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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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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云颜在自己房中自尽虽然算不得是什么大事,但是也不算是小事,以至于后宫原本就诡异的气氛,徒增了更多的诡异。这消息没有特意隐瞒也没有故意压下去,妃嫔们想要知道就更加不是难事。当众人皆知晓了这事情的时候,陈云颜的死便仿佛是在诡异但至少平静的后宫里投下了弹药,随时都可能突然爆发。

    凤藻宫内,萎靡了一段时间的施夷光此刻可以说是精神奕奕。她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透了,腿脚和往常一样便利,摆脱了自己想去哪儿没有人掺着扶着就不行的情况,自然是一扫心里的阴郁。

    太后虽然已经不插手宫中的事务,但即便没有太后作为稳稳当当的靠山,仍旧任是谁都千万不敢怠慢了皇贵妃,更不敢怠慢了凤藻宫的所有供应,因而此时凤藻宫内暖和得如同阳春三月。

    施夷光躺在美人榻上,胸口往下盖着一张暗红色的薄毯,神态颇为惬意。她一手拿着本书册子,另一手则随意搭在毯子上。她的两名大宫女,其中一人正在动作轻柔小心的替她按揉着曾经受伤的那一条腿,另一人则正服侍着她吃着新进贡的新鲜甘蔗。

    甘蔗去了皮,再切成小一份一小份的,吃起来倒算是方便,也不会显得太过狼狈。宫里的妃嫔大多数不爱吃这个东西,一个是因为觉得这东西未免有些掉价、上不得台面,另一个则是每每吃这东西的时候姿态总不够优雅,需要大力咀嚼不说,还容易将汁水沾得满嘴都是,实在是十分不美观。

    她往日尝过倒是觉得这东西味道还是不错的,毕竟是进贡到宫里的,至少十分清甜。冬日里的水果本来就不怎么多,这个是其中的一种,比起橘子来她还是喜欢这个多一点。过去她也上面的两个原因对甘蔗敬而远之,如今不在乎那些,却也就不用顾忌了。

    发觉到施夷光想要将嘴里的蔗渣吐出来,在一旁服侍的一名小宫女连忙便将盂盆递上前,没有去看跪在离美人榻有一小段距离的来禀报消息的那名小太监。施夷光吐了蔗渣,伺候她吃甘蔗的大宫女立刻拿了帕子替她擦了嘴,她才放下手中的书册子,而后慢悠悠转过头去看跪在地上的那名从庭兰轩过来的小太监。

    “你家主子娘娘真是硬气,竟然真的就这么自尽了。”施夷光脸上的笑容不让人觉得有半分的温暖可以亲近,反而能够轻易的感觉到几丝冰冷意味,她一手压着薄毯慢慢的起了身,替她按摩腿部的大宫女也已经停下了动作,退到了一边等候吩咐。

    施夷光就这么样半坐在美人榻上,接着说道,“本宫知道了,你暂且先回去庭兰轩。等到陈修容去庭兰轩见你家主子娘娘之后,再继续来凤藻宫回禀消息。玲珑,带他下去领赏。”

    大宫女玲珑马上福了福说了一声:“是”。那名本就埋着头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更低垂了头,语气之中难掩欢喜的意味说道,“奴才谢过皇贵妃娘娘的赏。”然后垂着头起身,跟着施夷光的大宫女玲珑下去了。

    这小太监退下去之后,另一名大宫女立刻走上了前,对着施夷光伸出了手。施夷光扶着她的手从美人榻上下来,走了两步又站定了,她微微侧过脸,肃了语气低声对着这名大宫女玉致吩咐道,“派个人去偷偷跟着看看这个小太监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大宫女玉致又立刻垂了头同样低声应话,跟着便也出去了房间。

    施夷光径自走到了窗前,推开窗子,一股寒风卷着碎雪顷刻便灌进屋子,凉凉的打在她红润的脸上。她看着外边竟然下起了小雪,忍不住便勾唇一笑,笑容诡异而又莫测,更让人分辨不清她这般是为何。

    上午得知陈云颜已经自尽的消息,未时刚至,陈云暖便坐着软轿到了庭兰轩。她从软轿内下来,外边狂风卷着雪粒子刮在脸上,即便在厚厚的衣裳外边再罩着厚厚的斗篷也挡不住这寒意袭人。

    陈云暖抬头看看这个地方,端正的“庭兰轩”三个字还是崭新的模样,然而在这里面刚住了不到一年光景的人已经没有了。她狠吸一口冷气,那冷意直入心肺,却让陈云暖觉得好受了一些。

