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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昭不由语塞,但却无从分辩。因为此时玄玄玉女罗冷芳手上的一幅天蚕玄帕,正舞得泼风似的洒水不进。她是气愤出手,一门的绝学,任他欧阳昭的功力如何之高,凭一双肉掌,一分一秒也不敢大意,哪能分神答话。
转瞬之间,玄玄玉女罗冷芳的一套盘龙绕风十三舞帕招,已自使完,欧阳昭因只能应招不便还手,却也累了个气息不均。
他趁着罗冷芳换招接势,手中帕式稍缓之际,霍的一闪退出圈子,高声道:“前辈!息怒,话说明了再动手还不算迟!”
说完,也不等玄玄玉女罗冷芳回答,又趋步到了千手嫦娥宋骊珠身前,凝神问道:“宋姑娘,晚生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千手嫦娥宋骊珠面露惊疑,十分不解地道:“少侠有何话说,但说不妨。”
欧阳昭面色一红,略一迟疑终于道:“姑娘适才这套掌法,不知师承何人?这叫做什么掌?”
此言一出,不但千手嫦娥宋骊珠一时给他问愣了,连陆元青等四人,以及玄玄玉女罗冷芳也觉得这一问大大的不应该。
欧阳昭这一问,乃是大违武林惯例,怎不叫他们全是一愕呢?
千手嫦娥宋骊珠的脾气,原也是火暴得很,此话若是出在别人口中,怕不早已勃然大怒,出手相向。
然而,女人的心情,十分微妙,她对着欧阳昭尴尬的一笑,咬着下唇道:“怎么?难道少侠看出了什么破绽不成?”
她不答反问,语意十分调皮。
欧阳昭只好苦笑了笑道:“姑娘这套掌法,神出鬼没,妙绝武林,实为少见,因此,我才不揣冒昧,放肆一问。”
女人家,最喜戴高帽子,尤其是自己喜欢的人给她称赞,更不知多么高兴。宋骊珠不知何故,自从黄鹤楼头第一次与欧阳昭见面,就觉得他的人如玉树临风,昂然不群,产生了说不出的好感。
如今,她耳听欧阳昭这阵恭维之辞,不由心花怒放,嫣然一笑,欲语还羞地道:“少侠武承三绝,系出名门,休要见笑。”
他二人这里互相标榜,言来语去的,可把个玄玄玉女罗冷芳给气得七窍冒火,八孔生烟,天蚕玄帕一挥,指着欧阳昭道:“欧阳昭!神剑震八荒的一世英名,算是给你整个丢尽了!讲不得,我要代那已死的大侠教训教训你!”
说时,天蚕玄帕如狂风似地卷到。
欧阳昭闻言,不由玉面一寒道:“前辈!要教训晚辈,晚辈自然无不从命,但是出语辱及先父,未免使晚辈太过难堪!”
玄玄玉女罗冷芳帕式稍缓,厉声喝道:“既知如此,就不应作事违背你父的一派作风!”
“晚辈何事有违先父作为?”
“欧阳丹一生作事最讲信义二字,你却专门背义不信!”
“此话恕晚辈不能承认,晚辈作事一向不敢背义寡信。”
“呸!居然还敢夸口!”
欧阳昭见玄玄玉女罗冷芳说得煞有介事,觉着她的话必有所指,因此,追问道:“前辈可否指出事实?”
“眼前就是。何必指出!”
“眼前?”
“江敏与你情谊如何?不待我言,你却全不放在心上,反而与仇为伍!”
“与仇为伍?”
“这不是背义却是为何?你与我之约,眼看一月即届,你却同没事的人一般,这不是寡信吗?”
“这一月之约,尚未届满。”
“一派搪塞之辞,事先不找到江敏,到了一月期满,她会从天上掉下来吗?”
“这个”
“还有话说吗?空言狡辩可瞒不了别人,更瞒不了自己!”
欧阳昭被她一阵抢白,顿感无话可说,许久,才一跺脚道:“好!前辈说得是,我问明了宋姑娘一句话,必定把敏妹妹的事还你一个鱼清水白。拚了欧阳昭的这条命,必定保存这点信守。”
玄玄玉女罗冷芳鼻孔中冷哼一声,还待出言相讥,欧阳昭早又转面对千手嫦娥宋骊珠道:“宋姑娘。适才晚生所问你那套掌式,虽然于理不合,但也不是无的放矢。”
千手嫦娥宋骊珠不知为了何故,此时娥眉隐皱,凤眼失神,隐隐地含着一层轻愁,显然有不如意之事,闻言无精打采地道:“究竟为了什么?”
欧阳昭朗声道:“姑娘那套掌法,晚生十分熟悉,又像十分陌生,不知为了什么?”
千手嫦娥宋骊珠闻言,不由脸色大变,奇异至极地失声道:“真的吗?”
她心想,要是武林中一般掌法,也许你所学渊源,都多少知道一点,无奈我这套掌法,与众不同,而且是不经传授初创变化而来,你未必清楚。想到这里,不禁又笑道:“许是你心有所鹜,一时误会,我想这套掌法虽不是绝学,却也不会便与其他门派的功夫有所雷同。”
欧阳昭抢着道:“请问姑娘这套掌法,是不是由两种功夫揉合而成,渗杂改变得来?”
千手嫦娥宋骊珠的脸色大变,身子也不由一震,一对凤眼圆溜溜地直盯在欧阳昭的脸上,十分不安地道:“少侠,你这话有何根据?”
欧阳昭看在眼内,更不放松,又凑上一步道:“我若猜得不错,这掌式乃是由一种软兵器的六招,另外加上轻兵器的十招,渗凑而成,不知是也不是?”
“少侠,你”千手嫦娥宋骊珠失声一叫,人也陡然跃退丈余,花容失色,对着欧阳昭发呆。
玄玄玉女罗冷芳也听出了语意,插口言道:“你何不直接了当说出是宝旗的旋风八式同玉笛十二招改变而来,还拐弯抹角地替她留什么脸面?”
千手嫦娥宋骊珠恼羞成怒,闻言勃然变色,一腔怒火,全发在罗冷芳的身上,震臂作势暴吼道:“老虔婆!你少耍嘴皮子,管我改变不改变,接我一掌!”
话音才起,人已扑至,劲风乍扬,招式已到。
玄玄玉女罗冷芳何曾被人出言辱骂过,也是怒火上升,扬帕跨步抢攻一招。
欧阳昭眼见即将问出些端倪,不料她两人又岔了开去。百忙中一起势,前飘丈余,打算从中拦住。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三人几乎是同时而起,人影乍合即分。
三声短促的惊叫,同时而发,他们三人的身形,也全都退跃两丈左右,互相凝视,各现惊慌之色。
欧阳昭的内功,在三人之中,算是顶尖的一个,因此,三角式的硬接一招,虽然当时感到一震,此时已全不在意,对着玄玄玉女罗冷芳一拱手道:“前辈,江敏之事,交给晚辈,一月期到,晚辈不能应命,再烦劳你老人家,还是不迟。”
玄玄玉女罗冷芳喘喘初定,气息尚未调匀,脸色有些惨白,眼睛中湿润润的,欲哭无泪地道:“罢了!罢了。罗冷芳一向自问不老,却不道今天”
她说到此处,簌簌泪下,不胜悲凄。
欧阳昭最怕人家啼哭,尤其是女人们的哭泣,越发令人鼻酸,不由缓步上前安慰着她道:“前辈,你这是何苦?”
那边的千手嫦娥宋骊珠一见,把樱唇一撇,冷冷地道:“老不知羞!哭。你怎不撒娇呢?”
玄玄玉女罗冷芳五脏欲裂,对着宋骊珠一指,厉声问欧阳昭道:“你与她究竟有何渊源,是什么交情?”
