口不言,是否有何难言之隐?”
“他啦!”小痴指着一凡大师发飙道:“他不看我!从我进门到现在,他正眼也没瞧我一下,我看在老痴爷爷的分上,居然还记得他十年,真是浪费我十年宝贵的记忆。”
一凡大师蓦地哈哈长笑,笑得木屋直颤,小痴和小沙弥更是以手掩耳,难奈他笑声中的功力。”
然而,一凡大师笑声末歇,忽又哇哇嚎啕,哭得愁云惨雾,令人肝肠寸断。
小痴纳闷道:“疯大师,你是不是忘了吃药?所以时间一到,就发作啦!”
一凡大师涕泪齐下地瞅着小痴:“不是疯和尚我不想看你,只是看了你,我既高兴又难过.和尚高兴就想笑,难过就要哭,你见了又说我吃错药,人好难做呀!哇”
小痴点头道:“是呀!人是挺难做的,尤其是和尚,如果会做人,就会被人家说六根不净,不守清规!这点难怪你要为难!”
少林方丈首先会意过来,他不禁满脸尴尬又错愕地膘着小痴,暗忖道:“这娃儿年纪轻轻,怎么说话却这么敢讲?”
一凡大师脸上犹带泪痕.表情却是似嗔似笑,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瞪着小痴。
二凡满头雾水道:“不对呀!如果会做人,不就表示一个人能掌握他的眼耳鼻舌声意六根吗?人若能制止自己的六根沾染六尘,应该可得清净自然。所以,会做人应该是六根清净才对,怎么会不净呢?小痴,你搞错了吧!”
“我哪有错?”小痴眨眼谐谑笑道:“你的做人要六根,太复杂,也太麻烦。我教你的这种做人方式,只需要一根,既直接又单纯,你要不要学呀?”
“这”二凡还真有点儿想试试。
一凡大师猝然挥掌,扇向小痴,啐笑道:“顽皮小痴,不许你带坏我的徒孙!真不知老痴是怎么教你的?这种事你都知道!”
啪地脆响、小痴隔空挨了一耳刮子。
“哎哟!”小痴抚着脸颊,无辜道:“这不关我爷爷的事,这是我从书上看来,悟出的人道之初嘛!”
“天知道你都看了什么书!”一凡大师佯嗔又叹:“唉你那老痴爷爷真的坐化了吗?”
“我哪知道?!”小痴终于有机会倾诉:“爷爷他是趋着我不在别有天时,自己偷偷坐化的,事先也不通知我一声,事后又不留我见他最后一面!”他将痴道长的遗笺交给一凡大师观看,并将当日洞中情况仔细描述一遍。
一凡大师哧哧笑道:“老痴是怕你异想天开,会对他的遗蜕做出些嗯,别出心裁的处置,所以才会将断尘石放下,免得你作怪。”
“我哪会作怪!”小痴白眼道:“我顶多是将他的遗体送去安金箔,然后通知善男信女们来拜肉身菩萨而已,你们当和尚也知道,这年头搞庙寺最好赚,又可以打打知名度,以利宏法,这有什么不好?”
少林方丈在一旁听得直念:“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一凡大师拍着肚皮笑道:“妙呀!就是这样,妙法,你可记得了,待会儿见我圆寂之后,你不许将我的遗体火化,我看也不用安什么金箔,就供存在这间空空居,然后将此屋封闭即可!”
少林方丈惊怔道:“师叔,你老要圆寂,这”“怎么?”一凡瞪眼道:“我不可以圆寂吗?老痴这个阿达散人都有本事立地坐化,我若再不圆寂,岂不要让他在三十三界天上笑我——老而不死!”
小痴百无禁忌地接口道:“谓之贼!”
二凡苦着脸问道:“师叔祖,你要圆寂?这回,二凡要不要也随侍在侧,陪你一起上西天去参见如来佛祖?”
