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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秋阿拉巴马
加勒牧场正举行一场热闹的生日派对。
宽敞的前院里围绕着一群开心跳舞的男男女女,木制长桌上摆着许多餐点、酒类,几乎所有来参加这场派对的客人全都下场跳舞了。
一名身材胖硕的老人正随着音乐吹萨克斯风,鼓胀染红的脸上满是快乐笑容。
随着音乐快乐起舞,夏竹难得地穿上裙子来参加赛门的生日派对,欢乐的气氛感染了才刚从布拉格回来的她,扫尽一身旅行奔波的疲惫。
为了赶上好朋友的这场生日派对,她连续三天超时工作,总算如期赶回美国,亲口向他道声生日快乐。
挽着赛门结实的臂膀,她娇小的身子被牢牢圈在高大挺拔的身躯前,随着音乐轻快摇摆起舞。
夕阳余晖投映在夏竹酡红的脸蛋上,明知道自己压根没什么酒量可言,但欢乐的气氛让她一时忘情,多喝了一杯红葡萄酒,此刻脚底轻飘飘的,在赛门纯熟的带领下好像腾云驾雾一样。
“夏竹,快来陪老乔跳支舞!”
一双肥厚的手掌把娇小的她抢到身边,圆滚滚的啤酒肚顶住她,更让夏竹笑到上气不接下气。
“轮到我了吧?!”
伙计卡莱司也逮着机会,接手跟这位农场最受欢迎的女孩转起圈圈,最后,她又回到赛门臂弯里,继续转圈圈。
吉普赛风的长裙在夕阳下绽成一朵澄色的花,美丽的裙浪下隐约可以瞥见一双修长美腿。
“够了,我不行了--”
几个转圈后,夏竹的头晕加剧,只能笑着讨饶。
“休息一下吧!”赛门很爽快的放人,把她带到一旁的长桌边坐下。
“喝杯水吧!”
他体贴的递来一杯柠檬水,让夏竹将冰凉的液体一口灌进发热的身体里,才总算稍稍平复被音乐、欢乐气氛带起的亢奋情绪。
“吃点东西,你几乎什么也没吃。”
夏竹抬眸看他,发现该是十足粗犷的务农大男人,却有着非常细腻的心思跟观察力。
“谢谢。”她张嘴大方咬了一口递到嘴边的热狗。
在外人看来,两人亲昵得宛若一对热恋中的情人,但夏竹心中坦然,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比谁都明白,心底那道爱情界线任谁也跨不进去。
“谢谢你特地赶回来。”
赛门深深凝视着她,湛蓝的眸子宛若一片宽阔无边的海洋,牢牢将她包围。
他的眸让她想起希腊的蔚蓝大海,让人心悸的深邃却无法挑动她的心。
“你的生日比什么都重要。”夏竹望着他,却突然想起记忆中那两泓宛若黑夜般的冷潭。
无来由的,她心悸了一下。
“自从你来了以后,我越来越喜欢过生日。”身旁男人认真说道。
“你喜欢我祝福你一年比一年更老?”调整乱掉的气息,她故意开他玩笑。
“中国不是有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夏竹来了四年,他对东方的一切知道得可多了。
“哈哈哈--”夏竹忍不住大笑。“你不会变风流,倒是会很冤枉。”
俊朗的脸孔、深邃的眸都足以教女人为之疯狂,而且这个三十岁男人不但富甲一方,还相当喜欢她。
但对他,夏竹除了感激,没有任何爱情成分存在。
“赛门,你要不要跟夏竹去散散步?”
一个金发美丽少女扔下舞伴,热切跑过来怂恿道。
“散步?”赛门挑挑眉,很清楚妹妹心里头打什么主意。
但小小年纪就想当红娘,未免也太早了吧?!
