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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为什么不肯多给她一点时间呢?
凌晨四点才入睡,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八点,再怎么赶,迟到已是无可避免的了。不知道今天,嘉璇会不会先帮她抄好笔记?
乐小米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抱起昨晚整理好的笔记本,冲下楼梯。
“我送你。”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的人影,吓了她一跳。
反应慢半拍,才消化掉耳朵里刚刚听到的字眼。
他说什么?送她?
可是
“走吧。”贺意随拿起汽车钥匙,没有多余的废话。
好吧好吧,算她叨扰他一次。管他发什么神经?
动作迟缓地坐进跑车,贺意随睇她一眼,双眉习惯性地蹙起,突然倾身过来。
她再吓一跳,瞠目瞪他。
他虎着脸,从她僵直的手臂上接过大小不同,颜色各异的一叠笔记,转身搁在后座。
她眨眨眼,觉得方才一度停止运转的脑子有些不好使。
然而,车子并未就此开动。她看到贺意随向她低过头来,先是唇,后是眼,再是眉,一点一滴,一分一寸,如泰山压顶,而且,绝对是电影里的慢镜头。她浑身一紧,肩膀往后缩,再缩,直至背脊牢牢抵着椅背。他身上浓浓的烟草气息叫她膝盖发软。
他的手环过她的腰,她的眼直视着前方的挡风玻璃,连眼皮都不敢动一下。天气仍然还是太热,她觉得自己身上的温度在急剧上升。
不要抱她吧!他不会抱她吧?
她呼吸迟滞,脑子发胀。
短短一秒,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在她以为自己几乎就要在抱或不抱的幻觉里紧张得死去的时候,贺意随突然放开她,坐了回去。
揪紧了的心陡然松落下来,她觉得身子有些抖。没有办法控制。似乎是冷,却绝不是冷。
她只得涸其张地搓了搓手臂,笑“拿走了笔记本,还真不习惯。”
他发动汽车,横她一眼“安全第一,那东西放在后面又不会长脚。”
呃?她愕然,低头,才发现那条横过自己身前的安全带。
哂然失笑。
瞧,她刚刚有多傻。居然以为这个男人
呵,怎么可能?
她开始偷眼觑他,想从他专心严肃的面容底下猜出他究竟觉察了她几分心思?
他低下头来的时候,有没有听到她鼓点般的心跳?他的手从她腰间环过的时候,有没有感受到她衣衫下火热的温度?
有没有?
乐小米心中忐忑,越想越窘,连双颊皮肤下血脉涌动的方向都清晰可辨。
车内流动的空气因这突来的沉默而变得缓慢、凝滞,仿佛连大口呼吸都会成为引人注目的靶子。
“小米。”
“嗄?”她差点惊跳起来。
他侧头看她愣愣的表情,摇了摇头,一种陌生的,钝钝的疼在他心头流转,逐渐扩散为涟漪。
“别把眼睛瞪那么大,累了,就睡会儿吧。”
像做坏事被人逮到,乐小米赶紧别过头去,满脸通红。
“放心,我不会把车开到人贩子那里去的。”
小米仍然望着窗外“我是不怕你开错方向,就怕你把四个轮子当成两个轮子开。”
有没有搞错?怎么还只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这不比搭公车还要慢吗?
贺意随也不以为意,慢吞吞地说:“既然你那么在乎会不会迟到,以后还是早点睡吧。”
什么意思?他这是存心整她来了?难怪那么好心,在平日里睡得雷打不动的时候,居然主动要送她上学?
乐小米转过头来,眯起眼睛看他“真想不到嗳,原来你是这么小气的一个人。”
“什么?”
“你时间很多是不是?老是看你昼夜颠倒,游手好闲的,你的日子一定过得很闲吧?有那么多闲功夫不会继续去网上吊美眉啊?像我这等又丑又笨的人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会让你那么嫉恨?伤了你大少爷哪点自尊?戏弄我你觉得很好玩,是不是?看人着急你觉得很享受了,是不是?”乐小米冲口而出。
一节课,她会少抄多少笔记,会损失多少钱啊?像他这种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大少爷,哪里能体会得到尔等升斗小民的辛苦?