感情是他自小到大,跟着一凡大师走遍名山古刹,参禅礼佛多了,连西天也想跟着一起去。
一凡大师白眼道:“小孩子,你那么早到西天去也会嫌无聊。我看你还是留在红尘里多玩玩好了!再说,你若陪我圆寂上西天,那由谁来陪顽皮小痴上山西云梦山?武林三奇朋友一场,本来约好要一起走的,上天下地都好有个伴。可恶这阿达散人竟然想不开,自己先偷偷坐化,我这就去追他。你们去通知那个狂夫子巫啸山,叫他速速赶来相会。”
“哦,好吧!”二凡煞是认真道:“这回只好让师叔祖你一个人上路了。”
少林方丈连忙请留道:“师叔,本寺掸宗尚需您老常转法轮,你何必急着涅。”
一凡摇头道:“用不着我!和尚我来此人间游戏一场,八、九十年倏忽而过,也该休息了。妙法,你很好!少林寺有你就够了。以后,二凡在外面惹了祸,你就睁只眼,闭只眼,没事的。”
说着,一凡大师如卧佛般地躺下,身现吉祥睡姿,脸上含笑而寂。
妙法大师含悲跪送,二凡和尚和小痴、小沙弥等,更是伏地叩首不歇
次日,少林寺二十四声隆重的丧钟幽然声中,小痴手持布招,仍是那套泛白粗布衫,他和一身黑色海青,左手持珠,右手托钵的二凡,两人一同踏出少林寺,离开少室峰,朝山西而去。
随着少林寺的钟声响起,不久之后,河南白马寺以及附近各大小寺庙,亦纷纷响钟以应,以追悼这位少林寺中,地位最尊,年纪最长的一代疯癫大师。
“哎呀!”小痴忽而顿足击额地惊叫道:“疯大师死得太快了!有件事我倒是忘了问问他。”
二凡奇道:“什么事?”
“算了。”小痴泄气地摆摆手:“大概是时候未到,这件事以后再说。”
二凡见他不说,也懒得追问,他俩人径自朝黄河渡口而行.数月之后,小痴和二凡两人业已渡过黄河,进入山西境内。
武林三奇——痴道、疯僧和狂儒,这三位响誉武林已达甲子之久的奇人,三绝其二的消息,早巳随着少林寺响起的钟声,传遍江湖。
更令整个武林为之哗然的是,狂儒于云梦山太白山庄得知阿达散人和一凡大师相继辞世的消息后,不甘寂寞,亦在当夜自绝于庄内的悟剑冢中。
沁阳城内。
小痴和二凡虽自酒楼饭馆人们的闲谈议论中,得知狂儒自绝的消息,但却因为两人身上盘缠用尽,无法继续赶路,只好暂歇城中先赚外快,再做计较。
是午。
小痴和二凡两人在城中最为热闹的城隍庙前,展开架式赚钱。
二凡本就是光头和尚,可吃十方,他只需往庙门口一站,将钵一举,朝进出庙里庙外的男女老少高颂“阿弥陀佛”自然就财源滚滚,轻松方便。
反观小痴,他向庙祝借桌椅,大刺刺往庙前广场正中一摆,抖开百年字号,老痴嫡传的招牌做生意,来往行人却不时对他指指点点,有的更是讪笑连连,根本没有人上门找他看病或算命。
原因无他,只怪小痴年纪太小,又是一副娃娃脸,这种外材,不论是横看或竖看,怎么都像小孩在办家家酒,谁会相信他有真本事,能为人治病或懂得消灾解危之道?
二凡每得人布施,就故意拉高嗓门唱喏一句:“阿弥陀佛!”并朝小痴抛去一个逗弄的眼神气气他。
小痴双手托腮,拄在桌上,憋笑地嘀咕道:“他奶奶的,这个死光头!居然敢这么风骚地对我抛媚眼,如再不拿出点颜色让他瞧瞧,他还不知道我是故意让他的呐!”
