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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神铜镜中照耀出如春花一样的容色,眉如画柳,眼似春风。
一朵胭脂花微微摇落,
蒂蜜罗娜低头捻起胭脂,看着铜镜中自己鲜妍的容颜,微微失神。
身体是那样的诚实,绽放出美丽的花朵。越是名贵的鲜花越是娇贵,需要护花人精心培养浇灌。她还这样年轻,这样美艳,帐中男人的脚步就已经凭的稀少。两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流下来,这样的日子,她还需要煎熬多久?
身后传来女婢杂乱问好的声音,蒂蜜罗娜迅速收起了所有的情绪,回过头来,望着掀帘进帐的冒顿,面上扬起艳如芙蕖的笑容“单于回来了?”
冒顿点了点头,盯着蒂蜜罗娜“阿蒂,雄渠一行如何?”
“幸不辱命!”
眸中闪过一丝满意的色彩,冒顿握住蒂蜜罗娜的柔荑,笑着道“阿蒂,你一心为我,我心里都知道,日后不会亏待你的。”
蒂蜜罗娜面上笑盈盈的,看不出一丝破绽“瞧单于说的,我想要的东西,单于都已经给我了。没什么不足的!”
一轮红日高高悬挂在天空,投射下暖煦的阳光。草原冬日严寒,难得如今日这样暖洋洋的,牧民们脸上扬着欢快的笑意,从帐篷中出来,享受着冬日里难得的熏风。
侍女朵娜在前面引路,恭敬道“阿蒂阏氏,前面就是宁阏氏的帐篷了!”
蒂蜜罗娜点了点头,继续向王帐东北方前行。
匈奴女仆恭敬的掀起面前的帐帘,蒂蜜罗娜微微垂头,走进了刘撷的帐篷。
乍一进,便觉得帐中光线一暗,错金牛油灯照耀出晕黄色的光芒,长长的朱红毛毡毯华丽奢香。绮暖温春。宁阏氏刘撷坐在帐中北侧的坐榻上,一身红色大氅,领口的貂毛丰盛,映衬的容颜如芍药花一样艳丽。傲然一笑,点了点头,招呼道“阿蒂阏氏,”眼角流光之中尽是雍容之意。
“宁阏氏。”蒂蜜罗娜亦矜持的点了点头。
“我们好久没有这么说过话了!”
“是啊,”刘撷亦淡淡一笑“我们的确好久没有这么说过话了!”
早年之时。自己刚刚来到匈奴,蒂蜜罗娜亦是初嫁冒顿,成为尊贵的大阏氏。彼此相见之时。还能够停下脚步说几句话。后来,第二次汉匈之战中,渠鸻从汉境归来,盛世如日中天,冒顿便扶持起了汉室出身的刘撷与蒂蜜罗娜分庭抗礼。二人在王庭之中隐隐有相互对立之势。从此之后,二人便有意识的相互避免见面,便是遇见了,也会默契的避开。
事实上,蒂蜜罗娜从未将刘撷看在眼中。
她有着骄傲的本钱:她是匈奴大族须卜家的贵女,自入主王庭后。创文字,兴铸造,在匈奴人之中威信极高。又有一个手握重权英勇善战的哥哥,根基深厚;相反,宁阏氏刘撷虽空有一个大汉公主的名头,却独身一人流落在异域,除了依靠单于的宠爱。别无任何依恃。便是这份宠爱,也是冒顿为了钳制自己而刻意给的。
在此之前。她也从不认为,刘撷在匈奴,能够掀起什么风浪。
直到了此刻,她方明白,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真正被完全忽视的。而一个女子能够为故国做的,永远超乎你的想象之外。
吴王濞遣使前来匈奴求援,冒顿立意参战,已然集齐了各部人马,只因忌惮左谷蠡王渠鸻,不得不停滞住南下的脚步,让大部人马空耗。蒂蜜罗娜前往雄渠,与渠鸻达成协议。之后查询当日大宴之事,生了疑心,暗中命人细细查访,这才知道,这件影响了匈奴历史进程的大事之间,竟暗含了和亲阏氏刘撷的手笔。这些年来,渠鸻与刘撷私下里借饮酒之事,一直有所来往,而渠鸻之前起了篡权之心,也有刘撷一直劝谏的缘故。刘撷为了故国,离间渠鸻和冒顿,希望雄渠部谋反,与王庭两败俱伤,的一番努力,虽未彻底成功,却将匈奴伐汉的进程生生的拖后了大半个月,也算是足堪告慰了!
