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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千呛得满口沙灰,呸声道:“我的妈呀!这是怎么回事?”
他走神一瞧,乖乖,眼前那座破庙竟然已被夷为平地。
而小桂昏迷不醒的瘫倒干地。
客途忙不迭晃身射向小桂,仔细持他检查一番。
小千随后掠近.三分关心,七分好奇的探问道:“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客途径自伸出右掌,抵向小挂心窝,以内力帮他运功疗伤,一边关道:“没事,这小鬼只是耗力过度,有些虚脱。”
小千看得目瞪口呆,傻了半天方始吹了声长长的口哨,啧舌道:“乖乖!你居然可以一面替人运功疗伤,一面开口说话!那你的功力岂不”
“平常得很,到目前为上,尚未超过一甲子。”
“怪物!”小千骇然摇头道:“看作出不过十七、八岁小纪.你是怎么练出这般高强的功力?”
客途认真的想了想,老实说:“应该是我师父的功劳,大概是他所传的心法,比较特殊的原故。”
小千苦笑道:“说实在的,茅山一派在江湖上虽然名气不小,也已挤入堂堂十大门派之一,不过,跟你们这一比,好像就稍为差了一点点。”
“真的吗””客途耸肩笑道:“我和小鬼才刚下山没多久,还不很清楚自己的本事算不算好!”说完,他也收回抵着小桂胸前的右掌。
小千见小桂尚未清醒,不由得问道:“这小鬼真的设事?怎么还没醒?”
客途轻笑道:“我已经带动他体内的真气,让他自动循环运转。只要小鬼体内真气运行过十二大周天,他就会醒过来。”
小千点点头,坐回地上,问道:“刚才究竟怎么了?真的是这小鬼发功将这座破庙给拆了?”
客途颔首道:“没错!”
小千骇然咋舌道:“乖乖!这小鬼的功力真的如此惊人?”
客途呵呵轻笑道:“其实,你只要想想小桂的身世背景,自然不会对他拥有如此惊人的威力感到惊讶。”
他看着依旧昏迷的小桂,回忆道:“我还记得师父带他回来的那个黄昏,不过才三岁多一点的他,却因为身中奇毒,命在旦夕,而他体内的毒,居然连我师父都解不了。
你要知道,凭我师父当时的医术,虽然还不敢说到了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奇境地,但是,天底下却已经少有我师父亲何不了的奇毒杂症。所以你就应该能猜得到他体内的毒有多厉害了吧!可是,小桂居然中毒近旬左右还没断气,这岂不是奇迹。
后来,经我师父仔细诊察的结果,发现他已打通了奇经八脉,所以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小千吹了声长长的口哨:“才三岁就已经打通奇经八脉,难怪这么厉害。”
“不仅如此。”客途接着笑道:“根据隐医爷爷的说法”
小千插口问道:“隐医爷爷又是何人?”
客途说明道:“他算是我们的邻居,我和小桂跟着师父住在黄山莲花峰上修练,而隐医爷爷就住在玉屏峰鼎谷的青龙轩。他姓江,名水寒,听说几十年前是在大内当御医,这次我初小桂下山,就是为了他的缘故。”
“江水寒?”小千皱着眉头,思索半天,茫然道:“没听说这号人物,他大概不是江湖中人。算了,不管他!你刚说,根据这位隐医江老人的说法怎样?”
客途笑道:“根据江爷爷的说法,小桂应该是在母体内,也就是在他母亲怀着他时,就已经被刻意的滋补培育了。所以他一出生,体质便已优于寻常婴儿,再加上不到三岁便已被人以金针易脉的方法,打通奇经八脉,一旦修成上乘的内功心法,其成就简直不可预计。”
小千忍不住咯咯失笑道:“原来他是个被人刻意培养的落难宝宝。”
客途点点头,又道:“不过,小桂虽然先天、后天的条件都异常优越,但是像刚才的情况,那是因为小桂受到太强烈的刺激。精神上不堪负荷,他为了逃避内心的痛苦,潜意识的封闭使自己所有的感觉,让心灵变成一片空白,因此才能由无知觉的状态下,将蕴藏于体内源源不绝的真力,悉数爆发出来。
这种情形,只有在他三岁时,当江爷爷治好他所中之毒,他醒来之后,忆起目睹祖父母被杀的惨状,发生过一次。
若是平常时,由于我们对师父所传的心法尚未完全参透,所以小桂能运用的功力,仍然有限。”
“不会呀!”小千反驳道:“我看他在对付风雷门的关老驼子时,他的剑法也是一级棒的嘛!”