原来,小痴早就料定两人赚外快时,准是这种局面。
但他想,反正二凡化缘所得已足够他两人花用,不如吃定二凡,让二凡独自打拼就够了,他自己也乐得在广场上看热闹。
因此,小痴从头到尾,根本就是在当看戏的观众.冷眼旁观那些进出城隍庙之人脸上诸般不同的表情,以自得其
如果不是二凡得意的过了头,小痴还真懒得打起精神应付生意。他坐直身子,正打算找个对象,当场来个一鸣惊人,也叫二凡知道他本事何在。
忽而,街东一名年仅十五、六岁,身着月白长衫,金丝盘扣软底快靴,背负古奇长剑,长得斯文俊逸,气质倜傥的少年书生,骑着一匹全身雪白,上覆胭脂斑点,毛色油光亮滑的玉花骢名驹,形色匆匆地朝庙前碎步而来。
小痴双目一亮,暗喜道:“这么巧,遇见熟人了!”
转念间,少年书生已策骑经过小痴桌前。
小痴抓起布招,横拦于马头前,呵呵笑道:“这位公子哥,你且慢走!我看你虽然神采飞扬,但是气色晦暗,可见你乃有重孝。而你眉宇之间红光隐动,却又前庭带青嗯!体正在走桃花煞!啧啧!小心呀,有女人要你的小命喔!”
白衣少年住马笑道:“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对相学竟也有些许门道。不过,对于卜算之学,本公子从以前到现在只信一家!这回,你赚不到我的银子了。”
“你信哪一家?”小痴哧哧笑,抖开布招,戏谑道:“那一家会比我这家有名吗?”
白衣少年看到“老痴嫡传”四字,豁然惊喜叫道:“是你!天才小痴!”
他跃下马背,抓着小痴猛拍他肩头,哈哈笑道:“难怪我觉得你很面熟!”
“轻点!”小痴哀哀叫痛道:“我的肩膀是肉做的,会痛呢!就算咱们十年不见,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嘛!”
二凡见小痴这边有异,连忙赶了过来,他一见白衣少年不禁叫道:“巫小悦!你怎么在这里?你爷爷死了你知不知道?”
这名白衣少年正是最得狂儒巫啸山欢心的宝贝么孙,巫小悦。
小说愁眉苦脸道:“我就是听到消息,特地从江南一路赶回来。真巧,竟在这里碰到你们,你们大概也是要到太白山庄去吧?”
二凡老实道:“我们是奉我师叔祖之命,要到太白山庄向狂夫子老庄主报告他和痴道长的死讯。不过,我看现在反而变成去奔丧的喽!”
小痴呵呵笑道:“反正人死都死了,赶不赶也无所谓。咱们风神三甲龙分开十多年,难得今天全到齐了,这件事比较重要,咱们可得好好庆祝一下!”
小悦先是一怔,随即豁然有悟道:“好!十年不见,咱们是得庆祝一番,对了,你们站在庙门前干什么?”
小痴白他一眼:“赚钱呀!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了去你家.还得自己想办法筹路费。”
小说爽快笑道:“哎呀!到山西就算到了我家,一切吃住开销,全看我的啦!”
“就等你这句话!”小痴和二凡异口同声地呵呵直笑。
小悦当下带着两人进入城中最著名的素菜馆圣华宫,叫了一桌精致素餐招待两人。
二凡不胜感触道:“钱财虽是身外之物,不过,有时有钱的感觉,的确会让人觉得很爽!”他又故作庄重地加上一句:“思想犯罪,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小痴哧哧笑道:“所以我说光头,你的道行就比我差多了,像我就不会觉得有钱是很爽的事。”
他顿了顿,接又谐谑加上一句:“我只会觉得有个有钱的哥们是一件很爽的事!”
“哈哈”二凡佩服地大笑道:“哇噻!我有钱还得自己付帐,而你却干脆找个有钱的哥们来付帐。高!你的道行确实比我高!”
