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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苍白着脸,一步一步,极向着人群正中心走去,庄筑伸出手想拉住她,却在碰上她衣袖前一刻顿住——因为那一眼,飘香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让他吞回了所有想说的话。
她向着那个说话之人走去,定定地看着那人,然而眼里却没有愤怒,只有越来越冰冷,如死灰一样的沉静。被那样的眼睛盯着,张左伸出直点着前方的手指有些发颤,有些不想再举起,有些想退到后面隐在人群里去。
两人的距离并不长,飘香走得再慢也还是走到了他的面前。此时的飘香与以前任何一个时候的飘香都不同,没有肆意的潇洒,没有任性的张狂,更没有那一份人前隐隐展现出来的愤世嫉俗——定定看着那人,眼里有的,是一份平静,一份万事皆哀心如死灰身若丧的平静。
“为什么?”飘香在他三步前站定,对那直指着自己的手视若不见,然后问了这一句为什么。
周围安静得有些可怕,张左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逃避般缩回了手后退一步,这才能鼓起勇气将剩下的话说出“你你难道想不承认?难道不是你指使别人到匡家铺子捣乱?他们他们没看见你,我却是见过了你的脸。你说只要我们随便找个理由在匡家铺子闹一闹,就给我们银子,你现在要不认帐了么?”似乎有什么力量在支撑着一样,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已经带点义正辞严了“现在你为了陷害匡大老板,故意把人集合在这里,然后引燃火药,制造命案,让匡老板再也脱不了身!这样灭绝人性的事都做的出来,我张左真是瞎了眼,良心让狗啃了,竟然之前会答应你帮你构陷好人!”
“好人?”仿佛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飘香喃喃问一句后,忽然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俯后仰,眼泪溢出眼眶,甚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听咳嗽起来也不停下。
文敛微微皱眉,庄笙一脸凝重,而庄筑看着她,却是满眼地担忧。
张左脸色变得难看,面对着狂笑不止的飘香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再后退一步,眼角有意无意地向人群中看去。
“够了,想装疯蒙骗过去吗?既然做得出来,难道就没胆子承认?你家的人不是从来最有担当吗?飘香,你太让我失望了。”在飘香笑声渐渐小了下去时,一个威严地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音量并不怎么大,听在飘香耳里却如闷雷般炸开,直炸得她神魂皆丧,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只呆呆地看向那个人,冰冷疯狂地眼神也转变成了一种小心翼翼,像是一个被人欺辱时坚强地不哭不屈服的孩子,忽然之间被心里最依赖的大人抛弃一样,震惊之中无限遑恐。
“许伯伯?”
许如芒从人群里慢慢走了出来。脸上地表情威严中带着三分痛心疾首。目光沉痛地看着飘香。“飘香。我知道你因为你爹地事一直对匡衡心存恨意。这些年来醉酒装痴。一方面是麻痹匡衡地戒心。另一方面也是借此掩饰自己暗地里地行动。现在你终于出手。若你一意只是要打挎匡衡。我自然不会说什么。可我没想到”似是不想再看飘香地脸。叹口气转过头注视着那一处地废墟。语气沉重地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出来。“你已经被仇恨蒙了双眼。连心也扭曲了。如今做下这些事。我不能早早劝你。是我地错。”
“许伯伯?”飘香神情呆滞地看着他。好像仍没有缓过神来。
知道他们两人关系地。至此都以为自己全然解了事情真相。而另外一些对匡、两家恩怨略有所知地人。也以为已经抓到关键点。看向飘香地目光。一分恍悟。三分同情。剩下地便全是**裸地批判。
许如芒再叹一口气。转过眼来沉痛地看着飘香。“既然你已经铸成大错。就不要一错再错了。你向受害者地亲人陪罪。如果能保住你们家最后一点血脉。我许如芒一条老命给人拿去又有何可惜。”
“许伯伯。”飘香还是如呓语般轻轻喊着。
许如芒眼神微微颤动了下。依旧还是一个为晚辈做错事痛心而自责地长者模样。旁人在情绪渐要沸腾之时。却也因飘香那三声轻轻地呼喊而略有失神。看着那个罪大恶极地女子。不知为何。竟是比今日地惨状更令人觉得可悲可怜。
文敛慢慢退开一步,微握着右手,静静看着眼前地一切。那些伤者已经被人安置好,夙清请的大夫也陆续地到了,除了伤患地亲友去一边照料着外,其他的人,全都将脚步钉在这里,关注事情的发展不肯离开一步,连稍稍错眼也怕漏掉什么极重要的片段。