客途舔舔嘴唇道:“哦!那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小千好奇的问。
客途娓娓道:“那是因为,小桂在被我师父救起时,除了颈上的一块金锁片,只有在地贴身的肚兜暗袋里.藏着一份腊封的君家剑法秘决。他对这二样东西特别有兴趣,也特别用心。我师父见他真的有练剑的天份.还特地将君家剑法去芜存精,创演了一套更精堪的月明剑法传给小桂。据我师父说,这套剑法已经超越有无,堪为剑门止境,若是将其口诀全部渗透,身即是剑,剑即是身,则必无敌于天下。”
小千闻言,心里不以为然的暗想:“他们的师父到底是谁?居然敢如此臭屁!”
客途歇口气,才又接道:“其实,小桂目前对月明创法的领悟,也不过才五成左右。
他才刚由有招,逐渐步向无招的阶段,功夫还差得远见!”
“还差得远?”小千这下可怔得合不拢口,傻眼道:“那种本事,还叫差得远,那要练到什么程度,才算不错?”
“当然是要练到”小桂不知何时已转醒,依然躺在地上,病怄怄的开口:“剑即身,身即剑,意生剑至,无坚不摧,才算大功告成。”
客途高兴道:“小鬼,你醒了!身体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小千却是失神的喃喃咕哝;“剑即身、身即剑,念生剑至,无坚不摧这岂不是成了神话?”
小桂神色疲乏的坐起身子,有气无力的回答客途道;“我没事。刚才一下子耗尽精气神,现在虽然功行圆满,内力充沛,不过身体的虚脱,还没那么快复原,大概还行休息个把时辰,我才有力气活动。”
客途天看天色,道:“差不多也快大亮了,这个多事的夜,可真是漫长!”
“天亮后你们俩有啥打算?”小千顺问道:“是不是要到武林联盟救人?”
小桂疲倦一笑:“救人是一定要救的,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得先办。”
“什么事?”小千好奇的问。
小桂和客途对望一个眼,默契十足的同声嘿笑道:“你知不知道哪里可以赚到路费?”
城内。
又是掌灯时分。
小桂和客途二人头戴羽冠,身着华眼,足登软底快靴,手摇风雅折扇,一副跨纨子弟的打扮,火摇大摆的朝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的北大街逛去。
就在他们俩行经的路线沿途,偶而可见成排的海报文书贴在墙上,图文并茂的指明通缉他们二个“逞凶伤人的恶徒”
不过老实说,现在就带小桂他门故意站在海报文书前面,也没有人会当他们二人是通缉犯。因为,以他们现下的装扮,实在很难让人相信缉捕通告上写的。面的会是眼前这两位公子哥儿。
北大街,能在入夜后如此热闹,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这个城里最有名烟馆赌坊和“养鸡户”(妓院),全都集中在这条大街上。所以,太阳才刚刚下山没多久呐,一些不甘寂寞的人儿,也不管祭过五脏庙与否,全都像苍蝇见了蜜糖似的涌向这条街。
客途一边摇着不挺顺手的扇子,一面前咕道;“那个小老千,真是不够朋友,一听说咱们决定去找武林联盟的山门,居然忙着和咱们划清界限,死不肯带路。就连上这赌场,也不愿意陪咱们来,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小桂呵呵笑道;“师兄,其实关于小老千的态度,你只要想想他所说那套‘互相利用’的现实理论,也就没啥好意外的。再说,咱们要到武林联盟救我娘的事,搞得不好,就要流血拼命,他不愿意去才好,毕竟我们跟他也不过是‘露水姻缘’,彼此认识只有一个晚上,如果有个什么万一,咱们岂不是太对不起他?”客途扑味失笑道:“什么跟什么?你居然连露水姻缘都用得上,真是有够乱七八糟!”
