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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红霞是真的不希望姜松岩和苏可可去他们家。在苏可可向她要家庭地址和电话号码时,她很不情愿地给了一个电话号码,地址只写了气象局宿舍,没有门牌号。说到气象局宿舍一问就知道他们家。
苏可可悻悻地与沙红霞告别,出气象台后被风一吹打了个寒颤,身子有点颤抖。她哪受过这种脸色和冷遇?简直是一个乡下人对待上门借黄豆种的。在路边等出租车又等了近一个小时,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照照镜子,苏可可见自己风尘仆仆,倦容满面,只“狼狈”两个字形容最为贴切。
她草草地吃了点东西,倒客厅的沙发上就想睡觉,连起来到卧室的力气都没有。偏偏刚要合眼,姜松岩打电话来询问情况。他知道苏可可上午去气象局找沙红霞,早该回来的她应该打电话告诉他情况才是,他一直在等着电话。
苏可可有情绪,但不流露出来,她说见到沙红霞了,问了沙老太的情况;沙老太一切都好,也拿到了他们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
姜松岩问苏可可有没有打电话问候过沙老太,苏可可说没有。姜松岩马上就要电话号码,说要打过去,苏可可劝姜松岩不要着急,见面最好过两天,放在周末的下午,晚上刚好请他们一家子吃一顿饭。姜松岩觉得苏可可倒也考虑得周到,说怎么也要先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沙老太,至于见面的事与她老人家商量,也听听她的安排。
姜松岩晚上回来,说电话打到沙老太那里,很是让他感动。沙老太起初没有听出是他,待他用平江话喊沙姨娘,她马上就知道是他了,脆生生地喊了一声“松岩”接着就泣不成声。沙老太说这几年就惦记着他们,怕这辈子见不到了。她不断地说:“又要见到你了,多好,多好啊,我要笑死了”姜松岩让她不要激动,她说这个时候断气也是高兴的。
姜松岩让苏可可说说见到沙红霞的情况,苏可可说没有什么可说的,转而用北京话说了句:“你这个霞妹妹很不待见我。”
姜松岩笑笑,说沙红霞从小脾气就大,沙老太没有少打她。
苏可可问姜松岩,是不是那时候对沙红霞不好,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矛盾?姜松岩说没有的事。
那沙老太家两个女儿怎么都和姜松岩跟仇人似的?
苏可可实在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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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红霞晚上下班回家,见母亲搬了张椅子坐在窗户前望着外面发呆,看到她泪腺浮肿的眼眶,就想她一定接过苏可可或者姜松岩打来的电话。
沙红霞对母亲的反应有些不满,自言自语地说:“又不是失散多年的儿子找到了,有什么好激动的。”
沙老太不吭气,猛不丁地站起来,往背着她的沙红霞后脑勺打了一下。这一下不轻,又很突然,沙红霞蒙住了,捂住被打的地方,站在那里脸涨红了。
沙老太有点癫狂地说:“我这是高兴。”
沙红霞说:“妈,你高兴就高兴,打我干什么?”
沙老太说:“我高兴总要表示一下。我放下电话想放声大哭,那不行,怕邻居以为我们家出大事了。我捂住嘴,身子紧得都抖起来,到现在还没有松开。生疼。”
沙红霞不满地说:“干什么啊,搞得跟范进中举似的。”
沙老太哪里知道范进中举的事,只知道女儿话里有不屑,有奚落的意思。她也不管那么多了,高兴地说姜松岩打电话来的情景。要沙红霞将苏可可怎么找到她的过程细说一遍。
沙红霞说,姜松岩到z省她其实早知道了,没觉得是什么好事,开心的事。她觉得奇怪,母亲怎么和柯易平一样,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柯易平那天从宝川给她打电话,像买中了彩票大奖一样,还得意洋洋地说,尽管没有和姜松岩拉两家的关系,他的半吊子平江话肯定已经引起了姜松岩的注意。
在沙红霞眼里,姜松岩一直是个他们家施舍的对象,因为姜松岩的出色,她母亲将他作为她和姐姐学习的榜样;她和姐姐因为没有姜松岩出色,不知挨过母亲多少打和骂,沙老太有时候也不背着姜松岩打她们,一点不给她们姐妹俩留情面。怨恨是难免的,这些账不算在姜松岩身上算谁身上?