“美蒂,天色已经暗了。”夏竹不忍心拒绝得太直接。
“就是要天色暗才--”突然惊觉说溜嘴,美蒂赶紧改口道:“今天月圆,牧场比白天还亮,没关系的!”她只差没拍起胸口保证。
两人心知肚明小丫头肚子里的那一点心思,却很有默契地不忍戳破她。
“走吧!”把手勾进赛门臂弯里,夏竹显得落落大方。
既然美人首肯,身为绅士当然也毋需再客气。
挽着臂弯里的可人儿,赛门如小红娘所愿,领着夏竹去森林的湖边小径散步。
丙真如美蒂所说,今天的月光出奇皎洁明亮,替他们照亮了平时幽暗的森林小径。
两人并肩默默走在森林小径上,初秋的天气带着点凉意,些许枯黄的落叶薄铺在小径上,清脆的声响回荡在林间,增添一股谈情说爱的浪漫气氛。
但夏竹始终把赛门当朋友,完全没有爱情的感觉,而且,她也不喜欢秋天,那总会让她感到一股莫名所以的感伤
四年前的那个深秋,她为一个男人彻底心碎,因而让她毅然决定逃离台湾这块伤心地。即使已过了这么多年,胸口总还不自主残留着疼痛的感觉。
“这趟去一切还顺利吗?”
“还好,几位朋友的热情招待让我工作之余不寂寞。”她收起思绪,笑了笑。
因缘际会成为国际知名的摄影师,竟是因为一张偶然兴起、投稿至杂志社的照片,让摄影杂志社长亲自找上门,让她平凡的生命在一夕之间有了重大改变。
两年来,她跑遍世界各国,认识了许多好朋友,不断累积的成就感让摄影不知不觉成为她的最爱,她生命的一部份。
原本个性内敛拘谨的她,竟因为这些友情、因为被充盈的生活,而跟着逐渐开朗起来。
与四年前失魂落魄来到这个小镇的她相比,现在的夏竹眉间眼底尽是自信与快乐,开朗挂在眉梢、唇角轻易可见。
任谁也不会忽略她四年来益加成熟美丽的改变,尤其是赛门。
或许,打从第一眼见到她,他就已经爱上了她,否则,他怎会冲动得将一个陌生的东方女子带回牧场,把一颗心悬在她身上足足四年?
夜色正美,淡淡月光撒在她白皙娇嫩的脸庞上,让赛门忍不住再次为这个美丽而动人的东方女子深深悸动。
停下脚步,身旁的夏竹也跟着停下,仰头望着他。
深深望进她清澈晶莹的眸底,他以近乎耳语的喑哑嗓音开口。
“我可以吻你吗?”
不等她回答,他便已俯下头想捕捉她,夏竹却及时把头一偏,让吻落到颊上。
“抱歉!”失望的抽回身,他为自己的冲动与唐突感到抱歉。
“赛门,我们只会是朋友。”她轻声再次提醒他。
赛门眼底闪过惆怅,无奈的勾起笑。
“我知道,过去四年你已经不止一次提醒过我。”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开启她的心门。
他知道,一定曾有个男人伤她至深,让她只好把自己的心重重包裹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
“我要你知道,我爱你绝不是因为这里穷乡僻壤、找不到让我动心的女人,而是因为--你比任何人都特别。”
“谢谢你,但我没有谈恋爱、甚至结婚的打算。”夏竹歉然一笑。“我很感激你,但那不是爱情。”
因为有他,她才得以改变懦弱的自己,摆脱过去,以及那个不曾真正爱过她的男人。
“我了解。”赛门深深叹了一口气,即使早已知道是这种结果,他的心还是又一次受创。
“我们回去吧!”夏竹重新展开笑颜。
这样,总能向美蒂交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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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平稳飞行在一万七千英呎的高空中。
窗外映着阒黑沉夜的舒适头等舱里,却弥漫着烦闷的气息。
几名乘客早已沉沉坠入梦乡,唯有一个挺拔身影依然端坐在手提电脑前,鼻梁上的银边眼镜反射着电脑微光。
男人约略三十出头,穿着一袭上好质料的手工西装,宛如上帝亲手雕刻出来的英俊脸孔却面无表情,唯有拢得死紧的眉头泄露情绪。
紧抿着好看的薄唇,男人目光紧盯着电脑萤幕,紧绷的脸部线条泄露他即将爆发的火爆情绪--
“shit!”姜御风压抑怒骂一声。
电脑萤幕上的最新数据闪着斗大的红字,令人怵目惊心。
短短一个月“恒风”的股价狂跌,损失近十亿,这个庞大数字让他冷静的情绪备受威胁。
他的事业王国,是他的生命、他的一切,绝不容许任何人摧毁它。
英国的子公司遭窃,高价的晶片全被搬空,损失数百万英镑,导致必须面对许多订单的赔偿。
现在商场、股市纷纷谣传着“恒风集团”营运出了问题,严重影响了投资人的信心,造成股票在短短两周内急遽下跌,今早甚至跌破六年以来的最低点,许多股东纷纷抛售,让对手企业虎视眈眈,暗中收购所有低价卖出的股份。
他毫不怀疑再这么下去,他很快就得沦为听人命令行事的挂名总裁,毕竟他目前手里拥有的股权连百分之四十五都不到。
“姜先生?”
