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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墨这一睡就是三日三夜,白云楚跟着东皇太一进了他的寝殿,各自用拿手的办法帮他施治,玄墨此一番不但身上伤口很多很深,灵脉里也受到冲击,损了好几根,加上他半人半狐的体质着实复杂,让东皇太一和白云楚手忙脚乱了一阵子。
岚霏带着落雨在外殿等着,落雨之前和玄墨关系要好,此番乍然见他伤成这样,手里抱着个青色的包袱不停落泪,却是极安静,泪水打在白玉桌子上,发出细微的声音,听得岚霏一阵心痛,上前轻轻抚了抚她头顶:
“好了,既然师父和上仙都说没事,师兄定然能恢复的,别哭了,哭肿了眼睛跟桃子似得,师兄醒了又要笑你。”
落雨被她逗得挑了挑嘴角,抬手擦泪:“师姐说的是,我巴望着师兄赶紧醒了笑我,他这样无声无息地躺在里面,我这里疼啊师姐!”她伸手抚上心口:“真的疼”
岚霏叹了口气,抱住她肩膀:“师姐明白,忍不住就哭吧。”落雨自己还懵然不懂,岚霏是经历过这些的人,如何不知她心内的感受,只是此时也不是点醒她的时候,岚霏也只是将这一桩记在了心中,抬头看着寝殿的方向,盼着玄墨赶快醒转。
到了第四日上,白云楚总算是微笑着出来,对岚霏和落雨言道:“你们师兄醒了,进去看看吧。”
二人大喜过望,赶紧跟着师父进了玄墨的寝殿
玄墨转头看是两个师妹进来了,赶紧拉着被子将自己盖严了,只留了一头墨色的长发铺散在枕头上:“这次丢狐狸丢大发了!俩丫头千万要给我保密啊!”听到他这熟悉的调笑口气,岚霏和落雨总算是放下了点儿心,白云楚上前将被子从他脸上拉下,笑到:“行了,我们谁都不说出去,你别折腾,好好儿养伤。”他只是随意地叮嘱了一句,却不想玄墨却是面色一沉,猛地伸出手拽住他袖子咬牙言道:“师父,别扔下我,我要回宗!师父你别走!”
他上半身都探出了床外,背上的伤口这么一挣,又开始往外渗血,殷红的血色映着莹白的肌肤,入目惊心,吓得白云楚赶紧扳着他肩膀把他托回床上:“行行行,我不走,你别作!给我躺好了!”
一旁的东皇太一心中一阵喟叹,暗笑自己修炼千年,却依然还是难逃执着,垂眸思忖了一瞬,走到玄墨床前笑到:“铭贞,我答应你,等你伤大好了就让你随你师父下界可好,此番父王决不食言,你不要再挣扎,安心养伤。”
玄墨抬头狐疑地看着他好一阵子,才垂眸点了点头,重新躺倒了床上,东皇太一轻叹一声,转身出了寝殿。
白云楚忙着给他换了药,岚霏和落雨也顾不得大防还是什么的,双双上前帮忙,心里安慰自己:皮毛声色都是表相,反正师兄光着身子自己都见过,有啥了不起!
岚霏想了想也就是释然了,手下忙着还跟玄墨有说有笑安慰他,落雨却是怎么都沉不下心,手指触在师兄光滑的肌肤上,心里万分纠结:此处居然没有毛茸茸的狐毛!太别扭了!
玄墨跟师父说笑了几句,余光扫到落雨绯红的小脸儿,刚想转头笑她几句,却不知怎么的心中一动,自己的脸也红了,垂眸安静的呆着,岚霏却是惊奇地笑了一声:“耳朵!”
