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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奇深深地看了江阿郎一眼,由于这一眼,他心中不禁猛地一震!
他忽然发觉,眼前这个看来平凡的江阿郎,竟令他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高深莫测之感!
江阿郎忽然一笑,又说道:“石兄,你我虽然缘仅初识,但是兄弟已决定诚心交石兄这个朋友!”
石奇目光一凝道:“你已决定诚心交我这个朋友?”
江阿郎点头道:“石兄难道嫌我高攀,不愿交我这个朋友?”
石奇双目一眨道:“我这么说过么?”
江阿郎笑了笑,正容说道:“朋友相交以诚,有关令妹既非性不喜武而竟未习武的原因何在?按说我本不当问,但在朋友的立场,石兄应该相信我,完全是出自一个‘诚’字!”
石奇微微一笑道:“江兄弟,我相信你所言确是出自一个‘诚’字,然而”
语声略顿了顿,接道:“你我只是缘仅初识,只是才认识的朋友,所以”
江阿郎道:“不便将原因赐告!”
石奇道:“江兄弟原谅。”
说着忽然站起身子,抱拳说道:“请恕我失陪,我得进去看看舍妹了。”
话落,便待迈步离座。
江阿郎忽然一抬手道:“石兄请留步。”
石奇剑眉微微一蹙,注目问道:“江兄弟还有什么见教?”
江阿郎淡淡道:“兄弟忽然想到了一个原因,不知对不对?”
石奇没问他想到的是什么原因,只拿眼睛望着他,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江阿郎也真怪,他竟没说下去,只以手指沾酒在桌上写了个字,随又用手抹去,注目笑问道:“对么?”
那是个“病”字,石奇看得很清楚,双目不禁异采一闪,神情显得有点讶异地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字的?”
江阿郎淡淡一笑道:“一时的灵感。”
石奇目光凝注道:“当真只是一时的灵感?”
江阿郎道:“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知识和我所读过的书。”
石奇道:“你读过很多的书?”
江阿郎点头道:“不能算少。”
石奇心中倏然一动,问道:“都读过些什么书?”
“诸于百家,诗书五经,兵法、史记、游记很博,也很杂。”
“那你的胸蕴一定很丰了”
“虽不敢说很丰,自认还不算太差!”
“你也读过医书么?”
江阿郎心里暗暗地说了。
从这句话中,他已知自己所猜料的不差,淡淡道:“略涉皮毛。”
“仅是略涉皮毛?”
江阿郎点了点头。
“不是谦虚客气话?”
江阿郎又点了点头。
“这么说,你并不能治病了?”
“那也不尽然。”
“你能治病?”
既说“那也不尽然”照理,江阿郎应该点头才是,那知他竟然摇了头。
石奇不禁剑眉一蹙,道:“江兄弟,你把我弄糊涂了。”
江阿郎眨眨眼睛道:“兄弟怎么把你弄糊涂了?”
石奇道:“江兄弟,我请问,你究竟能治病不能?”
江阿郎道:“能,也不能。”
石奇惑然道:“这话怎么说?”
江阿郎道:“有些病我能治,有些病我不能治。”
“你什么病能治,什么病不能治?”
“那很难说,我自己也说不上来,反正能治的我便能治,不能治的我就不能治了。”
这话等于没说,废话。
然而,这真是废话么?
不!
绝对不是!
这话的含意,只不过令人乍然听来,难以意会而已。
石奇人品容貌虽然俊逸,所学功力也两皆极高,但是才智却不够高明,一时自是无法意会。
他蹙着剑眉,沉吟不浯,似乎在考虑着一件事。
江阿郎忽然望着他一笑,说道:“石兄,你该到后面去看看令妹有什么事了,我在这儿等你。”
石奇略微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好,我一会儿就来。”
这是嘉峪栈最后的一进院子,也是江阿郎住的那间上房的后院,江阿郎只要打开房间后面的窗子,就可以看到院子里的一切。
这进院子里共有六间上房,左右两边都是一排三间。
石奇兄妹和随行的手下人,全住在右边的三间上房里。
他兄妹的手下人不少,四名婢女,两名壮汉,一位老者,一位老婆婆。
十个人只住三间上房,情形虽然挤一些,但那有什么办法。
左边的那三间上房,到现在虽然还空着,可是店伙计说早在五天前就被客人订下了,而且已预付了半个月的房钱。
石奇的妹妹芳名石玉珊,是个美绝尘寰的少女。
石玉珊,双十年华,一身白衣如雪,黛眉美目,瑶鼻檀口,模样儿生得清丽秀美绝伦。
虽然,看起来她身子很柔弱,娇靥儿也有点苍白,但那并无损她的秀美,那一身如雪白衣,反而衬托得她清丽出尘,美得不带人间烟火气,美得令人窒息,恍如天仙小谪凡尘。
尤其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目,两只黑宝石般的眸珠子,虽无练武人的那种神采,却充满着智慧的光辉。
石玉珊在当中的一间上房里,娇躯柔弱无力地斜倚着椅背,静静地坐着。
她身旁两边默默地站着六个人,左边是一位白发皤皤,脸色红如婴儿脸,手持龙头铁拐的黑衣老婆婆,和一位方正脸孔,长眉斜飞八鬓,颚下灰髯的锦袍老者,右边是四名黄衣女婢。
石奇走进房内,望着石玉珊含笑问道:“妹妹找我有事么?”
