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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云骑在一头骆驼上,身边是一众商贾马队。商人是不分国籍和种族的,即使游牧民族也有商人,西夏国内也有到辽国做生意的商贾,只不过这些商贾都是骑马带刀,弯弓带箭,有的甚至还穿着铠甲。
在塞外做生意的马队,大多数都和马贼打过交道,有的根本就是兼职做马贼。不带武器去闯大草原便是找死,更别说西夏人偷偷跑到辽国境内,上京道更不是什么太平去处。
西夏和辽国的关系并不那么完美,当年宋朝用富弼之策,以庆历增币为代价,引得辽夏相攻,成就了李元昊河曲之战的威名,之后直到凉诈时代,辽夏一直在河套和上京道边境一带激战不已,而达成和平是最近二十年的事。
虽然官兵大规模的战斗没有,但是不代表双方没有小动作。黑水燕镇军司的辖区内活跃的马贼盗匪之中相当一部分都是有辽国背景,甚至有的马贼根本就是辽军假扮前来,一遭夏军追杀便跑回境内,而上京道内活跃的马贼也有西夏人暗中支持的。
甚至还有些喜欢闹事的阻卜部落在暗中接受西夏的兵甲援助,而此时唐云所在的这个商队,便是所谓的“马贼商队”边境过的无惊无险。
而且入境不多久,便有大队骑手前来相会,大摇大摆,毫无顾忌,而辽国的边防部队却没连影子都不见,仿佛边界不存在了,任人随便来往,其实这也怪不得辽军,现在的上京道,全境已经卷入了动乱之中。
由磨古斯引发的叛乱大风暴,已经席卷了上京道全土。世人皆知,辽国虽大,其实其精华皆在南京道、西京道、中京道这三道,契丹、渤海、汉、奚等族聚居于此。
而庞大的东京道和上京道所辖的部落多以鞠縻为主,其中粘八葛、阻卜、女直等都是素来桀骜不驯之辈,势力雄大,似阻卜、粘八葛等都有控弦之士数十万,自辽国建立以来便时时叛乱,辽国对此也无可奈何。
而现任辽主耶律洪基昏暴无道,荒废朝政,任用奸小,每日只知田猎饮宴,不关心民间疾苦,辽国在他的治下国势堪称每况愈下,无复当年之强盛,此消彼长之下,塞北各族有野心之辈又开始蠢蠢欲动,这几年来草原上就已经开始流传着契丹的霸权即将结束的传言。
今年二月,大变陡生,阻卜磨古斯首先挑起叛旗,发兵掠招镇诸州,而辽国在上京道设有西北路招讨司专门监视整个上京道不听话的蛮夷部落,主帅耶律阿鲁扫古、都监萧张九皆是契丹名将,闻知变起,大举征调二室韦、拽剌、北王府、特满群牧、宫分等军前往讨伐,结果竟被叛军打的大败,几乎全军覆没,塞北震动。
草原的民族讲究的是弱肉强食,契丹的霸权便建立在契丹人的武力优势之上,现在契丹大败,塞外各族便将之视为契丹霸权即将结束的征兆。
而草原将迎来新强者的时代,于是阻卜、黄鞑旦、白鞑旦等雄豪部族全都不再奉辽国号令,秣马厉兵,等待机会。契丹号令已经不出乌山,而辽主耶律洪基根本没当一回事,依旧四处巡游田猎。
倒塌岭节度使司传来的告急奏章,称紧邻的阻卜乌古札、达里底、拨思母、长辖底等大部落已经开始集结兵马屯粮备战,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他却根本没兴趣看。
只是下令以辽兴军节度使荣哥为南院大王,知左夷离毕事耶律吐朵为左夷离毕,耶律达不也为新任西北路招讨使,剿捕上京道的蛮夷,此时的上京道,已经是处于无政府状态之中。
当然这对于当地的民族来说并没有多少不同,即使不造反,这些部族平时也是在互相兼并厮杀,几百年从来都是这样,官府也从没管过,现在只不过敌对目标有多了一个契丹而已。
对于这些战争已经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的游牧民族来说,即使是谁当权,他们都要交纳供物子女,完全没区别。
所以唐云等人一路之上路过几个部落,却丝毫感觉不到战争的紧张感,放牧打水做饭,这些人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好像还活的颇为悠闲淡定。
看着这些牧民,真的感觉不到他们所处的这片草原正处在战乱之中,也许对他们来说,战争和和平真的没什么区别吧。
很快,前面一片小树林出现在视野之中,在长途跋涉了十几天之后,唐云终于能够松一口气了,他身边的这些马贼虽然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是能察觉到唐云是身份特别的人物。
而且出手大方,他们在西夏国内的后台特别叮嘱过必须保此人无事,现在终于抵达目的地,他们也是松了一口气,但是这里是阻卜部落的腹地,这草原中的一片小树林,没有熟悉道路的人帮助是根本找不到的,能够找到这里的。