“我不是我没有”贺意随有些发怔。乐小米过激的反应一下子将他打懵了。他没有想到,一节课的分量在她的心目中居然如此之高!
他原本以为,迟到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问题。
他其实,只是想
“对不起。”
他诚心诚意的道歉一下子把她的火气压没了。她甩甩手“算了。”
二人都不再开口。
跑车沿着公路飞驰,眨眼,便将这三分之一的路程远远抛在身后。
“你好!我是替美珠来应工的,我叫乐小米。”小米恭恭敬敬地站在吧台前。
“什么?又是替工?”一位二十六七岁,主管模样的女子嫌恶地皱了皱眉“你告诉邓美珠,如果她不想做了,就趁早滚蛋,我们这里多的是大学生想来打工,不需要她给我们塞些莫名其妙的人来。”
“是。”尽管不情愿,她还是向女子鞠了一躬。
“算了算了,我忙得要命,你就先顶着吧。”女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冲着她离开的背影,吧台后面那位年轻的男孩子做了个鬼脸,然后对乐小米友善地笑了笑。
“你好。”
“你好,需要我帮忙吗?”
“太需要了,你的双手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万能的救世主耶酥!”男孩子夸张地对着天花板伸开两臂,惹来小米“扑哧”一笑。
“好了好了,笑了就好。”男孩说着,动作麻利地端出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杯鲜橙汁,一块烤好的奶油土司,然后指给她看“端到那里,十九桌。”
“没问题。”工作开始。
罢才那位主管说得没有错,到这里来打工的大学生还真多。因为这里离学校近,工作轻松,再加上服务的对象又是和自己一样的年轻人,不会有太多的刁难,是以,在这里工作的服务生基本上都是一些笑容甜美、模样俏丽的女学生。
像美珠,就是她们植物系的系花。
今天,也是因为她要去一个广告公司试镜,所以才央小米来替她顶工的。
不过,若不是这样,小米也绝对不会走进学校对面这家“意随己心”网吧。
“真没见过这么挑剔的人。”身穿浅灰色职业套装的网吧经理,面容扭曲、神情激愤地走过来,将手中的咖啡杯重重地搁到吧台上。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一瞬间都以吧台为中心,向四周作鸟兽散,惟独留下不明状况的小米和吧台内逃无可逃的男孩李四。
李四不姓李,也不是排行第四。
而是,在人人都以为吧台是个信息共享、交流八卦的好地方时,他总是面对着一张张极为渴望的脸孔,那么随意、不负责任地说:“管她谁谁谁,总不是张三就是李四。”
于是“张三李四”之名如随风飘散的油麻菜籽一般,飘哪长哪,落地生根,发芽壮大。久而久之,他的本名倒无人再提。
后来,因四字之名太过拗口,而慢慢改为“李四”二字,却从不见他对人提出过任何异议。
“你!就是你了。”女经理骄傲如点将台上的将军,玉指一伸,号令已出“你去冲杯咖啡,给总经理端进去。”
话音刚落,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同情的目光如九个太阳,同时落在乐小米的脊背之上。
“好的。”她答应一声,拐进吧台。
崩量好一个人的咖啡分量,将咖啡豆倒入小巧的手动研磨机里,慢慢地推着
“喂,”面前的料理台被人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小米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对面跟自己穿着同样制服的女生“有事吗?”
“你叫乐小米是吧?咖啡冲好一点,不然我们大家今天的日子都难过了。”女孩说完,端起李四送出去的托盘,走掉了。
“那个”小米询问身旁的李四“总经理喜欢喝什么口味的咖啡?”
