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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10月,李灵怀孕了,郭晓和李灵的婚事终于提上了议事日程。郭妈的意思是不用举行婚礼了,直接领证后就旅游结婚,第一省事,第二省钱,省下来的钱可以今后两人过日子用,不必大办酒席花钱买虚面子。但是李灵家却坚决不同意,说自己辛辛苦苦地养大女儿嫁给他们家,结婚连个象样的仪式都没有,也太辱没人了。李灵对郭晓说:“你家不就是怕花钱吗?咱们花的都是自己的钱,他们又没拿一分钱出来,凭什么还要干涉咱们的婚事?我就要办酒席,办定了,我一辈就结这一次婚,咱们是明媒正娶的,还能这么默默无闻地进你们老郭家的门?”郭晓也想给自己的爱人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于是他说服家里同意举行婚礼。在李灵怀胎三个月的时候,也就是2004年的春节,两人回家领了证,风风光光地办了喜事。结婚后,郭晓就要李灵辞了工,专心在家养胎。这场婚礼花了两人这几年一半的积蓄,将要做爸爸的郭晓渐渐感觉到了肩上沉重的压力。
两人回到深圳,李灵天天在家养胎休息,郭晓早出晚归地工作。一天晚上,郭晓很晚才回来,神秘兮兮地说:“灵灵,告诉你一件好事。”“啥事呀?”李灵问。“今晚我同我的一个客户聊天,他也是开着一家工艺品厂,说他的合伙人要回老家发展,想退股。但是现在厂里的资金有点紧张,他想再找一个人来合伙,他觉得我有这方面的客户,又熟悉工艺品的生产流程,问我愿不愿意去他工厂投资合股。”“可是我们手头没什么钱呀,要合伙开厂,肯定得投不少钱吧?”李灵问。“也没多少,他们是小厂,员工不到一百人,而且都是纯手工制作,没啥机器设备,他说十万块钱就可以了。我去他们工厂看过,订单是不愁的,加上我也有客户可以拉过去。那厂也开了几年了,有很多老员工,是个可以发展的平台。”李灵想了想说:“就算是十万块,我们现在也拿不出来啊。”郭晓说:“这你不用担心,我去找我姐借点,再加上咱们的这部分,差不多了。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你想啊,要是咱们自己重新开一个工厂,光是租厂房,装修,招员工,买机器……,这一路算下来也起码要几十万啊,何况还要重新找客户。再说了,我也不想打一辈子工,咱们得有自己的事业,宝宝过不了多久就要出生了,咱们得好好安排一下以后的路怎么走。”“恩,打工当然不是我们的目的,只要你决定了,就去做吧,我肯定支持你,不过得先把那家工厂的情况摸清楚。”“那当然,你就等着做老板娘吧,哈哈。”两个人开心地笑着,憧憬着将要到来的脱离打工阶层的日子。
一个月以后,郭晓把合同签了下来,他辞了工,专心地打理着工厂的事务。正式着手管理后他才知道,这家工厂就只剩了个空壳子,原来的合伙人走后带走了二十万,所有的流动资金都没有了,他投入的十万块是用来交房租和发工资用的,钱一到帐马上就花光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工厂还有订单,不至于停产。请他合伙的那个老板叫刘平,安徽人,人看起来好象挺老实,他说几年的经营并没有现下多少钱,都投到厂里去了,现在是进退两难,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郭晓到现在才有了点受骗的感觉,他责问刘平为什么不在他投钱之前把这些都讲清楚,现在却要他来担这幅重担。刘平说:“你也不亏啊,你想想,这么大的厂,十万块入股,难道不是个好机会吗?虽然我们厂现在没啥资金,但是有客户啊,有订单啊,客户就是资本,只要咱好好干下去,两年内肯定会做出名堂来!”郭晓也没有办法,已经到了这一步,只有一门心思地努力把工厂维持下去。郭晓一天到晚地在外面跑业务,拉订单,刘平就在厂里管理工厂,郭晓也没多想什么,因为刘平对生产方面确实比他熟悉很多。
这样维持了两个月,又到了工厂要发工资的日子,刘平唉声叹气地对他说:“郭总啊,有几个客户都拖着不付货款,马上就要发工资了,这可怎么办啊?”郭晓皱着眉头说:“那要催款啊,工人的工资不能拖,否则就做不下去了。下午我们一起去客户那追款吧。”刘平答应了。整个下午,他们都坐在客户公司的待客厅里,等了一下午的货款,等到要下班的时候,那个财务经理才一脸愁苦地出来和他们说:“公司这段时间钱紧得很,确实拿不出钱来付你们的货款。你们看这样好不好,下周我想办法付你们的款,只要款到帐了,我就优先安排你们的。”郭晓道:“经理,我们也是没办法,工厂马上要发工资了,工人都在等,无论如何,要请你帮下忙。”财务经理摇摇头说:“郭总,不是我不帮忙,确实没钱了,巧妇难于无米之炊,我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只能答应你们款一到优先安排你们的,只能做到这样了……”
