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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飘香双眼里犹自念叨着,如果不附耳过去,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看着飘香脸上异样的红晕,可是一双手却冷如冰雪,一屋子的人,都有些心情沉重。平常见惯她饮酒的潇洒模样,实难将此时昏迷过去的人与之对上号谁能想到,那样潇洒恣意的飘香,竟然会毫无预警的病倒,且病情如此来势汹汹,更兼莫名其妙不知病因所在。
“怎么办,她好像很难受?大夫还没来吗?”庄筑在一边急地跳脚,他们将飘香直接送到了宅,迎接他们的除了一个老得连路也快走动的老头外,诺大的宅子竟再无他人。本来想问下飘香的家人她有何病,在老头努力睁着眼睛“啊”了四回,说了“小姐喝醉睡一觉就好”五次之后,庄筑终于放弃再次与他沟通。在一边急得团团乱转,宫如暖劝了他几回都无用。
庄笙凝神细看了飘香的脸色,当下沉吟道:“我看姑娘的症状,倒跟她喝醉酒的模样很像。”
“怎么可能,”庄筑想也没想地反驳道“今天一天她都跟我们在一起,谁曾见她喝酒了?连丝酒味都闻不出来,又怎么可能是饮酒而醉?我想她一定是有什么宿疾,今天的事对她打击很大,所以就发病了。”
他这一番分析下来,引得另外几人连连向他看去,庄筑被看得莫名其妙,摸摸自己的脸,愣愣地问。“怎么了?”
宫如暖看着他,叹笑一声不说话,宫倩儿噘嘴老半天,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理他。庄筑愣愣地不知怎么回事,这时夙清领着大夫终于来到。
大夫姓荀,是定州城里有名的大夫,被夙清一路心急火燎地拉着赶路,肚子里憋了不少气。看到病人床前围了那么多人,脸拉得老长地开始赶人,一手指向文敛,冷着脸说道:“小姑娘留下,其他的人统统给我出去。”
庄筑第一个不服,荀大夫理也不理他,老眼一翻,然后很有些地痞气地说道:“那行,她的病我看不了,你们另请高名吧。”说着往后一退,拎着药箱便要走。
庄筑狠狠瞪他一眼,忍着气退出了房。房门关上后,里面便只剩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昏迷着不醒。
荀大夫将药箱放下。却是坐到一边。并不去给飘香诊脉医治。张着一双有些浑浊地眼。一径打量在床头安静坐着地文敛。
文敛任他打量。自己安静坐着。不动不语。神情颇为悠然自得。荀大夫瞪大双眼。不信论耐力自己这个半只脚跨进棺材里地人。会输给一个半大地小姑娘。于是房里便出现了一幕极为怪异地画面:一个小姑娘坐在病人床前。而本来请来看病地大夫却坐在另一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床上地病人却无人关注一眼。
庄筑等人不知里面情况如何。可是大夫进去了那么久毫无动静。这让他很心焦。可是顾忌到那个古怪大夫地脾气。终究是忍住了没有破门而入。
房外之人心发慌。房里两人却在互瞪眼。一柱香时间后。年纪大地那一位很没面子地败下阵来。只不过口里不愿服输。嚷嚷着是什么虫子飞到眼里。然后恶狠狠瞪了文敛一眼。像是文敛偷了他整个店地药材一样。
“小怪物。少年老成地老夫见多了。就没见过你这样地。你说你一个十三岁地小娃娃。跟我一个老人家较什么劲儿老解怎么有你这样一个孙女?”
文敛微微一笑。笑容里难得地有了一点亲近之意。“荀且爷爷。文敛这是第一次见您。所以不知怎样应对才能令您高兴。因此只好以不变应万变啦。”
“好一个以不变应万变,文解明那老家伙,脑袋就是比老夫能多转几个弯,也只有他才教得出你这样的孙女来。”荀且击掌一笑,颇有几分与有荣焉老怀安慰地味道。
文敛听后笑容微微一黯,荀且这才省悟到这个女孩儿是来寻找失踪不见的爷爷的,表情跟着一敛,沉声道:“老解失踪的事我也略知一二,你放心,只要能帮得上忙,拼了我这把老骨头我也愿意。”
文敛对他笑了笑“荀爷爷有心了,不过爷爷知您一意钻研医术,不会愿意您卷入这些事来,您是爷爷多年地至交好友,能见到您,文敛已经很高兴了。”
“你这小孩子家家的,说话怎么跟我们这些老头一样,一定是老解那家伙逼着你整天学这学那是不是?一定没有享受过快乐的童年”忽然眉一皱,语气更不满地看向文敛“怎么听你说了这一会儿话,总有些中气不足,怎么,难道也从娘胎里带了病?”
文敛忙摇头,注意到刚才那句话中的“也”字“不是,是文敛自己大意,前几天受了点内伤,想是还没有好全。”
荀且很不客气地再瞪她一眼,打开药箱在里面翻翻捡捡,最后摸出一个很漂亮的小瓷瓶“这个你拿着,每天临睡前服一次。”看文敛开口似乎要拒绝的样子,将瓷瓶塞到她手里,不高兴地道“别跟我说什么受不受得起地虚词,你如果不要,难道想看我生气?”