“不知道。”李四耸耸肩。
“哎呀,你不要问他了,他什么都不知道。”那女孩送完饮料之后,又折返回来“你不是来替美珠的班的吗?那就对了,往常总经理都喝美珠冲的咖啡。”女孩咭咭地笑。
小米看一眼李四,见他没什么表情,知道女孩说的话没错了。
“可惜,我可能没她那么好的手艺。”小米慢慢地摇动着研磨机。
女孩不屑地撇撇嘴“什么手艺不手艺啊,我说总经理就是怪人一个。美珠冲的咖啡,哪比得上我们经理?只不过是因为总经理第一次来这里喝咖啡的时候是美珠端进去的,所以才一直喝同一个口味。也因此,我们经理一直都不喜欢美珠,不过又没胆子解雇她就是了。”
吧台果然是一个是非之地。
乐小米端下咖啡壶,想了一想,从吧台里取了一块巧克力“这个算我的。”
“其实你不用费那么大的心思。”等到女孩再次离开吧台的时候,李四突然说。
“什么?”
“等一会儿进去你就知道了。”说完之后,他继续将鼻子埋进一排排整齐干净的玻璃杯后面。
看样子,他是不打算继续再说什么了,乐小米摇摇头,端起搪瓷的咖啡杯。
“叩叩叩。”礼貌地敲了三下。
一道低沉温缓的嗓音穿透紧闭的房门传了出来“请进。”
小米怔了一下,这声音给人的感觉绝对称不上粗暴,可是,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害怕呢?
吸一口气“喀哒”一声,拧开门锁。
呈现在眼前的是四四方方小小一间,与她心目中宽敞豪华的总经理办公室截然不同。没有应有的档案柜,除了一张桧木办公桌,一组黑色皮沙发之外,别无长物。这里,与其说是一间办公室,不如说是网吧的贵宾房。
因为,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那个男人与外头所有埋首电脑游戏的客人一样,在计算机屏幕之后玩得不亦乐乎。
总经理没有抬头,依然只是用那一把如煦春风般的嗓音吩咐她:“搁下吧。”
“喔。”她答应一声,规规矩矩地将咖啡杯放在办公桌上,甚至没有探头去瞧桌后的男人一眼。
“怎么样?怎么样?总经理没有对你发脾气吧?”之前警告过她的那位女孩兴致勃勃地凑过来。
“还好。”小米礼貌地笑一笑。
对于并不是很了解的人或事,她通常都不会发表猜测的言论。
“什么叫还好?他到底喝没喝你的咖啡?”女孩噘着嘴,显然对她的回答不很满意。
“还不快去?第九桌的客人在叫你呢。”李四没好气地插进话来。
女孩慌忙跑了开去。
小米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李四睇她一眼,一边擦着手上的玻璃杯,一边讪讪然地说:“你现在明白了吧?”
“明白什么?”小米愕然。
“你没见到总经理?”
“没有。”她老老实实地摇头。
“难怪了。”李四放下杯子,换另一只“如果你见过总经理,就会明白为什么这里所有女人的话题都围着他打转了。”
“为什么要见过才明白?这与他的长相有关吗?呵”小米笑起来“他不会长得像某种稀有动物吧?”
李四奇怪地上上下下打量她,半晌,摇摇叹息“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小米瞪他一眼“难不成你以为我是男的?”
“是男的才正常。”李四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难道你不知道女人的话题通常都是围绕着男人打转的吗?而且还是那种帅得冒泡的男人。”
总经理帅得冒泡?
不清楚。
乐小米耸耸肩。别说她刚才看到的只是计算机屏幕的背面,就算她看到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她也分不清什么是帅什么才是不帅。
美与丑的定义是按大多数人的目光来分的,而她的评测标准,大概还在及格线以下徘徊。
“奇怪了。”乐小米用同样疑惑的目光打量李四,看得他好不自然“怎么?”
“你不是从不跟人说长论短的吗?”
