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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狗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带着叶荣秋出了屋子,走到大街上。叶荣秋走在路上,心惊胆战。一则是就这样没有任何遮掩的把自己暴露在日占区,叶荣秋担心自己会有危险,他有危险,不光是他自己,黑狗也会受到牵连;二则是路上有尸体和血迹。
这些尸体有的是日本鬼子的,有的则是无辜被子弹扫到的平民百姓,叶荣秋看得心里很难过,唯一让他觉得欣慰的是,他还没有看到他的同伴的尸体。他只能在心里不断祈祷他们已经平安了。
枪声虽然结束了,但其实搜查并没有结束,街上时不时有一队队日本兵跑过,收走路上的尸体,检查盘问着过路的百姓。
黑狗看起来镇定自若,街上别的百姓避着有日本人的地方走,而黑狗带着一个重要的共|产|党人,却连向都不变,径直朝着有日军盘查的路走去。
若是换了别人,叶荣秋也许会担心自己被人趁机卖给鬼子,但是跟着黑狗,他一点都不担心,黑狗往哪走他就往哪走。如果这世上还有什么人不会害他,除了他父亲和他哥,就只有黑狗了。
叶荣秋看黑狗胸有成竹的样子,还以为只要有黑狗在日军就不会盘查他们,没想到他们刚走到日军跟前,几名日军就跑上来凶神恶煞地拦住了他们。
“你们,干什么的?!”那名日军上下打量着叶荣秋,手里端着步枪,一副随时要开枪的模样。
叶荣秋焦急而惊诧的目光投向黑狗,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刚才的骚乱,不知道在逃跑的过程中有没有鬼子看到了他的脸。这鬼子一脸警惕地打量着他,难道是把他认出来了?怎么办,他跟黑狗只有两个人,可对方有一整支队伍,即使黑狗是日伪份子,包庇他这个共|党只怕也不是那么好脱身的!
大约是看出了叶荣秋的紧张,那日军的态度更加凶恶了:“你,你是什么人?!”
叶荣秋心惊胆战地后退了一步,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掏枪。
那名鬼子见叶荣秋不回话,抬起枪托狠狠砸向叶荣秋!
叶荣秋吓得正要躲闪,却见黑狗迅速出手,挡住了那枪托。那名鬼子愣了愣,正要将怒火转移到黑狗身上,黑狗适时地开口,说了几句日语。
那日军听到他会说日语,不由愣了愣,态度不再那么强硬狐疑地打量着黑狗和叶荣秋。他做了个伸手讨要的姿势,用日语问黑狗:“你们的身份证明呢?”
黑狗不慌不忙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证拿给那名鬼子,叶荣秋也在一旁看着。日军会发给顺民身份证明,一般是用黄色的木牌做的,但黑狗的那块,竟是红色的。那名鬼子也是一愣,连忙接过黑狗的牌子看了看。看完之后,他把步枪背回肩上,刚才还凶恶的表情已经被一脸笑意替代,将证明还给黑狗的同时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叶荣秋虽然知道黑狗现在的身份是日伪的领头羊,可他看见黑狗和侵略他们的日军那么亲热,心里还是很不舒服。他希望黑狗能甩开那条令人厌恶的胳膊,但是黑狗没有那么做,还反过来搂了搂那名鬼子的肩膀。
黑狗指了指叶荣秋,对那名日军用日语解释了几句,那名日军点点头,连叶荣秋的身份证明都不要看了,转身往后面挥了挥手,示意其他士兵放他们两人过去。
黑狗对叶荣秋使了个眼神,叶荣秋便乖乖跟着他离开。
走出几步,叶荣秋壮着胆子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和黑狗称兄道弟的日本鬼子也正看着他们,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眼神很是不屑。没想到叶荣秋会回头,他愣了一下,将脸转开了。
叶荣秋皱了下眉头,不再回头。
走出一段距离后,叶荣秋说:“那个鬼子其实不喜欢你?”
黑狗回头看了他一眼,好笑道:“你要他咋个喜欢我嘛?”
叶荣秋别扭了一下,道:“他看不起你。”他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些幼稚,像是孩子在向老师告状一般。可他真的讨厌看见黑狗和日本鬼子亲近。他害怕黑狗的恻隐之心会用在不该用的地方上。
黑狗却显得很平静,对于叶荣秋说的话,他一点也不惊讶不质疑:“在这种天下大乱的世道里,只是活着就很不容易了,还想活得好那就太贪心了。别个怎么想,我不管,我能活下去就够了。”
叶荣秋微微发怔。
又走出一段路,叶荣秋再次开口:“我还以为那些鬼子都认识你。”黑狗的态度有恃无恐,叶荣秋还以为这队人会像刚才的那些鬼子一样,一看到黑狗就给他让出一条道来,没想到他们也是查了黑狗的身份证明以后才确认黑狗的身份。
黑狗笑了笑:“二少爷,做汉奸也要低调点,要是弄得人人都认识你,出门就被人蒙上麻袋打死了怎么办?只要认识那些日本军官就够了,小兵卒子认识多了反而容易坏事。”
叶荣秋好奇道:“那你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名气?”他还以为黑狗会像以前跟在黄三爷身边一样,装模作样地逞凶斗狠,骗取日本鬼子的信任。可如果是那样的话,大概会闹到人人都认识他。不过他的战友们也说过,见过山寺幸的人并不多,这家伙狡猾得像狐狸。
黑狗说:“我只做阴事损事,尤其是怎么坑你们赤|匪怎么来。”
叶荣秋又是一愣。他突然想起,以前似乎听人说过,城里有个大汉奸,害了他们好多同志,一抓到共|产|党人就卖给日本人换狗粮。只是那时候他还没有把山寺幸和黑狗联系在一起,他只知道那是个非常令人厌恶的汉奸,似乎还有民兵队伍自发组织了
叶荣秋的脚步猛地停住了。
黑狗走出几步,见叶荣秋没有跟上,不禁奇怪地回头:“你怎么了?”
叶荣秋只是盯着他看。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天知道和黑狗重逢这件事他幻想了多少次,可今日见到黑狗之后,他的一切设想都被推翻了。他非但没有感受到阔别五年后重逢的感动,黑狗还频频出言令他难受,就好像好像又回到了他和黑狗刚认识之际的那种相处模式。
黑狗刚才说的,又是怎么回事?他固然以为黑狗在说笑逗他,可他记忆中确实听说过山寺幸谋害人的事,这武昌城内又有几个山寺幸?
黑狗四周张望了一番,道:“这里就安全了,你混进城里来,应该有身份证明吧?就算遇到鬼子,把你的身份证明拿出来,不要慌,更不要去摸你的枪,没事他们不会为难你。我就送你到这里,我该走了。”
叶荣秋皱眉:“你不跟我一起去?”
黑狗好笑:“跟你一起去?去哪里?去赤|匪窝?就算你不怕让我知道你们的老巢在哪,我还怕有命进去就没命出来呢。”
叶荣秋一怔,脸上露出了受伤的表情。黑狗担心他会害他?这句话,比黑狗一句句绵里藏针的讽刺还令他难受!
黑狗摆了摆手,似乎没有任何留恋,转身就走。
“念白!”叶荣秋突然在黑狗身后大叫道。
黑狗猛地回过头来。
人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听到别人叫自己的名字都会有下意识的反应,叶荣秋见过自己的同志用这招试探国民|党的特务。看见黑狗转身,他眼睛一亮,嘴角微微上翘。
然而下一秒,黑狗那震惊的表情和说出的话就让他的心坠入了谷底:“啥?你这龟儿子就是念白?!那个赤匪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