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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这样的父母吃屎都抢不到热的,没有任何前途可言!
安琪怒发冲冠地走出自家的泥巴屋,两个膀子甩得呼呼作响,一口气走到村东头的和尚家。
和尚自行剃光了头发,就立地成佛了,谁家死个人,需要和尚念经超渡亡灵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和尚。
和尚百无禁忌,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安琪双手叉腰,圆圆的杏眼里迸发出骇人的亮光,咯吱咯吱地磨着牙,活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修罗。
一眼叼住猎物,安琪扭扭脖子,嗜血地舔舔嘴唇,“美美,来啊,我们一起玩儿去。”安琪兴奋地冲她的猎物招着手,甜甜的声音喊道。
梁美美是和尚捡回来的孩子,平日里当烧火丫头使唤,这就预示着梁美美处在食物链的最低端,可以任人欺凌。
安琪心情不爽的时候,就喜欢找个没人的地方,海扁一顿梁美美,顿时会神清气爽。
瘦弱的梁美美垂着头,微弓着背,战战兢兢走向安琪。
枯黄的头发像乱草一样堆在她的脑袋顶上,脸蛋像是烂苹果,长着紫红紫红的冻疮,就连鼻头上都有冻疮。
安琪龇牙一笑,转身大步走在前头,梁美美小碎步地跟在她身后。
安琪走到草垛后面停下来,四面八方的环视一圈,确定没有第三个人。
一把抓住梁美美的棉袄领口,比她矮半头的梁美美一下踮起了脚尖,仰着脖子,张着嘴巴,艰难地喘气。
“我都没叫美美呢,你这个丑八怪居然敢叫美美?!”安琪说出梁美美的罪行。
“我都没上幼儿园呢,你这个丑八怪居然敢去上幼儿园?!”
“我都没找到人家收养呢,你这个丑八怪居然敢被人收养?!”
安琪判了梁美美死罪,扬起手一巴掌打在梁美美的脸蛋上。
梁美美被打得低嚎一声,声音又低又短促,然后就紧紧闭着嘴巴,一声不吭地忍疼。
安琪将梁美美推到草垛里,用力地摇晃她的脑袋。
梁美美被摇得直翻白眼,嘴里吐出白沫。
安琪累了,松开她的脖子,“回家给我拿点吃的过来。”她命令道。
梁美美无声无息地躺在草垛里,跟死了一样。
“美美?”安琪温柔地叫道。
拍拍她的脸,什么反应都没有。
安琪预感到自己闯了大祸,左右看看没人,她沿着草垛后面的坡地,张开双臂身体如箭一样俯冲而下,坡地底下是一条小河沟,安琪穿着棉鞋直接淌水横穿小河沟,河水看起来很浅,一眼就能看见底。
等到淌了几步,安琪才发现她的眼睛欺骗了她,河沟远远要比它看起来深得多。
一脚跨出去,水一下漫过她的腰身。
安琪咬着牙,继续淌水前进,水越来越深,快要淹没她了,安琪感觉到了恐惧,难道今天是她的死期?
“安琪。”梁美美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安琪慢慢地回头,梁美美用力拖拉着菜地里的麻绳,“接住。”她将麻绳的一头扔过来。
安琪抓住了救命绳子,慢慢调头原路返回。
走到岸边,她全身一软瘫倒在地,梁美美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她拉上岸。
“你、你没死?”安琪冷得牙齿直打颤。
“没、没有。”梁美美灰头土脸的跟着哆嗦。
“你、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吗?”安琪哆嗦着问。
“不、不会。”梁美美摇头。
“你、你不恨我吗?”安琪问她。
梁美美摇头。
安琪眼眶一热,“朋友,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张开湿淋淋的双臂,一把将瘦小的梁美美紧紧搂入怀里。
梁美美在她怀里哆嗦着,薄薄的嘴唇咧开,露出羞涩的笑容。
“冷、你、冷不冷啊?”梁美美颤声问。
“冷、冷啊,你呢?”安琪抱紧了她。