小痴若有所指道:“不高会让你站庙门口前化缘?而我自己却坐着凉快!”他满腔诡计得逞的贼笑。
二凡猛然醒悟自己刚才已被小痴摆了一道,不禁懊恼地直拍着自己光头。
小悦笑问道:“喂,顽皮小痴,你刚才怎么认得出我?从十多年前我和光头跟着爷爷和疯大师去过别有天之后,咱们已经整整有十多年投见面了呢!”
“正确时间是十年五个月零八天!”小痴瞟眼道:“你忘了,我的脑袋比较特别,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再说,你又不像光头,十年之中从麦芽发成馒头,你这位花花公子的样子和以前差不多我当然能一眼就看出你的原形来!对了”
他故作暖昧地谑笑道:“我还记得你去别有天时才五岁多一点吧,那时你就交了一个比你大上好几岁的女朋友,叫阿花还是阿珠的?现在她怎么样了?我刚刚说你犯桃花煞,可不是和你开玩笑的事。这种事搞不好,是真的会没命!该不会就是你那位阿花阿珠小姐,怪你变心,所以要你的命吧?”
二凡哈哈笑道:“他那位初恋情人,不知道几年前就嫁人了,现在大概已经是好几个小孩的娘喽!我看要他命的,大概是两年多前我见过的那一位,叫什么玉的?人家还是太原首富的女儿呐!”
“你说朱彩玉?”小说扮个鬼脸道:“那早就刷刷去了,她老头知道我带她去逛赌场,当场抓狂,从此不准我进他家一步,呵呵”想起以前胡闹的光荣历史,小悦自己也忍不住好笑。
他探挥手道:“是有个赤查某(凶女人)因为我不理她,所以想宰掉我,不过这是小事,我有正经大事,要先问问小痴”
小痴忿言道:“你想问我,老痴爷爷是不是真的驾鹤西归?一凡大师是不是真的随后追去?而你爷爷怎么又会那么想不开?他们这三位老大人究竟在搞什么花样?对不对?”
小悦怔了怔,啧啧笑道:“哎呀!难怪老痴爷爷要把你关在别有天,不让你出来,像你这种天才怪童如果流落江湖,保证成为被追杀名单上的头号人物.你的反应实在太快了啦!
我就是要问你这些事。咱们这三位爷爷,说死就死,也未免太古怪了!”
“不古怪才怪!”小痴呵呵笑道:“老痴爷爷明知道我是高智商的优良品种,竟然还故意和我玩这种坐化的游戏,真是老天真!他如果真的坐化,就不会将断尘石先放下,至少,他会让我再见他最后一面,所以,他是欲盖弥彰,摆明了自己根本没死!他还想骗谁呀!”
二凡不解道:“那我师叔祖呢?他圆寂时,你也在场,难道师叔祖的死也是假的?”
“本来就是假的!”小痴精明道:“你也不想想,疯大师是干和尚那行的,人家历代高僧圆寂都会有些异相出现。像六祖惠能要走时,还有异香满室,白虹属地,林木变白,禽兽哀鸣。而疯大师真疯还是假疯,你比我更清楚,他若真的要圆寂,哪会那么平淡无奇?”
二凡想想也有道理。
小说连忙催问:“那我爷爷呢?我家里说他是自闭经脉于悟剑冢内.这点千真万确,冢门还是我爹亲自由外封闭的呐!”
小痴嘻嘻笑道:“你爷爷这事就更简单,你难道不知道,只要武功练到出神入化,像这三位老大人的程度,经脉要开要闭,还是要断要续,难得倒他们吗?你爹将悟剑冢从外面关上又如何?那更方便你爷爷从里面翘头,别人想怀疑都没有理由。”
小悦迟疑道:“可是,据我所知,悟剑冢只有冢门这一处出路.冢内根本没有出口。”
小痴瞅着他问:“我听说,悟剑冢是你家闭关练功的重要地点,是不是这样?”