“此姻非彼姻”小桂黠渲眼笑道:“是你自己思想不纯洁,才会想入非非,谁乱七八糟来着?”
客途呼声哭弄笑道:“是!你最乖,你纯洁,每次闯祸害我跟着倒霉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他刷地收扇,遥点行不远处贴有通缉令的砖墙。
小桂扮个鬼脸,闷声笑道:“我早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嘛!只是事情碰上我,通常会变成麻烦,我又有什么办法。”
这时,他们正走近一座悬着“大发赌坊”招牌的三层华楼。
客途瞄了一眼高高挑起的大红灯笼,语重心长道:“小鬼,你师兄我,诚心的希望,咱们今时能顺顺利利的过个平安夜,赚足路费,好早日上九宫山的武林联盟,去救回你娘,所以,拜托你千万安份一点,可以吗?”
小桂憋住笑意,以手抚心,尽量以最严肃的表情誓言道:“亲爱的师兄,你的希望一向就是我的理想,我必定全力以赴,以期将之实现!”
客途嘿嘿笑道:“我最怕听到你说这种话!就我印象所及,只要你摆出这德性说话,师兄我就得准备着帮你收拾烂摊子了!”
“安啦!”小桂以扇面拍拍客途胸口,嘻嘻笑道:“我答应你,今晚一定做个乖宝宝就是。我也想尽早上路去救我娘的啦!”
进门之后,小桂他们二人迎面所见,竟是布置得富丽堂皇的花阁水谢和珍木奇石,更有打扮的妖治艳丽的莺莺燕燕穿梭其间。让人猛一见着,还以为自己逛错了地方,跑进了此街有名的春宵阁,而不是踏进散财的赌坊里。
小桂他们在一名穿着黑色劲装,被黑色头巾,打黑绑腿,登黑皮软靴,混身上下都是凶神恶煞般,连那一脸横肉也是黝黑得发亮,偏又硬装出满面谦恭媚地虚伪假笑的人汉接引之下,踏着白云石铺成的小径,穿过消魂窟似的庭院,终于进到赌场的中心——
一座分开摆列着各式赌具,如牌九、单双、骰子。押宝、麻将等等玩意儿的大厅。
才刚踏入大厅,阵阵汗臭夹着脂粉香,莺声燕语和着呼虎喝雉的喧腾音浪扑面而来。
小桂和客途被如此的乌烟瘴气和穿脑噪音,轰炸得只想起身就走。但是,为了更现实的经济问题,二人也只有无奈的相对苦笑一声,硬起头皮往大厅里闯。
他们俩进了大厅,先是漫天目的的东转转,西看看。只见任何一种赌具前,全都围满了人,有的在赌,有的在看;但不管是赌的人或是看的人,表情全都一样的兴奋和紧张。
尽管每一张赌台的形状不一,设备各异,相同的是这些台子后面,都有一个主事的“师傅”三名下手,另加几个也是混身通黑,腰间鼓起,一见即知带着家伙的“把台脚”壮汉。
至于场中的客人,有那种和小桂他们打扮类似的跨纨子弟,有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有满脑肥肠的大腹商贾,有衣履光鲜和举止粗俗的暴发大户,也有三山五岳、横眉竖目的江湖大爷。
依偎在这些奉金爷们身旁的,除了一些形态轻挑的娇媚女子,更有些男女不分,扭捏作态的“相公”和“童鲜”穿梭往来,打情骂俏;越发令这大厅里的气氛淫秽放浪得令人作呕。
在这座大厅入口的左侧,有楼梯通上二楼。搂梯口处,也有黑衣的大汉门神一般的柱在两边看守着。显然,能上这楼梯去赌的客人,身份地位约模都是高人一等的特殊分身。
小桂他们逛了半天,终于拿着小千慷慨奉献的十两赌本,挤到押单双的赌台前坐定,专心一意,心无穷骛的“赚”起钱来。
也不知道是小桂他们的运气好,或者是这两个刚刚搅入江湖混水的半大娃儿们,真有点赌博的门道,不过个把时辰的光景,他们俩已由十两的本钱,赚进近万两的收入。
虽然,小桂他们懂得“大赢小输”的发财之道,在台面上并未引起太惹眼的注目。
但是,以他们二人不大的年龄,偏偏施展如此老练的赌窟生财之道,却早已让负责“把台脚”的兄弟,对他们留上了心。
小桂暗自信算了一下今晚的收税,觉得也差不多够自己师兄俩开销好一阵子,便对客途道;“师兄,我累了,咱们回去吧!”
