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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伊澪在秦嬷嬷和珠儿的帮助下,缓步经过庭院,向惟经的映日阁而行。
“走慢一点好吗?这花盆底鞋很难走路耶!”她才第一回穿呢,怎么可能马上健步如飞!
“就是说啊,我想贝勒爷还在更衣呢,应该不用那么急吧?澪姐姐可快要摔倒了呢!”珠儿附和说。
“我想让贝勒爷早点儿看到澪澪这漂亮时模样嘛,说不定他二呙兴,就会确立她的身分啊!”秦嬷嬷没有停下来,继续扶着伊澪走。
“身分?什么身分?”她不是府中的客人吗?这身分已经够了吧!
“不就是”秦嬷嬷正想说时,一眼望到远远的一行人,正朝这边走来,而当中竟然“是老王爷和老福晋!”
珠儿听了,吓得手也震了,人未到,她便率先跪下来“接驾”
伊澪见她们突如其来的举动,及听到秦嬷嬷口中的老王爷和老福晋,便好奇的想侧身瞧瞧,谁知这一看,她却看呆了!
哇,那身后有好几个下人跟着的老先生,容貌很像惟经耶!而且他气度不凡,满身上下都散发着威仪,一看就知道他是个王爷!而他身边的老妇人,身穿翡翠华服,由几个嬷嬷簇拥着,架子同样不小,看来地位也不低!
“王爷吉祥,福晋吉祥!”秦嬷嬷和珠儿齐声请安,眼角不停暗示伊澪要一同跪地。
伊澪愣了一会后,马上跟着跪下来。
老福晋看见仍跪着直视他们的伊澪,便不把她放在眼内,不快地直接问秦嬷嬷和珠儿:“你们倒会喊一声吉祥,那她呢?莫非她就是那个叫伊澪的野丫头?”
她背脊倏地僵住,心头苦涩。她是叫伊澪,但她什么时候变成“野丫头”了?
老福晋走近她一步,严厉地斥道:“没见着也就算了,现下见到我和王爷,竟也不会请安?真是没规没矩,不把咱们放在眼内!”
请安?她不懂请安啊!她只好学秦嬷嬷和珠儿的说法,生涩地喊:“王、王爷吉祥,福晋吉祥!”
“这就叫请安了?野女人就是上不了台面!连经儿他也知道要固定向咱们这些长辈每天早晚请安,你这靠王府赏一口饭吃的乞儿算什么?”老福晋讽笑,要给伊澪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难而退。
伊澪还真以为,自己名义上也算是佟王府的客人:虽然下人不把她当一回事,但至少可以抬起头来做人;可是事实上她在这些贵族的眼中,原来只是一个靠他们赏一口饭吃的乞丐、孤女,是一条不折不扣的寄生虫!
她被如此刻薄的话说得脸上一阵惨白,鼻头酸酸涩涩,垂下肩不语。
“还是不懂吗?那我教教你,请安就是女的要头微低,双手贴腹相交,膝下蹲,唱喏:请某某安。明白吗?”见她默不作声,老福晋气不过,便一手指着她身上华丽的衣服,喝道:“赵嬷嬷,去将那身旗袍脱下来!这种高贵的衣服,怎可以让这丫头片子穿?”
“福晋,姑娘这旗袍是贝勒爷所赠,断不是妄意乱穿,求福晋叫人住手啊!”秦嬷嬷慌了,起身求情道。
“经儿送的?”老福晋眼神一沉。“说谎,他怎可能这样做?”
“这事是真的,是贝勒爷差奴婢往映日阁,拿回去给澪姑娘穿上的!”珠儿哭着,在一旁应和着秦嬷嬷。
“大胆贱婢,竟敢顶撞我?赵嬷嬷,给我重重掌她的嘴!”老福晋一声下令,马上有人架住珠儿,恶狠狠的赵嬷嬷随即上前,名义上是掌珠儿的嘴,但实质则是掴耳光!
“珠儿!”秦嬷嬷惊惶一叫,马上向老福晋跪地求饶。“是奴婢不好,没教好珠儿!埃晋要罚就罚我,放过珠儿吧!”