欧阳昭甚为不解,一摊双手道:“晚辈与宋姑娘也不过是在黄鹤楼头第一次相见,有何渊源,更谈不上交情。”
罗冷芳闻言,双目暴睁咬牙切齿地道:“那为什么不问她要江敏的下落?”
“问她”
“不问她问谁?她就是劫持江敏的主子!”
此言一出,欧阳昭不由容颜大变,一飘身,欺至千手嫦娥宋骊珠的身前七尺之处,半信半疑地道:“宋姑娘!此话当真?”
千手嫦娥宋骊珠面上怒容未息,冷冷地道:“不假!”
欧阳昭不由仰天一阵狂笑,笑声高亢入云,惊得芦苇之中,江鸥乱飞,清越之声,久久不绝。
他的笑声一敛,寒着面鱼道:“宋姑娘!你曾到过黄山吗?”
“没有?”
“那是在何处劫持江敏的?”
“就在这江夏府的江面上。”
“你与江敏有冤”
“没冤!”
“有仇?”
“没仇!”
“无仇无冤,却是为何!说!”
欧阳昭目眦皆裂,脸上煞气陡现,双臂运起无上内力,骨骼咯咯作响,大有一触即发,暴施辣手之势。
千手嫦娥宋骊珠一见欧阳昭这股凶狠恶煞之势,心中顿感一寒,仿佛自己的一切希望完全落空,又感到如同万丈高楼失足,把心一横,不运功作势,不躲闪封避,反而脚下莲步款移,身子朝欧阳昭面前一凑,挺起高耸的胸脯,插着腰道:“好!来吧!我愿死在你的掌下!”
她这一种出乎意外的方式,把欧阳昭反而逼得往后连退数步。先前来势汹汹的恶狠样子一扫而空,虎头蛇尾地道:“我何必要杀你谁谁说要杀你来?”
千手嫦娥宋骊珠面带凄楚,语音苍凉地道:“看你那副样子,好像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咽下去!”
玄玄玉女罗冷芳在一旁冷冷一笑,讽刺地道:“这才叫做撒娇呢?原来临阵对敌全仗着这副脸蛋!”
宋骊珠的黛眉一掀,陡然一跃而起,一挥手对着陆元青等四人喝道:“并肩子上,今天不毁了这老乞婆,也难消我这口气!”
人影一闪,陆元青等四人已各展身形,散开了来,把玄玄玉女罗冷芳围在当中,各自相距丈余,运功作势,蓄劲待发。
欧阳昭一见,拂然作色,厉声喝道:“大胆!谁胆敢先动,我毁了谁!”
说着,他的人向核心一站,拦在玄玄玉女罗冷芳的前面,又道:“前辈,打发这几个毛贼,还不至于劳动你老人家的大驾。”
玄玄玉女罗冷芳沉声道:“据我所知,劫持敏儿的就是他四人下的手!休要放过他们!”
欧阳昭一听,更加火上加油,怒叱声道:“敢情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们把劫去的江姑娘送在何处?”
陆元青等四人尚未答言,千手嫦娥宋骊珠的人又已到了核心,朗声道:“你这人怎地这等不讲情理,江姑娘是我劫的,他四人不过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这事问我好啦!”
欧阳昭闻言,略一思索道:“那么姑娘劫持了江敏却是为何?”
语气显得平和多了。
千手嫦娥宋骊珠微微一笑道:“看你急成这个样子!”
玄玄玉女一见,又不由怒冲冲地道:“少卖风骚,你这丫头,将敏儿藏在何处?”
千手嫦娥宋骊珠对罗冷芳的话,完全不理不睬,却仰起脸对欧阳昭道:“既有今日的焦急,又何必当初大意呢?”
欧阳昭不由疑惑地道:“这你作何解释?船已到了江夏,我因有事”
千手嫦娥宋骊珠不等他再说下去,已抢着道:“我是说你把江姑娘点了睡穴,固然可以使她不再胡闹,请问你,将一个人点了睡穴,就是铜打铁铸的汉子,也难熬两天两夜,何况她乃是血肉之躯受得了吗?”
玄玄玉女罗冷芳师徒情深,闻言不由急道:“啊!敏儿此时怎么样了,现在何处?”
千手嫦娥却依旧不理睬她的话,又只管对着欧阳昭道:“我不过念在同为武林,又同是女流,从中插手,意在救人,谁知碰上了狗咬吕洞宾,有眼不认识神仙的糊涂虫,反而与我言三语四的,岂有此理!”
她的话虽说是对着欧阳昭说的,骨子里,却完全是说给玄玄玉女罗冷芳听的。罗冷芳乃是老一辈的江湖人物,焉有个不明话音之理,有心发作,怎奈不明自己徒儿的安危,因此,装呆卖傻的,只做听不出,搭讪着道:“宋姑娘,这真是一场天大的误会!”
千手嫦娥宋骊珠寒着脸色道:“谁敢误会你罗老前辈!再说您老前辈修为既高,料事如神,怎会发生不必要的误会呢?
这其中当然是我们做晚辈的不好!”欧阳昭闻言,心想:这姑娘好一张利口。
心里虽然这样想,嘴里却道:“如此说来,倒是晚生鲁莽了,一切过错,都是我欧阳昭的不是。”
说完,他对着罗冷芳恭身一礼,然后又对宋骊珠一拱手,接着道:“但不知江姑娘的病情目下如何了,是否已点开了睡穴?”
千手嫦娥宋骊珠心中含着三分甜意,但面子上一时转不过来,同时对玄玄玉女适才的一招天蚕玄帕,依旧耿耿在怀,故而冷冷地道:“没有一百零八招的罗汉震穴功,要想治好她的还血逆气恐怕是难上加难!”
她说到这里,忽然一回螓首,冲着玄玄玉女罗冷芳道:“罗老前辈乃是武林彦俊,功力渊博,料必对这手功夫了如指掌的了。”
千手嫦娥宋骊珠这番话,明是捧罗冷芳,暗中,其实却是损她。
百零八招罗汉震穴功,乃是佛门正宗心法,绝不外传的佛教最高功夫,慢说不是佛门弟子,纵然数尽僧尼居士,武林中具有这手功力的,也是寥若辰星,屈指可数。
罗冷芳闻言双眉一皱,既不能直接了当的说:不会,又不能假充说会,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地道:“不知本门的玄玉丹对她有无益处,可否医治她的病体?”
欧阳昭不由一阵沉吟道:“恐怕敏妹妹的病,乃是穴道气血的毛病,断非药石可以奏效的。”
千手嫦娥对玄玄玉女罗冷芳的话,报之冷冷的一笑道:“玄玉丹虽不能治好江姑娘的病,想罗老前辈的盘龙绕风十三舞,功高绝世,必不弱于百零八招罗汉震穴功,大可一试!”
她这话,又是挖苦玄玄玉女罗冷芳的。
玄玄玉女罗冷芳难以忍受一再讥讽,手中已卷起的天蚕玄帕忽地一抖,大声喝道:“你再三再四地拿话挤人,是不是小看我玄玄门!”
千手嫦娥宋骊珠淡淡地一笑道:“岂敢!我不过是说说而已,行不行在于前辈,又值得动气吗,天蚕玄帕我已领教过了,焉敢小看。”
欧阳昭眼看她二人又将争执起来,急忙从中化解道:“罗老前辈!宋姑娘!目前不是争吵的时候,设法搭救江敏的病要紧!”
玄玄玉女罗冷芳嗔道:“说什么救她的病,现在她的人在哪儿?还是未知之数!”