石玉珊道:“哥哥,我刚才和姥姥谈过了,我想到南方玩玩。”
“哦。”
石奇道:“你想什么时候走?”
石玉珊道:“现在就走?”
石奇道:“你不想看热闹?”
石玉珊螓首轻摇了摇道:“我不想看了,这种打打杀杀的血腥事情,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不看也好,免得心里难过。”
石奇笑说道:“妹妹说的虽然是,可是我们既然已经遇上了,好歹也得看看是件什么宝刃,它将落在什么人的手里。”
石玉珊美目一眨道:“哥可是耽心它落入恶人的手里?”
石奇点头道:“妹妹知我,无论何种神兵宝刃,都是杀人的凶器,我正是耽心它落入恶人手里,为武林带来祸害杀劫!”
石玉珊嫣然一笑道:“哥哥耽心的极是,它若然真落入恶人手里,那将真是武林的大不幸!”
石奇道:“所以我希望妹妹等几天,等这件事情完了以后,我们一起到江南玩玩去。”
石玉珊眨眨美目道:“它如果落入恶人手里,哥哥便要出手么?”
石奇道:“是的,我虽然并无意夺取它,却绝不容许它落入恶人手里为害武林!”
石玉珊微一沉吟点头道:“哥哥,你有这份造福天下武林的仁心,妹妹感到好高兴,也以你为荣为傲,我和你一起去江南就是。”
石奇笑道:“谢谢妹妹,其实这都是娘的教诲和妹妹的谆谆诱导感化之功!”
石玉珊似乎确实很高兴,苍白娇靥儿眨现了一丝淡淡红晕。
她笑了笑,话锋忽地一转,说道:“哥哥,听秀梅说,你正在和一个青年人喝酒,是么?”
“是的。”
“是刚认识的么?”
“是的。”
“他叫什么名字?”
“江阿郎。”
石玉珊转向锦袍老者问道:“戚叔,你听说过这名字么?”
锦袍老者名戚定远,摇头躬身答道:“属下没有听说过。”
石玉珊望着石奇又问道:“哥哥,他是哪一派的门下弟子?”
石奇摇头道:“不知道。”
石玉珊黛眉一蹙道:“哥哥没问他。”
石奇道:“还没有。”
石玉珊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石奇道:“面貌长相很老实,也很英挺,看样子会武功,但不可能是个好手,言语谈吐却莫测高深之感。”
“哦。”
石玉珊眨眨美目道:“这是你对他的看法感觉?”
石奇点头道:“是的。”
石玉珊沉吟地道:“哥哥,能令你产生这种感觉的人,应该不是个普通人物,你说说看,他怎样的令人莫测高深法?”
于是,石奇便把与江阿郎谈话的经过,详细的向石玉珊说了一遍。
石玉珊合着一双美目很凝神静静听着,直到听完之后,她仍然合着双目,没有睁开。
这情形,石奇、戚定远和老婆婆等人全都知道,这是石玉珊在用心力思索某一件事情时习惯。
显然,石玉珊正在用心力思索石奇所说江阿郎说过的每一句话,藉以推断分析江阿郎是怎样的一个人。
石奇等人心中都十分讶异,不明白江阿郎所说过的那些话中,什么不平常之处,有哪一句话值得她用尽心力去思索的!
讶异归讶异,不明白归不明白,但是他们都深信石玉珊的智慧,她如此用心力去思索,一定是有其道理的。
因此,石奇等人全都静静地默立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或是发出一点小小的声音,以免惊扰了她的思路。
房中的空气很静,静得落叶之声可闻!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辰光,石玉珊这才轻吁了口气,缓缓睁开美目,声音低微而无力地说道:“哥哥,他当真说过要和你交朋友么?”
石奇点头说道:“这是他亲口说的。”
石玉珊道:“他知道你的身份来历么?”
石奇摇头道:“不知道。”
石玉珊道“这么说,他现在必定还在店堂里等着你了!”
石奇道:“应该还在。”
石玉珊神情突然兴奋而欣喜地说道:“哥哥,你快去请他进来。”
石奇一怔,道:“妹妹是要”
石玉珊接口说道:“如果我猜想的不错,他应该是位胸蕴所学功力高绝,深藏不露的武林奇人!”
石奇诧异地道:“妹妹,我怎么一点也没有看出来!”
石玉珊眨眨美目道:“哥哥可说在功力方面?”
石奇点头道:“他如果是个功力高绝之人,我想绝不会一点看不出来的!”
石玉珊微微一笑道:“哥哥,我问你,一个人的功力修为如果已够敛放能达到自如的境界,你能看出来么?”
石奇双目一凝道:“妹妹,你是说他的功力修为,可能已到达敛放自如的境界了!”