客途早就被这种荒淫怪诞、放浪喧嚣的场合轰得头昏脑胀,太阳穴隐隐作痛,巴不得能早走早好。闻言,自是二话不说,抓起银票和银锭,逃难也似的挤出人墙,和小桂一起离开大厅,朝赌坊门口大步行会。
他们俩先前坐的位置,早有人想沾财运似的抢着去坐,展开了别一场昏天黑地的“厮杀”
同时,一名“把台脚”的黑衣大汉,也悄然打了个手势.招来另一名护场的兄弟,交头接耳一阵,护场那人连连点头之后,立刻匆匆而去。
步下“大发赌坊”台阶,客途狠狠吸了几口冷冽清新的空气“呼”声道:
“哈!这才是人吸的空气嘛!刚刚那里面,简直像人类即将毁灭般的最后狂欢,真是受不了!”
小桂拍拍怀间银票,摇头晃脑的提着精神道:“还好,辛苦,算有点代价。那种罪,一辈子受它一趟,我已经嫌太多了!”
两个人心有同感的相对一阵呵笑,这才迈步离开依旧灯火通明的不夜之街,朝城里“日落而息”的另一头愉快走天。
虽然同样的一座小城里,城西这边的街市,早已门户深销,空荡无人。和热闹的北街相比,这里仿佛另一个世界般沉寂。
小桂他们二人享受着今晚难得的宁静,沉默中,踩着暗夜的队影,脚步一致的前街尾高挂着招牌的客栈,缓缓而行。
正当他们行经一条暗巷之前,阴影里、忽有人影闪移、七名人高马大,满脸凶像的黑衣汉子,各个手持武器围了上来。
小桂眼角一撩,懒洋洋的咋舌笑道:“哟!这可不是大发赌坊的护场大哥们吗?天这么黑,风这么大,各位这么好的兴致趁夜出来溜哒啦!”
一个长着一只倒吊眉的护场大汉,不理会小桂的调皮,凶恶道;“小鬼,下次投胎时,可千万要记住,天底下哪一种行业的银子可以赚,唯独赌场里,不是可以随便捞油水的地方。”
客途搔搔前额,恍然道:“哦!原来你们开赌坊的、只准客人输线,不准人有赢钱的?你们这样只进不出的做生意,未免太黑心了点吧!”
小挂不屑的撇嘴接道:“明着让赢钱的客人离开,暗里却跟上人家干掉对方。然后将银子拿回去,这已经不止是黑心而已,根本就叫卑鄙无耻,下流之至!”
吊倒眉的汉子粗暴:“呸!上流也好,下流也好,反正丁二爷的银子,可不是那么容易任人拿的。做了他们!”
一声令下,一个个小山也似的粗野壮汉饿虎扑羊般的高举着手上家伙,冲向小桂和客途。
眼看着闪着冷冷寒光的刀枪剑棒就要招呼到自己身上,小桂居然动也不动的抱臂站在那儿,愉快的笑着,好像等着被人分尸是一件令他非常高兴的事似的。
“等死呀!”客途惊叫一声,错步闪身,挡在小桂身前,双掌齐扬。
一连串的“嘭!”、“嘭!”闷响中,扑杀小桂他们的黑衣大汉,去势比来势更快前仰面倒摔而出,而这些人手中的兵刃,也变做一堆破铜烂铁,叮叮当当的掉了满地。
砰然的人体落地声挟着阵阵“唉唷!”的惨叫呻吟,在寂静的夜里听来,显得特别的凄厉和刺耳。
小桂却是热烈的鼓掌叫好道:“好一招漂亮的‘旭日生辉‘,果然是炉火纯青的架式。”
客途双手插腰,恶狠狠的瞪眼道;“奶奶的!你这可恶的小鬼,竟敢如此玩命耍帅,劳动师兄找出手救你!”