她这是想要问江敏的下落,又不愿去问千手嫦娥宋骊珠,生恐又受她的冷言冷语,只好旁敲侧击地这样问。
欧阳昭自然明白,忙接着又对宋骊珠道:“宋姑娘,蒙你的情谊,不知已将江姑娘安顿在何处?”
千手嫦娥宋骊珠欲言又止,终于道:“你见了她又有何用,她既受了还血逆气的内伤,又被你点了她的睡穴,此时人虚弱得很,现在在我一个山庄内休息,你尽管安心勿躁,等她病体稍微复原,再行相见不迟。”
她说完,眼神斜抛,对欧阳昭嫣然一笑。欧阳昭瞧了瞧玄玄玉女罗冷芳,还没来得及答话,她又已道:“话已说明,此间的事已了,我们走!”
千手嫦娥宋骊珠对着陆元青等人一攘臂,打算就此一走。
欧阳昭急忙拦住道:“宋姑娘!你这就要走了?”
“该走了。”
“这”欧阳昭不知该说些什么,有何理由不准人家走呢?
千手嫦娥宋骊珠俏皮地一笑,凤眼微斜,盈盈地道:“还有什么不能走的?”
玄玄玉女罗冷芳插口言道:“江敏究在何处?于直到如今还未弄明白,您想走!”
千手嫦娥宋骊珠粉面一寒,不悦道:“谁打算把我留下来吗?那还得看看颜色!”
欧阳昭剑眉一皱,觉得她二人话音都透着针锋相对,各不相让,只好苦笑了笑,缓缓地道:“罗老前辈是师徒情深,担心江姑娘的病体,宋姑娘不必误会。”
玄玄玉女罗冷芳不管欧阳昭这句话意在息事宁人,只觉得他在言语之中,压抑自己,无形中抬高了宋骊珠的身份,因此越发不悦,沉声道:“罗冷芳还没到老迈无能的地步,今天不能算完。”
千手嫦娥宋骊珠冷冷一笑,故作不加理会,却含着十分春意,和气满脸地对欧阳昭呢喃地道:“少侠,如有兴趣,请到巢湖柳暗花明庄一叙,小妹定必扫榻迎宾。”
说到扫榻二字,粉面不由一红,娇羞不胜,那股泼辣之气,荡然无存,一扭腰肢,人已穿出一丈,三几个起落,径向芦苇之处射去。
直把个玄玄玉女罗冷芳气得脸色铁青,狠狠地道:“你只要有个落脚的窑口,我罗冷芳就饶不过你!”
说完,也起势而去,沿着沙洲奔向江边。
欧阳昭眼见她们一老一少,全都是含着怒气,不欢而散,心知必生枝节,忙追了上去,大声喊道:“前辈!前辈!为了江敏,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那玄玄玉女罗冷芳已去得老远,闻言一收势子,怒冲冲地指着欧阳昭道:“你安的是什么心?”
“前辈,我为的是江敏落在别人手里,所以才委曲求全!”
“哼。委曲求全,江敏呢?她现在何处,求全了吗?”
“这事交给晚辈好啦。前辈尽管放心!”
“放心!我会放心吗?哼!”玄玄玉女罗冷芳冷哼了一声,掉头径去。
欧阳昭展势追了上去,高声喊道:“前辈要到哪里去?”
“我若不把她的柳暗花明庄搅个天翻地覆,这股气也没法出,这碗武林的饭也不能再吃了!”
欧阳昭闻言,更加焦急,忙忙催动势子,嚷道:“使不得!
前辈!万万使不得!”
玄玄玉女罗冷芳已越过高过人头的芦苇,从沙洲的边缘,凌虚飞往江心。在滚滚江流之中,燕剪点水,头也不回地横射过去。
欧阳昭眼看玄玄玉女罗冷芳的身影去远,对着一江烟波半天的落霞,不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在这江心孤零零的黄昏暮色苍茫之中,一时感慨丛生。
他想,自从自己懂事以来,可以说没有过一天的清静日子。在天心庄中固然是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冷眼,除了一个卓小燕以外,连同情自己的人也没有。
等到受尽了千辛万苦,虎口余生幸而得到天大的奇遇,学成了三绝的一身功夫,也没有半日安顿日子。
自己只道有了一身绝世奇功,加上一片诚心,料定父母的天大冤仇可报,不料劳碌终年,依旧一无所成,而且负了一身孽债,亏对了银衣玉女江敏。
他一人只管想着,想着
欧阳昭一个人越想越烦闷,越想越糊涂。一时觉着胸中闷郁郁的,不由一提真气,仰天发出一声清啸高昂的长啸,身子一震,就待穿出沙洲,回转客店再讲。
蓦然,一片锣声响亮,大江水上,驶来四艘艨艟快船。每只船都挂了五个满帆,顺风顺水快如离弦之箭。
更奇的是每只船的船桅之上,各插着一面杏黄旗,迎风飘展,旗上分明是绣着“一统”两个血红的大字,触目惊心。
欧阳昭暗想:一统教终于在江湖上公开露面了,这是武林的大事,我焉能不问。
想着,不敢怠慢,一展无上轻功,找一个僻静之处,回到江流南岸,迳自返回来远客店。
不料,一脚尚未踏进店门,店小二早迎着嚷道:“客官,你出去不久,就有人来找你了。”
欧阳昭闻言不由大奇,问道:“是谁?”
“现在你房里等你这不是,出来了!”
店家的言还未了,白衣追魂段冰蓉依旧是女扮男装,施施然地从后面走出来,同时大声嚷道:“老三!你到哪儿去了?
累我们等了半天了。”
欧阳昭大喜过望,抢上一步,雀跃三千地叫道:“大姐”
白衣追魂段冰蓉脸色不由一红,赶忙抢着道:“大姐没有来,我这个大哥来不行吗?”
欧阳昭也自知失言,对着店家瞅了一眼,幸店家尚未发觉,改口道:“大哥几时来的,还有谁在一起?”
白衣追魂段冰蓉笑了笑道:“还有我师叔铁笔穷儒。”
“桑老前辈也来了!”
欧阳昭的话未落音,后进走出一个一身破旧儒衫的中年人,不是铁笔穷儒桑子修还有谁?
铁笔穷儒桑子修面含隐忧,眉头深锁,沉重地道:“好容易从穷家帮那里打探出你的下落,不料找来又不见你,再来迟一点,可就耽搁了大事了!走!”
欧阳昭不知这位盟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由一愣道:“叔父。有什么事吗?”
白衣追魂段冰蓉不等桑子修开口,已抢着道:“听说武当门的归云剑谱,还有少林门的金刚真经,这两件武林瞩目的稀世珍品,全落在巢湖之内,近日来各门各派都派了高手到巢湖来打探消息,此乃武林大事,而且这事以前可都是落在你的身上,所以,我们也该去凑凑热闹。”
欧阳昭闻言,心头也不由一震,失声道:“此话当真?”
铁笔穷儒桑子修肃然道:“江湖风风雨雨传言已久,各派高手云集,怎会假得!”
白衣追魂段冰蓉也忙不迭地催促道:“三弟。我们这就得赶去!”
欧阳昭匆匆地一面取钱付给店钱,一面对桑子修道:“叔父,但不知偌大的巢湖两派的剑谱真经落在何处!”
铁笔穷儒桑子修毫不迟疑地道:“据说是落在柳暗花明庄!”
“柳暗花明庄?”
欧阳昭这一惊,更是大感意外,说话之中,咚一声,把手上的一块银子失手一按,竟硬生生地按在那块梨木桌面上,镶进有寸来深浅,吓得客店中收钱的伙计瞠目乍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铁笔穷儒桑子修与白衣追魂段冰蓉一见,不由同时道:“有什么不对吗?”
欧阳昭并不答言,拔脚就向店外走去,口中直愣愣地道:“走!”