蒂蜜罗娜微微一笑“你近年来所有做的事情,莫扎已经全部招了。自阏氏从汉地和亲而来,阿蒂本以为,阏氏的心志就在这匈奴王庭之中了!却没有想到,你的志向倒是颇为远大。阿蒂实不明白,你虽出身汉族,与如今的汉朝皇帝是堂兄妹,但他对你并无手足之情,当年和亲,拿了你顶他心爱的皇后,致使你远离家国故土,和亲匈奴草原,可谓非恩实仇,你”“值得么?”
“值不值得,我自心知。”刘撷仰着下颔,骄傲道,
“我出生大汉,我的父母生育我,大汉山水养我成长,我的血脉里刻着汉之家族的骄傲光荣,便是远离,我的魂魄依旧留在故土。如今失败,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便是现在立时死了,头也要朝着大汉方向。”
她回过头来,望着蒂蜜罗娜,姿态嫣然“大阏氏此次前来,是来给我定罪的么?”
蒂蜜罗娜低下头,微微一笑“宁阏氏的事情,单于已经全部交由我处理。”她转过身,在帐中行走了几步,
“说起来,我也不得不佩服你,我阿兄是匈奴的好汉子,心思恒定,你能够让他看重,进而说动的了他,也算是有好本事了!”
“好说,好说。”刘撷淡淡一笑,美丽的眼睛中闪着戏谑的光彩,
“说起来,我虽不论目的如何,但之前向左谷蠡王告密,总算也是救了左谷蠡王一条命。阏氏身为左谷蠡王的妹妹,不记着我的恩情,反而上门兴师问罪。实在倒是让我不解!”
蒂蜜罗娜面上凝着微笑“宁阏氏对哥哥的救命之恩,阿蒂自然记得。阿蒂不仅是左谷蠡王的妹妹,也是匈奴大阏氏,掌管王庭琐事。之前之事不过是一场误会,哥哥得宁阏氏示警。不仅令阿蒂保住了哥哥,也令匈奴不至于折损一员大将。不仅是对我,便是对单于也是有恩情的。只是宁阏氏身在匈奴,却一直心怀大汉,这却实在不是单于和我能容忍的了!”
阿蒂面上笑意盈盈,措辞端雅无赖,刘撷听的一噎,竟没法子答话。心中有气,冷笑道“原来大阏氏竟是这般会说话。我身为汉人。为着故国谋划,本是理所当然。我却不能理解阿蒂阏氏你,左谷蠡王最是疼爱于你。雄渠部亦是一直捧着你。到最后,阿蒂阏氏却为了在单于面前卖乖讨好,亲自去劝你哥哥让步,这可真是让人想不到啊,”她淡淡一笑。目光中透出怨毒之意,
“若有朝一日,左谷蠡王被单于迫害,最后身亡。阿蒂阏氏可千万要记得,是你亲手把你哥哥给推上了这条死路的!”
“这些就不劳你费心了!”蒂蜜罗娜挺直了背脊。
“咯,咯。咯,”刘撷将身子往后仰,大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方停下来,板着脸问道“大阏氏这是要处死我么?”
“不。”蒂蜜罗娜摇头,笑盈盈道,
“你毕竟是大汉的公主。是汉匈两国友谊的象征,单于和我都不会处死你。”她抬头看了看帐篷。“从今以后,你就待在这儿,不要再出去了吧!”