人群里短暂的静默后,忽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呀?你还我爹爹命来,你害死我爹,叫我跟娘怎么活下去啊?”少女如蓦然醒转的疯
,张着五指发狂般地向飘香扑来,刘二似乎被这嘶顿时浑身一颤,也大喊着拄着拐杖向飘香冲去。
庄筑脸色大变,跳过来挡在还是没有反应,如在梦里的飘香面前,少女扑到眼前之际,他不敢运功将其震退,只伸开双手拼命阻隔着他们与飘香的距离,口里不迭声喊着:“你不要激动,有话慢慢说,我相信这件事绝不是姑娘所为——啊,别乱来啊,我不想打女人。”他不想打女人,自己脸上便多了许多血色指痕,少女状若疯狂,一心只想跟飘香拼命。
许如芒皱了皱眉,眼里指责的意味渐渐浓了起来“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知道你一向是个有错必认的孩子,今日之事发展到这个地步,你难道想让人替你受罪吗?”说着瞄了眼挡人挡得万分辛苦,却又不敢使力挣脱的庄筑。
飘香的神情终于有了一点变化,她看着许如芒地眼神动了动,满场的声音都听不到,只有那个人的话一遍一遍响在耳里,在心口划上一道又一道血淋淋地伤。
“许伯伯,许伯伯。”叹息般的两声让许如芒眼神微凛,眼前安静到异常地女子,让他心里泛起一丝极之复杂难明的情绪。然而口里依然说道:
“你还叫我许伯伯,就听我一听吧,不要再错下去了,回头吧。”
飘香看着他,忽然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笑了笑,低下头去,耳里连这个人的声音也听不到了,不,是听不到所有此时的声音。
仿佛有一个很久远很久远地声音,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便如爹爹一样,永远那样温和慈祥地,一直在身边陪伴着自己,在爹爹去世的那几年里,许如芒扮演了一个慈父。
她记得,那时的风总是那样柔,那时的阳光,总是那样温暖
“香香,过来,许伯伯给你买风筝了哦,许伯伯带你去放风筝啊。”
“香香不要哭,香香没有娘,有爹爹跟许伯伯疼啊,不要理小朋友乱说。伯伯疼,香香乖,香香唱歌,许伯伯笑。”
“唉,姑娘家这样嗜酒,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难道要我跟你爹养一辈子。”
“飘香真是有经商天赋啊,将来你爹的生意就可以全交给你了,哈哈。”
“你要忍,你现在斗不过他,一切都要忍耐,等下去,总会给你等到机会。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地。”
那些声音至今还如此清晰地留在脑海里,然而感觉上,却已经那么陌生了啊。
“飘香,事到如今你究竟要如何,你难道就这样一直不说话吗?”见她久久不语,许如芒跨前了一步,盯着她问了一声。
“飘香你放心去做吧,许伯伯会在背后全力支持你。”
飘香抬起头,慢慢对上他的眼睛,慢慢地问他:“那么,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许如芒眉头一皱“你做了什么事当然你自己最清楚,现在你给大家一个交待,难道这样你也不肯?”
飘香奇异地一笑,语气也古怪起来“我做的事,我自己当然清楚,许伯伯,你呢,你做的事,你清楚吗?”
“胡闹!”许如芒重重一挥袖,脸色沉下来“到现在还不正经,难道你又喝糊涂了?现在出了这样大的事,你一个人能承担地了?我知道你平日虽然有些荒唐,但大事上不是个糊涂的人,难道是这些年的饮酒,让你地脑子全让酒虫占了吗?”
“飘香啊,总会想到办法的,你这酒瘾总要戒了才好。”
“许伯伯,我为什么要饮酒,你知道地,不是吗?”飘香看着他,认真地问。
许如芒脸色微微一变,沉声斥道:“我不管你做这些事是糊涂还是清醒,你们——你们家为那些人做的已经够多了,赔了一个你娘,你爹也已经去了,现在难道还要加上一个你吗?!”
文敛微微一震,慢慢向那人看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飘香似乎也没想到他会如此说,怔怔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旁边地人看了这么久,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地开口问道:“许兄,你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那些人?那些人又是谁?柳侄女是被什么人给利用了吗?”
许如芒向那人一抱拳,看了看飘香,接着重重一叹“唉,事到如今,我也不能什么都不说了——其实匡、两家都是在给一个人做事,他们名下所有的财产,其实都是那一个人的。”
“啊。”人群里发出阵阵惊呼,没想事情还有这样峰回路转的发展,眼睛闪出点点亮光,兴奋地向许如芒看去。
先前问话之人也大吃一惊,此时皱着眉头,一副无法接受的表情“居然有这样的事?”
(温度突然低下来,真是冷得受不了,每打一下字,就要双手互搓摩擦生热取暧。唉,这一年的冬天,来的有些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