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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得已才如此做的。每当夜深人静,他从噩梦中惊醒时,总会这么劝着自己。
可是,真的是不得已吗?
何光耀慢慢地想起了很多事情,他自小在山里长大,父亲早逝,母亲一个人将他拉扯大。他和尹芬结婚后,想将老人接上来住,她却不肯,说是得陪着父亲,哪儿也不去。
可人出生时,母亲从老家赶过来,抱着孙女乐呵得合不上嘴。那天晚上,母亲拉着他,语重心长的说,钱这东西够用就行,你多陪着媳妇孩子,和小芬两个将日子过红火了。
母亲去世时,可人才牙牙学语,连路都走不稳。他站在村头的山上,看着父亲和母亲的墓碑,头一回在尹芬面前红了眼睛。她抱着可人站在他身边,可人粉嫩嫩的小手拽着他,喊他“爸爸”,濡濡的童音。
这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可这么多年,他到底在做了些什么呢?
迟宇新看着他的狼狈模样,一颗心跟浸在了盐水里一样。他抿着唇,眼里一丝同情也无。
何光耀抬头望了一眼迟宇新,那肃杀的面容,看得他心里惶惶然,“所以,你是要我弥补她?”
“不,我来,是要送你四个字:人间失格。”迟宇新丢下这一句,转了身就往外走。他的背影笔挺颀长。
何光耀看着他的背影,张开了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过堂的风声在耳边低低呼啸着。他坐在那里,身上没有一丝温度,只有砰砰的心跳声,提示着自己,他还活着。
这样罪恶的自己的人生,还要多久,才会迎来死期呢?
大约,也不远了。
人间失格。
丧失为人的资格。
迟宇新刚上了车,就接到了何可人的电话。
“我和周延在逛街。中午要一起吃吗?”
他听着她的声音,不自觉弯了唇角,“你在哪?我这就去。”他一边说着,一边发动了引擎,倒车移库。
何可人报了地名,周延还插了一句,“不见不散哦。”
迟宇新找到两个人的时候,周延和何可人正逛得起劲,尹明安两只手里提满了袋子,一脸无奈之色。
何可人试了一件正红色长裙,露出纤细的锁骨,腰部盈盈一握,她看着迟宇新也没说话,眼睛亮晶晶的,盛着盈盈的笑意。
所谓岁月静好,这便是了吧?
何可人试完衣服,迟宇新将自己的卡递过去,“刚刚试的几件都包起来。”
她在他身边露出不屑的表情来,“我可不需要你买单。”
“你是要剥夺我养老婆的权利?”迟宇新微笑着,低眉望着她。
这是他和她领证到现在,他第一次称她为老婆。这称呼,几乎让她心花怒放。他和她,也还是会有幸福的吧?像每一对相爱的人一样。
何可人不自禁地就弯了唇。
尹明安站在一边静静看着这两个人,一颗心,总算是定了下来。
身边,周延拽他的衣角,也同样是一脸兴奋。
迟宇新接过那几个袋子,牵住何可人的手。周延在边上念叨着,“我想要吃火锅。”
“你也不怕上火。”尹明安觑了她一眼,一脸嫌弃。
周延立刻摆出委屈的模样来,先是看着尹明安,又看了看迟宇新和何可人。
“要不就火锅吧。我也好些日子没吃了。”
何可人这话一出,尹明安便没了声息,周延一脸得意,还不忘冲他做了个鬼脸。
何可人看着这两个人,心里跟明镜似的,却什么也没说。
吃饭时,何可人去了趟洗手间。她洗完手,一抬头,便从镜子里看见了顾锦言。他瘦了许多,脸颊都凹陷了下去,脸色蜡黄,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悲伤地看着她。
“可可……”他轻声念着她的名字。
可可,他的可可。
他曾说,总有一天,我要你做我的新娘,穿着白纱,走过红毯,走到我身边。你妈妈不喜欢我,我可以跪着求她。
当真是年少轻狂,这命运,从来都由不得他自己。
何可人慢慢转了身。他这副萧索的模样,看得她心里难受。
“我收到请柬了。”他努力露出云淡风轻的表情来,却到底是不成功的,连他自个都能感觉到这张脸有多僵硬。
“嗯。”何可人点了点头。
气氛太过尴尬,她正想找借口走,顾锦言又说道,“恭喜你啊。”
恭喜吗?多么言不由衷的话。
他多么希望,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是自己。
可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只有迟宇新给得了她幸福,而他不能够。那他还能够怎么样呢?
