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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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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起来的时候,东边的天空才蒙蒙亮,那是一种知更鸟蛋壳般的蔚蓝,但更明亮而清澈。西边仍旧深邃的夜空中群星的身影已经隐去,留下一片肃穆而凝重的纯黑。他抱着膝盖坐在湖畔一簇芦苇附近,静静地等待太阳的升起。

    他早已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样的习惯,坐在那里一整天,一言不发,就那么沉默着,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和永远炽亮的太阳,他们凝视着彼此,尽管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本体的记忆,不知道自己的兄弟就住在那里,却仍然眷恋着阳光的温暖,仿佛那是最温柔的拥抱。

    或许世间最远的距离,不是天与地,而是我们相望却又彼此相忘。

    为什么他要离开呢?他不记得了,似乎那只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或许仅仅是因为他厌倦了,那无休止的战争,死亡,重生,他们像是一个巨大的机器上的几枚齿轮,身不由己地随着机械的运转而转动着。他本性不喜争斗,却要被迫参与进那样的事情中,总归会有想要离开的一天。

    有人比他来的更早,那是个遗族少女,刚才潜在湖底下没让他发现,此刻才冒出头来。少女游到稍浅的地方,站了起来,大半个身子露出水面。她的头发湿嗒嗒地披在后背上,右臂向前平伸着,左手拿着晒干的丝瓜瓤擦拭着自己的肌肤,沿着手臂表面的弧线移动着,左腿稍稍往前迈了点,姿态显得随意而又闲适。少女充满青春的身影在渐渐升起的初阳中被彰显,仿佛阳光将所有的美好与明媚都给了她,在那朝气蓬勃的年轻躯体上洒上一层淡淡的金辉,如同天使降落在凡间,浑身带着圣洁的光芒,让人抑制不住地喜极而泣。

    然后对方瞧见了他,给了他一个调笑般的眼神,弯下腰泼了点水在自己身上,开始擦拭起胸部的位置。她的双乳浑圆而饱满,乳|尖微微向上翘起,少女拨弄着它们,让它们富有弹性地跃动着,阳光将她的轮廓映照得更加分明,那是窃取了神明的智慧的画家也无法勾勒出的完美的曲线。而后她又清洗起平坦的小腹,纤细的腰肢,并且扭过身子试图够着自己的后背,那具美丽的躯体仿佛伸展出了最大的张力,每一丝肌肉的鼓张与收缩都纤毫毕现。他望着她的手向下挪动到紧致的臀部与修长的双腿,感觉到心中浮现起久违的作画的冲动。

    “哥哥……。”身后响起了个拖着长腔的不满的声音,他回过头,发现妹妹正撅着嘴,一副老大不爽的样子。“哥哥居然趁我不注意溜出来偷看女孩子洗澡,太过分了!”

    “我并不是在偷看……。”他试图解释,他其实是在光明正大地观赏,然而他的妹妹一点也听不进去,像头凶悍的小豹子一样扑到他怀里,手臂扒住他的后背,用那尖尖的小虎牙使劲啃着他的肩膀。

    “咬死你咬死你……前几天才答应人家的事情这么快又忘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哼……。”

    “哎,你到底是什么生的啊,怎么还会咬人呢?”他拍了拍妹妹的背部,想让对方松开口,却没想到那孩子啃得更用力了,两条小腿还蹬来蹬去的,一下子把他推倒在地,两个人一起滚成了一团。

    真是个不安分的小家伙。他试图撑着身子坐起来,结果那孩子却还扒着他的肩膀不放,鼻尖在他后颈上蹭来蹭去,好像在寻找一处合适下口的地方。他正想拎着对方的领子将这孩子拽离他的身体,对方却突然停下了动作,“咦,哥哥,你脖子上的这个纹身是怎么回事?”

    “纹身?”他对此毫无印象。

    “嗯,藏在发根附近。”女孩拨开他的头发,手指贴着他的皮肤划着。“像是六芒星的样子,里面还有个我看不懂的符文。”

    对方碰了碰那个位置。

    像是有人从背后用力推了他一把,又像是被人扣了个头盔在脑袋上,然后用力一棒子敲下来,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形不稳,脑海里嗡嗡嗡的全是混乱的杂音,让他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思考。踉跄了几步,他才意识到他此刻本应该是半卧在地的,却不知怎么站了起来。

    不对,站起来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灵魂。

    那是个驱逐体内灵魂的咒文,不知是被什么人刻下,一不小心,竟然差点让他着了道。何况他的灵魂本来就是外来的寄居者,这种驱逐指令对他格外有效。然而他看中的身体,没人能够从他手上夺走,稍稍定了定神,他又回到了躯体之中。

    “哥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调皮捣蛋了,我保证乖乖听话,做个好孩子,求求你醒过来啊……。”他一睁开眼,就看见他妹妹拽着他的衣服使劲摇晃着他在嚎啕大哭。

    “别晃、别晃,我本来没事的都要被你晃死了。”他轻轻拍了拍对方。

    女孩扁着嘴,满脸委屈地望着他,突然将他一把抱住,埋首在他怀中哭得更厉害了。他只好揉揉对方的脑袋,这孩子,到底还是个小孩啊。

    “哥哥,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对方不哭了,哽咽着,抽着鼻子小声问道。

    “嗯,我不会离开你的。”

    “永远?”