“冷。”梁美美笑着点头。
“哈哈哈——”安琪哈哈大笑,她们真是天生的一对朋友,要冷都一起冷呢。
梁美美悄悄带着安琪回家,她的和尚爸爸还在睡觉,梁美美生火做早餐。
安琪坐在炤台后面取暖。
梁美美麻利地做了早餐,打了一铁桶猪食,先去猪圈喂猪,安琪帮她提铁桶。
猪圈里暖烘烘的冒着臭气。
梁美美嘴里发出呶呶呶的声音,往猪食槽里舀猪食,那头老母猪晃晃悠悠站起来,走过来吃。
安琪扒着猪栏,笑眯眯地盯着老母猪,“它真肥大。”她笑着说。
“刚生完20头小猪仔。”梁美美轻声说。
安琪蹲到地上,从铁桶里抠了一小块煮熟的胡萝卜,送进嘴里嚼嚼。
“呀,这是猪食,多脏啊。”梁美美小声说。
“甜的。”安琪品尝着嘴里的胡萝卜。
“你也尝尝——”她又抠出一块递给梁美美。
梁美美不想吃,迫于友情和暴力的双重压力,只能接过来意思意思咬一小口,还是觉得有一股猪食味道。
和尚醒了,秃瓢脑袋锃光瓦亮,身上穿着黄色僧袍,脚上穿着棉鞋,手腕上还戴着手表。
梁美美飞奔去厨房,张罗早餐,锅里煮着米粥,米粥上面蒸着热乎乎的大肉包子。
和尚坐到长凳上,跷着二郎腿,喝一口热粥,咬一口大肉包子。
梁美美坐在他对面,低头小口喝着米粥,小口咬着肉包子。
安琪倚在和尚家的门框上,笑眯眯地咬着手里的胡萝卜。
“叫我一声爸爸,给你一个肉包子。”和尚斜着安琪,开玩笑道。
“爸爸。”安琪急忙上前一步,仰头甜甜叫道。
“滚蛋。”和尚嫌恶地挥手,江小六两口子在村里的名声坏透了,江小六去外地打工,从工地上领回来一个外地姑娘,这两口子凑到一起好吃懒做,过着城里人的生活,不种地,也不养猪。
梁美美抱歉地望着安琪,家里有几个肉包子,和尚全都数过了的。
安琪离开和尚家,身上的衣服半干,脚上的棉鞋湿透了,家家户户都在吃早餐,她爸妈还在睡懒觉。
米缸里一粒米都没有,谁家死个人,江小六帮着抬抬棺材,挖挖坑,这样的好事不能天天有,没活的时候,江小六就在家休息,他们家平均一天吃一顿。
安琪背上布包,去田里转悠,拔点萝卜,挖点红薯放包里,她家是没有地的,都是从别人地里偷偷的挖。
没有地,当然也就没有烧火做饭的草垛,连个像样的炤台都没有。
放眼望去,别家都盖了瓦房,通了电,只有她家还是泥巴屋,也没通电。
安琪很羡慕梁美美的好运气,和尚虽然是个和尚,家里顿顿都有肉吃!
安琪在河里洗了萝卜,边走边啃着吃,这萝卜又甜又脆,特别好吃。
“安琪,你又偷我家萝卜了?”麻子奶奶瞪大了眼睛,拦住安琪的路。
她脸上长满了麻子,村里人都叫她麻子奶奶。
“你家萝卜上刻字了啊?”安琪问她。
麻子奶奶摇摇头。
“那就不能证明这是你家的萝卜。”安琪当着她的面,一大口咬下去。
麻子奶奶恨得牙痒痒。
“谁偷我家萝卜,谁就不得好死。”麻子奶奶拍着臀大骂。
“麻子奶奶缺德鬼,等你死了,连给你抬棺材的人都没有。”安琪甩下一句狠话,拔腿就跑。
“小畜生。”麻子奶奶抓起地上的泥巴,砸向安琪。
“老畜生。”安琪飞快跑着,头也不回地骂道。
来生意了,和尚戴上佛珠和墨镜,驾驶着电动三轮车,呼啸着停在江小六家门口,“江小六——”和尚一嗓子吼道。
江小六和于小红屁滚尿流的爬下来,坐上和尚的三轮车,和尚成立了自己的丧葬队伍,江小六专攻抬棺材,于小红专攻哭丧。
但凡有一点办法的人家,都不愿干这种营生,和尚满村子就找了江小六两口子,其余队员零零散散地分散在其他村落。
安琪闪到土路旁边,给和尚让路,三轮车呼啸而过,江小六和小红像两只鹌鹑萎靡在后座上。
安琪跑去和尚家,贡献出红薯,梁美美将红薯埋进炉灶眼儿里,两个好朋友并肩坐在草堆上,等着吃烤红薯。
“呀,你嘴里的萝卜味道真不好闻。”梁美美笑着捂住鼻子。
安琪一把扯住她的黄毛,想要给她一拳。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梁美美怯生生地问。
把这茬忘了,安琪安抚地摸摸她的脑袋,揍她揍成习惯了,“以后你要经常提醒我,谁让你长了一张欠揍的脸呢。”安琪没办法地说。
梁美美轻轻点头,心里对安琪还是怕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