文敛看着手里的瓶子,怎么大家都喜欢给她送药?无奈一笑后看向荀且问道:“荀爷爷,我不是要拒绝,我只是想问您,飘香的病能不能治?”
荀且微愣之后古怪地看她一眼,然后终于将目光放在了床上的飘香身上,脸上的表情渐渐沉重起来“你看出来了?
娘胎里**来地,也不算病,但发作起来却能要
文敛将视线调过去,静静地看着此时已略显安详沉睡不醒的人“难道没有根治之法?“
荀且一叹之后慢慢说道:“这孩子的娘亲便是死在这种病上,我从她还在娘胎之时就开始研制解救之法然而,至今还未找到方法彻底根治,枉有神医之称,却花了二十年也还是救不了一个人。”
不错,荀且其实是二十年前与“南神医”齐名地人称“北神医”的当世杏林双奇之一,这南北神医虽各有所长,医术却都是冠绝古今,自出道来便活人无数。世人都知南北神医之称,却对他们两人地真实姓名和身份一无所知。而在二十看前,北神医忽然消失不见,武林中曾有门派发动全门派弟子找寻,终是无果。许多年过去,世人已经淡忘了还有一位北神医,当年那位南神医,如今已然是一个以医术立足于世的超然存在。
荀且并没有沉浸在往事中,过去种种对他来说都已死去,唯有对医术最高境界地追求永恒不变。他再次叹息一声,语气也沉重了下来“按她出生时的情况,本来活不过十岁,老夫费尽十年心血终于研得一药,然也只能治标而不可治本。她日日服食那种药物,或许能活到二十七八。”文敛微微一震,一代神医专守一人,居然也只是将其生命延长了十八年而已么?对于一些人来讲,十八年或许已经很长,可飘香当时却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啊。听得荀且继续说道:
“这种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必须佐以酒来服药,从最开始的一小口送服一次,到后来必须日日酒不离身,否则就可能发作,重则当场毙命,轻则如现在这样只是昏迷沉睡而已。”
居然是这样。文敛看着飘香沉睡的脸,一时说不出话来。早在荀且进来时她已经发现对:没看到飘香时,荀且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担忧着急,而当他跨入房中看到了飘香时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很悠闲地跟庄筑闹,跟她拉家常那个时候她就知道飘香没事,至少这个时候不会有事。可是,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日日饮酒,活得无比潇洒肆意的人,生命,竟然已经快要走到尽头。
静数着日子等待最后一天来临时的感觉,她并不陌生。
文敛看着那张年轻的脸,一时感慨万千,很多尘封的事情,又一次掠上心头。
荀且没注意到她地异样,他此时握着飘香的手,为她掖了掖被角这个他看顾了二十年的病人,私心里,早已将她当成自己地女儿了。看着自己的孩子受病痛折磨,随时都有可能先自己一步而去,他再没有哪个时候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所谓神医称号只会让他愧疚而死。
当年他救不了一个母亲,现在难道连孩子也无力挽救吗?
文敛知他心情,于是另找了个话题问道:“她什么时候会醒?就这样任她睡着吗?”
荀且走到药箱边又取出了一瓶药,拿在手里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些年来,这个孩子几乎没有好好睡过,恐怕每回睡去只是因为醉酒吧虽然到现在可能已经没什么酒能让她喝醉了。她这次昏睡,能得到几年来不曾有过的安心睡眠,我怎么能再叫醒她。”再又叹口气,将瓶子递到文敛手中“她醒后将这瓶药给她,以后再睡不着时,就不要拼命饮酒了虽然已经离不开,但喝多了毕竟伤身。”
文敛看他背起药箱准备走地样子,忍不住问了句:“您不等她醒来再走吗?”
荀且脚步微顿,微微苦笑道:“我一直以来忙于钻研医术,时常会外出采集药材。当年这孩子的爹过世时,我没能赶到如果当时我在,或许也不是今日之局了。”
文敛稍觉吃惊,她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故事在,看着老人花白的头发,声音有些干涩地道:“您是一意为她,将来她总会明白的。”
荀且对她一笑,指了指她手里的另外一瓶药,提醒道:“别忘了自己的药也要按时吃,唉,人老了,越来越爱念叨你们这些年轻人。”推开房门走出去,挡住一群要进去地人“病人要休息,有小姑娘看着你们不要去打扰,一定要去的话也行,如果病情恶化了就不要再来找我。老夫告辞。”
很明显最后一句话是对某人说的,而某人眼里冒火地瞪着那个走出去的背影,却终究不敢拿里面的人冒险,再一次隐忍了下来。
房里,文敛静静坐着,忽然叹息般说道:“你早醒了,他知道你装睡,而你知道他知道却还是依然装睡。”
飘香扯着被子费力地坐起来,无声地笑了笑“不然能如何?醒来后面对相顾无言地尴尬场面吗?”
文敛微微皱眉,慢慢向她看去一眼“我不信你为了那样的理由而将一个真正关心你的人拒之门外。”
飘香不语,静静地与文敛对视,最后走上了与刚才那位老人相同地道路败下阵来,她慢慢将视线转开,沉默良久,轻声说道:“那又如何?让他以为我在恨他,总好过几年后独自面对费尽心血而依然无法改变的结局,那对一个老人来说,太残忍。”
文敛低下头去,默默看着手里握着地瓷瓶。
所以,你就对自己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