“对呀!”小悦顿首道:“凡是要修练巫家最上乘的武学,都要到悟剑冢内闭关,这是爷爷特别规定的事。”
“那就对啦!”小痴摊手谑笑道:“你爷爷既然要把你们关在悟剑冢内,他还会告诉你,冢内有其他出路?就算冢内真的没有其他出路,那也对你爷爷没影响。他顶多就是待在冢内闭黑关,说不定将来出关时,他又多创一套什么厉害的功夫哩!”
二凡摸着光头苦笑道:“小痴,难怪痴道长以前就说你是天才怪童。你看,死人被你这么一说,全都又活过来了。”
小痴白眼道:“那是因为死人没死,所以才能让我说活。如果他们真的死了,我哭都来不及,哪还会这么嘻嘻哈哈,我又不是没感情的冷血动物。”
小悦寻思问道:“小痴,依你之见,咱们这三位老大人为什么要演这一出戏给人看呢?”
小痴敲敲自己的脑袋,呵呵一笑:“这就是我这个天才头脑,唯一还没想通的地方。”
二凡嘿叫道:“痴道长的河洛卜算,天下无双。你从小被他养大,凭你这么灵光的头脑.就算没学会十二成,最少也学了十成,你为何不卜个卦,推算一下,不就知道了。”
“早就卜过了!”小痴谐谑道:“如果等你想到再来算,公鸡都已经下出蛋来了。”
小悦和二凡同感好奇问道:“那结果如何?”
小痴撇嘴苦笑道:“乱爻一个!”
“乱爻?”小说搔首笑道:“我知道易经八卦中,有所谓的顺爻、逆爻和变爻。可是,我从来没听说过,还有叫乱爻的!那算哪门子爻象?”
小痴眨眨眼.哈哈再笑:“就是一团混乱的卦象,所以我才叫它乱爻嘛!我卜这爻,上应天比地冲,下隐逢挟带并,显示前途多变.凶喜难料,但保证绝对精彩刺激,遇死还生,欲生还难!你们觉得自己过去所过的日子太平淡乏味.请跟我来,和我在一起,保证你们绝对没有时间感到无聊。”
“哇!真的?”小悦和二凡异口同声跃跃欲试道:“等了你一辈子,你怎么到现在才出山?”
看样子,他们还真是嫌自己过去的日子太平凡、太无聊,早就想要大干一场。
“对了!”小悦弹指叫道:“我记得以前听老痴爷爷说过,他说你虽然天纵聪明,可是命逢凶劫,此生注定多血光之灾。如果你在十五岁之前习武,铁定夭折,而我还记得你比我小一岁多,所以你未满十五岁,那么你不就是”
小痴呵呵瘪笑道:“嘘!这件事咱们自己知道就好,如果让那些江湖二大爷们知道我一点儿真功夫都没有,就敢出山来混,人家会说我混得大凶了,呵呵”二凡操心道:“闯江湖没本事怎么行?你这样不是太危险了吗?”
“安啦!”小痴伸长双手,拍着小悦和二凡的胸膛,笑谑道:“有你们两个无敌超人在,我还怕什么?只等我拖过今年立秋之后,再来学武不就成啦!”
二凡亦呵呵笑道:“对!想当年,咱们三个还在别有天那棵老杉树前磕过头,拜过把子。谁要是敢和你过不去,就是和我们风神三甲龙过不去,不用你动手.我就可以料理他!
等过了立秋,我再把所有学过的少林武功通通教给你,保证你打遍天下无故手!”
他顿了顿,接着又戏谑地加一句:“就是打不赢我!”
小悦同样大马金刀地拍着胸脯道:“小痴,你放心,这光头教人武功,却不安好心,故意留一手,让你打不过他,不过,有我巫小悦在,我保证你在学全巫家的醉月剑法之后,杀得这个光头屁滚尿流!”
小痴忍住心中澎湃激动的情绪,握住两人的手,故做轻松地调笑道:“哈!现在你们知道了吧,当年我提议咱们三人结成呱呱叫的风神三甲龙,就是为了这个企图呐!”