白云楚看着自家首徒脑袋上突然冒出来毛茸茸的墨色狐耳,也微笑了:“你师兄身体里灵力还很紊乱,让他好好休息一阵子吧。”
玄墨如何不知化形的狐族为何会突然露出了耳朵来,只是师父和师妹们不知,他也乐得装傻,强绷着点了点头就面朝里躺下,自想着心事脸发烧。
此时,一个狐族侍卫走入寝殿,对白云楚行礼言道:“真人,我家王上请您到观澜台相见,有事相商。”
白云楚点了点头,对岚霏和落雨叮嘱了几句便让侍卫带路,出门时正听到自家小徒弟笑嘻嘻的声音:“师兄你看,我和师姐当初答应你的玄色道袍,我绣了几十年呢”
跟着侍卫一路走到一个碧波荡漾的水潭边,白云楚远远便看到东皇太一负手立于水边高台上,侍卫行礼退下,他便拾阶而上,走到东皇太一身后。
东皇太一也未回头,只是轻叹一声:“想不到我同他父子骨肉,却险些将他逼死,怪不得他不待见我,心心念念都是回到你身边,或许这个‘父’,你做的比我好得多。”他转过身看着白云楚:
“此番我不会再食言,等他好些了你就带他下界去吧,或许真的只有虚冥界,才是他想要留驻的地方。”
白云楚微微一笑,好看的时风眼眯着,看的东皇太一心中一动,手指拢在袖里还没掐算出个结果,便听白云楚开口言道:“上仙不必失落,您是玄墨的父亲,自然是这世间最疼爱他的人,父母为子女,有时候是恨不得将身家性命都拼上,只是您和他相处时日还短,不明白他的性子,也不懂他的道心,若是拳拳父爱与他的道心相冲,自然会令他如身处烈火,纠结辗转,我同他相处的时日久了,深谙他的脾性,也知道他的道心便是‘身自在悠游,心无牵绊挂碍’,故而知道该如何同他相处,或许反倒是因为我不如上仙您这么怕失去他,恨不得将他时时刻刻庇护在羽翼之下,到让他在我身边过得自在。”他微笑负手:
“上仙,爱子之心,有时候也是束缚和压力啊。”
东皇太一看着他默然良久,突然微微一笑:“原来如此,承教了。”
“不敢。”
“可否让本座为你起上一卦?”东皇太一突然的要求,让白云楚略愣了一瞬,又笑了:
“世人皆知九尾天狐掌管天下术数,在下不胜荣幸。”
东皇太一伸手一指旁边的石桌椅,二人坐定,白云楚本以为他不过是用龟甲之类的占卜术,却没想到妖仙王竟然十分慎重地取了一罐蓍草出来,千年的蓍草泛着隐隐的紫气,在他白皙的指间翻覆往返,六爻十八变,东皇太一做的一丝不苟。
末了,他长舒一口气,将蓍草收起,白云楚笑着问了一句结果,东皇太一却只是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你知道了反而不美。”
白云楚点头谢了他,又到:“不过看上仙您的表情,在下也知道这卦大约不是什么凶卦。”
东皇太一不置可否,只是抬头认真地看着他:“卦象不用说,不过你眼前便有大劫,虽然劫带变数,祸福相依,不过倒是不太好躲啊。”
白云楚听了心中一沉,面色却没有太大变化:“请上仙明示,是什么劫?”
“天劫。”东皇太一吐出这一句,不出意外地看到白云楚神色微震,便解释道:
“我不知你得了什么机缘,短时间内修为提升至此,不过也只是分神期顶峰的样子,远没到渡劫的水准,只是你大约百年前应该做过一件事情,以一人之力改了天道生灭,故而天劫提前降临,正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白云楚略思忖了一下,便知道定是当年云梦山倾那件事,心中一叹,却还是起身谢了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心里不忍,垂眸叹道:“我已是仙身,天劫虽然伤不了我,我却也与之隔界无法帮你抵挡,若要化险为夷,你必须找到大乘期或是渡劫期的人修,恰还没有成仙的帮你护法,大约能成,只是不知,你身边可有这样的人选?”
白云楚摇了摇头:“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吧。”
东皇太一知道他大约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当下言道:“其实还有一条道,不过我估计以你的性子,大约是不屑于去用”他伸出手指在石桌上画了画:“若是有百个以上金丹期或是元婴期的,倒也是”
“上仙。”白云楚语气平缓,却蕴含着果决:“生死由命,成败在天,我自己的事情,扛得了就扛,扛不了只是命,这话我就当没听见,上仙也当没说过,更不要对我那几个徒儿提及,可好?”
东皇太一点了点头:“好,不过”他掏出一个金钵样的东西:“此物是玄墨上次下界从一个妖修手里得的一件极佳的防御法器,虽然我们可以驾驭,但毕竟是佛家的东西,我们用着太过不尊重,不如你带着下界,到时候天劫到来,也可抵挡一阵。”
白云楚知道他是好意,也不客气,双手接过谢了将金钵盂收起,又同东皇太一一起去看玄墨。
几日后,玄墨终于恢复的差不多了,师徒四人辞别了东皇太一准备离开北仙界,白云楚打发了首徒去跟自家爹爹道别,带着岚霏和落雨先慢悠悠御剑向着法阵而去。
玄墨念叨着“麻烦”磨磨蹭蹭地进了正殿,看着眼前的自家爹爹,嗫嚅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东皇太一却是笑了笑:
“玄墨,是爹对不起你还有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