李四怔了一下,又没所谓地笑笑,说:“大概是因为我觉得你跟我一样,不会把我说的话当广播一样四处传播。”
“是吗?那真该谢谢你的抬爱了。”小米双手抱拳,夸张地对他拱了拱手。
“乐小米!”突然一声断喝,打断了他们的话语。
小米慌忙回头,正撞上女经理充满杀气的眉眼。
然后“砰”的一声,陶瓷咖啡杯锤上大理石的料理台,下一句,让所有的人屏住了呼吸“总经理要见你。”
小米下意识地看了李四一眼,后者低垂着头,这一次,连同情的目光都免于奉送。
再一次站在玻璃门外,她才开始觉得紧张。
虽然只是代人打工,但,如果做不好,因此而连累美珠,她终究会良心不安,更何况,这种失误还会影响到她日后的生计。
“总经理。”推开玻璃门,恭恭敬敬地站在门边,像个待宰的羔羊。
“刚才的咖啡是你咦?你怎么在这里?”语峰急转直下,似惊似疑似喜。
她疑惑地抬抬眼,顿时愣住。
“刚才的咖啡是你冲的?你在这里打工?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没听你说过嗳。”
一连串的问题让乐小米理不清头绪“等等,等一等,贺意随,难道你就是这家网吧的总经理?他们说的总经理就是你?”
“她们说的?她们说我什么了?”贺意随的表情看起来居然不像是在生气,而是尴尬?
怎么可能?一个上司在听到员工在背后议论自己的时候,一般情况下都会很威严地逼问出结果,然后做出一副宽容的样子,其实心里介意得要命。当然,这些话要是在绝没有阿谀奉承,完完全全背地里的时候说出来的。
比如现在。
“他们说你”对了,李四说他帅得冒泡,她以前怎么没觉得?小米一手捏住下巴,另一只手撑在胳膊下面,眯眼打量着他。
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长袖衬衫,黑西装裤,正对着她微笑。他的脸部线条干净明朗,浓密黑亮的发线下是温和明澈得没有杂质的眼眸,五官端正,削薄的嘴唇勾着一抹浅笑,而有力的下巴则显示了他的胆识和果决。
应该算是她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吧?小米在心里估量。
真没想到她的运气居然这么好嗳,在网上随便撞撞就被她撞见一个不是青蛙的男人。只可惜,她虽不肯承认自己是恐龙,却也绝非什么美女。大概就是因为这样,他给她的感觉才会那么暧昧不清、恩怨不明吧?
乐小米昂扬亢奋的一颗心,一点一滴地暗淡下去。
这一瞬间,她居然开始介意起自己的容颜。
“他们说我固执、变态,是世界上最最难缠的上司,是不是?”贺意随挑起一眉,语带嘲弄。
小米痹篇他的目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叫我来,是不是我冲的咖啡不合你的口味?”
贺意随恍然失笑,忆起自己最初的目的。
“恰好相反,”他站起来,绕过办公桌,站到她面前“原本,我对喝咖啡一点也不讲究,最好是那种速溶的,开水一泡就可以喝。可是,喝了你冲的咖啡,我才知道原来咖啡的味道也可以有那么大的差别。”
她听了后挑挑眉,觉得诧异“可是,你不是点着要喝美珠冲的咖啡吗?”
一个不讲究的人为什么那么挑剔?
“那是因为”贺意随揉揉鼻子,缓缓笑了,看她那么好奇的样子,他觉得有趣“如果我不那么做的话,每天光是为了帮我冲咖啡,下面的员工就会打一场架。”
“什么?”
“我不想她们来烦我。”
“嘁。”乐小米吃惊又愤怒,真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自大、骄傲、目中无人!“沙猪。”
“什么?”
小米瞪着他“我说你是个大男人沙文主义的猪!”
贺意随愕然,瞠眸。
他没想到平日里斯文随和,仿佛很好说话的乐小米居然也会有咬牙切齿的时候。
但是,他真有那么可恶吗?
