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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折柳3700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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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着女孩走回寂静长街的少年轻轻顿了顿脚步,用迷恋而又疏离的目光打量了一眼身边熟悉而又陌生的巷陌人家,许久之后,他轻轻道“阿嫣,你不知道,无论再怎么像,不是就是不是,永远不可能变成是。”

    每一个人的家乡只有一个,它不是随便改改面貌装装样子就做的了假的。郦邑会让他觉得更接近故乡一些,可是他心中的故乡永远只有一个,那是远在天边的丰沛。

    甚至,就算他真的回去,那也已经不是他心中的故乡了。

    稚弱的女孩儿懂不了他的心思,她已经昏沉沉的即将坠入梦乡。

    “舅舅?”她最后喊了一声。

    “嗯?”他不厌其烦的答道。

    “没事儿。”

    可是舅舅,只有生过同样的病的人,才知道病痛是怎样的滋味。所以舅舅,你是不是也曾经,在亲人的聚散和身份的变幻程中,茫然不知归路?

    每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出生,都不可能一帆风顺直到永远。于是他或她总有一天会得到属于自己的伤口。这世上快乐的人有千种快乐,悲伤的人就有千种悲伤。别人的快乐是别人的快乐,自己的伤口依然是自己的伤口,快乐可以与别人分享,伤口却只能由自己静静舔舐。它不可能因了别人的安慰就自行消失,到最后,还是得我们独自承担。

    第三日,刘盈启程回长安。

    驷马安车走出村口的时候,张嫣坐在车帘后,正瞧着合阳侯刘仲牵着头黑牛从村外走回来“阿嫣,”刘仲眼睛一亮,拦着她道“你上次说的牛耕,究竟是怎么个耕法?”

    “就是”张嫣掀帘探头,正想兴致勃勃的告诉他,忽然省起,这种纯技术活儿,绝对不该是自己这个六岁的小女孩该知道清楚的,连忙笑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齐鲁那边都是这么做的,伯公稍稍使人打听打听就知道。”

    “哞——”他身后的牛仰首长叫了一声。

    “这么麻烦啊。”刘仲皱眉,心中直欲放弃,然而张嫣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意兴高昂的蛊惑道“伯公好好干,争取做一个大汉第一农的架势出来。”

    “好。”霎那间刘仲被她的话激的热血沸腾,坚定道“回头我就找人去齐鲁探探。”

    大汉第一农,大汉第一农

    刘仲踩着轻飘飘的步子飘进了村子,要是真的能够这样的话,他三弟该多为自己骄傲高兴啊“你就凭吧。”前行的车中传来刘盈不赞同的声音“尽弄些有的没的折腾二伯,若是二伯为此烦忧,反而不好。”

    张嫣咯咯的笑,不以为然道“我又没拿刀逼着伯公都按我说的做。他若是不高兴,可以当做没听过么。反过来说,要是我能够逗的他开心点,不也是好事么。”

    “你呀。”刘盈无奈叹道。

    宫车行到长安城之外二十里处灞上,停下来为马儿饮水,又将车身拭去尘土,才好干干爽爽的进长安。张嫣坐在车中,掀帘子向外头看,许是因为解开了缠绕在心中已久的结,天看起来格外的蓝,阳光照在身上格外的暖,空气嗅着带着格外的清新,连灞上的景色也格外的动人。

    灞上离长安城极近的所在,又最是人们离别常来的地方,见着热闹。河岸边一行新垂杨柳吐着絮儿荡一丝晴明在河水里,倒影着灞水之上横跨一座长桥,百年古木搭成,历经多年风吹雨洗,犹见沧桑,其上时不时走过一些行人车辆“年年柳絮,灞桥伤别”这,就是古往今来无数骚人墨客渲染歌咏的所谓灞桥。

    得意人见得意景,在这时候的张嫣眼中,连行人折柳送别的伤感都被稀释成一种清朗的祝福珍重,哪怕是灞桥下躺着的小乞儿也见着喜欢。

    等等,乞儿?

    桥下柳树边躺着一个乞儿,年纪尚小,不过四五岁的样子,衣裳单薄不遮风寒,且早已破烂,露出脚趾和肘,面上亦沾染了尘土,只一双眼睛儿微弱的张着,没有力气,却透出倔强的一点黑,和愤世的绝望。

    张嫣怔了一怔。

    一行人送了友人折回,瞧见了乞儿,女眷的心思软,求了一句情,于是白衣公子无可无不可的掏出数文钱,嘱小厮送去。小厮应了,趾高气昂的过去,将钱丢到小乞儿面前,说了些什么话。那乞儿却一动不动,莫说感恩神色,连看他一眼都不肯,气的小厮七窍生烟。

    张嫣扑哧一声,躲在帘后笑了。

    “公子,”青松在车外禀道“拾掇好了,可以启程了。”

    “好。”刘盈应了,吩咐车夫赶车。却听见张嫣忽然道了一声“等我一会。”

    “舅舅,咱们还有吃的么?”她问,也不用刘盈答话,径自将车中案上一堆果品兜了,跳下车,跑到乞儿面前,想了想,又折下一枝清翠沾染露水的柳枝。

    “嗳,”乞儿听见有人唤他。

    他一动不动,径直想要这么躺着直到死掉,也不愿在这没有亲人的世上多留一天。但一抹清翠探到他额前,他感触到柳枝亲柔的叶儿划过额头,尚润着丝丝水气。

    有没有完啊?他忍了一会儿,到底忍耐不住,回头怒目相视,却看见一张雪娃娃一般的脸。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到这儿送人的人都会折一枝柳枝送人?”雪娃娃问他。

    不知道,他微微摇头。

    “因为啊,”雪娃娃笑眯眯的道,左耳上一粒鲜红的胭脂痣,是将坠未坠的一滴血的潋滟“柳字谐着一个留音,他们想要告诉自己送的人,这个世上有人在挽留着他。”

    “哪,”她将柳枝递到自己面前“送给你。”

    “我这儿有梨儿,橘儿,汤饼,并糖炒栗子,都拿给你了,”张嫣一股脑将怀中果品吃食全都堆在乞儿面前,歉然道“我知道饿久的人最好的是饮碗稀粥,不过旅途中做不了粥,你将就一下,要慢慢的吃,不要一下吃急了,反而会坏事。”

    “啊,我舅舅在叫我了,我先走了哦。”她急急的站起来,拍了拍衣襟上的食物碎屑,掉头跑回,没有看见身后乞儿沉沉的目光。

    这个雪娃娃,很像他放在心里的那个女孩,一样的年幼稚嫩,一样的剔透如雪,一样的心思纯善,不一样的只有遇见她们的自己。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

    遇见他的女孩的时候,他虽生活贫困,却还抱有希望;而如今,他却已一无所有,连活着都觉疲累。

    只余颊边一抹青翠,是杨柳枝梢头嫣然的绿。

    “张娘子心思倒好,”青松倚在车旁,漠然看着远处情景,只眼中藏着一抹慨然,突如其来与张嫣道“只是这天底下有这么多可怜人,哪里都救的过来?”

    张嫣怔了一怔,回头笑道“可是我这个时侯就看到他一个啊。”

    若连举手之劳都不肯,又谈什么兼济天下?

    青松翻身上马,回头再望了一眼桥下柳树边的乞儿,他色泽黯淡,但身边插着一枝柳枝,却鲜亮的像是绵延不绝的希望。

    青松神情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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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发现,火车票也是粉红色的。

    汗,求粉红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