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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勋暗暗羡慕一番,摒去杂念,自寻个地方打坐练功。他将王远江传授的内功心法和从孤云山山洞里忆起的无名功诀糅合在一起修炼,两套功法运行开后整个人的气息跟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六识渐渐封闭,等到他运完功后天色已经大亮。
当年王远江传授陶勋内功心法,他第一次依心法运功居然毫不困难地产生真气。王远江惊其为天才,更令人称奇的是接下来陶勋畅通无阻地、完整地按内功心法线路将真气运行了三十六周天,丝毫没有寻常初学者真气在经络里运行不畅、身上经络穴道需数年甚至数十年才能循序突破的现象。
不过当时陶勋体内的内力倒也没有因为没有了生死玄关的限制而立即变得雄厚无比、惊世骇俗,但他的内力进步确实可用突飞猛进四个字来形容,一年之功足抵得上常人十年苦练,直到最近他的内力增长才遇到瓶颈,终于变得徘徊不前、进展极微。
陶勋猜测当初之所以能够将内功心法一练就通,九成九跟他练过孤云山洞里记起来的功法有关。最初修练那段无名功法的时候也是毫无障碍地将气息运得飞快,不过由于缺少下一步的修炼功法,气息运转得再熟、再快、经络再如何通畅,却没有任何质变产生。他寻思着既然当初内功心法进步如飞缘于无名功法,那么现在遇到瓶颈后的解决之道兴许也落在无名功法上。
过冬以后陶勋即开始重新修炼起无名功诀,效果那是非常的不错。如果说以前他的内力象一缸水,那么现在的内力变成了一缸水银,虽然总量没有增加,但在质量上已有本质的变化。
一夜苦练,清晨醒来时神清气爽。陶勋转头看到丁柔正紧紧地盯着自己,吓了一跳:“你你有什么事?”
丁柔冷冷的问:“你练的什么功?怎么跟我峨嵋派的入门功法一模一样?”
陶勋从清易道人的闪烁其辞中早就怀疑这套功法传自仙道派,现在从丁柔口中得到证实,心里面既惊且喜,他知道江湖中对门派的观念极重,所以本能地答道:“沐姑娘一定弄错了,我练的心法传自王远江大哥。不过几年前,我有幸遇到贵派一位高人,承蒙他抬爱,指点了一点益寿养气的功法。”
“峨嵋派的高人?谁?”
“乃清易道长是也。”
“原来是清易师兄,他怎么敢私自将本门功法传给一个凡人?”丁柔狐疑地道,面上表情似信非信。
“也不是清易道长传我,是我从一本古籍上看到一篇功法,向清易道长请益的时候,他指点了其中的几处讹误。”陶勋小心地回答。
“唔,你怎么跟清易师兄认识的?”
“这个么,说来话长。”陶勋将话题引开:“现在天光大亮了,你我还是找个地方洗漱一番,吃饱肚子,然后乔装打扮,赶紧上路。”
丁柔见他不肯讲,居然没有勉强。
两人收拾好重新上路的时候样貌已是大大不同。丁柔运功将身体拉高一寸扮成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陶勋扮成三十岁上下,又在丁柔的帮助下将身高也拉高半寸,恐怕就算是陶骥当面也认他不出。
两人一路打听,到县衙门前差不多巳时。衙门前站着两名衙役,懒洋洋地半倚在门框上闲聊着。
陶勋对其中一人道:“劳驾,在下有事想要求见赵知县,烦请通禀一声。”
两个衙役拿眼睛上下打量两人一番,看见陶、丁二人肤色白皙、穿着光鲜,便堆起笑脸问:“不知二位如何称呼?我也好向太爷回禀。”
陶勋答道:“你就说京城里来的客人。”
两个衙役一听,行动马上麻利许多,其中一人转身往后堂跑去,毕竟赵知县从京里外放至此没多久,说不定面前的两人还是县太爷的亲友。
很快,那衙役跑出来,脸上推着笑弯腰行礼:“两位请,太爷在后堂等候。”
陶、丁两人跟着衙役进入后堂,看见一人穿着官服站在堂阶上,知道是要找的知县大人,紧走了两步向他拱手施礼。
赵知县四十岁出头,形容清瘦,留着三绺胡须,模样倒也和蔼。他看到两人后一愣,脸上有些许不快,狠狠瞪了带路的衙役一眼,方才微微拱手还了一礼:“恕本官眼拙,不知道二位高姓大名?从京城到本县有何事务?”