除了当地的牧民,只有马贼。骑队慢慢的向小树林靠近,不多时里面也出来人了,好大一群,数量竟能有数百人之多,驼马车辆极多,看样子竟也是商队,而里面不少人的打扮,竟然是南朝汉人的装束。
汉人的商贾,做生意竟能做到这里来?!唐云真是吃了一惊,而且还有不少披甲的塞外骑手也混在队伍里,一看就是马贼,在充当商队的护卫。
显然这个商队也非等闲之辈,能动用马贼作护卫,只能说明这个南朝商队之中也有神通广大的人。辽国境内的马贼团伙,凡是大一点的都和南朝有联系,马贼虽然抢掠,但是赃物也需要有人帮助销赃,而南朝商人通常都是首选的合作对象。
南朝河东路、河北路有不少大豪商都暗中做着北边的生意,私盐马匹北珠等等,双方狼狈为奸的不在少数,但是南朝商人竟主动深入辽国境内这么远,而且马贼主动充当护卫,这实是闻所未闻。
“走,过去看看。”唐云策马过去,但是身后的马贼们却没有动,他们的任务不包括这个,现在是唐云个人表演的时间。
他们看着唐云慢慢走向人群,也看到了有人张弓搭箭,但是那些南朝商人阻止了射手,然后唐云便混入了人群,不知道到底在作些什么勾当,之后,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唐云完好无损的从里面出来了。
等回到骑队之后,他一付如释重负的表情,说道:“有劳各位。”马贼们不知道他们这些天的行程却只为了这一小会儿的时间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是他们也知道自己没必要知道这些事。接下来只是将商队的皮货财物与对方交易了一番,各自满载而归。难道跑这么远便是为了来经商的?有人心里犯嘀咕,但是没人问出声,所有人只是默默的踏上了回国之路。
回程比来时快了许多,不到十天,便抵达了边境。说实在话这一趟无惊无险,只是路上风餐露宿比较艰苦些,事先设想的乱兵并未碰到。马贼们就此告别,唐云随同一些商旅则进入了西夏境内。
为了隐秘行事,特地从黑水燕镇军司那种沙漠包围的地区入境。黑水燕镇军司属于西夏右厢军,即所谓的“河外兵”
与财雄势大、人多城多、骁勇善战的左厢军相比,西夏右厢军显得寒酸许多,燕镇军总共只有两城,其中军司驻地在大漠边缘的两个大湖之间,另一座小城堡则在大漠深处,地广人稀,环境恶劣之极。
进得城内,城内依旧是死气沉沉的,土城、土房屋、土街道,一切都是灰土色的。商人们来到城内仅有的一家客栈,便开始整理行囊,要些吃食,店内顿时喧闹起来。
唐云坐下要了碗水,在这里,水比酒贵的多,比粮食贵的多,甚至可以说水是最贵的商品。一大碗带着土涩味的水灌下喉咙,唐云长舒了一口气。拿出条汗巾擦了擦嘴,又要了一条烤羊腿带上,给自己的水囊加满了水,取了铜钱两吊在桌上,转身出了店门,牵着骆驼走了,那伙计前来收拾,顺手连唐云仍在桌上的汗巾一起拿了。
店主瞟了他一眼,那伙计与他目光一对,微微点了点头,便低着头匆匆到后面去了七月二十三,兴庆府。密室之内,梁乙逋的书案前铺着一张绢布,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不少汉字。
但是多不成意思,似乎是佛经,但是在内行人眼中,这些东西代表着另外的意思。一品堂的女首领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姿态跪坐在他的面前,看着唐云带回来的成果。
曾长期与宋朝交兵的梁乙逋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一份宋朝的军机文字,也就是用“密语”写成的军事文件,这样的东西他见到过很多次。
宋军但凡传递军机情报,都是用密语写成,这样便是落到敌军手中,也无泄漏之虞,不过这份上面已经有了一些不起眼的“注释”显然已经透露出了真正的意思。
就算没有,梁乙逋也有自信能破解之。宋夏交兵几十年,西夏国内俘虏的宋军何止千万,其中不少都是军中的文书之类,这些人就是掌管这些密语文字的翻译工作。
这是一份纲运时间表,虽未表明运送的货物是什么,但是清楚的表明了运输时间和路线。大概是宋军某批军资器械的纲运。“相爷,开弓没有回头箭,早下决断。”
“便是,你去依计而行。”梁乙逋此时也是心中紧张,策划了这么久,终于进行到关键一步了,红莲会的盗匪们并非等闲之辈,那批从开封府押运前往陕西前线的纲运,押队的官兵并非身经百战的西军。
而是腐朽无能的殿前司禁军,一都天武步军,想来宋朝以为在内陆腹地太平无事,再加上沿途官府接应,没人敢截官兵。身前的女人退下之后不久,一道倩影出现在室内。
“这一路行来,那唐云可有何不妥之处?”“奴婢这一路来盯的很紧,并未发现其有何阴私之事。”药宁的表情十分淡定从容,梁乙逋摸着下巴想了想,终于疑虑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