两人从客户公司走出来,已是下午六点了,刘平一直低着,一言不发。郭晓问他道:“刘总,到底怎么办?后天就要发工资了,不拿出钱来工人是不会干活的。”刘平沉默很久,叹口气说:“这样吧,我明天回趟老家,想想办法,借点钱过来应急,你也准备一点,先把这难关渡过去。”郭晓想想也只有这样了,就同意了。第二天一早,刘平就收拾好行李走了,郭晓坐在办公室里冥思苦想怎么筹钱。只见办公室的文员小丽走过来说:“郭总,我今天照你的吩咐打电话给欠我们货款的几家工厂,可是他们都回复说,刘总在几天前已经把货款都领走了。”“什么!”不啻于晴天霹雳,郭晓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连忙拿过小丽手中的电话号码一家一家打过去询问。结果和小丽说的一样,除了昨天他和刘平去过的那家客户,其余几家欠他们钱的客户都说货款已被刘平领走了。“晕,完蛋了,我受骗了!刘平这个王八蛋,竟敢玩携款潜逃的把戏!”他拿起公文包就跑出了厂门,他要一家一家地去看,看看刘平是否真的领走了货款。
晚上七点时,他筋疲力尽地回到了厂里,手里攥着几张刘平签字领款的收条复印件,感觉到自己就是条猪,一条被人玩弄宰杀的猪。可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他刚踏进办公室的门,就涌进来一群员工,他们一叠声地问:“郭总,刘总是不是跑了,是不是把货款拿走了?”“谁和你们说的?”郭晓大声问道。“你不必瞒我们了,小丽都和我们说了,现在厂里没钱了,马上就要发工资了,老板又跑路了,那我们怎么办?”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员工操着东北话问。“我会想办法的,我又没走,你们着什么急?”郭晓说。“对不起,郭总,我们不能再相信你了,如果你也跑了,那我们就没地儿要工资了。”那人说,“从现在起,您不能离开这间办公室,直到我们拿到工资。”那人说。“你们要把我拘禁起来吗?这是非法的,你们懂不懂?”郭晓激动地说。可是他们根本就不听他说什么,开始轮流派人守在办公室门口,连郭晓上厕所都派人跟着。
李灵感到莫名其妙地心慌,两天一夜了,郭晓还没有回家,虽说以前也有过通宵呆在工厂赶货的情况,但是这次竟然连一个电话都没有,她觉得很不正常。她打郭晓的电话,提示音说关机了,于是就打的来到郭晓的厂里。一进厂门,她就看到了终生难忘的景象,工厂空地上坐满了一地的员工,都在聊天,打牌,吵闹,垃圾扔得到处都是,而二楼的办公室,门窗都关得紧紧的,门口站岗似地并排站着四个员工。她急忙跑到办公室前面,说:“你们这是干什么,郭总呢?我要进去。”其中一个员工说:“你是老板娘吧,我们没干什么,只是想要回我们的工资而已。”他们打开门,让她进了办公室。一进办公室,她就看到郭晓躺在办公椅上,已然睡着了,手机扔在台面上,早就没电了。郭晓的样子憔悴而消瘦,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似的。她心疼地抚摸着他的脸,泪水漱漱地掉了下了。郭晓睁开眼睛望着她,痛苦地把头埋在臂弯里。“老公——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灵问。郭晓把前因后果都对她说了一遍,然后说:“现在没其它办法了,只剩下报警一条路了,该怎么样处理,都由法律来说了算吧!”李灵点点头,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110……。
在警方的干预下,最后由当地的村委出面发了员工的工资,工厂所有的设备以及原材料,成品,办公用品等,都抵押给了村委,郭晓一张纸都没有带出去。一出厂门,他就躲在了出租屋里几乎一个月不敢出门,因为虽说员工的工资解决了,可是还有一些供应商的货款没有支付,他怕一出门就会被他们追着要款。至于刘平,警方也没有找到他,这件事到最后就这样不了了之,郭晓经此一劫,从稍有余款的白领人士,沦落为一个失业负债的落魄男人。为了生计着想,郭晓把李灵送回了老家养胎,自己在深圳重新找了份业务员的工作,又从零开始重走打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