陶勋从怀里取出朱大人所赠的信笺递了过去:“大人请看。”
赵大人抽出信纸看一眼,立即变得恭敬多了,侧身抬手相让:“两位上差请进,咱们坐下说话。”等两人坐下后赵知县吩咐衙役上茶,见附近没人了轻声问两人:“不知二位大人如何称呼?要到本县办什么案子?”
陶勋介绍道:“我姓张,在卫所供职,这位吴道长是圣上御封清峰真人的得意弟子。”
赵知县连忙起身对丁柔深施一礼:“下官不知仙长身份,刚才多有失礼,请仙长原谅。”
丁柔心里好笑,脸上摆出一副傲慢的神情来,只对赵知县轻轻摆摆手:“罢了,赵大人不必如此客气,这点小事贫道并未放在心上。”
赵知县稍稍宽了心,重新坐下来,不过将身子坐直不敢再靠在椅背上。
陶勋接着道:“前阵子湖广的白莲教闹得挺凶,想必赵大人有所耳闻吧?”
“不错,下官的确听说过,好在本县境内没有白莲妖教侵扰的迹象。”
“赵大人的话也不必讲得这么绝对。白莲教妖人的妖术有两把刷子,所以这趟出差时特意请动吴道长大驾同行,以专克妖教妖术。在下和吴道长回京经过贵县的时候,看到了一桩奇事。”
“不知两位大人所指的是哪件事?”
“我们昨天在运河边看到贵县差役拘捕一个昏迷的儿童,好奇心驱使下就凑过去看看。”
丁柔接过话头:“贫道看那个孩童是中了邪魔,所用的手段跟白莲教的妖术一般无二。”
赵大人吃了一惊:“原来两位大人所指的是邵家村邵阿牛的案子。这桩案子发生得突然,六天之前那个孩子突然间昏迷,每天到午时必定变化为妖物为害乡里,下官曾请三仙观的苍山道长看过,苍山道长说是妖邪附体,已经到了妖化的阶段,若不尽快处置迟早会蜕变成妖怪。所以下官已经将他判处火刑,只等苍山道长需要的几样法器炼好后就行刑。要不是吴仙长指出来,下官还真没想到竟然是白莲教妖术所致。但不知此妖术是否可有解法?”
“此等微末妖术对贫道而言对付起来最是简单不过,只需午时妖邪发作之时即可施术制之。”
“如此,下官敢请仙长大展神通,以仙法破除妖术,为百姓除去一害。”赵知县惊喜地起身向丁柔长施一礼。
陶勋代答道:“赵大人不必如此客气,吴道长本来就有这个意思。”
丁柔接道:“不错,昨天我跟张大人到这附近仔细搜索了一番,发现了白莲教妖人在邵家村后山山洞里留下的一个法坛。贫道已经出手将那其破掉,附在邵家孩童身上的妖邪没了本体,收伏起来很简单。”
赵知县有些吃惊:“仙长已经破去了妖法坛吗?白莲妖教竟然敢在本县境内设此阴毒的法坛?他们到底意欲何为?”