说完,忙不迭地三脚当着两步,径向江边奔去,像是迫不及待。
白衣追魂段冰蓉奇异地道:“你是怎么啦?瞧你这份急味道!”
欧阳昭一面走,一面唠叨着道:“没有什么?适才在江岸见到几艘船只,全都挂着一统教的旗号约莫着也是向巢湖去的,一统教很少在武林中公开露面,此番既然公然前往,在他们来说初次出师,必定是志在必得,怕是十分扎手!”
他本想把柳暗花明庄千手嫦娥宋骊珠之事说出来,不知怎的,总觉得宋骊珠的影子,在自己心目中,显着是一份神秘。不知是羞,还是爱,觉着最好不要与人提起,免得引起别人的误会来。
不料铁笔穷儒桑子修闻言道:“那是你多余的忧虑!”
白衣追魂段冰蓉接着也说道:“巢湖的柳暗花明庄据说也就是一统教的招兵买马,聚草屯粮的地方,怎会一统教又派人前往插手,这是从何说起?”
欧阳昭更为错愕地道:“是吗?”
铁笔穷儒桑子修朗声道:“这绝不会错。在柳暗花明庄,一统教设有一座名叫什么群雄会的组织,派有一个功力甚高的人主持。”
段冰蓉早已接着话头谈道:“听说还是个女的,凡是要进一统教的人,先要由那女的考验一番,就好比考试一样,以决定某人进入一统教中的职位。据说那女的不但对各门各派的功夫了如指掌,而且美艳惊人,风华绝代,只是性情冷酷些儿。”
白衣追魂段冰蓉一口气只顾说个痛快,反而把欧阳昭说得一阵发呆,面色阴晴不定,心中紊乱如麻。
原来他心中想,这个女的如果是宋骊珠,自己怎么办?自然,此次到了巢湖,首先要打探江敏的下落,宋骊珠要是对江敏照顾得好,自己自然不能对她坏;若是她对江敏不好,事情反而容易办了,一翻脸,管他三七二十一的,凡事以武力解决,自然好办得多。
他心中一时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一时没了主意。照情理来说,自然希望宋骊珠把江敏照应得好好的,但对于今后办事来讲,却最怕担了人家这份人情。因此,他心中十分矛盾,也十分为难。
白衣追魂段冰蓉见他站在码头的石级上,两眼望着奔腾的江水发呆,自然不知道他在想想什么,不由道:“老三,我看你好像心事重重!”
欧阳昭也觉着自己仿佛魂不附体似的,苦笑了一下道:“我在想”
段冰蓉道:“想什么?”
“我在想这次柳暗花明庄之会,认识我的人必定多得很!”
“岂只多得很,恐怕没有不认识你这位欧阳少侠的了。但这怕什么?”
“我不是怕。”
“那是为了什么?”
“不对盘,反而容易办事。因为对方不加注意,自然疏于防范,所以”
“容易,容易!这好办!”
此时,铁笔穷儒桑子修已雇好了船只,乃是一只颇大的客船,一明一暗的舱房,船家乃是一对老父妇,言明了直驶巢湖。
白衣追魂段冰蓉弹身一跃,向船上纵去,一面笑道:“到船上再告诉你。”
欧阳昭不知她有何妙计,也跳上船头。
桑子修但见白衣追魂段冰蓉正在化开一个小小的黄色药丸,与欧阳昭说着笑着。再看欧阳昭也不是先前那等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不禁问道:“冰蓉,这是什么?”
白衣追魂段冰蓉微笑道:“这乃是千手大圣神偷石不凡老前辈的遗物,武林知名的易容丸。”
铁笔穷儒桑子修不解地道:“老偷的易容丸怎会到你手里来?”
段冰蓉微笑道:“说来话长了,我们神州三杰初上天心庄时,三弟怕天心庄的人认出,曾经使用过,当时二妹吴娟娟一时好奇,向石老前辈讨了两粒,我俩各分一颗,原是备而不用的,谁知事到今天,却派上了用场。”
铁笔穷儒桑子修依然疑云满面地望着欧阳昭道:“你怕什么?你正要找仇家,还怕仇家加害于你吗?”
欧阳昭苦苦一笑,口中依旧不便明言。因为此时自己与宋骊珠究竟是敌是友一时尚不能辨白,可是又不能不回答桑子修的话,便讷讷地道:“惟其如此,所以免得他们规避我,变了容颜才好办事。”
谁知铁笔穷儒桑子修略一思索,拍掌笑道:“妙!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假做为是前往加入一统教的绿林人物,来个潜龙卧底!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欧阳昭与白衣追魂段冰蓉两人不由相对一笑,连连点头。
这一天,也不过是拂晓时分,巢湖上水烟腾腾,浩渺一片,茫茫苍苍,雾气腾腾,水上难辨东西南北。一艘不小的客船,只管在水面上徘徊,是像迷失了路程。船头上站了一位儒生,穿了件破旧的儒衫,另外一个娟秀如同女子的白衣书生,他身侧站着的一个面色腊黄,双目下陷,五官歪歪斜斜的人。与那白衣书生极不相衬。
这时船老头叫道:“你们在江夏雇船之时,不是说到了巢湖就行了吗?如今你们找不着路,耽搁我的功夫事小,万一遇上歹人,我俩口就完了!”
这船头上的三人不是别人,正是铁笔穷儒桑子修,白衣追魂段冰蓉,与用了易容丸的欧阳昭。三人原来都不知道这柳暗花明庄在巢湖的何处。
铁笔穷儒桑子修找不到水程,心中已自焦灼万分,听这老船家催促,只好安慰他道:“老人家放心。耽误了功夫,我们可以多给你酒钱,遇到歹人倒好了,就怕这样走了一夜,碰不见一个人影!”
船家一听更急了,叫道:“我的天,遇到歹人有什么好,不吃板刀面也要吃饨馄!你还说好了!”
三人听在耳内,不由暗暗好笑。
正在此时,当!当!当!锣声齐鸣。
船家又吃惊地叫道:“哎呀!天呀!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一回可全完了,阿弥陀佛!”
欧阳昭乍闻锣声,不由心中一喜,一飘身由船头上射进船舱,噗的一声,把舱内的灯光吹熄。
老船家不由战抖着叽咕道:“这一回你们也害怕了吧!”
白衣追魂段冰蓉也莫明其妙,不禁问道:“三弟。你这却是为何?”
欧阳昭微笑着道:“这必是一统教的三只大船进湖了,他们比我们先走,也许船身载重,反而没有我们快,因此,这时才进湖来。”
铁笔穷儒桑子修也觉有理,点头道:“此言有理,能碰上他们就可找到柳暗花明庄了。”
欧阳昭又对老船家道:“船家,朝锣响亮之处划去!”
老船家夫妇已吓了个发昏,闻言战抖地道:“客官你你你们是三个三个疯子”
欧阳昭不愿与他多说,催促道:“你只管摇去,天大的事与你无关!”
一言未了,忽然又叫道:“向那四点灯光划去,保你没错!”
铁笔穷儒桑子修与白衣追魂段冰蓉二人,此时也看见远远的有四点黄光,在水云不分的中间,慢慢移动,渐来渐近。
那船家乃是普通之人,耳目哪有他三人锐利,不但没看见灯光,反而气鼓鼓地说道:“三位客官想是遇见了水怪,这哪儿来的灯光,做水上没本钱的生意,还有个先亮灯光的吗?”
欧阳昭甚为焦急,不耐烦地道:“要你向锣声之处摇去,自然不错,难道我们三条命抵不上你们两条命!”
船家仍然不肯,欧阳昭忽然道:“你不划去,我自然有方法要他们来!”