小桂满脸无辜道;“是你自己叫我安份一点的,所以我才没有动手呀!”
客途一怔之后,好气又好笑的敲了小桂一记响头,笑骂道:“滑头小鬼,耍我!可恶蛋!”
小桂突然“唉唷!”叫了一声,不过脸上却没什么痛苦的表情。显然,客途这个当师兄的,可舍不得真的欺负师弟哩!
他们二二人看也不看还躺在地上哼哼啊啊的黑衣大汉们,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径直朝客栈方向开步走。
就在经过一列海报文书时,小桂突然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敲了敲贴在墙上,文图并茂还缠着自己二人的告示。
“啊哈!”小桂弹指笑道;“我就觉得那个‘丁二爷’挺耳熟的,原来就是害我们变成通缉犯的粮行老板嘛!”
客途嘿然一笑:“没想到咱们居然和地这么有缘,如此一来,保证这位丁二爷铁定恨死咱们俩了!”
小桂哼声道:“光凭这两桩‘新仇’加‘旧很’,我就该会砸了那混球的赌坊不过.看在咱们急着赶路的份上,本公子决定放他一马算了!”
客途呵呵笑道:“你今天果然听话。”
小桂故意白眼道:“我每大都很听话,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少来啦!”
他们一路笑闹到客找门口,敲开大门,在睡眼促松的伙计带领下,尽管安心的投宿去也。
就在小桂他们遭到突击之处的对街不远,小千藏在暗处,关注着他们二人的一举一动。
看到小桂他们进入客钱,小千终于忍不住在暗地嘀咕:“这两个白痴,不知道自己惹上丰亭县坐地分赃的大爷,居然不懂得马上走人,还敢打客钱投宿。他们真的单纯得以为对力会这样就算了,真是自找麻烦!”
他无奈的人摇其头,隐入黑暗、消失影踪。
进了客钱的小桂和客途,在名睡眼惺松的伙计带领下,难得奢侈的投进上房,连油灯也懒得熄,便合衣倒头呼呼大睡。
晕黄的灯火静静燃烧着
随着时间缓慢的流逝,耗尽灯油的火光逐渐微弱
终于,灯火在一次微然的跳动后,吱地熄灭,房里登时一片漆黑。
远远的街上,隐约传来三更鼓响,还有一阵隐隐的狗吠声!叫得有些儿凄凉。
细细地,小桂他们所住房间的窗褴上,突然响了那么一响。
轻响之后,仍是一片寂然
又过了有一阵子,一阵淡淡的白烟,缓缓地自窗缝钻了进来、先是细细如缕,然后开始大量涌入
房间里顿时弥漫着一股强烈的甜腻的闷香,原来嗡嗡急飞的蚊虫,以及在床脚暗处爬行的蟑螂、壁虎,纷纷坠地僵卧。
白色的烟雾,似一层飘渺的薄纱,在房间里轻荡浮沉。良久之后,才开始慢慢的消散。
这时.糊着白宣纸的细木条窗户,已被人自外面缓缓推开,一条人影手脚利落,悄然无声的翻了进来。
这人朝四下一打量,便已注意到半垂着布慢的床上,棉被微隆,看来小桂他们依旧黄梁高卧,不知杀机隐现,死之将至。
来人冷酷一笑,回头低声朝窗外打了个招呼,人影再现,又有二人翻墙掠进屋内,除他们如此利落的越窗架子,显然这些家伙个个都是练家子。
首先进屋那人朝后来的二名同伙打了个手势,向床上一指,三人动作迅速的霍然分开,成三角之势围向床沿。就在这三人分闪圈围的刹那,三柄寒光灿灿的勾刃刀,己分握他们手中。
眼前三人小心翼翼的接近床边,一声暗号,闪电般捞起布幔,勾刃刀在窗外微光的掩映了,闪过一片寒芒,狠辣快捷的交叉砍向床上薄被里的人体头劲部位。
勾刃刀锋利的刀口“噗嗤”有声的切入被絮,行刺的三人,在故中的同时。狠得不带丝毫人情味的手腕齐齐用力翻绞,打算叫受害之人,一刀砍下,便当场身首异处。
只是,当他们手腕用劲的刹那,三人已惊觉所斩之处着力有异。
其中一人,顺手一带勾刀,薄被底下露出被切开的两个裂口,翻出白花花棉絮的被褥。
这三人原本也都是老江湖,一见情况不对,立即收刀,各自挪位退闪,神色紧张迟疑的瞪起牛眼,住房子四周搜视。
三人之中,一个身材矮胖的赤面汉子,沙着嗓门,低声道:“大哥,架上的鸭子展翅窜啦!这场面不大对,难不成那两个混小子捞了银子,趁夜溜走,却放布迷踪,让咱们以为他们还留在客栈里?”