陶勋答道:“在下以为,白莲教在贵县设妖坛无非是想借此吓唬无知百姓,借机吸引他们入教,以图谋不轨。”
赵知县被陶勋的话吓住,失神地呆了半天才回过神,道:“如此说来邵家孩子的事就要劳请吴仙长和张大人费心。不知吴仙长施法要不要布置起法坛,需要些什么法器,下官亲自去做安排。”
丁柔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法坛,不过不想表现得特殊,就随便让赵知县去做准备,赵知县将两人安排在后堂上休息,告声罪后离开了。
丁柔等四下里没人时问陶勋:“你怎么没把朱大人给你的信笺收回来?那东西可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糟了,刚才忘了。不过赵知县等会儿还会过来,到时我再将信要回来。”
午时初刻一过,赵知县走进来道:“吴仙长、张大人,二堂大厅里已经备好了法坛,邵阿牛也已经押到,请吴仙长升坛施法吧。”
两人起身跟随赵知县走进二堂,四周里已经布置了三十几个衙役守住各处通道,邵刘氏被带到堂下,看着法坛中昏迷的阿牛默默垂泪。
陶勋不解地问:“赵大人,怎么布置了这么多衙役?”
“哦,张大人有所不知,吴仙长作法驱邪的事不知怎么传出去了,附近的百姓都要过来看,下官怕人多冲撞仙长施法,所以安排人手布下两道警戒,正堂的人主要防止百姓闯入,二堂的人主要是帮助吴仙长施法,防止妖邪逃跑。”
丁柔皱皱眉头,看着陶勋好象要说句什么。
坐在法坛里的阿牛突然间惨叫起来。众人看过去,阿牛瘦小的身体上渗出一缕缕黑烟,很快将整个身体包在里面,此时虽然快到午时三刻,他的身体四周数丈之内却寒如冰窖,连太阳的光线也黯淡了许多,紧接着阿牛身上噼哩叭啦响成一片,在众人目光注视之下黑烟不断翻滚变幻。
丁柔不敢怠慢,迅速跳到法坛后隔空抓起黄纸,右手抓朱笔飞快地画下了九道黄符,用中指一一在符上点下,然后全部往阿牛的身旁扔去。九道黄符有灵性地在空中组成一个九宫阵型悬在阿牛头顶,丁柔又闪电般地画了一张黄符用桃木剑穿起就着蜡烛点燃,左手拈诀放出一道法雷,剑上燃烧的黄符分成九份飞射过去将九道灵符引燃。
不过,九道黄符并没有被真正点燃,而是符纸被火焰包围,随着丁柔口中唤一声“疾”九道火焰陡然间剧盛,然后转眼间火焰和灵符都消失不见。
阿牛身上的黑气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以他为中心形成一个两丈径围的淡黑色的圆球,随着他的呼吸一张一弛地变化,他身上被一层黑色的、松针似的长毛所覆盖,眼睛赤红,耳朵和鼻子变得又尖又长,手掌上长起厚厚的茧,又厚又尖的指甲足足有三寸长,两颗獠牙伸出嘴外四五寸,模样十分恐怖。
衙役们大多见识过阿牛的妖化异变,并且其中有不少人前几天为制服他而吃过苦头,所以看到他形貌上的变化心里不免害怕,众人不知不觉间往后退一步,紧紧地抓住手中的兵器。
变化后的阿牛已经跟妖怪没有多大区别,在丁柔法术的禁锢之下没有如前几天一样跳起来冲进人丛中肆虐逞凶,每当他想要挪动身体的时候四周就会凭空里现出一个半透明的金色薄壁把他挡回去。
妖物冲了几次不果后变得焦躁起来,开始仰天长啸,随着凄厉的声音,它的身体上生起了一圈圈的黑色波纹,波纹冲击到金色薄壁上之后立即引发金光大盛,一片低沉的雷鸣声不绝于耳。
丁柔其实还有点犹豫,妖物的抵抗力超出了她原先的预料,她布的这个九宫八卦阵按道理不仅仅只能起到禁锢的作用,同时还应该生成强大的吸力将附在人身上的各种魂灵妖邪扯出来并分解掉,而现在的情况并非如此,妖物的反击力量相当强,她一时想不出有什么办法既不会伤害到阿牛又能强行将獾灵驱散。
双方僵持起来,赵知县悄悄地问陶勋:“张大人,这个妖物每天现身也不过一刻钟,现在已经过了一半,剩下这么短的时间里吴仙长能够把妖物驱走吗?”