    “永远。”

    “拉钩?”妹妹红着眼圈,举起竖着小指头的右手伸到他面前,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

    他也只好举起右手,却发现手掌侧面殷红的血珠正在一串串地向外落着。

    “啊?哥哥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女孩大惊小怪地问着。

    “不知道,应该是刚才不小心被芦苇叶子刮了一下。”他很清楚不是,只有伤口很深,才会流这么多的血,芦苇叶子是做不到的。因此他起身走到湖边,打算清洗伤口仔细检查一下。

    伤口沾水的时候有点疼,他忍着痛轻轻拨开伤处,感觉不太妙,那道口子又长又深,像是有什么很锋利的东西从他的手掌侧面穿了过去,直抵骨骼。没一会儿,湖水就被染出了一滩深红。

    这可不是个好的征兆。

    “没事。”他站了起来,用手捂住伤口,但血还是从指缝间渗了出来。“一点小伤,不过今后几天可能就没法给你梳头了。”

    “我可以自己梳头的啦~哥哥放心~”女孩信以为真地点点头。

    “喂,那边的小子,少逞强了。”一个陌生的带着些爽朗的女声插入了他们中间,是刚才那个洗澡的少女,她此刻已经换好衣服走了过来。“伤的这么重也不知道包扎下,过来,姐姐给你弄。”

    话音未落,对方从裙摆上撕下一道布条,不由分说地拽过他的手,为他包扎起来。那姑娘像是以前没少做这种事,动作又快又麻利,没一会儿就包好了,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右手,好像还挺灵活。

    “近期你还是少用这只手比较好,不利于愈合。另外注意不要沾到别的东西,小心感染,那可是会要人命的。”少女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他望着对方的背影,心底有种异样的情绪。

    “哼~哥哥果然是擅长招女孩子的体质呢~”

    这一天是遗族的传说中他们被神放逐的日子,然而一千年以后、事实上更长,千年流放刑期已满,这天就变成了回归之日,世界各地的神弃之民都向世界的中点汇聚。那些在前往圣城途中的遗民们则会在这一天载歌载舞,庆祝他们将重新沐浴在神恩之下。

    晚上的时候,与他们同行的遗民们在营地旁升起篝火,男人拨弄起曼陀铃,拉着菲多琴,吹起粗糙的短笛,或者拍打着手鼓,用近乎失传的闪族语吟唱着古老的歌谣,歌声低沉而悠扬,少女们穿着传统的蓝白相间的裙子,辫子和手腕上扎着铃铛,随着歌声围绕着篝火跳起舞来。她们因着节拍时而摆动着腰肢,时而整齐地合掌,在掌声中低声念诵着什么,像是在向神明祈祷。他和妹妹坐在车沿上望着这样的场景,似乎也受那严肃的氛围影响,静静地观望。

    篝火晚会到了后半段的时候,气氛开始热络了,围坐在篝火旁的男孩们纷纷被场地中的少女们邀去共舞,连身材过于壮实的商人也得到了青睐,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地被三两个女孩子围着,而早晨遇到的那个性格大方的少女无疑是全场最受瞩目的一位,因此当对方邀请他作舞伴的时候,场内低低地响起一阵呼声,以及妹妹不满的哼声。

    “我想我不太会你们的舞蹈。”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关系,我教你。”少女握着他的手,揽过他的腰,几个滑步就将他带到了篝火附近,他也只得跟上。“很简单的,跟着我的步子走就可以了。”

    他不太有这样的经验。在他的家乡,只有那些善于战斗或者身强力壮的男性才有此殊荣,显然他不在这两者之列,像这样的月下舞会,他往往扮演着记载歌谱的角色,考虑到他是不多见的能读会写的人。第一次的尝试让他感觉很奇妙,身体在旋转中变得轻盈,灵魂因此而眩晕,他们在飞溅的火星中踩着舞步,少女的侧脸被篝火映成妩媚的粉红,蜜色的肌肤被金色的轮廓勾勒,让他忍不住低下头啄吻了一记,少女咯咯笑着,搂住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热情而激烈的吻作为回应。他们品尝着彼此的味道,沉醉其中,当他回过神时,他们已经从篝火旁移到了帐篷里。

    他们离的太近,对方身上似有若无的清香钻进他的鼻子里,仿佛要让他醉倒,那胴体这般火热,似乎要将他融化。他摁住对方的肩膀,强硬地翻过身子,将少女压在身下,却仍在这份炙热中窒息。

    “这样还有点像个男人。”对方大笑道,“继续啊,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至高神最得意的作品,”他用手背摩挲着对方嫩滑的肌肤,感受着那绸缎般的质感,“确实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