听着珠儿的哭叫、秦嬷嬷的求饶,看着这突如其来的难堪场面,伊澪心中漫着难受的苦涩。她实在不想秦嬷嬷和珠儿为了她,就莫名其妙地受责难!
为什么她要这么贪心,惟经才送她一件美丽衣服而已,她便喜洋洋的,什么都忘了,害得别人为她受委屈!
“喀!”一声,伊澪额头重重落地,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声音分明就充满敢怒不敢言的倔强,却说着卑躬屈膝的话:“我认作奴婢便是了!全部的事都与她们无关,福晋要责怪的话,就只罚我一人,别拿其它不相干的人出气!”
她虽然没有错,但只要这样做可以令对她好的人不受连累的话,她都愿意做!认个错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才不会介意呢!她不会
“我说福晋啊,教训小女孩的游戏也该适可而止。”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佟王爷,淡淡地开口,以下巴示意着。“经儿过来了。”
所有人都向映日阁方向望去,惟经已走近人群。
他低头瞄了一眼伊澪,见她倔强的脸上虽有泪痕,但仍跪在地上时,他目光倏地冷厉扫向众人,不疾不徐地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所有下人们皆战战兢兢地垂头退到老主子身后,深怕年轻的主子会大发雷霆,找他们下人出气。
众所周知,佟王府里名义上最大的虽然还是老王爷和老福晋,但老王爷年事已高,不爱管府中闲事,也对唯一的孙子有信心,早就将府中的实权交给担负起整个王府命脉、未来唯一的继承人-惟经手上,所以即使是老福晋,都要惧他三分。
“经儿,你带这个野丫头回府究竟为何?她见着我和王爷,连请安都不会,分明不将咱们放在眼里!”老福晋首先发难,免得伊澪抢在前头向惟经告状。
“是孙儿没教她这些规矩,因为没料到您们老人家会散步到我这边来。”他往前跨了一步,站在她身前,语气深沉、态度从容地道:“奶奶要追究的话,就怪孙儿一时疏忽好了,可千万别为此动了气。”
“既然你这样说,这次我就当作没事儿吧!”碍于要维护自己的面子,及听出惟经话中对这丫头的维护,她不敢做得太过分,免得惹惟经不快。
惟经转头伸手拉起伊澪,让她别再跪着。“够了,这样下去额头都破皮了!”
伊澪见到是他来替她解围,心中高兴得无可言喻,赶紧拭掉脸上委屈的泪痕,露出一抹要他放心的微笑。幸好他来了,否则即使当众被教训她也不意外。
当她起身时,他的目光也随着她移动,见到她一身他帮她打点的艳丽旗袍,剎那间,他屏住气息,贪婪的想多瞧瞧她不同于平日的风情。
“惟经”她唤了一下,彷佛是在茫茫大海中,找到救命的浮木一样。
他拍拍她的背,端详她小小的苍白脸蛋。“现在没事了,你别哭,脸花了就更难看了!”
他这话一出,听得众丫环、奴仆们眼珠子都快掉下来,而王爷则忍不住微笑起来。佟王府的大贝勒什么时候会哄女人了?
“我才没哭呢”她拉住他的手臂藉力站好,委屈的声音细细传进他耳中。“惟经,我的脚好痛,这个花盆底鞋我穿不习惯,刚一跪地就差点扭到了!我可不可以不要穿?”
看到她的狼狈模样,他竟然有点心疼!他俊逸的脸靠近她美丽的脸蛋,眼中有着娇宠说:“今天别穿了,等迟些日子再练习吧!”
“可是为什么要我穿?我穿以前的衣服就行,我不想穿这么麻烦的衣裳。”想起老福晋的话,虽然她其实很高兴可以穿这样漂亮的清装,可是看来她是连这个权利也没有
“没错,她不配穿这种宫廷里的旗袍!她是什么身分,竟敢穿咱们八旗贵族的华服?”老福晋看不过去,拧眉指责。“她这种来历不明、奇奇怪怪的野丫头,还是别留在咱们王府比较妥当,谁知道她将来会带来啥麻烦?”
伊澪心底猛地一凉,抬头看向扶住她的男人。他会不会就这样将她打发走?可是她不想离开这里,不想往后再也见不着他!