说着,一提丹田真气,仰天开声,发出一声厉如角声,高可入云的长啸,一连三声,在夜色深沉之中,特别嘹亮引人。
果然,锣声大响,那四点黄光也渐来渐近。
白衣追魂不由低笑一声道:“三弟。你的江湖门槛越来越精了!”
欧阳昭也低声答道:“这可不是师父的传授,这完全是吃苦受罪,奔波劳碌换得来的!”
他二人的话音甫落,锣声震耳,四点灯光更亮。烟雾沉沉里,已隐隐看得出,有四艘五桅楼船,直向这里驶来。
那四艘大船带起嘶嘶破浪之声,飞一般快,鼓起的浪头,已把小船冲得一颠一簸的摇摆不定。
这时,那大船之上,忽然有人捏唇打了个唿哨,一长两短,凄厉动人。
铁笔穷儒桑子修低声道:“不好!这必是他的记号,我们不知应如何回答!”
欧阳昭道:“管它许多,只要他们来了,鬼混一阵再说!”
说着,一捏唇,呜——也唿哨了一声。
哨音才停,一阵锣响,接着湖上陡然一亮,原来那四艘五桅大船之上灯笼火把,把湖面照耀得如同白昼,船舷边,船头上,人影幢幢,夹着刀光霍霍,剑影闪闪,分明是欧阳昭这一声哨音没有答对,已引起了对方的戒备。
小船上的老船家,此时已看了个清楚,老俩口挤在后船梢只顾发抖。
铁笔穷儒桑子修一见来船这等仗势,也不由凛然,对着欧阳昭与白衣追魂段冰蓉道:“二位贤侄,千万不要鲁莽,在水上可比不得陆地,这可又是一套功夫,说不好,也许就栽在这儿!”
欧阳昭闻言,淡然一笑道:“叔父放心,你只管出面与他们答话!”
白衣追魂段冰蓉也道:“反正我们是来入教卧底的,怕什么!”
铁笔穷儒桑子修乃风尘二友之一,在江湖上辈份并不算低,功力亦算一等高手,焉能怕了,但所谓:“江湖越跑,胆子越小”
一言未了,四艘大船已分由四方向小船围来,而且相距都不过仅十来丈。
同时,迎面一艘大船上已有人朗声喝道:“什么人?在这巢湖禁地大呼小叫的,吃了熊心豹胆吗?”
铁笔穷儒桑子修闻言,也高声答道:“大船上是那位舵主,在下是铁笔穷儒桑子修在此!”
大船上又喝道:“稍停!不要乱动,等我等报与堂主定夺!”
喊声之后,但见大船上人影摇动,纷纷攘攘,片刻之间,船头上人影一分,由舱内走出一个银髯老者,大跨步走向船头。
欧阳昭目力之佳,超过铁笔穷儒桑子修与白衣追魂段冰蓉。一拉桑子修的衣襟,低声道:“叔父,这人我认识,乃是川边五龙会的会首,人称五爪金龙的岳麟,现在是一统教功德堂的堂主,分堂就立在洞庭君山。”
铁笔穷儒桑子修闻言心里有数,先发制人地高声叫道:“大船上敢是五龙会的总会首岳老爷子吗?一别二十来年,还认得在下这个穷酸吗?”
大船上的五爪金龙岳麟闻言,不由心中一凛。他想:铁笔穷儒到老来功力为何反而大进呢?相距这远,水气腾腾,他已看出我来,我却看不清他的面貌,端的士别三日,要刮目相看哩!想着,也不能露出怯意,虽然他根本没看清桑子修的面色,也只好朗笑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风尘二友的老大。桑兄。川边-会果然二十年了,不料桑老大风采不减当年,而且功力更加大进,实在令岳某钦佩!”
铁笔穷儒桑子修是何等样人,自己既然没瞧清五爪金龙岳麟,依功力来讲,料定岳麟也不一定就看得出我。从他言语之中特别提到“功力大进”四字,便知他未必看得清楚,但口中却未便揭穿。
这时,欧阳昭早又低声道:“叔父。岳老儿舍了君山的基地,带着三十六天罡手下倾巢而出,必有所为,千万要与他拉拢,好使我们卧底的事顺利进行!免生枝节。”
铁笔穷儒桑子修自然会意,又高声叫道:“老会首!听说近来加入了一统教,在洞庭君山安窑立柜,为何带着会下的三十六位天罡星夜赶路,难道又有新的大事不成?”
五爪金龙岳麟闻言,更加不安。心忖:这穷酸果然名不虚传,不但看见我船上的三十六天罡随行,而且对我的事了若指掌,不愧风尘二友之名,须不是好相与的,还是不要开罪于他为妙。
想到此,谦和地道:“桑老大!你怎么同兄弟客气起来了,你们船上窄狭,恕我不能过去,湖上相遇,何不过船一叙!”
白衣追魂段冰蓉闻言,纵恿着道:“师叔,我们过去!”
铁笔穷儒点了点头,又高声道:“理当过船拜访,既然如此,我穷酸又要打扰了!”
五爪金龙岳麟也朗声道:“请不到的贵宾,何言打扰二字!”
铁笔穷儒桑子修又叫道:“老会首,我们一来可就是三个!”
对面大船上的五爪金龙岳麟不由心中一凛,接着问道:“另外二位是谁?”
他这话算是说漏了,因为从他这一问,足见他并未看清欧阳昭这只小船上的情形,也证明他适才所说桑子修的风采依旧,不过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而已。
铁笔穷儒桑子修自然心里明白,但却高声答道:“不是外人,也是老会首的晚辈,一个是我华师姐的徒儿,白衣追魂段冰蓉,一个是”
他不由一阵迟疑,一时诌不上妥当的名字。
五爪金龙岳麟哦了一声道:“不算外人,另一个呢?”
桑子修不敢迟滞,口不择言地道:“一个是奇丑无比的拘魂使者区家扬!”
大船上的五爪金龙岳麟闻言,接着大声问道:“怎没听说过这个人,是何人的弟子?”
铁笔穷儒桑子修心中经过思索,已有了主意,大大方方地道:“乃是敝友关汉声的弟子!”
五爪金龙岳麟自翊为经多见广,生恐自己露出所见不多,被人讥为川边化外的野人,不知中原武林之事,因此忙接着道:“原来是风尘二友的老二,铁板神数关汉声的传人。那更不算外人!”
铁笔穷儒桑子修也顺着他的话,高声道:“关老二不幸在黄山遭人毒手,丢下这个没出师的弟子,我是义不容辞的要带着他,凭我这穷酸的三脚猫,老会首是知道的,还真算是添了一个累赘,也耽搁了这孩子了。”
欧阳昭与白衣追魂段冰蓉两人听自己师叔说得像是煞有介事一般,不由相互而笑,差一点没笑出声来。
段冰蓉还指着欧阳昭的鼻子,低声道:“拘魂使者。弄不好,你真要拘谁的魂了!”
欧阳昭也极为小声地道:“记好!今后我的名字可得叫做区家扬,亏了桑叔叔想得起来。总算没有离我欧阳家的这点谱儿!”
此时,五爪金龙岳麟早又嚷道:“桑老大,别客气,把你的船靠过来吧!”
铁笔穷儒桑子修应了一声,赶忙叫老船家把小船靠了过去。
那老船家两口子,自从见客人同大船上答上话,便已心安了不少,随后听他们越说越入港,却原来是好相交,更加大胆,此时闻言,忙不迭地一个划桨,一个摇橹,咿呀声里,把小船直向大船靠去。
大船上早已放下软梯,铁笔穷儒桑子修打发了船家,带着白衣追魂段冰蓉与欧阳昭拾级而上。
大船上布置得富丽堂皇,五爪金龙岳麟,早在船头相候。
两人见面,少不得寒喧一番,入舱坐定之后,铁笔穷儒桑子修向段冰蓉道:“段师侄。上前见过岳老会首!”
