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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岁生辰那天,一如神医的断言,她的生命终于完全失去了重量。
而如她一生所愿地,在生命的终结时,她做出了惊世骇俗的事情——然,不是如同她所景仰的古书上那些巾帼英雄一样地抗击外寇,相反地,她却是亲手刺杀了中原武林的盟主,为另一个践踏过中原武林荣誉的异族人报仇!
原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曼青,其实并不是一个适合做英雄的人呢
“拓跋锋。”
这三个字是写在那个地上死人的额头上的,用沾着血的剑尖。
然而,不同于拿着这把剑的英俊白衣人凛冽而强悍的气质,那三个字却是笨拙而有些丑陋的,仿佛是一个3岁无知小孩的信手涂鸦。
即使是这场比试的赢家,仿佛也觉得自己的无能,不由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哎,怎么还是写成狗刨一样啊?”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了清泠泠的笑声,调侃中带着揶揄。
但是,笑声却是缥缈无定的,忽近忽远,如雾一样缠绕在人耳边。
白衣人没有抬头,只是剑眉一轩,朗声笑了起来:“你们汉人的字很难写哪要么你来教我书法如何?”
他的朗笑如同啸吟般地穿梭在林里,到处捕捉着那个雾一样的声音,而那个声音如同丝一般牵连不断地在林中袅娜飘舞。于是,整个林里都充满了奇异的笑声,远远近近地追逐、回响着
对于这个忽然出现在决斗现场的神秘人物,他并不感到惊奇——自从黄山一战以来,几乎每一次他与人生死相拼以后,都会在现场看到或听到她。
“喏,本小姐来教你这个蛮子”陡然间,他听到那个飘忽的声音停顿了下来,在头顶右上方轻轻地笑。他蓦然抬头,看见了那个坐在枫树枝头的青衣少女。
火红的枫叶因为刚才他和苍南隐叟那一场决斗的剑气而被催落了一些,在零落的枝叶间,那个少女如一只青色的蝶一般,停在颤巍巍的树枝尽端,纤弱的手指握着一支碧色的箫。
随着她手中竹箫的移动,林间潮湿的腐土仿佛被无形的利剑划开,只听轻微的嗤嗤响声过后,苍苔上赫然出现了三个飘逸灵秀的字:“拓跋锋。”
“好!”白衣男子忍不住脱口赞叹了一声。
“我自小学的王逸少的字呢”枫树上的青衣少女有些自傲地笑了起来“师傅说,我已经有八分的火候了。”
“我是赞叹小姐好厉害的无形剑气。”拓跋锋说的居然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轮廓分明的脸上有动容的神色:“想不到中土还有存在于上古传说的武功流传”
“恩,所以说,不要以为现在一路挑战中原各大高手下来从未有败绩,就小看了中原武林啊”那个少女笑了起来,但是笑声却是有些冷冷的‘“拓跋锋,你已经连续杀了十大高手中的五个了,但是,剩下的另一半,可是越来越难了哩。”
白衣男子拓跋锋扬了扬手中长剑,甩掉了剑上的血珠,扬眉道:“相信再在死人额头上签了四个名以后,我在帝释天头上写字的时候,一定会好看很多哪。”
帝释天。一个令所有中原武林人士震慑的称号。只有被公推为武林第一人时,才享有的称号。
少女苍白的脸色沉了一下:“好狂妄的蛮子竟然小看我们中原武林的第一高手吗?就是你运气好能杀到他老人家座前,和他动手,你是连怎么死都不知道呢!”
“小姐你也是小看我们契丹第一高手了。”
“哼。”青衣少女似乎被他气到了,忽然从枫树的枝头消失,如同一只翩然而去的蝴蝶。
她身形虽然消失在林里,但是蝶翅惹动的微风却仍然在林中荡漾,风里带着淡淡的木叶的香气,忽然间,又有一缕若有若无的箫声传来——林中忽然万籁俱寂,连蝉噪鸟啼都蓦然消失。在微微流动的、带着木叶香的空气里,只有那断断续续的箫声在低回盘旋,所有流逝的时光,忽然间,仿佛就在吹箫者的手指间起起落落。
拓跋锋再一次呆住那是美的让人屏息的乐曲
又是那样的箫声。
他忘不了第一次听到这样箫声的那一天。
那是在他又一次从鬼门关挣扎着苏醒的时候,那个一袭青衣、如蝶一般的少女,就坐在枝头自在地吹着箫。扬起的乌黑发稍,如同雾一般在暮色中散开,忖托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瓜子脸。
一刹间,他意识到自己可能邂逅了传奇——在他们族中,那自远古以来就流传的关于雪山上美丽圣女的传奇。
他渐渐回忆起了方才结束的那一战——那个号称武林大家的黄山剑客居然使出了那么阴毒的暗器在对方宣布服输后他放下了自己的剑,然而那种暗器就这样猝及不妨地来了他只来得及剜出伤口附近带毒的肉,然后眼前就全部黑了。
是这个人救了自己吗?
她是汉人吧?——一个汉人、一个似乎是武林中人的汉人,竟会救自己?
“喂——”嘶哑地,他对树上那个少女打了声招呼,然后不客气地说:“吵死了麻烦你安静一点好不好?弄的我连睡都睡不着”
箫声蓦然而止。
带着一种啼笑皆非的表情,青衣的少女从枝头翩然而落,歪头看了看只剩一口气的他,嘴角扯了一下,然后哼了一声:“真是对牛弹琴一点风雅都没有的蛮子,早知道让你死掉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