原来是软禁么!
刘撷心中一片空茫,有些松了口气,也有些怅然,抱着肘点了点头“也好,匈奴的风实在是太冷了,吹的到人的骨子里去,倒不如留在这儿,骨子也暖和一些。”
蒂蜜罗娜顿了顿,
“离离居次毕竟是单于的亲生居次,如今年纪已经也不小了,可以搬出去了!待会儿,会有人把离离居次的东西搬走。”
刘撷淡然的神色陡然被打破“不要抢我的离离。”
她瘫倒在地上,仓惶扯住了蒂蜜罗娜的衣裾,神色软弱惶然“大阏氏,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离离了。求求你,把她留给我吧!”
“宁阏氏这话是怎么说的?”蒂蜜罗娜淡然而笑“离离是单于的亲生女儿,单于怎么都不会亏待她的,你又何必做出如此模样?”
刘撷跪坐在地上,自知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抬起头,冰冷冷的笑了。
蒂蜜罗娜出了帐子,明亮的阳光刺的她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她伸手挡住眼帘,抬头看向天空,冬日的天空分外明净辽阔,白云像奔马一样在天空中奔跑,如同永不停息的流水。
美丽的离离从远处奔了过来“阿布,阿布。”面上神情焦急。
见到蒂蜜罗娜,她止住脚步,朝着蒂蜜罗娜行礼“大阏氏。”
“我阿布怎么样了?我想进去看看她。”
“离离,”蒂蜜罗娜张口唤住了她“你阿布有一点事,你不要进去打扰她。单于吩咐了,让你搬到王帐西边去,你去收拾下东西,一会儿就过去吧。”
离离面上的神情猛然一变,诧异、惊惶、哀伤、不服的情绪在她脸上交替闪过,张了张口,似乎想要替刘撷求情,然而终究是害怕蒂蜜罗娜,最终没有说出话来。
“是,”她低低应道,面色黯然。“我这就去收拾。”
蒂蜜罗娜缓缓向前走着,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信念十分坚定,为了自己的信念,自己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但这些年她又是否真的快乐呢,这一刻,站在宁阏氏华丽的帐篷帘下,她也不禁惘然了!
“离离搬出来了?”冒顿解着腰间的黄金具带,问道。
“是。”蒂蜜罗娜嫣然答道。
“那就好,”冒顿点了点头,在柔软的坐榻上坐下“听闻你哥哥在雄渠的女人混乱不堪,到如今也没有一个真正能当家的。我思量着,离离如今也大了,可以嫁人了。将她许给渠鸻做阏氏,如何?”
这个消息石破天惊。蒂蜜罗娜被惊的睁大眼睛“单于,你怎么想起这个主意?”她难得的结巴起来,
“可是哥哥,比离离要大,要大二十多岁呀?”
“那又如何?”冒顿十分不以为然“女人就是要英雄来配。便是你我,不也是相差二三十年么?”
蒂蜜罗娜骤然沉默下来。
渠鸻对静阏氏的倾慕,她一直觉得冒顿是知情的。如今,冒顿将静阏氏留下的女儿——离离许配给渠鸻,是不是也是一种隐晦的手段,用来安抚如今势力偏强一方动荡不安的渠鸻呢?
过了一会儿,她方勉强一笑道“单于对于雄渠和哥哥的厚爱,阿蒂心领了。如此,阿蒂便替哥哥谢过单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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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空阔无际,北风吹折,将枯直的草根吹的直往南刮。刀枪鲜明的匈奴人骑在马上,等待着最后的出征。大大的旗帜在风中被吹的笔直,王庭军容盛大,抬眼望去,一片黑压压的。
冒顿一身戎装,坐在最前方马背上,挥手道“出发。”
二十万匈奴人在马背上齐声应道“诺。”
ps:
嗷嗷嗷,匈奴情节这段终于差不多完了。喜-大-普-奔!下一章回到汉朝。嗯哼哼,阿嫣童鞋也快要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