“有可能。”一名瘦高个儿阴沉着脸,哼的道:“依赵老七的说法,那两个混球小鬼年纪虽然不大。但滑头的不得了,所以场子里的兄弟们才会大意失手。他们既然知道场子里找上门来,拿银子走人是最聪明的做法。”
另一个生得獐头鼠目的猥琐汉子,压着嗓门问道:“咱们要不要追?”
矮胖的红面大汉低声嘀咕道:“二爷若是知道被那二个小鬼捞银子走人,铁定气得抓狂,到时候倒霉的可是咱们。”
“先遇再说吧!”瘦高个儿的老大跺着脚,恨声道:“真是找人麻烦的可恶小鬼!”
他们三人面朝屋里,迅速的倒退向窗口,刚打算纵身离去。
“三位老兄,你们还是甭退了吧!”小桂的声音突然起自屋中的梁横上方:
“你们若真追了,还不知道得上哪儿打咱们哩!”
三个不速之客惊然大惊,瘦高个儿的反应却是极快,他右臂碎挥,六点银光已如星驰射向横梁上声音起处。
“唉唷!好狠呐!”
小桂调笑的语声,用暗器钉木的“夺夺”声同时传出。
行刺的三人才刚转身向窗准备跃走,却发现客途不知何时早已坐在窗槛上,好不悠哉的翘着二郎腿,正对着自已等人愉快的露齿而笑!
“你们好呀!”客途嘻笑自若道:“很遗憾刚刚各位对我们师兄弟俩的行踪推测错误。”
眼前三人齐齐吓了一大跳,本能的蹬地倒掠远离客途,保待距离,以策安全。
小桂好整以暇的盘膝坐在顶梁上,双手托肋接着膝头,由上而下,阴视着慌张挪闪中的三人,悠然啧声叹道:“师兄,我早告诉你了,不要这么神出鬼没嘛!你瞧,你把人家吓得屁滚尿流啦!”
在他盘坐的横梁梁身上.六枚三角尖锥一列排开,支支入木三分的钉在那儿,正自微微地闪着黯蓝黝光。
才刚被客途吓得不轻的三人,惊魂未定,乍闻小桂出声,立即又忙不迭的抬头.搜寻小桂的人影。
瘦高个儿的视线瞥及梁上那几支六角尖锥,不由得头皮发麻,暗自倒抽口凉气忖道:
“我射出暗器时,明明是分上、中、下三路,向六个不同的方位出手。这个小鬼却是用什么样的手法,在一眨眼的时间同,将六支飞缥排列的恁般整齐?”
他这厢犹在兀目惊疑,小桂却似尚未睡醒般,有气无力道:“我说各位大哥,你们知不知道,现在是三更半夜也!在这种时间跑来打扰人家的安眠,实在是一件非常缺德的事哩!”
