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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人群中间,那么淡然,那么从容。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清高遗世的风华。不知不觉间,云错甚至发现自己在刻意模仿他。
他仰慕他!
在云错心中,他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是爱,还是倾慕?
云错分不清。他更不敢造次。从没考虑过同性之间情感问题的他陷入了迷茫的愁思。
究竟真爱无关性别吗?
青春年少,轰轰烈烈的年华无法调剂出那抹历久深沉的灰色。无数道丑陋的沟渠赫然横梗在他们中间。如果可以,即便遍体鳞伤也愿意靠近。只要靠近就好。
不被祝福的爱情,在初始便已不再考虑幸福的结局了。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思念是最烈的毒药。爱情便是药引。
整理着“东风诗社”的稿件,云错恍然就出了神。
“东风”的办公室就剩他一个人了。狭小的空间,燥热的空气,一切让人心情烦闷。
晓风轻醉琉璃瓦。玉箫幽咽断人肠。残香焚尽,心字成灰……
翻着残句,句句皆为那人书。可倾尽我心的玉人,如今你在何处?
云错扶着前额,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眉间的褶皱。见时想,不见时更想。
当他终于在叉路口站定,目视着那一条迷茫的道路。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究竟有多少坎坷等他,云错不得而知。他只是逼迫自己相信,徘徊注定无果,抉择才有行处。也许他的选择是错的,但那又何妨,从一开始自己不就是一个错误么。
一旦坚定下来,本以为会欣悦,谁知更加惘然。经验,他没有,教条,他也没有。他只有信仰,那便是自己。
抽出垫在最下面的稿纸,云错紧了紧指节。
很艰深的题目——《明末清初词风研究》,这个学期的期末考试。
每个学期都有换老师的风险,云错担不起。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夏川给他们布置作业了。他下定决心,做到最出色。
推开诗稿,云错从书包里拿出厚厚一沓明末清初诗词选,阳羡派、浙西派等多家流派的诗词也都找齐了。万般心思只为了出彩。也许带有几分功利,却不可忽视那般赤诚的初衷。
埋首一坐居然就到了晚上,衣衫湿透,疲惫袭来。草草吃了晚饭,云错流连在夜风中的花径。
幽幽的树影散溢着晚风的清凉。馨香的花的味道甜蜜沁心,一点点把暑意溶化。踏着鹅卵石,****蔓延上心头。清风流醉,斜月溢辉,这样美丽的夜晚如有那人同在,该是人生一大乐事吧。只是他只能保持着远观的视角,并且不敢靠近。一旦靠近了,闻到那人身上淡淡的味道就控制不住颤抖。
云错想象着他现在的样子。伏案奋笔疾书,或是端坐在电脑前?想着想着,一抹苦涩的笑意荡漾在唇边。
他忽然想做些什么。这个甜蜜又惆怅的秘密搅得心绪不宁。
暗恋最是深沉。苦乐自知。而他的暗恋更是深沉。
想起自己拒绝周琦的场景就忍不住心痛。就在那晚之后不久,周琦得知自己酒后失态大胆告白的事,隐隐期待着云错的表态。云错太了解暗恋的感觉了,浪漫却又孤独,隐忍而又沉醉。可这样崎岖的心路历程,他一个人经历还不够么,何必残忍?
周琦,你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吧?云错勉力克制着羞涩,保持着从容的神色面对眼前的女孩。
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带着黑框的眼镜,眼神从没有镜片的镜架里穿越过来,含着无畏的欣悦。
她说,我怎么知道你要说什么?
云错看着她白皙的脸上狡黠的笑容,一时愣怔。该怎么开口呢?演练了无数遍,真正临场还是差点投降了。
僵持了一会,额上细密的汗珠出卖了他的从容。周琦笑了,露出一口皎洁的贝齿。像在宣告着胜利。
“云错,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还是她先开口了。云错自感到懦弱,颊上红了起来。
绞着腰间的衣摆,云错深吸了口气。“周琦,我……我……真的没有办法……”
看他认真的神情,周琦知道他没有说谎。眼波闪过一丝惆怅,随即被明媚的笑意掩饰过去了。其实内心深处是有这个准备的吧,只是不得证实便无法安心。
“没关系,云错。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的,不用这么紧张。”顿了顿,周琦眼眸闪了闪,终被一抹牵强的笑意掩饰过去。
“周琦,真的对不起!”云错凝眉道歉。
周琦依然笑笑,却掩不住几分怅然。霎时转身消失在花丛深处,不顾云错的焦急呼唤。
她终究还是哭了。掩面倚在无人的树丛里,周琦体味到虚弱的勇气。她的爱情竟如此苍白?