甜美有礼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一抬头,是笑容可掬的空姐。
“什么事?”双眉拢起更深的折痕。
“姜先生,您需要些杂志吗?”空姐手里展开数本杂志,绝大多数都是商业杂志,显然这些善于察言观色的空中小姐,也懂得揣摩客人的喜好。
姜御风从一上机就始终冷着脸埋首电脑前,机上所有乘客都早已沉沉睡去,却还不见他面露疲惫。为了让客人宾至如归,一路舒适、不无聊,空姐也只好卖力的使出浑身解数。
极度不耐的冷眸往空姐身上一扫,害无辜的空姐一双纤纤玉手不听使唤的颤抖起来,活像七十岁连路都走不稳的老太婆。
久得几乎让人窒息的冗长沉默中,空姐几乎以为他会毫不客气的把她轰出去,但他却冷冷点了个头。
清一色的商业杂志中,甚至还有一本是以他为封面,但他却视而不见,随手抽起唯一的一本非商业杂志,正要翻开--
“还有事吗?”冷眸一抬,再次扫向一旁的空姐。
“没、没事。”空姐从容优雅的笑容尽失,慌张摇头,赶紧退出舱外带上门。
姜御风两道眉依然拧得死紧,显然情绪已糟糕到极点。
随意翻着杂志,想转移那股焦躁与怒气,突然间,一幅孩子侧脸凝思的相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只是一个寻常落后国家的贫困儿童,但清澈的眸、认真专注的神情是那样吸引人,看来摄影者非常成功地抓住孩子的神韵。
下一页,是一张孩子躺在草地上,跟一只大狗纠缠玩耍的照片,孩子脸上的笑容让人心悸,快乐的情忻摧佛已经透过薄薄的纸散发出来。
心情恶劣的他,竟奇妙地被拉回一点好情绪,带着好奇一页页往下翻。
被称做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他很少去关心工作以外的事情,但这些摄影作品却让他有种被震慑的感觉。
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让摄影赋予感情,让欣赏的人甚至感受得到喜怒哀乐?
他的凌厉冷眸往摄影者的名字一扫,无来由的心紧抽了一下,平静的心湖倏然掀起轩然大波。
夏竹?
这名字像根刺狠狠扎进心底,一种揪扯的痛楚往四肢百骸蔓延。
这是多年来他不曾遗忘的名字,像是一种烙印,又像是一个伤疤,始终留在他身上的某一处。
简历上说摄影者现居美国阿拉巴马州,是国际知名摄影师--这怎么可能会是那样沉静温婉的夏竹?
他至今仍记得她脱俗美丽的脸庞、沉静的微笑,就像夏天清新凉意沁入胸臆的绿竹一样,始终都安安静静,不过分招摇、抢锋头。
多久了?