石玉珊螓首微点地道:“除此以外,你绝不会得看不出他的功力火候的高低的,是不是?”
石奇怀疑地道:“但是,那可能吗?”
石玉珊道:“为什么不可能?”
石奇道:“妹妹,你虽未习武,但是我想你一定知道功力火候到过敛放自如的境界,非有一甲子以上修为不可,而他只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
石玉珊点点螓首道:“这我当然知道,不过,哥哥也应该知道天下武林无奇不有之说,所谓非一甲子以上修为不可,那只限于一般普通练武人的循序进境,对一个根骨天赋上乘,福缘深厚或是获有灵药奇珍辅助之人,应该是例外!”
石奇凝目道:“妹妹可是认为他可能是个福缘深厚之人?”
石玉珊淡淡道:“这很难说,我当然不能肯定认为是,不过”
语声微微一顿,喘了口气,说道:“有件事我却能肯定!”
石奇忙问:“哪件事?”
石玉珊缓缓说道:“哥哥,他能够从你那简单的谈话中,判断出我未能习武的原因是个‘病’字,可见其胸蕴不但极丰,而且是位精通病理岐黄的奇才!”
石奇双目突射异采地道:“这么说,他必定能够治妹妹的病了!”
石玉珊甜美地一笑道:“哥哥,你仔细想想他那句‘能治的我便能治,不能治的我就不能治了’的话,就明白他是不是能治了!”
石奇默然想了想,竟剑眉双蹙地摇摇头说道:“妹妹,我实在想不通,不明白,还是你告诉我吧。”
石玉珊笑笑道:“哥哥,等他来了和我一谈以后你就明白了,你快去请他来吧!”
石奇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快步出房而去。
望着石奇的背影,石玉珊忽然眨了眨美目,转向身旁的黑衣老婆婆温婉地一笑,问道:“姥姥,你想通了没有?”
黑衣老婆婆摇头说道:“姑娘,老身也没想通,以为那有可能只是句废话。”
石玉珊螓首一摇道:“不!姥姥,那绝不是句废话!”
黑衣老婆婆双目中忽然现出一片慈祥怜爱之色地问道:“姑娘,你想那姓江的能治你的病么?”
石玉珊道:“这要等我和他谈过以后才敢说,不过,我却有八分把握他能!”
话锋一顿,忽然坐直娇躯说道:“姥姥,请用三成真力在我命门上点一指。”
黑衣老婆婆一怔!皱眉道:“姑娘,你怎么又要”
石玉珊接口说道:“姥姥,我要振作些精神来和他好好的谈谈。”
黑衣老婆婆犹豫了-下,终于依言抬手以三成真力在石玉珊背后命门上轻轻点了一指。
石玉珊娇躯微微一震,苍白的娇靥上立时泛现出一片淡淡的红光,精神也立刻显得好了许多。
院子里一阵脚步声响动,门口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石奇,一个正是江阿郎。
石奇拱手肃容地朗声说道:“江兄弟,请进。”
江阿郎目光一扫房中众人,微一谦逊,随即跨步进入房内。
在石奇的“请坐”声中,江阿郎身形刚坐下.石玉珊竟然很难得的站起娇躯,朝江阿郎挽首裣衽盈盈一福,娇声说道:“贱妾身石玉珊见过江相公,并谢谢江相公的移玉降驾。”
江阿郎连忙欠身拱手说道:“姑娘快请坐,姑娘这么说,在下实不敢当。”
石玉珊嫣然一笑,缓缓坐下,眨了眨美目,道:“江相公,妾身为何不揣冒昧让家兄奉请相公驾降,相公明白吗?”
江阿郎摇头道:“在下不明白,不知姑娘有何见教?”
石玉珊道:“妾身想和相公谈谈。”
江阿郎道:“只是谈谈?”
石玉珊道:“也许有所请求。”
“哦。”
江阿郎凝目道:“姑娘认为在下有什么能为姑娘效劳的?”
石玉珊微微一笑道:“相公应该懂得妾身那两字‘也许’之意。”
江阿郎道:“姑娘那‘也许’两字之意,可是要等和在下谈谈过以后才作决定,是么?”
“是的。”
石玉珊螓首微点地道:“不过在末与相公谈之前,妾身有件事情要先请相公原谅。”
江阿郎道:“姑娘请说。”
石玉珊缓缓说道:“妾身自出生以来,尚从未与生人交谈相公是第一位,谈话之间,妾身若有什么言语不当冒渎之处,万望相公切勿介意才好。”
江阿郎微微一笑道:“姑娘放心,纵然恶言相加,在下都绝不会介意的,何况姑娘是一位智慧如海,具有高深修养的红粉魁首!”
石玉珊美目异采飞闪地笑道:“相公好会说话,好不高明,这么一说,妾身纵有什么恶言,也不好意思出口了。”
江阿郎笑道:“多谢姑娘夸奖,其实在下说的乃是实情实话!”
石玉珊温婉地笑了笑,话锋忽地一转,说道:“妾身听家兄说,相公要和他交朋友,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