“真的吗?”小悦和二凡两人眉头一挑,挤眉弄眼地紧紧反握着小痴的手戏谑道:“就怕你太笨,学不来咱们厉害的绝招!”
男儿豪迈激昂的热情,令他们三人心意相连,热血沸腾,他们三人忍不住同声仰首哈哈畅笑
半晌之后,小痴搓着下巴,谐谑笑道:“哈!现在我开始觉得,咱们的爷爷们死得真有道理,而且,很有意思。”
“怎么说?”小悦和二凡两人异口同声.好奇地反问。
小痴哧哧笑道:“他们三位老大人如果不死,咱们三个少年仔岂有出头的时候?”
“哦!”小悦咯咯直笑:“没错!他们死得的确有道理,而且有意思!这么一来,我可也就放心了,再也不用赶死赶活的急着回太白山庄报到。”
小痴嘿然笑谑:“你不怕万一我估计错误,老狂爷爷是真的翘辫子,你家人等着你回去给你爷爷抬棺材?你若没回去,可是大大的不孝!”
小说黠笑道:“我没有说不回去呀!我是说,我不用赶着回去。从江南一路北上,这阵子我几乎没怎么休息,现在我可以先去洗个三温暖,再找人马一节,然后挑一家豪华客栈,租一间特等上房,好好睡它两天,再陪你们回云梦山。”
“我赞成!”小痴嘿嘿笑道:“这里虽然距离云梦山,还有一大段距离,不过,只要进山西,就算你的管区,哪里有好玩的、好看的,就由你带路,咱们来一趟山西逍遥游,以庆贺风神三甲龙正式进军江湖。”
二凡苦着脸道:“要这个花花公子带路?那恕和尚难以奉陪。”
“为什么?”小痴和小悦奇怪地反问:“你怎么可以不和我们一起走?这样算什么哥们?还没上市就想散股,哪有这回事!”
二凡故做为难道:“没办法,祖师爷有言,什么地方都好去?唯独青楼楚馆进不得,跟着这位花花大少,你想,‘好看的’和尚能看吗?‘好玩的’和尚敢玩吗?”
小悦恍然叫道:“好呀!死光头,原来你是故意在消遣本公子!我哪有你说的那么色情?你敢破坏我完美的形象,我掐死你!”他猛地扑向二凡。
二凡抱头逃窜道:“刚刚是你自己承认,有凶女人要你小命。如果不是因为你太风流,怎么会惹上要命的桃花煞?”
他突然驻足叫道:“哦!对了,既然有人要你的命,小痴可不能交给你,否则万一他被误伤,怎么办?”
小说追上二凡,毫不客气赏他一个响头,结果,他和小痴上回一样,暗叫声:“娘喔!”他的手掌,也被二凡体内自然产生的一股抗力震得发麻。
二凡若无其事地抓抓光头,瞪眼道:“小悦,这次我是说真的,到底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敢想要你的命?难道,对方不知道你是狂夫子的孙子?”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他们两人重新落座,小悦坦然道:“我从来就不喜欢扛着太白山庄或狂儒的招牌,到处招摇撞骗出风头。如果对方知道我确实的身份,这件事还不知道会搞得多大,我可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替家里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对!”小痴拍着桌子赞同道:“男子汉大丈夫,怕事不惹事.惹事不怕事,只有娘们才要靠家里撑腰。小悦,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有什么天塌地裂的事,都有我和二凡帮你解决,哪用得着惊动你家。”
“这事说来话长!”小悦呷口茶,缓缓道来:“就是在三个多月前,我陪大哥和大嫂一起去参加两湖龙王桑定君桑老前辈的六十大寿”
“桑定君是何许人也?”小痴打岔道:“为什么巫家要如此巴结他?”