虫鸣此起彼伏,奏响夏夜之梦。那蜉蝣般短暂的生命尚能在清风中发爽籁之音,前方还有什么畏惧?纵然命运搁浅,这些值得悲悯的小虫却以上帝的姿态俯视众生。
周琦想起曾经收到过的一条短信,女孩子不管在什么年纪,都要笑,要唱,要跳,要俏。
失去爱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因此而不自爱。
她终究不是张爱玲般的女子,云错不爱她,却并不能阻止她爱云错。
爱情总是这般辛苦,明知前方虚无却还要不懈追逐。
云错心底是愧疚的,不仅伤人,也伤己。爱是一柄锋利的双刃剑,纵不想伤人,也已伤了。纵小心翼翼,也看触摸到了自己温热的血。
徘徊在办公楼下,注目着那一窗幽美。灯火如此温情,暖到心坎,可也苦涩到心坎。思念,纵是即在眼前,也无法跨越那道鸿沟。他不敢,不敢往上抬一步去见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恋上的烟草的味道,犹在想念之甚时沉醉。他怀着无比虔诚的心愿期待他看到那份期末论文,那里藏着一个微小而炽烈的秘密。隐没在云错心中,却又一直在熊熊燃烧。
他不介意放下尊严,只要认为值得。可他不知道夏川能否放下骄傲。他总是那么骄傲的人,骨子里隐泛着贵族气质。那种与众不同的性情,即便无害,也够疏离。云错慌张着,在烟雾弥漫中平息着紊乱的心跳。他感觉得到夏川的变化,可他根深蒂固的习惯怎么改变?
“你在这儿干什么?”
忽然背后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云错浑身震颤。他,他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背后的?他竟然忘了今天是他值班!
云错不受支配的转身,被那声音牢牢攫住。夏川赫然站在身后,长身玉立。冷定审视着云错的惊慌失措。
“没……我……”云错不由自主支吾起来。
那个高大的男人面上些微疲惫之色,却仍是凌厉地夺过他手中的残烟,甚至绝无思虑的顺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他的姿势,他的动作让云错惊愕不已。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他脸上肃穆的神情更让云错畏惧。
“你居然抽烟?”
夏川拧眉问道,语气中尽是不悦。云错像个被当场捉住的窃贼,面含愧色。在凌乱的脑海中极力挣扎着,企图罗织只言片语解释。可是他什么也不敢说,最怕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以后不要抽烟了,对身体不好。夏川复又平静下来,语气恬淡。云错长吁了口气,犹自呆呆回响着这句话。
还待着干什么,回去吧,不早了。夏川嘱咐道,转身离去。
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云错恍然觉得惆怅。他又一次离去,不留痕迹。
他是那么疏淡的人,似乎宇宙苍茫就他一人。
可是他的话他还是要听的。从那晚开始,云错真的不抽烟了。
烟,总和寂寞相关。云错不懂,烟对于他的含意。不愿让它魂飞在唇齿之间,不愿让它零落在指间,只是因为曾有个人也是这样的无情,这样的决绝。
夏川不抽烟,只是因为记忆的味道烟般无奈。
等待总是漫长的。院子里的榴花燃尽,剩下繁茂的绿荫。实在提不起精神,云错躺在藤椅里看破苍穹。
天的尽头是流云,流云的尽头是不知归处。怅惘中,年华如流云般划过,可是自己的天在何处?
他不是大男子主义的人,自不会介意身处内室。可是那个答案,他会给他想要的么?
“云错!”叶翠芬围着围裙,一盆水泼到云错身边。
“妈!”略微不快,云错无法,只好起身。
“今天你正好没有活干,去他那儿把钱拿回来。”叶翠芬凌厉的语调丝毫不留余地。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云错实在不愿动弹。懒懒起身,瞥到母亲不悦的神色,也便不敢多说什么了。
阳光清淡,晨风轻拂上面颊。东君兀自声烈,扯一片云霞浓妆淡抹。踏着青石板,云错听到自己的足音。空灵得如在心上。
他,名字叫做父亲。可是这么多年的联系仅在于交接抚养费。云错心下苦笑,面上却不露声色。
这习惯,保持了这许久,遥远得忘了由来。曾经,他也是不懂得悲哀是何许物也的吧。可是当那个幼小的孩子在那最熟悉的床上见到的却不是母亲的女子,他隐约感觉到危险的临近,有什么东西在崩塌。
大人的事从来说不清。当初也不过是一场错误造就了他,延续下去终究还是错误,改变不了什么。
云向南和叶翠芬的故事实在是荒谬。那个乡下女人不过是想找一个安心的男人,安稳过日子。只可惜……
那时,云向南的父亲出任高官,因为错综复杂的问题被拉下了台。早过了抄家的年代,但儿子的前途毕竟是受到影响的。云向南只身来到这个小镇上,虽有韬光养晦之策,但实则也是无奈之举。蛰伏,往往是出击的最好方式。
这个年轻俊气的男子很快得到了小镇上女人的青睐。总是一身干净的白衣,温文尔雅。在小学校里执教,日子看起来挺清苦。叶翠芬是个敢想敢做的女人。她不深究他的过去,也不管他将来的前途与否。那时候的姑娘挑丈夫似乎比现在的要求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