惟经闻言,怔了一下,然后漠然又嘲讽的笑道:“她还能去哪儿?”他从来没有把她赶出府外的念头,有的只是想将她停在自己怀中。
“随便一处也好,哪怕是八大胡同”八大胡同是北京城内,所有高尚风月场所集中的地带。
“既然是我带她入王府,她的命就是我的!若我不准,谁也不能带她走!”他句句铿锵有力,暗示他已决定的事,连福晋也没法左右!
懊死的!卖她到八大胡同去伺候别的男人?门儿都没有!
“她老是犯错,大家都不希望她留下!”赵嬷嬷大胆地替主子说出心底话。
“别多嘴!”老福晋虽低骂,嘴角却扬了起来。
“大家?那是指谁?我倒要听听是哪个嘴碎的奴才,竟敢在府里乱造是非!”他目光冷冷地扫过下人。
在惟经锋利目光凝视下,所有下人匆匆忙忙的摇头;慑于他的气势,老福晋也心虚得退了一步,不敢再多言。
“假若真出什么事,就由我扛着,听见了没有?”他的眼神认真到近乎冷酷的地步,瞧得老福晋心头一阵发寒。
“既然这样,你要将这小女娃居于什么位置?”佟王爷上前一步,露出耐人寻味的浅笑丫问孙儿。“把她当作丫环使唤可好?”
“玛法,这事请由孙儿作主。”惟经敛眸静默半晌,双目闭合之间,薄削的唇角勾起笑,似乎另有打算。
“当然,人是你带回来的,你喜欢怎样就怎样。”
“惟经”伊澪皱眉扯了扯他的衣袖,感到有些不安。
她不是怕被赶出王府后,会生活不继而吃苦头,更不是担心自己还能不能回到未来,她怕的,是从他口中听见他无情的话语!她不了解自己为什么这样害怕,但就是不想他讨厌她,亲口赶她走!只因为他是她在这世界中,最在意的人!
伊澪的彷徨注视,使惟经心里闪过一丝不舍!顷刻,他决定了!
他勾起摄魄的绝俊眼眸,看了看伊澪后,便对两老轻道:“请恕孙儿先回映日阁。过了今晚,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话一说完,他便轻而易举地弯身一把抱起可人儿,向自己的院子走去,丢下其它不相干的人。
“王爷,这!”老福晋叫道,深知惟经这是什么意思!
佟王爷摇摇手,默示福晋不要再胡闹下去,任惟经想如何就如何,这无聊的戏也该散场了。
惟经是他唯一的、且最疼爱的孙子,狩猎、骑射及武功皆娴熟超群;自幼就跟着他在沙场和官场上打滚,十多岁已是骁勇善战的勇士,承蒙康熙爷的赏识,更指派在殿上行走,为家族博得不少光彩。
现在他日渐老迈,惟经也逐渐担起府内的事务,举凡日常家务、钱财收支、送往迎来,不管如何繁杂,惟经都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不让长辈操劳。
他没有让惟经像一般孩童无忧无虑地长大;他过多的期望,和家中血脉单薄的缘故,使惟经变得老成持重,平日过于严谨,而束缚住自己的感情。
他甚至以为,惟经即使会娶妻生子,也只不过是尽传宗接代的责任罢了,或许会对妻子毫无感情。可是直到刚才,他突然发现惟经原来还能爱上某个女人!他这当玛法的,终于能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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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下来!惟经,你快放开我!”
一路上,伊澪都在惟经的怀抱中不停挣扎呼叫,可是他如铁条一样的膀臂仍紧紧地搂住她,推也推不动。
“不放。”他淡道。
“我要去救珠儿和秦嬷嬷!”不放?他居然说不放?
“玛法会善后的,我保证她们没事。”而且奶奶是个识时务的人,不看侩面也会看佛面。
听见他的保证,她放下心来,也不再挣扎呼叫。“那你要抱我去哪儿?你要干什么嘛?”
“我要保住你。”
她听得傻眼!保住她?什么意思?
他才跨进映日阁,正巧从屋内出来的阿泰戈和其它丫环便看到主子抱着伊澪,全呆呆地杵在原地,待阿泰戈见惟经视若无睹地转向自个儿寝室的回廊时,才慌慌张张地追上前问。
“贝勒爷,您、您”
惟经看也不看阿泰戈一眼,向他挥挥手道:“今晚不用人伺候了,下去吧!”