“哦!”小悦笑道:“你在别有天,当然不明白这事,二凡就知道,桑老是我大哥的岳父,我大哥去年娶了桑老唯一的宝贝女儿当媳妇。”
小痴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道:“这么说,的确有许多巴结的必要。然后呢?你又和家人去凑哪门子热闹?”
小悦瘪笑道:“这当然又是有原因的喽!大约在一年半前,我爷爷不知为何心血来潮,把我赶入悟剑冢里去闭关,就连大哥娶亲也不准我出关参加。我在悟剑冢里老老实实待了一年零四个月,好不容易将醉月剑法练到令我爷爷满意,他才放我出来。我憋了一年多没有到外面的花花世界游戏一下,刚出关就碰上我大哥要陪他老婆回娘家,我理所当然要跟着他们到江南放放风,看看漂亮的江南风光喽!”
小痴讪谑道:“看风光是借口,看小妞才是你真正的企图吧!否则,赚会惹祸上身!”
二凡摸着光头,嘿然道:“难怪你以前没事常到少林寺找我,可是最近两年来,却都没见到人影,我还以为你这花花公子重色轻友,忙着泡妞,没空上空空居呐,哦”他弹指若有所思道:“你这么一提,我也想到了,最近这一年多来,我也被师叔祖整得很惨,每天不是要到木人巷挨打,就是得向铜人阵报到。有时,还得外加向罗汉堂的十八罗汉挑战通宵,哇!那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哩!”
小说颖然有悟.问道:“喂!小白痴,你想这件事和咱们那三位老大人之死,是否有关?莫非平静二、三十年的江湖,又要有风起云涌,好戏连台?”
小痴眯眼寻思笑道:“呵呵原来如此,龙行云、虎从风.赤龙腾、白虎跃,天地当然是要风起云涌,豁然色变!”
他猛地拍桌叫道:“啊哈!就是这回事,难怪爷爷等不及拖到明年,就把我赶出别有天!”
“怎么回事?”二凡和小悦异口同声问道:“你悟出什么名堂?”
“没有!”小痴抓抓鼻头,糗笑道:“我只是从卦象上印证,确实是有大事要发生,可是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废话!”小悦嗤笑道:“让我们白兴奋了一场,以为这回可以当先觉,向别人炫耀一番!”
小痴摊手谑笑道:“又不是我叫你们兴奋,你们自己定力不够,闻言便动心,这怎么可以怪我?”
小锐毕竟比较滑头,听了小痴这种模棱两可的双关语,不禁哧哧直笑。二凡仍是满脸茫然,不知道这个花花公子又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为什么笑得恁殷愉快?
小痴眨眨眼。催问道:“大花心,你等一下再笑,你到了江南以后到底碰上什么事?故事还没交代完毕,怎么可以乱笑?”
小说强忍着笑意,接着叙述道:“到了洞庭湖畔两湖龙王的水晶宫,一直到祝完寿都没事。后来,桑老因为女儿难得回去一次,就留我大哥大嫂他们在水晶宫多住一些日子。我大哥当然不便拒绝,我却乐得可以独自南下逍遥。所以,我就一个人离开洞庭湖,一路朝黄山的方向玩去”
“慢!”小痴阻言道:“待我猜猜!要你小命的”
他眼珠滴溜溜转了转,随即呵呵笑道:“嗯!应该是有江南一霸天之称的慕容世家吧!
你到底是缠上慕容家的哪个妞儿?人家会如此劳师动众,从杭州一路直追而至?”
小悦错愕道:“你是如何猜中的?你怎么会知道是慕容世家的人和我过不去?”
小痴张狂笑谑:“哈!要猜这么简单明了的事,那有啥困难。我只要掐掐脚指头,就算得出来,瞧你一副见了神的德性,真是没出息!”
二凡搔着光头,不解道:“我也觉得你猜得中,是很不可思议的事。像我,前想后想,就是没有想通,你到底是凭哪一点猜出来的?为什么我就猜想不到,小悦的事和慕容世家有关?”