无论多么不甘心,多么不情愿,多么不舍得,也到底,还是不能成为阻碍她幸福的那一个。
何可人觉得有什么哽在自己喉咙里,说不出话来,她点了点头,又闷声闷气“嗯”了一句。之后想着不妥当,她又加了一句,“谢谢。”
顾锦言一霎不霎地凝视着她,那目光似是要将她刻进自己的脑袋里去。
何可人被看得不自在,“我先走。”她说完,连看也没再看他,疾步往包厢方向走去。这走道突然变长了似的,怎么都走不到头的感觉。
十年,他在她的生命里待了十年。
他许诺,定会娶她。
他们陪着彼此见证着彼此一日一日长成大人的模样。
她的初吻,她的第一次,都给了他。
可他连个交代都没有,就彻彻底底的从她的人生中消失了。
他走的第二天,她去了何家老宅,求李云沁告诉她顾锦言去了哪里。阳光下,李云沁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旗袍,居高临下看着她,“你就别再缠着锦言了。他是烦透了你才会走的。”
李云沁甚至没肯让她进何宅的院子。她站在铁门外,苦苦哀求。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就算是分开,她也需要一个明明白白的理由,而不是这样不明不白。
李云沁冷眼看着她,脸上的鄙夷连隐藏都不愿意,“锦言已经出国了,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和你说他的去处。你这孩子,也不知道害臊。锦言都被你逼的去了国外了,你还要怎样呢?走吧……”
李云沁说完这些就回屋了,她一个人站在门边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她不知道该去哪,这清河城这么大,却没了她的容身之所。她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护城河边,所有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可一夕之间,她的世界,却变了天。
头晕目眩,也不知是哭多了还是一直没吃东西的缘故,何可人有些站不住,脚下跟踩着棉花似的。远处,往来是往来的船只,湖面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视线渐渐模糊,那些景致跟变得越来越渺远,然后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医院里。她失去了她的孩子,她和顾锦言的孩子。在这之前,她不知道,在她知道的时候,这个孩子却已经永久地失去了。
回到包厢里时,周延望着她,一脸不解,“怎么去了趟洗手间脸色难看成这样呀?”
迟宇新扶着她的肩,伸手探了探她的额,低声问,“怎么了?”
何可人摇了摇手,“没事。”
不过是被记忆中伤罢了。
迟宇新到底是不放心,带着何可人先行走了。
包厢里,周延托着下巴,一脸艳羡,“我也想结婚,也想有人宠我啊……”
“看你这点出息。”
周延瞪了尹明安一眼,“你不稀罕那你就孤独终老吧。”
尹明安索性不理她,拿了几样菜倒进锅里。周延喜欢吃菌菇,每一种都点了一份。小半锅的菌菇,看上去颇为壮观。
周延夹了一点菜,放进碗里,没了方才的兴奋劲。她看了一眼对面的尹明安,又愁眉苦脸地低下头去,“我下周三晚上得去相亲。”
“怎么想起来相亲了?”
“还不是家里二老么?一直念叨着说我年纪大了,连个男朋友也没,心急火燎地,天天催着我相亲。”周延说到这,抬起头来,“我才二十二周岁,哪里大了么……”
尹明安笑起来,“确实是太大了。”
“怎么就大了?可人姐都二十八了,不还是一样青春貌美么?”
“那是因为她天生丽质,时光对她格外温柔。但对有的人,时光不仅是把杀猪刀,还会是把猪饲料。”
周延只觉得自己身中数剑,垂头丧气起来,“我就那么差劲?”
尹明安慢慢品着那些菜,看着周延沮丧的模样,又说,“你和你父母说已经有男朋友不就可以了吗?”
“我怕他们要我带回去见见。到时候我从哪找个男朋友带回去呀?”
“你先应付着,不行我陪你回去一趟吧。”尹明安一边吃着菜一边开了口,也没看周延,语气稀松平常,倒也听不出什么。
周延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你不会喜欢我吧?”
“你到底要不要我帮你?”尹明安一脸傲娇的表情,看着周延将头点得跟啄米的小鸡似的,他的脸色才好看了些,“那就别多说。”
他哪里会知道,周延当天晚上回家,就跟父母说了自己已经教了男朋友这事。家里二老自然是关心的紧,从姓名年龄到家世,都问了一遍。周延竟也事无巨细,全都一一跟二老说了。
周父停了尹明安的情况,沉思了片刻,“无父无母的,也不知道性格如何。而且,还跟宇新对象是表姐弟。”
迟家不待见这个儿媳的事情,已是众所皆知。他们这时候和对方成了亲家,迟家估摸着也铁定是有意见的。
周母倒是开明的很,“小延不会遇事处人,对方没父母,也不需要费尽心思维系婆媳关系。再说也不是什么仇人,哪能因为对方不喜欢自个儿媳妇,就不允许我们做亲戚的跟他儿媳的亲戚处对象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