这三名不速之客显然不明白小桂为何突说此言,不禁莫明所以的面面相觑。
窗棂上,客途轻晃着双腿,以一副事不关己的口气解说道:“我这个师弟呃!平素的脾气还算是不错。不过,如果在他睡觉睡到一半,偏给那种不知死活的人吵醒时,就很难令他保持正常时和蔼可亲态度了。”
他嘴里虽是说着话,但眼睛却只瞧着自己的手指甲,看他瞧得那么认真的模样,简直比欣赏一件稀世珍宝还要用心三分。
这三名前来行刺,却又出了大糗的仁兄们尚未想清楚,究竟该拿什么样的态度来处理眼前的窘境。
客途已对着自家手指甲幽幽叹了口气,接口道;“我想告诉各位的是,你们很不幸打扰了我师弟的睡眠,引起他极大的不悦,你们最好开始念佛,自求多福吧!”
“然也!”梁上,小桂唱作俱佳的重重一拍横梁,翻脸冷叱道:“纳命来吧!”
随着他击梁时所发出的砰然声响,明明是牢牢钉在横梁上的六枚三角尖锥,竟像有了生命般的活跳而起,凌空斗翻,咻地射向行刺之人。
以瘦高个儿为首的三人几乎异口同声,怪叫着举起勾刀刀奋力磕向反袭自己的飞锥。
“叮当!”声响,三人手中的勾刀刀虽然击中三角尖锥,但是刀身竟也应声而断。
三角尖锥受击之后,并末落地。只活一改激射方向,余韵犹存的交叉袭向手忙脚乱中的三名大汉,在他们手上、臂上划破数道血痕。
“埃唷!不好!”“毒”
惊叫声与人体倒地时控翻桌椅的乒乓碰撞声乱成一团,当众声俱寂,地上已多了三具中毒面亡,七孔流血的尸体。
“见血封喉!”窗棂上,客途啧啧叹道;“乖乖,暗器居然喂上这么强烈的毒药,未见也大狠了吧!”
小桂自横梁上飘然跌落,吐吐舌道:“我本来是想吓唬他们。哪知道这毒镖居然如此霸道,害他们在翻本的机会都没有。”
客途摇着头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那个瘦高个儿若是知道,自己竟也有误中自己毒镖的时候,就不会在镖上喂以如此歹毒的毒药!”
他跃落棂槛,踢了踢渐僵的尸体,攒起眉道:“这里咱们是住不下去了,你打算怎么办?”
小桂磨拳擦掌怒哼道:“他奶奶的!真是‘君子可以让予一,让予二,让予三,但对小人莫可空让也,否则谓之孬’!咱们若再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他们大概还以为咱们是吃素的,找起麻烦就没完没了。”
客途苦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好吧!反正恶人原本就得靠恶人来磨才能见效,这场麻烦横竖是免不了的啦!”
时已四更。
热闹的北大街经过一夜的喧腾,也逐渐有了曲终人散的冷清意味。
只是,大发赌坊里却宛然不知休息为何意义般,仍旧热闹滚滚,嚣喧如常。
小桂他们卸了华服伪装,二人俱是一身素雅的青布长衫,直趋赌坊之前。
赌坊所属的黑衣守门大汉看到如此不起眼装扮的二人步上台阶,犹不知凶神上门,只当没瞧见的径自聊他们家的天,连虚伪的哈腰迎客也全省下了。
小桂故意在门槛前停了下来,冲着对自己视若无睹的黑衣大汉们露齿一笑!
“有时候”小桂笑吟吟的开口:“跟错了主子,实在是一件既委屈又悲惨的事,你们知不知道?”
黑衣大汉们围上前。没好气道:“穷酸小鬼,你若想赌钱就进去,要是没钱赌就滚蛋!你挡着门口前咕个什么?”
小桂依旧笑容满面:“找麻烦的来了,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还不快跑吗?”
没瞧见小桂有什么大动作,只看到他左手猝然翻扬,紧跟着便是一阵“噼噼啪啪”
刮人耳光的清脆肉掌击额之声响起!