    入了庭兰轩,陈云暖脱下斗篷,才发现这里比起紫玉阁来说要冷上好些,便微叹了口气。她不是来得最早的,进去灵堂的时候已经有两、三名低分位的妃嫔在祭拜了。

    陈云暖对这几个人没有什么印象,也没有心思去在意。几名妃嫔看到来人立刻都和陈云暖行礼请安,正三品的修容对于她们来说,已经足够轻易的碾压她们了,更不说在背后庇佑着这一位的人是皇后娘娘。只是她们都以为,已经和陈婕妤闹翻了许久的陈修容大约是不会过来看这个无足轻重的妹妹,竟是没有想到陈修容来,还来得很不晚,脸色看起来也不算好。

    临近新年弄出这样的事情来,陈云颜想要得到追封定然是不可能的。只是按着正五品婕妤的规格来布置,好歹不至于太过寒碜。陈云暖飞快的看了圈眼前的这灵堂,至少能算那么一回事,便没有说什么只是径自走到了灵牌前去。

    陈云暖拿了纸钱丢到面前的铜盆里面,原本有点儿歇下去了的火焰随即一下子便重新蹿高了。火光摇曳之间,陈云暖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和小时候的陈云颜,那个时候的她们关系多么好,做什么都喜欢一块儿。如果得了什么新鲜的玩意、吃到了什么好吃的点心,都定然会和另一个人分享。那时温馨的日子却早就不见了,如今只剩下一副冷冰冰的棺材,还有站在灵牌前只能为她烧点儿纸钱的自己。

    又将一叠纸钱丢到了铜盆里面去,火焰再次蹭的蹿高,然后等到纸钱烧透后便又重新歇了下去。其他人看着陈云暖站在灵堂内安静的看看堂中的棺木,定定的不知是在想着什么事情,可没有人出声打扰。

    在陈云暖没有发觉的时候,薛修仪薛时舞也到了庭兰轩。她本来和陈云颜没有多少关系也不怎么认识,只是在前段时间内,到底和陈云颜有些接触,现在看来那一段时间可以算是陈云颜在这个世界最后的时间。便是惦念着这一份其实算不得交情的交情,她想着多少该来庭兰轩看上一眼,可没有料到会碰见陈云颜的姐姐陈修容陈云暖。

    刚刚来了一个正三品的陈修容,接着没过多久又来了一个正三品的薛修仪,那几个低分位的妃嫔慌慌张张的连忙又和薛时舞行礼。平素陈婕妤的人缘没有好到哪儿去,竟然还有高位的妃嫔会主动到庭兰轩来探望,一时之间几人多少更加觉得出乎意料。可这样的想法至多是在心里想一想,这两个人都是同样她们得罪不起的人物,她们胆儿小,不敢去触这个霉头。

    薛时舞走到陈云暖的身侧了,陈云暖才注意到她,微侧了身子,勉力挤出来一个淡得很的笑容,说,“薛修仪也来了。”薛时舞轻点了头,没有说什么,只是如陈云暖先前一般拿了纸钱投到铜盆里面去。

    等火焰蹿高的时候,火光照在脸上,到底添了几分暖意。薛时舞这时才对着撇过脸看着陈云暖,说上一句,“到底人死不能复生,陈修容还请节哀顺变、仔细着自己的身子。”陈云暖神色一滞,薛时舞才补上一句,解释道,“陈修容的神色看起来实在太过哀伤了。”

    陈云暖一愣又是一个苦笑,复拿了一叠纸钱投入火盆,好半天才能够回答薛时舞一句:“到底不过双十年华,日子本来还长着,却偏偏是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免觉得实在太过可惜了些。”薛时舞轻点头,算作同意陈云暖的话,但没有说什么,两人站在那处,又只剩下无尽的沉默。

    最后和薛时舞一起站了会儿,两人最后是一起离开庭兰轩。只是当两人穿戴好斗篷继而刚刚走出了庭兰轩的时候,陈云颜的大宫女朝颜突然间面色急匆匆的追上了两人的步子,不过她找的人唯有陈云暖而不包括薛时舞。

    大宫女朝颜首先对着两人转过身来的行了礼,而后才对着陈云暖说道,“陈修容请留步。主子前一晚入睡之前,曾交与奴婢一封信笺,要奴婢在今日转交给陈修容。”说着朝颜将自己手中的信笺给递了过去。

    陈云暖顿了顿,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朝颜是陈云颜从陈府带进宫来的奴婢,陈云暖自然认得她。信封上是万分熟悉的娟秀小楷,端端正正的写着“嫡姐云暖亲启”六个字,陈云暖顿时便眼眶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