“我从没觉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我只是实话实说。”他本来是想说得严肃一点的,可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真是坦白得可爱。
“呃?”乐小米被他弄得好困惑。她骂他,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不过,现在好了,你来了,这个问题就解决了,”贺意随眯起眼来,故意顿了顿,看着她渐渐蹙眉,露出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他愉快地笑了“以后帮我冲咖啡的任务就交给你。”
“我是很想接下这个艰巨的任务啊,”小米冲他做个鬼脸,举起右手手腕,将腕表的表壳对准他“不过很可惜,我今天是替人上班,而且,已经下班了。”
什么?贺意随愣住了。
“再见。”她向他摆了摆手,转身拉开门。
“等等。”他按住门把,语声急切:“我送你。”
“不用送了。”她笑笑,出门。
他追出来“不是要打工吗?在这里上班多好?离学校近,工作轻松,人员熟悉,老板又帅又好说话”
“你?”她回头,瞄他一眼。
“对呀,就是我,不收钱让你白看不说,还包送你回家。”
送她回家?可以考虑嗳。
“让我想想。”她顿住脚步。
他看着她,目光殷切。没发现四周跌破一地的眼镜。
就这样,因为一杯口味独特的咖啡,乐小米找到了生平第一份比较长远的工作。
不再是今逃讷家,明天西家,也不再是今天有,明天无,而是有固定的时间,固定的收入,最重要的是,还有了固定的专车。
每一天,不管她工作到什么时候,贺意随总是会准时出现在她面前。哪怕那一天,他并没有待在网吧。
不过,最近这几天有些奇怪。
他总是匆匆而来,神情疲惫。平日里虽然称不上服帖但齐整的头发,如今,也总是乱糟糟地顶在头上,让他看起来,几乎有些落魄了。
乐小米的心隐隐地有些作痛。
她知道自己成了他的负担,但他又是那么信守承诺的一个人,他给她的感觉越来越迷惑了。
网上的轻佻幽默、热情如火;网下的淡漠无情、隐隐推拒;一直到再度相逢之后的随和无间。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看看时间,离下班还有六分多钟,想着他的车正汇聚在下班的车潮里,从城市的某一个方向,向自己驰来,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觉察的浅笑。
“看她美的,哼。”讥诮的声音毫不避讳地从身旁响起。
她没有抬头。
并不是她习惯了这样的冷嘲热讽,而是,她不想给贺意随再增添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就是啊,你看她,你看看她身上的衣服,上衣是prada的,牛仔裤是范思哲的,就连鞋子,你看到没有,也是gucci的,像我们这样的打工妹,谁穿得起她身上的一样东西?”
“真的吗?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嗳,那些牌子的衣服,我还只在杂志上看过。”那位女孩说着,竟伸手碰了碰小米的上衣下摆。
乐小米不动声色地将洗碗漕里的杯子捞起来,转身“请让一让。”
女孩慌忙跳开,怕杯子上湿漉漉的水淋到自己身上。跳开了,心有不甘“哼,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哪个倒霉的男人买给你的。”
“最可怜是我们总经理了,听说她现在就住在总经理家里。”
“就是嘛,你看见我们总经理最近的模样了吗?多憔悴哪。而且,他最近也不常来网吧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我真搞不懂,她哪点好了,长得又不美,性格又古怪,比不上我们经理一根手指头。”
“经理哪能跟她比,她手段高着呢。经理回回送咖啡,总经理都不屑一顾,这丫头送了一回,就登堂入室了,你说,哪一个更高竿?”
