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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迟宇新的面容竟慢慢柔和起来,稍稍拉长了语调,低声慨叹着。
迟宇新站了一会,又进了里屋。
何可人睡得很沉,大约是太累了的缘故,他在她身边侧身躺下,用手支着自己上半身,凝视着她的脸。
她的脸上还是有些肉肉的,五官和脸型却都是艳丽至极。很久很久之前周季尧提起她,总说像这样长相的女子,得盛气凌人才行,可她偏偏却是温文安静的模样,穿最简单的衣裳,素颜黑发。
这么些年,倒是变了些,偶尔指点河山的霸气模样,也能叫他失了神。
当年那个声音低低的,一脸怯生生的模样喊他“三哥”的小女孩,也慢慢褪去了稚气,一日一日,变得妩媚动人起来。
他俯身,亲吻她的额头。
爱情,有时候是一种甘愿和习惯。
于他,是甘愿。甘愿为她倾尽一切。
也愿你,会习惯了在我身边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何家的宅子里,伴随着“啪”地清脆响声,顾锦言脸上落下了五个指印,火辣辣地疼。他却不以为意,神色平静如常,只是抓着何昕言的肩膀,“去我房里。在行李箱的夹层里,有一个牛皮信封。你拿过来。别打开。”
见何昕言愣着没动,他又加了一句,“快去。”‘
待何昕言小跑着上了楼,他才淡淡开口,“我不是野种。我父亲是顾子健,明媒正娶的我母亲。我姓顾,不姓何。何谈野种一说?”
何光耀脸上已是青筋暴起,那一口牙几乎被咬碎,颤抖着举起手,指着顾锦言,“你……你……”
顾锦言也不管他,接着说道,“我妈是做错了。但这与我父亲无关,请别累及他人。更何况,你算是我母亲和我父亲这段婚姻中的第三者吧?你并没有立场指责他。”
“锦言,别说了……”李云沁在背后低低的哀求。
“还有你,你知道你这个谎言毁了多少人吗?”顾锦言转过脸,看着身后泪水涟涟的母亲,“你一直觉得那些因为你的谎言被毁掉的,都是可以随便牺牲的人,是吧?用那些人的人生换来自己的荣华富贵,很值得,是吧?”
说到这的时候,何昕言握着那牛皮纸信封跑过来。顾锦言接过那信封,声音稍稍温柔了些,“去回房间。”
何昕言站着没动。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回房间。我有事要说。回去。”
何昕言咬了咬嘴唇,然后慢慢退了出去。等何昕言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顾锦言才从那信封中抽出一沓照片,扔到一边的桌子上。
那些不堪的照片,摆在桌子上。
李云沁看了一眼,就再也看不下去。她按着自己的心口,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顾锦言。
就连何光耀见了,都愣在了那里,说不出话来。
“这是……谁干的……”李云沁捂着自己的嘴,好半天,才说出这话来,句尾,她的声音因为发抖几乎听不清。
“这重要吗?”他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就连声音,都冰凉冰凉的,“用这个,作为你这三十年所享受的荣华富贵的代价,怎么样,还值得吧?”
李云沁的身子跟秋风中的落叶似的,一直颤抖着。她踉踉跄跄退后了几步,手扶着椅子,才支撑住了自己。
眼前的,她的儿子,得是有多么痛恨她,才会这么做这么说?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的跟一潭死水似的。只是每一个字,都跟锐利的剑似的,直直地刺进她的心底里。
她从没曾想过,会使得他进入这种境地之中呀……
顾锦言静静看着眼前的母亲,很多事情,走马灯似的在自己眼前掠过去。何可人蹲在宅子外瘦瘦小小的身影,她的笑容,她在机场毫无顾忌痛哭的模样,还有姜瑜那一句“当年何可人在我床上时你在哪里”。这是他最深的,再也逃不出的梦魇。
她说,陪我堕入这地狱,如何?
可她不知道的是,早在十年前,他就已经跌进了地狱,到如今,都爬不出来。
而此刻,何光耀凝视着那些个照片,指尖也一直在颤抖着。他所能想到的,会做这些事的人,只有尹芬。
这么想着,便只觉得脊背发凉。
“何叔。您手里的房产,我全部转到了昕言的户头下。还有一部分现金,也全部打到了您的私人账户上。”顾锦言平静开口,“我今天就会搬出何家。至于你们的事情,此后,也与我无关了。”
他说完这话,将那些照片一张张收起来,然后,转身走开。
李云沁终究一点力气都没了,慢慢地蹲下来,哭出声来。
她的哭声跟哀嚎一样,几乎要呕出自己所有的灵魂。
顾锦言当天下午便搬出去了。他所有的行李不过是回国时的那个行李箱。很多事情,不过是身外之物。
他走的时候,何昕言冲出来,死死地抱住他,不肯让他离开。
“乖……哥只是搬出去住,又不是不再见你了。”他的声音低低的,有些沙哑。
何昕言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不要走啊……妈哭了一天了。爸今天中午也发火,将家里东西都摔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呢?”