陶勋也感觉到丁柔遇到了麻烦,不过他对丁柔的实力非常有信心:“不妨,妖物冲不出吴道长的禁制,说明它不是对手,吴道长自会有办法,我们看下去。”
说话的时候法坛里已经生起了变化,丁柔将手中木剑平抛在空中悬停,然后极快地在剑身上画符,画完后将剑夹在双掌间口中默念咒语,剑身上泛起橙色的光芒越来越强。她蓦地睁开眼双掌前推喝了一声“疾”木剑瞬间燃成了一团火焰,一道剑形的橙色光芒从火光中冲出迅疾地向妖物刺过去。
妖物显然害怕这道剑光,大吼一声,不顾一切地挥爪往剑光劈过去,三团黑气呈品字形出现在半道上,紧紧地吸住剑光。
丁柔不慌不忙地用手一指,火团化成一支火箭穿过剑光疾射到妖物身上隐没不见,与此同时原本消失的九道灵符凭空出现,在她的指挥下化成九团烈火回退过来包住三团黑气。
丁柔冷冷地对妖物喝道:“妖怪,你若速速退出阿牛体外我就放你回冥界,否则我便破掉你的真元丹气,教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妖物很不甘心,嘶叫了一声,身外淡黑的光圈飞快地往身体上聚拢,阿牛的身躯里突地迸出火光来,黑光遇到火光发出嗤的一声响后退回去。
丁柔冷笑道:“我在阿牛的身体上布了明王火焰咒,你顶多令他受伤,却伤害不了他的性命,你还是听我良言相劝退去吧。”
妖物的气焰已经消褪了许多,向丁柔哀鸣了一声,仿佛在认输,一缕缕黑气从阿牛身上淌出来凝成一团。
众人见妖邪认输均长吁一口气,陶勋也是心内大定,看到阿牛恢复原貌委顿在地上便向他走去。
獾灵凝成的黑气一俟陶勋靠近,突然暴起向他冲去,旁边的众人惊呼起来。陶勋的眼角瞄到獾灵的举动大惊失色,提气欲退。
这时时刻,空中金色薄壁又现,仿佛一个半透明的盒子一般将黑气困死。
丁柔得意地冲它道:“你以为我撤走了九宫八卦灵符阵吗?这是我师门的绝学,可以在一张符纸上画两道灵符,我画的一道是阵符,另一道是明王火符,我刚才只不过撤回了明王火符罢了。看我将你打回原形。”
说毕,丁柔双手连划,剑光翻转,犹如搅蛋一般将三团黑气打散混为一团,随后剑光化成火光,内外夹攻,吱吱声中黑气变化成黑獾的模样。
陶勋见獾灵已经被阵法困住,便继续往阿牛身边走去。
丁柔将他唤住:“张大人,不要过去,也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他。”
陶勋闻言止住脚步退回来。
丁柔转头对阵中的獾灵道:“我念你修行不易,跟阿牛之间有散功殒命的深仇大恨,就不责怪你伤害凡人性命,不过你身上怨气太盛,如此返回冥界重入轮回则必定会祸及下世,我施法助你超脱困扰、净化阴灵吧。”
阵中獾灵激动起来,拼命地想要挣脱阵法的束缚。
丁柔叹道:“你何必如此执迷呢?放不下怨念,你只会往魔道越陷越深。也罢,我先将你收起来,把你送到一处寺庙里,让你听上十年佛经,这样对你剩下的真元便没什么影响了。”她取出一个小磁瓶伸指一点,獾灵被收进瓶中,她玉手轻晃,一道灵符贴在瓶上,手掌一拍,符上的文字变成光符印到瓶上然后隐没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