“可是您还没用晚膳”
“让人撤下去!除非我命令,否则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搅,明白吗?”
“喳”阿泰戈不敢有任何异议,只好停在主子的寝室门外,看着那扇门被主子一脚踢开,头也不回地带着美人进去,然后重重关上。
贝勒爷他竟在夜色已沉的时候,带着伊澪姑娘进入他那从来没女人踏足过的寝室?那是代表?
“还不给我退下?”门内传来一声斥喝。
“喳!阿泰戈这就退下!”他急急带着丫环们退下去。
寝室漆黑一片,伊澪看不见任何东西,只知道这房间似乎很大,他抱着她走了好一阵子才放她下来。
“惟经”
“什么?”
“这里好暗,我看不见,你可不可以点个灯?”她的感官只能感受到惟经,有点使她胆怯!
“不,等一下就要熄掉,何需多此一举?”男声在她咫尺间响起,令人迷惑的男性气息拂面而来,她耳边听见衣料磨擦的声音。
“你是不是要骂我?”把她困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还不准人来打搅!“我知道我不懂规矩,给你添了麻烦,让你被你奶奶责备,可是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你真的很生气,那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我没要骂你,也不要你道歉。”他卸下外褂长袍,慢慢解开中衣的钮扣。
“不是?”她心一松,整个人瘫软下来,随即她发现自己不是在椅子上,而是在柔软的床上!“你为什么抱、抱我到床上来?”这里是他的寝室吗?
“为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吗?”他跨上床,一把将她抓进怀中。“我要保住你这小人儿,我不会让别人带走你的!”
伊澪的脑袋呈现茫然状态,急如擂鼓的心跳声大得连他都听得见!
他怀抱的温度、听起来似是威胁却如此令人心甜的话语,简直就快使她毫无理智地一脚踩入他的陷阱中!
她的柔媚馨香,她的娇嫩惹怜,令他丧失向来的自制力,急于要侵占这样特别的女孩!
“为什么要这样?”在他炽热的怀中,她全身开始燥热起来,虚弱地道。
“只要你成为我的人,那么以后除了我,就没有任何人能够决定你的去留,你可以正大光明地留在我身边!”
他喜欢她在自己身边时那种自在愉快的感觉,更喜欢她对自己的依赖!
天知道他这些时日以来,每次想到她,便不禁情动,一颗心好像被偷走一样,不再任自己控制!他真怀疑若再憋下去,他迟早会得内伤!
在伊澪紧张得抬头,想要再度开口的剎那,他用力吻住她,含住她的粉嫩红唇轻轻噬咬,身体亦更逼近她!
“澪儿,别拒绝我”他低哑地轻唤。“我是为你好,知道吗?难道你不想留在这里?难道你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
她无措地想退开,但他反而收紧手臂,紧紧抱住她,硬将她定在自己高大魁梧的身前,不让她逃跑。
“我、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你不能这样对我”她以为自己说得够大声,但出来的声音为什么变得怪怪的?
他的唇很快就来到她胸前,细细吻着雪肤。“为什么不能?”他还是第一次听见,他“不能”要一个他想要的女人!
她咬唇,心中想着数个拒绝他的原因,可是越是想,她便越没有理由!她骗不了自己,她根本早就喜欢上这个男人了啊!
一想到自己和他本来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后,她的满腔情热都化成灰烬!她和他,一个是平凡到不能平凡的普通女人,一个是尊贵的满清贵冑,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是生在廿一世纪的女人,他是活在清朝的男人!
这样不可思议的事,若告诉他后,他一定会害怕吧?可是这就是事实啊!倘若他发现后怕她、讨厌她,将她一手推开,那她一定会心碎!与其这样,倒不如她在两人铸成大错前,亲口告诉他这个秘密吧!
“说吧,为什么我不能要你?”他的亲吻又落回她的颈窝,佣懒催促的语气充满性感的诱惑。
“因为我不是你这个世界的人”
“没关系,我会让你进来的。”他以为她在说两人身分上的差别,不以为然地继续手上的动作。
“不”她抓住仅剩的一丝理智,说出一句不可思议的话。“我是来自未来的人!我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你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