“好啦!”小痴哧哧笑道:“我就讲给你们知,免得你们认为我是靠运气蒙中的!”
顿了顿,他分析道:“小悦给我的第一条线索,就是他说如果对方知道他是巫家的万金少爷,事情会更难办,可见,这对头一定也是有相当来势的大户,否则,他怎能惹得起太白山庄?”
“来势?”
这回,这句话不但二凡不懂,连小悦都听得莫名其妙。
小痴呵呵笑着解释:“来势者,来历和势力的合称是也!”
二凡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哼声道:“怪人说怪话,只有你才会说这种没人听过的合称,来表达自己的思想。”
“谁说只有我是这样?”小痴白他一眼道:“曹启泰也是很习惯用这种合称或简称来说话,不信,你自己去问他看看。”
小悦搓着下巴追问道:“小白痴,别逗了,第二条令你猜出慕容世家的线索是什么?”
小痴嘿笑道:“你老兄刚刚才提到两湖和江南,我这个聪明的脑袋,就已经在开列一张近年来这两个地方十大出名的大户名单。如果爷爷曾经告诉过我的马路新闻还没过气的话,两湖地区武当派不算,应以大洪山的丐帮最大最出名,再来才是两湖龙王桑定君十几年前所创的龙湖帮,排名第三的应该是长沙书剑门。”
二凡点头道:“如此排名还算没错,你这小子虽然窝在别有天里,消息倒还算灵通。”
“废话!天才不出山,能知江湖事嘛!”
小痴接着又道:“至于在江南,最有名,而且最嚣张的豪门,当然是非慕容世家莫属了,否则,他们怎么会叫一霸天!再来就是九华山的九华派和黄山的黄山派,可以并列江南第二大势力,第三名大概是鄱阳湖畔的迎风山庄。不过,迎风山庄的声威却是和第一、三名差太远就是了。”
小悦嘿笑道:“你这第三名就说差了!近两年来,在浙江边上的仙霞岭,新成立一个叫仙霞门的帮派,全帮上下都是娘们儿。她们的门主是个年约三十来岁的标致美妇,人称飞云仙子,姓杜名恨生。她的两名副门主,也都在二十四五岁之间而已;长得都是各具资色,但是却是一张冷冰冰的棺材脸,从来都不会笑。所以江湖爷们儿各送她们一个外号,比较幼齿的李美玉叫无情西施,年纪较长的廖秋云则是冷面貂禅。如今迎风山庄的名头,早就被仙霞门赶过了,而且仙霞门的风头也逐渐有凌驾九华派和黄山派的趋势。”
二凡谑笑道:“说你花心,一点儿也没有冤枉你!只要是和娘们儿有关的消息,你打听的比谁都仔细!和尚我随祖师爷云游四海,知道的都没有你详细,其实,我刚刚就在想,要你命的该不会是仙霞门吧!因为听说,仙霞门最恨花花公子,若有男人对他们的门人轻薄者,轻则挖目或残肢,重则要命呐!”
小痴呵呵笑道:“原来江南居然还有个我没听过的仙霞门?以后如果有机会碰上,我倒要问问那个什么飞云仙子,为什么开帮立派也不通知我一下,害我一不小心猜错江南第三大头,不过”
他瞟着二凡,嗤谑道:“你这个光头的脑袋实在不灵光!就算我知道有个仙霞门,我还是不会猜她们就是大花心犯冲的对象!”
“为什么?”二凡不服气地反问。
小痴消遣道:“因为据大花心刚才的报告,仙霞门的那些老女人们都有一大把年纪,配他这个十五岁的菜鸟,会让人家说她们是——老牛吃嫩草,而咱们这位花花小公子,也绝不会干出小牛倒吃老干笋的事,他当然惹不上仙霞门喽!”
小说忍不住呵呵笑道:“还是小痴比较了解我!”
二凡糗大地抓抓光头,无言地耸耸肩,算是默认小痴的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