乐小米几乎不可见地撇了撇嘴。没想到,大家眼里一致厌憎的造作傲慢的女经理,这会倒成了值得同情的小绵羊了。
“听说啊,她家里穷得要命。在学校里,就靠给同学抄笔记赚生活费,像这样的女孩子还有什么羞耻心可言?”就连美珠也加入了唇诛舌伐的行列。
小米将干净的玻璃杯摆放整齐后,抬起头来,白皙的脸上漾着恬适从容的微笑“错了。”
错了?什么错了?众人愕然,面面相觑。
“你们说错了。”小米仍然在笑,云淡风轻的口吻好似在说着别人的故事“我跟贺大哥并不是托了你的福才认识的。”她笑弯弯的眼淡淡地瞟了美珠一眼。
美珠心头一震,看着她,看着她和从前一样恬淡好似无争的笑容,却分明感觉到她并非是自己以为的那么软弱天真。
“我和贺大哥本来就是相识的,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叫做‘亲爱的’。”
“噗!”有什么人的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他怎么会叫那么恶心的名字?”
“当然喏,如果是你叫,当然恶心。”小米的眉毛扬了起来。她以为自己早已脱离了这种相互讥讽、誓死打压的环境。可是,没有,即便她一无所有,即便她学着谦卑软弱,即便她以为自己再也没有能力对他人造成威胁。那些妒忌、猜疑、排挤,仍然还是像噩梦一样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降临。
“真是不要脸。难道,是总经理授权你那么叫的吗?怕不是你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吧?”
是什么在不断地騒扰攻击,让她无法像乌龟一样缩起头来?是什么让她退无可退,不得不像刺猬一样竖起防备?
“什么人自作多情,大家心里清楚。”半讥半讽的话语一出口,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我认识他六个月又三天,在此之前,我一直都是那么喊他,这是事实。你们相信也罢,怀疑也罢,都不能够改变什么。还有,满足你们的好奇,我的确是住在贺家,而且还住了一段不短的日子,以后,还会继续住下去”
她说着,看着那些女孩子的目光渐渐变得奇怪,闪闪烁烁,或尴尬,或得意,或者幸灾乐祸?
她忽地转头,视线里,是一张熟悉的脸孔。
他的脸色好难看,深黑色的眼眸,在充满阳光的房里,却恍若凝着一层冰霜。他站在那里,看着她,一动不动,什么也不说,只有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要把她看穿。
她的心掠过一缕针刺般的痛,是被他的目光灼痛了吗?还是,她必须借由这些不得不说的谎言来捍卫自己的尊严,而觉得委屈了呢?
但,这些,真的只是谎言吗?
或许,在他眼里,就是。
贺意随的沉默,令小米难过而又沮丧,但她拒绝露出哀伤的表情。她知道那只会令这些看客们得意,她们想要的不就是要让她痛苦?让她如丧家之犬般的痛。
每一个人她所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
“走吧。”贺意随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转身朝外走。
她抿唇,跟在他身后,如往常一样,昂着头。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是不一样了,她和贺意随,跟以前不一样了,跟以前的以前,更不可能一样。
“为什么你要跟她们说那些?”
坐在静止的跑车里,看着窗外的一切,仿佛连整个世界也是静止的。
“哪些?”小米淡淡地问。
贺意随皱眉,显得那么不耐烦“就是那些什么网啊,亲爱的啊。”他以为她早已忘记,没想到她还深深记着。若是这样,留她在身边,怕终究是个麻烦。
“那些,是说不得的吗?”
他一怔,这半生,他自认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只惟独对这件事,是因为自己不得已做了纪遥的替身?还是,他终究觉得他们兄弟俩对她有失公允,从而感到惭愧?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她,不也是因此而起?
是不可以提,不能提。
不是因为那并不是他和她的过去,而是他有愧于心。
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我明白了,我不会再提。对不起。”受伤的表情一闪而过,转瞬,又恢复了如初的平静。
对不起?她居然跟他说对不起?
她是存心要让他难堪、难受的吗?
贺意随俊朗的双眉蹙了又蹙。
他是知道她生性纯良无争,但,刚刚那个言辞犀利、态度积极的女孩子呢?哪里去了?难道,是被他一手扼杀?
还是,他始终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她?
贺意随忽然很想很想知道,网上那个叫做“蝈蝈”的女孩,究竟是怎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