顾锦言轻轻抱了抱她,“昕言,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做个善良的人。不要为了自己的利益伤害别人。知道吗?”
“怎么了?”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没说话。事实上,自己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呢。他怯懦无用到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顾锦言到底还是走了。何昕言站在院子门口,看着那辆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视野里。眼前,这个家像是巨大的兽一样立在那里,她甚至不敢迈进去。
她就一直这么怔怔站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何光耀过来,喊她,“昕言……”
“爸爸。”她的声音怯怯地,显然是上午被吓到了,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何光耀的面目稍稍柔软了些,“把你那小车开过来。送爸爸去个地方。”
何昕言也没多问,点了点头,便去开车。何光耀原本高大的身形这会瘦的只剩皮包骨,坐在她的甲壳虫里,倒也没以前那么突兀了。
这么想着,她的眼睛又发酸了。
车子开到离家很近的一家咖啡馆。何光耀让何昕言在车子里等着,便下了车。
尹芬坐在咖啡馆的角落里。见到何光耀的时候,她有些发怔,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远没有了曾经的意气风发。每见他一次,他便老一次。
何光耀点了一杯黑咖啡,也不喝。
这时候,咖啡馆的人很少,这地方又是死角。何光耀扶着面前的杯子,“我不是个好人。放弃你,放弃可人,这是我的错。即便你怪罪于李云沁,我也无话可说。但是,毁了一个孩子,太过了……”
尹芬没想到他会说这个,绷紧了脸,目光瞬间暗下去,紧紧盯着何光耀,“我怎么做,那是我的自由。与你无关。”
何光耀看着她,低低叹气,“我也没资格说你。”停了停,才说,“我死后准备海葬。就把我的骨灰洒在海边那套别墅边。那套别墅,我已经在遗嘱中交代在我死后转交给你。你也遵守诺言吧。”
生不能同寝,死便要同穴而眠。
这已是她唯一能有所期待的了。
尹芬盯着他看,好半天,才低了头,“光耀。”她的表情有些挣扎,如此谈论身后事,她多少还有些忌讳,“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
“我不配。”何光耀低低开口,“如果你愿意,可以同我一起葬在那片海域。你若不愿意,百年之后,也可入土为安。”
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爱到迷失了自己。
尹芬盯着他看,想要牢牢记住他的面容,“我会陪你。”
她没有犹豫,异常坚定。
就如同当年,她知道他心中没有自己,也坚持要嫁给她时一样。坚定,决绝,不留退路。
从那时起,她就已经疯魔了。
何光耀的目光有些失了焦,“随你吧。”
看见她,就如同看见自己的罪孽。
葬在一起?那即便是死后做了鬼,她也会如影随形地在他身边,提醒他,他曾经犯下的深重罪孽吧?
人间失格。
何光耀当天晚上没有吃饭,回到家后,便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李云沁吃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去,只要一想到顾锦言那些照片,她就浑身发抖。
何昕言看着母亲握着筷子,许久未动,最后将筷子放在了碗边,低声轻劝,“妈。多少吃一点吧。”
李云沁哪里还有胃口,她摇了摇头,缓缓起身,卧在客厅的沙发里。一夕之间,她像是老了十岁。
迟宇新接到何光耀的电话时,他正同何可人在香榭丽舍大街上。他握着电话,走到一边,“什么事?”
电话里传来的何光耀的声音比往常更加沧桑,他说,“我想见见可人。”
“恐怕不行。”虽是如此说,他的态度确实强硬的。
何光耀沉默了片刻,“以后,可人就拜托你了。”
迟宇新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态度稍微缓和了些,说出的话,却依旧刻薄,“二十年前,你就彻底放弃她了。何必又来多此一举?”
“我知道了。谢谢了。”何光耀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说了这话,便主动挂了电话。
迟宇新握着手机,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到如今,何光耀所想要的,其实也不过是原谅与救赎。可是,他连一分同情与怜惜也没有。但,何可人呢?
正想着,何可人已经走过来了,她从知道那些事情后,温和了许多。但是,态度总是不冷不热,也不怎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