在呼爹喊娘的惨号和摔跌滚撞的哀叫声中,小桂和客途无视于原本围着自己,此刻却被掴成滚地葫芦,喷着满口紫血和碎牙,还趴在地上呻吟不已的守门大汉们,两人宛如开路机一般,横行无阻的一路朝赌坊内大步推进。
凡是遇上他们二人的赌坊所属人员,没有一个不落得和那些守门大汉同一命运。
难怪,小桂打一开头就说,跟错了主子真的是一件委屈又悲惨的事。
除不过片刻工夫,他们师兄弟二人已穿过中庭,进人赌坊大厅。而赌坊惊闻夺势的护场大汉,也才刚擎枪抡棒,堪堪赶到大厅口对上小桂他们。
大厅内的赌局,早已因为这惊变纷纷歇了手,那些不及走避的赌客们全都噤寒蝉的缩于一角,兀自胆颤心惊,神气萎缩。
小桂宛若巡视着自己的基业般,潇洒的负手而立,含笑点头道;“很抱歉打扰了各位今晚的赌兴,我们兄弟俩是专程砸这场子的。因为,就在今晚稍早,大约刚起更的时辰,我们兄弟俩手气不错,从这场子里赢了约摸万把两的银子。
可是一出门不久,就被赌坊区的几位大哥们拦下,他们表示,丁二爷的银子不是那么容易搬的,要我们将今晚赢的银子吐出来,交还他们。哼!难道开赌场的规矩就是,输的留下,赢的不准带走?你们说,这是不是天大的笑话?”
小桂这一口气刚歇,一名五短身材,头大如斗,满脸横肉,凶相毕露的仁兄声如皋雷,硬生生格言道:“满口胡言的奥小子,你究竟受谁的指使,竟敢来此红口白牙的扯起这漫天大谎,存心想找碴生非?你们莫非是活得腻味了!”
客途依然温吞和照的露齿一笑,慢条斯理道:“我们可没说说,贵宝号前来恐吓不成,接着又派人潜至我们师兄弟俩下榻的客栈行刺,企图夺回银两,在那儿还留有行刺失手的三名人质,如果你们有兴趣对质,不妨找人去将刺客提来,不就一切真相大白了嘛!”
别看客途满脸忠厚老实的模样,他若是胡连开来可比小挂那一副精明的滑头德性容易赢得别人相信和认同。
更可怕的是.他这招屡试不爽!就像现在,赌场里的赌客加打手,上下数百人之中就没有一个人会怀疑他居然在说谎。
小桂环目四顾,发现此刻在大厅四周及前梯口各处,业已布满刀剑出鞘,张弓搭箭,目露凶光,杀气腾瞠的黑衣大汉。
这小鬼似乎对眼前如此“盛会”甚感满意的不住颔手,他无视于眼前众多黑衣大汉一副将要大开杀戒的骇人驾势.反而反客为主,冲着厅内惊惶瑟缩的无辜赌客,咧嘴一笑!
“各位花钱玩完的老爷们”小桂喧宾夺主的故言道:“今天咱们这个场子是砸定了,无关的人、没事的人,最好赶快回家睡觉,否则,待会儿刀枪无眼,万一被以伤了,你们可是找不到人要医药费的哟!”
原来,人群之中已有人认出小桂他们就是通缉要犯,正在议论纷纷,此时再被小桂如此恐吓刺激,立刻群情骚动,不安的气氛登时升高。
这时,通向二楼静室的楼梯上,有一人缓缓的走下楼来,这人穿着紫底围暗花的长衫.立着一双蛇眼,模样阴鸷。
此人沙哑着噪门,语调阴沉的开口:“本坊今晚营业到此为止,不论输赢,我们过些时再与各位贵客结算。现在.请各位先收检好自己的银钱,鱼贯出门,外头有本坊伙计恭送各位、扫各位的兴,情非得巳。
这个小兄弟受何人指使,前来挑衅找楂的阴谋内幕,待我们查明后,自会公告诸位,好让各位判明个是非曲直。”
小桂哧地一笑:“乖乖,真会说话!”
当然,满怀惊惧的一干赌客自是不敢理会小桂挑衅的言词,揣揣不安的开始离去。
胆子稍大的人忍不住地在窃窃私语;有些人则在行经小桂他们身旁时,投以悲悯又惋惜的一瞥,也有人吓得只知低着头促促而行,哪敢多看什么。
于是,大厅一大窝子的人夹杂着那些娼妇相公,不消片刻便走得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