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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文敛让夙清带路要去柳成应的家看看,妩妩刚吃困,文敛便让她留在客栈歇息,只带了赫同去。
定州毕竟与其他地方不同,此时虽然已经停了午市,街上来往的行人却还不少。
夙清对文敛解释道:“因为没有宵禁,这里几乎是夜不闭坊,到了晚上许多人会出来娱乐一番,不仅一些歌馆瓦肆会通宵达旦,像晋祥坊的寒士阁也是整夜不闭的。”
“寒士阁?”听着倒像文人聚集的地方,果然听到夙清继续说道:“是,那是定州文人学子集会探讨的地方。”
“哦?这里的文事很兴盛么?”文敛走在三人中间,一路将定州的景事物况尽看在眼里,这里商风为盛,爷爷在此扎根多年,应该也有不少地方留下痕迹吧?一边想,嘴里与夙清闲聊着。
夙清完全没看出她心不在此,只尽责答道:“定州虽有乱都之称,但无论是更加混乱的以前还是略为安定的现在,这里都不缺读书求学之人。只是这些人与他处不同,非是以学而优则仕为念,只是说”夙清略为沉吟,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形容,顿了顿接着说“嗯,或许与四百多年的道尊千流大人有些相像吧,单是为了研究学问,当然也有人入朝为官,不过功名之心是淡了许多的。所以,说起学问有许多人会慕名而来此处,定州地寒士阁在青越与癸丘也是有名的,很多人将其比作尊一帝时的稷下学宫”
文敛再次听到那个名字时心脏猛然跳动了下,脸却没有表露什么,继续走着,向夙清看了一眼“寒士阁?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那阁主或是有如此想愿吧。”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夙清喃喃重吟一遍,一手抚着下巴对文敛钦佩道“小姐这句话说得极好呢。”
文敛望她微微一笑,转首注视前方,语气淡然地道:“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在书上看到的。”
夙清哦了一声,倒也没再问她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除了必要的识字书写,她统共也没看过几本书。眼光一扫,用手指着街角某处对文敛说道:“小姐,那里就是柳成应地一家店,因为位置偏地段不好,匡衡就没抢了。”
文敛顺着她地手看过去。果然是行人绕道也不经过地地方。门半开着。店牌也倾斜了下来。和周边地商铺一比。简直比皇帝家地冷宫还要冷上三分。文敛皱皱眉。好歹是爷爷一手创立地产业。她实在看不得这样地萧条。
转步走了过去。夙清与赫跟在身边。到了大门。只见好大地一个店里居然看不到半个人影。没客人倒还罢了。可是连看店地伙计都没有。更别说掌柜管事了。
文敛走进去。这是一家卖布匹地商铺。光是瞄一眼。已知那些堆在柜上地面料都是些过时地旧货。有些甚至能看到厚厚地灰尘。四下里扫一眼。还是没看到一个人。脸色微沉下来。
夙清见她如此。往店里转了一眼。一拍桌子喝道:“人都到哪去了?还没死透地给我出来一个!”
这一声喝是暗含了内力。即便是躲在后院里头地窖下地老鼠也该听到被惊醒。可又等了好一会儿。还是连个鬼影子也没有。文敛慢慢皱起眉头。夙清脸色变得很难看。虽然早知柳家已破败。但怎么也没想到会到如此地步。这样一个堆着货物地铺子有人进来了半天居然不见出现个把伙计!难道他们以前也是如此。如此惫赖轻忽老主人地财产!
就在她考虑着要不要冲进院子里将人揪出来时。从门口传来老大一声:“呀。真是有人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大门外转进了一个着青褂的年轻伙计,手里抓着把瓜子,瞪着文敛三人满是惊异。
夙清的眼角抽了抽,看了眼文敛,忍着揍人地冲动对那伙计喊道:“客人上门了,为何不来招待们开着门难道不做生意,就不怕被东家辞了去?”