再有,长在单亲家庭的沙红霞打小有些排斥异性,到青春期对姜松岩这个不是家里人却总是待在她家里的大男孩,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母亲到云邑市来之前,姐姐沙红英说母亲决意离开平江市的原因不是她照顾得不好,是因为她在泊州受了姜松岩的刺激,她在泊州抚着姜母的骨灰盒大哭一场后觉得待在平江没有意思了,触景生情不说,也怕见到姜松岩。沙老太一直在她们姐妹面前说,将来会随姜松岩母亲享福,最后证实她是用几十年的心血做了一场大梦。
沙红霞对姜松岩就是没有好感,要知道她当初做违背母亲意愿的事,不去姜松岩任职市委书记的泊州市,而是随柯易平嫁到云邑市,那是要有多么大的决心啊。母亲到云邑市来以后,沙红霞更是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她对姜松岩的定位和评价有八个字:小人得志,忘恩负义。
沙红霞觉得母亲真是老了,脑子不好使了,一听说姜松岩找她,要来看望她,就乐疯了。就将以前的事情和不高兴忘得一干二净了。
在柯易平报喜讯的电话里她就义正词严地警告,姜松岩当多大的官都与沙家没有关系。人要有气节,不要指望姜松岩什么。
这天是周三,接下来到周六的这几天里,沙老太每天下班后都要和沙红霞说一通有关姜松岩的话,家里也被她里里外拾掇了一番,准备迎接姜松岩的到来。
就是否叫柯易平从平江回来与姜松岩见面这个问题,沙老太的主意变化了好几次,主要是沙红霞不愿意柯易平回来。沙老太说既然姜松岩来看他们,就要给他看齐全的一家子,少一个人不好;柯易平是姑爷,别让人家以为亏待他。
沙红霞说柯易平在宝川市的工作非常忙,脱不开身,总是往家里跑影响不好。
沙老太说,想柯易平回来办法多的是,她让沙红霞打电话到平江,对单位说他丈母娘病重住院。她就不信单位里知道柯易平丈母娘要断气了都不让他回来。
无奈,沙红霞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母亲,她不希望柯易平回来的真正原因是,柯易平太想巴结姜松岩了,她把柯易平在平江已经见到姜松岩,如何急于讨好和挂上钩的情形细细地一说,沙老太觉得这个女婿是操之过急了点。
沙红霞说:“在我们沙家人眼里,姜松岩就是姜松岩,他当再大的官也是妈妈嘴里的松岩小伙,白吃白喝我们家许多的那个人;我高兴了才喊一声姜家哥哥的人。柯易平就不同了,他见到姜松岩怕是还发抖呢。我不想让他丢我们家的脸,不能因为他而让姜松岩小瞧我们家人。”
沙老太觉得女儿的话有些道理,又有些说不清的地方,还是觉得不让柯易平见姜松岩不妥。
沙老太的脑子在兴奋了两三天以后慢慢地清醒了,她说:“姜松岩现在做了大官,但他一定要帮你们两个,我不要吃他的喝他的,他用吃的喝的还给我,我不收。我要他照顾你们,要他帮你们,扶你们一把,托你们一把。你们上去了,升官发财了,锅里有碗里就有,我也就跟着享福了。”
沙老太又说:“这些事情着急不得,姜松岩刚到云邑市,就像刚下厨房的新媳妇,还没有熟悉灶台锅碗瓢盆,待他工作做得顺的时候再开口也不迟。”
见女儿不在意她的话,沙老太教训道:“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当初要是听我的话,你们现在在泊州日子不知道过得有多好。”
沙红霞嗤之以鼻,说要是那样的话就驼子跌跟头,两头不靠实了。姜松岩从泊州不是说调走就调走了?
沙老太说“他走之前不替你们安排好?即使他走了,他手下还有人在泊州,我就不信他没有培养起来的人。我们大队的支书调走了,跟他好的妇女主任大梅子没有走,日子不是过得好好的?”
沙红霞听得不耐烦,就点母亲的穴,说母亲这些想法都是一厢情愿,要是姜松岩根本就不帮这个忙,不肯出这个力怎么办?当官的心肠硬可是她说的。
沙老太急了,说:“为了女儿好,我就是跪他面前,求他做什么也做得出。我就不信他不看我老面子,一点情意也不讲。”
沙老太就是这么一个人,她既有有农妇的质朴又有农夫的狡黠。
沙红霞觉得姜松岩的出现让母亲的日子不知道怎么过了。成天想这想那,花了她太多的心机。
到周五晚上,沙老太决定女婿柯易平还是不回来好,她想定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柯易平往家里打回了电话,说他第二天,也就是周六搭便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