白衣追魂段冰蓉连忙起身施礼。
五爪金龙岳麟老气横秋地道:“令师天魔仙娘华碧蓉与我有一面之缘。”
说着,拿眼一扫欧阳昭,不由眉头一皱,心想:世上哪有这么丑的人,便淡然毫不在意地道:“这位是铁板神数关二哥,关汉声的传人吗?关二哥常到川边,屡次与老朽见面,怎的没听见提起过有这位高足?”
铁笔穷儒桑子修与白衣追魂段冰蓉闻言,心中都不觉陡然一惊。
谁知,当事的欧阳昭心中是早有城府,闻言也不起身为礼,撒开嗓门,故意装成傻里傻气的大声道:“我师父对我说,他立志要把我练成天下第一高手,所以在我没练成天下第一武功之前,绝不露出半点风声。可惜我生得稍为笨了一点点,所以我师父到五岳四海去采药,要把我用药水洗成铜筋铁骨,谁知道把我原来比段师兄还要漂亮的脸蛋,洗成这个样子,又不知哪个天杀的,把我师父给害了,害了我师父不要紧,却害得我的天下第一武功也练不成了!”
他旁若无人地说得有声有色,口沫横飞,虽然是一篇鬼话,却把个五爪金龙岳麟引逗得哈哈大笑,白衣追魂段冰蓉更忍俊不住,抿口而笑。
铁笔穷儒桑子修心中虽在暗骂欧阳昭刁钻,口中却乘机道:“老会首,这小子有些愣劲,还请海涵!”
说完,又假意对欧阳昭喝道:“家扬!对老会首说话,怎的这等放肆,真不知天高地厚,尊卑长上,还不上前见过岳老前辈!”
欧阳昭果然猛地从坐位上站了起来,兜头对五爪金龙岳麟作了个揖,口中却咕噜道:“这是老实话,又有什么失礼!”
五爪金龙岳麟不但没有看出半点破绽,反而又是哈哈大笑道:“这种人才是天真未琢的大好人,老朽我就最喜爱这等毫无心思,绝不邪乱的忠实人。”
欧阳昭不由一咧嘴,傻笑一声,对着白衣追魂段冰蓉道:“段师哥。如何,我今天可遇上了识货的了吧?别人都说我笨,其实,哼!那是他们不识货!”
白衣追魂段冰蓉看他依风卖傻的,装得还真像,不由吃吃而笑。
铁笔穷儒桑子修,生恐欧阳昭言多有失,便暗施眼色,对他道:“家扬!你少说一句行不行?”
欧阳昭这才把斜斜的眼睛一正,正襟危坐,一言不发。
五爪金龙岳麟终于开口,问到了正题道:“桑兄。许多年没见,不知今晚如何有此清兴,星夜荡舟巢湖,莫非是为了”
他说到这里,不由一顿,把眼睛盯在桑子修脸上,透着既不便问,又不能不问的神情。
铁笔穷儒桑子修微微一笑道:“小弟风闻江湖传言,一统教在巢湖柳暗花明庄设有入教的堂口,因此带了他二人前来一看究竟,不料偌大的巢湖,却不得其门而入。”
五爪金龙岳麟闻言,不由神色一怔,急匆匆地道:“一看究竟?桑兄的意思是”
桑子修故作欲言又止地道:“这个”
“桑兄。恕小弟交浅言深,你我一样不是九派一帮中人,须不致牵出任何恩怨,有话但讲不妨。”
铁笔穷儒桑子修又沉哈了一下,摇头晃脑地道:“岳老会首,小弟想请问你,你对一统教的看法如何?”
五爪金龙岳麟闻言,哈哈朗声一笑,又一指中桅上那面杏黄大旗,仰面道:“桑老兄。纸里也包不住火,明人不用暗语,你看!”
铁笔穷儒桑子修故作吃惊地,欠身道:“哎呀!以川边五龙会的赫赫声誉,老会首威重武林,却原来也加入了一统教了,直乃难以令人相信!”
欧阳昭与白衣追魂段冰蓉暗暗好笑,心想:原来这位桑师叔一本正经,到了时候也会装神做鬼,而且不露痕迹地把一顶高帽子戴在五爪金龙的头上。
果然,那五爪金龙岳麟闻言,面有得意之色,转而侃侃言道:“沧海桑田,地气也是五十年风水轮流转。九派一帮扬名武林,何止五十年了,气数使然,必定有个变更。一统教就是应运而生的,何况一统教志在统一武林,我们这等天不管地不收的散淡之人,就应该加入;上应天时,使武林归于一统,免得分出谁是名门正派,谁是野狐参禅!”
铁笔穷儒桑子修拈须微微一笑道:“闻老会首之言,小弟茅塞顿开,也算不虚此行了。”
五爪金龙岳麟闻言,一捋银髯道:“不知桑兄此次前来巢湖的真意何在?”
桑子修有意地道:“不瞒老会首说,小弟此番前来,也不过是探看虚实而已,如果一统教真的像老会首所说,小弟就带同这二个小辈诚心诚意地加入,如果是”
他故意地语意一停,等待五爪金龙的反应。
不出所料,五爪金龙岳麟早接着道:“桑老弟又打算如何呢?”
“这少不得探着九派一帮的行动,好在小弟在武林之中籍籍无名,不关大局,但身在武林,也不能袖手旁观!”
五爪金龙岳麟霍地离坐站了起来,急跨两步,伸手拉住了铁笔穷儒桑子修的手,亲热的不断摇晃着道:“桑兄!以我岳麟的小小名气担保,加入一统教决没错,慢说一统教志在统一武林的宗旨光明正大,单凭教主的那身功夫,杀尽九派一帮,恐怕也找不出对手!”
欧阳昭闻言,是既惊又喜。
惊的是,这五爪金龙岳麟,乃是江湖上成名露脸的人物,他能当着桑子修的面前矢口称赞一统教主的武功,谅必不会是吹虚之词,一定是高人一等。
喜的是,自己屡次承蒙一统教主相邀,而在黄山之中,又与他碰过头,可始终没看到他的庐山真面目,这五爪金龙岳麟既然极口称道,想必是曾经亲眼目睹,何不在他口中探出些蛛丝马迹。
一念至此,又装成不懂事地插口大声问道:“老前辈!不知教主的武功比起我来谁个强?”
五爪金龙岳麟不由拈须而笑道:“老弟台!你的绝世武功我还没瞻仰过,料来铁板神数关老二调教出来的弟子,不会差到哪里去,这叫做强将手下无弱兵!哈!哈哈”他说完之后,随即朗声一笑,明透着有些讪笑欧阳昭的这份憨劲。
欧阳昭干脆装呆到底,又道:“那末,一统教主的功夫你是见过的了?”
五爪金龙岳麟正要夸赞一统教主的功力,打算说服铁笔穷儒桑子修入教,原本苦于无从开口,闻言暗笑,银髯一飘道:“教主的功夫究有多深,老朽不敢断定,但比起我来,却要高过多多。老朽说一句不怕丢脸的话,我所以率领五龙会的手下加入一统教,乃是与教主比拼功力所赌的东西,二十招以内,老朽连失两招,因此,不得不五体投地,入教受礼!”
铁笔穷儒桑子修所以没拦阻欧阳昭的话,原是知道他意在探听一统教主的虚实,但五爪金龙只是一番自我吹虚,始终没说出所以然来,不由追问一句道:“老会首!既然你与一统教主换招过手,印证了二十余招,但不知那教主的武功是何门何派的嫡传?其本人生得如何?江湖上他从未露面,不知可能见告一二?”