她已经离开了四年又三十五天,脑海里准确自动浮现答案。
但该是那样遥远又模糊的记忆,却始终鲜明的烙在他心版上。是的,过去四年多来,他从没有一刻忘记过她。
焦躁得几乎想自公事包里掏出烟来,却随即记起这是在飞机上。
把目光调回杂志上,盯着一张张照片,他的记忆飘回好久、好久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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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也忘不了看到夏竹的第一眼。
那个初夏的午后,骤落的一场雨带来凉意。
拿到博士学位回国,刚创立一间科技公司的他,一走出公司就看到她站在他车边的骑楼下。
穿着一袭清新脱俗的粉红色碎花洋装,外头搭了件象牙色小外套,一头微湿长卷发略微凌乱地披散肩头,美丽的脸蛋上满是不知所措。
女孩的模样肯定不优雅,但从没有一个女人,可以令他光注视着她,就感到如此的心旷神怡。
她站在那里,好像站在天使光圈里,整个人都在发亮。
有一剎那,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忙到弄错了季节,也许现在真的是春天,而不是令人烦闷气躁的夏天。
他不是没看过女人,事实上,从四岁上幼稚园开始,就有数不清的小女生跟在他后头跑,从小学、高中、大学一路到拿博士学位,他受女人青睐的程度足以缔造金式世界纪录,只可惜,他不是个肤浅、眼光短浅之辈。
他对女人的讨好不感兴趣,他有理想、有抱负,血液里流动着旺盛的斗志与企图心,他的世界跟计画里完全没有女人的存在。
走到女孩身边,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女孩很娇小,勉强只到他的胸口,但吃力仰起绯红脸蛋望着他,带着羞涩、不知所措的表情却挑动他心底那根微妙的神经。
“需要帮忙吗?”他的嗓音低沉醇厚,让女孩脸上的红晕加深。
“我--我没有带伞,又叫不到计程车。”女孩咬着红唇,目光甚至不敢迎视他。
从这么近的距离,姜御风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水仙花香。
猛然一怔,他对向来严肃的自己竟然懂得分辨花香感到难以置信。
拉回思绪,他的目光不露痕迹的悄悄打量起她。
女孩看起来约略二十一、二岁,白里透红的肌肤完美无瑕,清新可人的脸庞带着对人充满信赖与希望的纯真,一双灵动纯净的眸,让他想起家中的黑檀木柜上、晶莹剔透的罕世水晶--
几乎是第一眼,姜御风被这个女人触动了心,他甚至不明白那种近乎渴望的感觉是什么,只是本能的知道:他想要这个女人。
“我送你一程。”他俐落开锁、拉开车门。
“不,不用了”女孩看了昂贵的黑色轿车一眼,手足无措的拚命摇头,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不必客气,我正好顺路。”他微微扬唇,被那样羞涩的表情勾起了笑。
“骗人,你怎么可能跟我家顺路?!”女孩噗嗤一笑。
几乎是一眼,他就喜欢上她的笑容。
幽深的目光紧盯着她颊边两朵浅浅的酒窝,伴着粉颊上的两朵红霞,宛如大师级名画上的绝佳景致,他甚至着迷得移不开目光,顾不得此举的大胆与失礼。
“你几岁了?”盯着她脸上加深的红霞,他突然问道。
“我二十三岁了。”女孩小声说道。“今年才刚大学毕业,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
二十三?她的年龄比他所猜测的还要大一些。
他点点头,像是很满意她的配合与坦白。
“把头发擦一擦。”看着她发上的细小水珠,他自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她。
红着脸接过帕子,女孩轻轻地道了声谢,秀气且小心翼翼的擦着湿黑长发,像是怕弄脏了他的手帕,自眼帘下偷眼看他。
“先生,请你把地址跟名字留给我,我洗干净后会寄还给你的。”
“别急,你以后有的是机会知道我的一切。”
这句话,俨然是姜御风对她势在必得的宣示,但女孩没弄懂,甚至根本完全不了解这个男人。
“上车吧!”
“可是、可是”女孩支支吾吾,连拒绝的理由都编不出一个来。
她动不动就脸红的模样,跟完全不世故的应对,更显示出她的单纯。
“你叫什么名字?”他收回即将跨进驾驶座的长腿问道。
“夏竹,夏天的夏,绿竹的竹。”夏竹楞楞回道。
“夏竹,上车吧!”他喊起她的名字是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好像他们早已是熟识许久的朋友。
“喔。”
夏竹眨眨水汪汪大眼,听话地就他拉开的车门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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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当时女孩脸上茫然、娇憨的表情,姜御风唇边不由自主浮现一抹微笑。
说不上什么原因,但他却在第一眼见她时就决定了,或许是她的眼睛,她说话时总是不由自主发红的脸蛋,以及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
耳边隐约传来提醒即将降落的广播,慢慢拉回他的远扬思绪,提醒他竟然全忘了股价狂跌的恶劣心情,盯着杂志上的几张照片出神许久。
她,只是一个曾经、一段记忆,早该随着她的离去慢慢淡忘,他不该放任自己沉溺在过去的记忆中。
但就算有千百个不该,理智依然无法说服自己近乎疯狂的举动。
如果他神智还有一丝正常,就不会像发狂似的四处寻找她的下落。每每午夜梦回时,脑中一再浮现她的甜美笑容,至今他仍找不到自己对她念念不忘的理由。
颓然放下杂志,姜御风转头望着窗外越来越近的城市。
骗不了自己,事实上,他早已失去她好久、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