那伙计陪着笑脸,向她打个揖却发现满手的瓜子,忙一个快动作揣衣袋里去,末了冲夙清尴尬地笑了笑“客人莫怪,咱这店一个月也难得作一回生意,我这不是守着无聊在对面地茶馆坐着呢,一眼能看到这边的大门,还能听听里面先生地说书打发时光。我刚才听得入了迷,一时没往这边瞧,哪里知道就有贵人上门了呢,旁人告诉我时咱还不信,这大门可是有二个月没人跨进来过了。”伙计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擦试凳子请三人坐下,却见只有那个年纪最小的姑娘坐了下来,另外一男一女分两边站立,他哪里还有不明白地道理。知道一行人的主就是这个看起来不太像孩子的小姑娘了
伙计对着文敛拱了拱手,依旧笑着说:“我看几位都是外地来的,这位小姐是想买些布匹吗?如果是做帘子什么的还行,但若是要买制衣的料子,我还是劝小姐去别家好了。”说着信手一指“出去前走五十步左拐有一家匡氏绸缎店,那儿的布匹料子是咱定州城最好的。”
闻言文敛与夙清都皱起了眉头,送上门的生意不要推出去还算了,怎么还要往仇人哪儿推?夙清微眯着眼看他,不得不怀此人是匡衡派来整垮柳家的。
文敛眉一凝后却是淡然一笑,望着他问道:“既然生意如此惨淡,为何不直接将铺子关了?作价租出去还能收几个银子——这店是自家的吧?”
对方虽然年纪小,他却不敢怠慢,恭敬答道:“铺子是我们东家自个儿的,不过东家有交待,不论如何困难都不能关了自家铺子,就算自己倒帖银子也要让这店铺的大门敞开着。
所以我家小姐虽有意将铺面转让了,也不能违背老东家的意思。”
夙清听他一口一个东家,眉头皱地更深了,不由往文敛望过去一眼,却不能从那张淡然的脸上找出什么表情。见文敛问完了后便不再出声,遂瞪向他冷冷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小姐在哪里?还有,这店里其他的人呢?这么半天了,怎会只你一人?”
伙计略显诧异地看向她,终于听出了点不对劲,这几个不像是来买布的,难道有什么来头?这样想着,口里也不忘恭敬答道:“小的郑穿,掌柜的一般在家帮老婆带孩子,不会来店里。另外一个叫吴同的伙计跟我轮着来守店的,今儿个到我,他这会应该是在城西的一家酒馆上工。至于小姐——”郑穿迟疑着看了看脸色越来越差的夙清,考虑着要不要说实话来刺激这个似乎马上要失控的人。
“飘香是醉倒在哪家酒馆了,是吧?”夙清说牙切齿,两眼冒火地看着他,这些人为文家做事,却疏懒一至于此——帮老婆带孩子?打双份工挣外快?!他们还真做得出来!。
郑穿被她的神情吓倒,心里越发起:这三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对他们的不争气怎么倒比东家的小姐还气愤?张了张嘴,眼睛飘向镇静坐着的文敛“这个,那个,小姐她兴许是刚好醉了,小姐一醉不睡个三五天也不会醒——几位,是要找我们家小姐有事?”
文敛整了整衣裳站起来,四下扫了一眼,看着郑穿问道:“听说是匡衡逼得柳家至此,你为什么还要推荐我们去他的店里?”
“啊!这个是小姐说的,小姐说既然争不过了,索性再大方一点。姓匡的人虽不怎么样,卖的东西倒是一等一的好。”
文敛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走出去。夙清正要追上,临行前瞪着郑穿冷冷说道:“你既然拿了工钱,不管有没有客人上门都应老实守在店里!否则下次被我看见,别怪我不客气。另外那个叫吴什么的,给我也转告他。”再冷冷瞪他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郑穿愣愣地看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摸出瓜子一边啃一边喃喃说道:“可是我都没拿工钱呐——啊,”突然想起什么瓜子往怀里一放追出去“你们还没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呢?”
在大门外喊了一通,却哪里还有几人的身影,愣愣地站了一会儿,低声自语道:“难道是小姐说的那人?”
夙清走在大街上犹自气乎乎“没想到柳成应去后,他留下的人竟是如此德行,那飘香完全不懂经商之道,即便匡衡不来夺恐怕她也守不住这份产业。”
文敛沉默一会“这倒不能全怪他们,我记得匡举严与柳成应都是受过爷爷的恩惠,两人都很忠诚,所以爷爷才把定州的事交给他们打理。但那毕竟过去很多年了,就算他们不变,他们的后人恐怕就谈不上什么忠诚,要他们对一个几乎不曾见过面的人忠心耿耿,确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飘香自甘堕落,小姐宽宏大量不予计较——那匡衡背主弃约之事,小姐难道也能不在乎?”
“如果他只是将爷爷名下的产业占归己有,我不会怪他。”
听出文敛话中的深意,夙清停下脚步愕然看向她“小姐?”
文敛看她一眼但笑不语,走了几步停下,转过头来指着前方的巷道问道:“你确定管事的府上是往这里?”
“哦,没错。”夙清说着正要走上前去。
赫眼神一变,跨前一步将文敛拦在身后,冷冷道:“有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