这席话问得是针针见血,句句扼要,欧阳昭与白衣追魂段冰蓉都全神贯注侧耳细听五爪金龙岳麟的回答。
不料他老脸一红,长眉一垂,面有愧色地道:“惭愧。教主当日穿着一统教的衣饰,因此,连老朽也没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至于武功门派”
他又是一阵沉吟,用手搔了搔头上的白发,尴尬地苦笑道:“不怕桑兄见笑,老朽只觉得教主的招势奇异无比,手法神鬼莫测,令人无从捉摸,简直千变万化,妙到毫末。总之,必是武林绝传已久的至高武功,江湖罕见的难得修为,因此也就与众不同,说不上是何门何派了!”
这老儿绕了个大圈子,只不过是满口歌颂之词,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欧阳昭知他明是高高地抬举一统教主,暗里却是向自己脸上贴金,因为他既承认在二十招之中,一连两招失手在一统教主手下,若不把一统教主的功力说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岂不显见得自己是浓包。
但是,他也许是真的看不出一统教主的门派,所以也说不出个结果,欧阳晤他们先前的欣喜,到此也不觉失望了。
五爪金龙岳麟如同坐在鼓里一般,哪里参得透他们的心事,一口气说完之后,又对铁笔穷儒桑子修道:“桑兄,既然同这二位老弟到了巢湖,何不同入一统教,你我故友相聚,也是人间一大乐事!”
铁笔穷儒桑子修见从他口中也问不出什么一统教的秘密,明知他必定有这一手,但却欲擒故纵地道:“改帮入教,事非寻常,小弟尚须思考。”
五爪金龙岳麟原本十分热中,闻言一笑道:“这又何必,老朽这大的年纪,还会欺哄老兄不成?”
铁笔穷儒桑子修又期期艾艾地道:“小弟在武林之中微不足道,没有五龙会的份量重,同时,尚不知一统教是否信得过我这个风尘穷酸!”
“桑兄。你太谦了!哈!哈哈”五爪金龙岳麟高兴地朗声一笑,又接着道:“风尘二友在武林之中,原是叫得响的金字招牌,至于一统教,有我岳某担保,料定教主必会借重,这却勿须烦心!”
他的话音甫落,蓦然间,红光陡起,锣声齐震,人声吵杂。
却原来远在二十丈外的另一只大船上,不知怎的起了火来。一时火光冲天,映得湖水通红。
五爪金龙岳麟不由倏然而惊,大声喝道:“靠船救火!”
大船上的人,全都慌了手脚,船身移动,径向起火的那只船驶去。
铁笔穷儒桑子修鼻子一耸,嗅了两嗅,也道:“老会首,这是有人放火!”
五爪金龙岳麟也已嗅出有一股浓厚的硫磺气味,怒声喝道:“准备拿人!”
此刻,船已离起火的船只不远,五龙会的手下,各展身形,齐向起火的船上跃去,只顾抢着救火。
五爪金龙岳麟也焦急地道:“桑兄稍待。让我看看是什么人,欺负到五龙会头上来了!”
语音未了,他的人像一支庞大无比的鹰隼,一射三丈,平穿而前,径向起火的船只腾身而去。
就在这时,湖心突然也射起一只身影,一式鱼跃鸢飞,侧地里,落在这只大船的桅杆之上,略为一点,从高矗入云的桅杆之上,滑落下来,一溜身影,径自钻入船舱之内,动作之快如电光石火,身法之速,堪比飞猿灵猫。
此时,五龙会的人,没有执事的,都已随同五爪金龙岳麟,到船上救火;有执事的忙着摇橹掌舵,分缆执槁。谁也没有料到,会有人上船放火。
然而,其中却瞒不过一个欧阳昭。欧阳昭在那人影初动,已微闻衣袂飘风之声,接着觉得船身微沉,已知来人已落在桅杆之上,至于那人一滑带动的轻微声响,近在咫尺,以他耳目之灵,更加了若观火,但他声色不动,原意唯恐自己一显功夫,必然露出马脚,引起五龙会首五爪金龙岳麟的疑心,反而误了卧底柳暗花明庄的大事。
但,此刻分辨出,那条黑影的来人已进了船舱,不由心中一动,暗想:敢莫这船舱之内有何秘密不成,不然这人为何施用调虎离山之计,前来冒生死之险。
想着,一翻身就待随之进入船舱。
不料,那条黑影已快如电光石火地由舱中钻了出来,火光反映之下,他手中分明抱着个尺长的铁匣。
欧阳昭乍见,沉声喝道:“大胆!意欲何为,鼠辈!”
那人一见自己已为人发觉,左手抱着铁匣,右手突然一挥,先发制人发出一掌,也低声喝道:“闪开!挡我者死!”
欧阳昭不敢冒然出手,生恐露出马脚,口中喝道:“放下手中铁匣!”
喝声未了,忽觉那人的掌风已自袭至,而且力道一冷一热,显然功力有异,忙不迭运功护体,情急智生,不敢使用武林三绝的掌式手法,急切间,忽然想起了眇目道士,也就是自己老父临终所传的一套掌法剑招来,一奋臂明是卸力暗暗取敌,因招势虚实并无,攻守兼备,由于他功力深厚,威力并未稍减。
此时,船上的五龙会中人,以及铁笔穷儒桑子修,白衣追魂段冰蓉,也已发现了船上让人侵入。
那人影一掌发出,被欧阳昭卸却,冷哼一声,狠狠地道:“这是你找死!接爷爷一阴功掌!”
他掌势一震,人也向船头一穿,正好到了火光之下。
欧阳昭一见,不由喝道:“恶无常!原来是你,放下铁匣!”
敢情来的乃是西北道上成名的黑道人物,恶无常王征成。
在欧阳昭初出道时,曾在赴天心庄途上遇见过他。欧阳昭认识他,他可不认识欧阳昭,因此,恶无常王征成见这奇丑少年竟开口叫出自己的名号,不由喝道:“既知老爷的名讳,为何还要找死!”
喝声中,一反臂,在身后亮出一对喂毒虎头钩来。
欧阳昭盈盈一笑道:“手下的败将,你找死!”
恶无常王征成不明所以,闻言一手抱着铁匣,一手把两柄喂毒虎头钩并在一起,掠起一溜青光,直向欧阳昭劈来,口中怒道:“丑鬼!你满口胡言,想是做梦!”
欧阳昭不愿与他纠缠,惟恐失手露出真像,因此略一闪身,双掌使出了开门揖盗一个十分普通的掌势,但暗地里,可是贯上了六成力道。
恶无常王征成见他竟使出掌式的起码式子,人尽皆知的一招开门揖盗,鼻子中不屑地嗤了一声道:“太不自量了,你”他的话尚未落音,忽觉一股其大无比,凌厉难当的潜力,夹着风雷之势迎面推至,慢说是在全未料到之下,纵然全力预防,也恐难以消受,惊呼一声,就打算抽身闪躲,但那来得及,觉着胸前一阵奇痛,如同泰山压下,五内如裂,喉中一甜,哇地一声红光暴射,一日鲜血喷出老远,人就摇摇欲倒,眼看就要从船头之上落下水去。
蓦然,有人暴声喝道:“区老弟!快!快,抢回铁匣!”
那喝声正是五爪金龙岳麟的声音。
欧阳昭此时十分为难,若以自己快逾追风的功力而论,抢回铁匣并非难事,苦于此时情形不同,不能露出马脚。
但是,此时哪里容他多想,眼看恶无常王征成的人已在船头边沿,正向湖心倒去,急切间,他身子一矮,明用十分简易的燕青十八滚,暗地里功聚足尖,施展凌虚飞渡一浮萍逐浪的轻功,一穿到了船沿,猿臂一舒,径向下坠不停的王征成手中铁匣抓去。
铁匣果然被他抓个正着,但因前射的速度太快,整个人与船头平行,却凌空在船头之外。在平时欧阳昭只要一叠腰乳燕回巢,自然轻飘飘地一弹而回。此时却怎能够,他情急智生,一沉势,两个脚尖搭住船檐,人就倒挂在船头之上,口中还故作吃惊地喊道:“哎呀!我的妈呀!要掉到水里去了!”
五爪金龙岳麟虽是一个大行家,但此时一心注意到铁匣之上,加之欧阳昭怪异的招式大出常理快捷离奇,居然没有看出半点破绽,反而惊呼声道:“不好!救人要紧!”
喊着,他的人已射到船头之上,两手已捏紧了欧阳昭的一对足踝,双臂用力上提,口中道:“区老弟,难为你了。仰头吸气,莫擦破了鼻子!”
欧阳昭故意地沉着身子,让五爪金龙岳麟把他拉上来,站在船头之上,一手抱着铁匣子,一手拍着心口喘着气,直着眼神,不停地说:“哎呀!危险!危险!”
五爪金龙岳麟一探手,接过那只铁匣,另只手拍着欧阳昭的肩头道:“区老弟,不坏!关老二虽然没把你练成天下第一,你能用两招不起眼的玩艺惊走了恶无常,总算替风尘二友露脸了!”
白衣追魂段冰蓉想要笑出声来,但又怕五爪金龙岳麟起了疑心,可是眼看欧阳昭那种逗人笑的神色,又忍不住,因此,用衣袖掩着嘴,把头转了过去。
铁笔穷儒桑子修,怕露出马脚,忙把话题转到恶无常王征成身上去,故作忽然想起地叫道:“哎呀!只顾闲扯,把王征成给放走了!”
五爪金龙岳麟闻言,对着手下人吼道:“蠢材!怎不下湖捞人!”
那五龙会的手下,却只顾看他们说话,可把这回事给忘记了。
此时闻言,一些有水上功夫的,扑通,扑通,才向恶无常王征成落水之处跳下,然而,空忙了一阵,哪有半点影子。
五爪金龙岳麟空自叱喝了一阵,却也无可奈何。
他双手捧定那只铁匣,往船舱内让客道:“桑兄!二位少侠,舱里叙话吧。”
说完,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铁匣亲自抱着,并不交给手下之人,显然这只铁匣必非等闲之物。
但做主人的并不说出,别人怎好追问。
铁笔穷儒桑子修心想,五龙会既没听说有什么奇珍异宝,而创会设教,乃是由五爪金龙岳麟一手造成的,更没有甚祖传的武学,为何他对这只铁匣如此的重视;同时,恶无常王征成远在西北,竟千山万水特意赶来,冒生死之危盗这只匣子,足以证明更非等闲无疑。
他乃是经多见广之人,自己由于辈份的关系,不便轻易出口,而现放着一个装呆卖傻的欧阳昭,他憨憨愣愣地问一问未始不可。
想着,乘着大家下舱,别人不留神之际,用手肘碰了碰欧阳昭,同时一挤眼,对五爪金龙岳麟手上的铁匣鼓了鼓嘴。
欧阳昭聪明才智超逾常人,焉能不知他盟叔的用意,心中自是会意。
他就着五爪金龙岳麟入舱让坐之后,将铁匣放在桌上之际,突然伸手一捞,竟将铁匣捞在手中,说道:“老前辈,这铁匣之内,有多少银子?让恶无常王征成见财起意!”
说着,就待打开了来,仔细一看,不由大失所望,原来那铁匣用一个十分坚固的铜锁锁着,此时既不便毁了锁,也就没法看到里面盛的究竟是什么。
饶是铜锁牢固,五爪金龙岳麟的面色也不由一动,起身离位,匆匆地又将铁匣抱回,面色十分虚伪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这东西丢不得而已。”
说完,却把铁匣放在近身的茶桌之上,一只手按在上面,却又旧话重提道:“桑兄。加入一统教之事尊意如何?”
铁笔穷儒桑子修微微一笑道:“既是老会首如此推崇,量来一统教必然有令人心折之处,小弟自当追附骥尾,还要请老会首多多美言一二。”
五爪金龙岳麟不由朗声一笑,得意地道:“岂敢,桑兄风尘二友望重武林,小弟有何力量!”
此时,湖上烟雾更浓,这乃是天色将明的前奏。五爪金龙岳麟命手下备上好酒一席与桑子修等痛饮,船也开动起来,径向柳暗花明庄驶去。
约莫是近午时分。
三声连珠炮响,四只五桅大船,已靠岸边不远。欧阳昭等,随着五爪金龙岳麟走上船头。
但见水云乡里,烟波浩渺之中,有一片广大的坞洲,仿佛世外桃源,葱绿一片。浓荫掩映之中,一座高有五层的红楼,建在洲的中央,雕栋画梁,金碧辉煌,俨然是公侯府第,帝王人家。
红楼的四周,数不尽的青砖瓦房,一色水磨大理石的围墙,耀目生辉,好大的工程,好雄伟的气魄。
围着石墙,每隔三丈,栽着一棵垂杨细柳,柳树下杂种万紫千红的名贵花草,果然不负柳暗花明庄这个风雅的名字。
有修石板铺平的宽大路道,从庄内直通到码头上来。
这时,岸上已闹哄地站满了人,那些人一色一统教的打扮,全都是通身黑色劲装,青纱蒙面。
他吃惊的是,自己虽然经过易容,不虑被他等瞧出。但白衣追魂段冰蓉,可是他们认识的,万一被他们看穿自己三人卧底之计,那便如何是好。
欧阳昭担心的并不是功力上面,自料万一翻脸,铁笔穷儒桑子修与白衣追魂段冰蓉力求自保尚自不难,而自己更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可是,这坞洲四面环水,自己等三人如何离得开巢湖,到时少不得英雄无用武之地。
想着,便暗暗地向白衣追魂段冰蓉递了个眼色。
不料白衣追魂段冰蓉也早已看出了阴阳二判等人,她心知铁笔穷儒桑子修不明就理,临时尚欲掩盖,岂不弄巧反拙。
因此,她思索了一阵,索兴对桑子修道:“师叔,那一统教的人,我却有一半认识!”
铁笔穷儒桑子修可不知道她会认识一半,还以为她是存心开玩笑,一本正经地说道:“胡说!你才在武林中混了几天?
怎的会认识一统教的人。做师叔的武林朋友算是不少,可也没见过他们。”
白衣追魂生恐他误会了意,便也认真地道:“真的。你看,那是执法堂的执事,阴阳双判,黑白无常,四金刚,十二使者,执事弟子等三十三人,每个人我都曾见过一面。”
此言一出,不但铁笔穷儒桑子修为之愕然,连五爪金龙岳麟也不由大奇,料定不假,不由问道:“少侠果然与他们执法堂的人见过?但不知是与他们交过手?还是与他们偶然的有一面之雅!”
白衣追魂段冰蓉心想:丑媳妇少不得要见公婆的面,不如实话实说,免得撒谎被人家揭穿了,反而引起他们的顾虑。
因此爽朗地道:“不瞒老会首说,晚辈初出道之时,曾与武林三绝的传人欧阳昭,与雪山雷音神尼的门人,雷音神剑吴娟娟行道江湖,曾与他们有次不期而遇。一统教还要请欧阳昭做什么”
他故意顿了一顿,装成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似的,偏着头想一想。
五爪金龙岳麟早接着道:“执法堂堂主!”
白衣追魂段冰蓉双掌一拍,装成十分神秘似地道:“不错!
执法堂主!当时由于欧阳昭与晚辈曾有口盟情谊,他们还说教主有心栽培晚辈,延揽充为副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