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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宫内灯火通明,静悄悄的厅内,只听得见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
“天语,你输了。”风尹玄翊眼神带笑地望着闻天语。
不在意地放下手中的棋子,闻天语端起桌上的香茗,一饮而尽。
“看来,你的棋艺退步不少喽。”
闻天语仍是不予理会地继续品茗。
鮱珞下午对他说的话,让他心神不宁了一个晚上。
她要他到东篱宫,到底有什么事呢?
“嗯!咳咳天语,我可是还在你面前,你却对我视而不见,这可是为人臣子应有的态度吗?”
风尹玄翊故意闹他。这家伙常常忽略他的存在,有时他会怀疑他到底是来保护谁的。
“我并非你的臣子。”闻天语望着窗外,平静地道。
“那至少你是我的贴身护卫吧,怎么倒像块冷硬的石墙似的?”风尹玄翊讽刺着。
“人,是没有十全十美的。”
闻天语抓起身旁的剑,举步欲走。
时辰差不多快到了。
“有事?”风尹玄翊挑眉问着。
这可怪了,闻天语一向很少主动离开他的身边,更少有事要办,却不向他说明的。
“嗯。”不多作解释地向外走。
“私事吗?”风尹玄翊不死心地追问。
脚步略为停顿了一下,闻天语冷硬地回道:“算是吧!”
说完,便不再停留地走出厅门。
**
无月的夜晚,天空显得特别单调,也特别凄凉。少了皎洁月光的照耀,为黑夜平添一股肃杀之气。
闻天语颁长的身子猛地停顿了下来,子夜般的星眸,冷冷地注视着向他而来的娇媚女子。
“天语哥?真巧,礹儿正要去找您呢。”黑木礹欣喜地唤着,脸上灿烂的笑容,充分表现出她内心的喜乐。
“有事吗?”闻天语潇洒地将身子倚在廊柱上,懒懒地问。刻意忽略他语气中的不耐。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为了庆贺鮱珞天女今天为咱们风尹国做了一件大事,挽救了成千上万百姓的饭碗,所以礹儿特地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小菜,想和天语哥庆贺一番。”
“你找错人了,立了大功的人是鮱珞天女,不是我。你应庆贺的人,也是她。”闻天语不留情面地拒绝。
“我”按捺下逐渐上升的怒气,黑木礹僵着笑脸道:“礹儿理应要向天女祝贺的,只是礹儿怕自己笨手笨脚的,做的菜不合天女的胃口,所以想请天语哥先尝尝,免得让天女笑话了。”
“我一向对吃不注重。况且,我想天女也不是个刁钻之人,礹儿姑娘多虑了。”语毕,闻天语向黑木礹礼貌性地点个头,欲举步离开。毕竟,经这一耽搁,他已经迟了,他得赶紧赴约。
见他就要离开,黑木心急地一把握住闻天语的手臂。
“天语哥”黑木礹撒娇地轻唤着。“既然礹儿已将菜肴端到这来了,您就勉为其难地尝尝嘛!”拉着闻天语,欲往摆满酒菜的凉亭走去。见他仍沉着脸,不为所动,黑木礹干脆将整个丰盈的娇躯,在他身上磨蹭并娇嗔着。
“好不好嘛?”她自傲地想,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过得了她这一关。
“放手!”闻天语却是无情地说出口。
“什么?”黑木礹呆愣地低语,她怕自己一时听错了。
是的,一定是自己耳背,一时听错了。
“在我还顾及你的情面时,请自重些。”
“你”黑木礹不置信地松开她的手。
不会的!不可能的。
她知道闻天语一向冷酷无情,可是,他却不曾以如此的态度对她。所以,她自认,他对她是特别的。
如今
是她,一定是她!那个该死的天女!
自她来到风尹国之后,一切皆慢慢在改变。
而她,竟然连她黑木礹喜欢的人也敢抢。
她绝对饶不了她!
冷淡地望了她阴晴不定的脸一眼。“我还有事,不护送你回‘西禅宫’了。告辞!”
话音甫落,人已消失眼前。
来不及了!
哈哈!你以为,你现在赶去还来得及吗?
准备替鮱珞天女收尸吧!
哈哈哈无月的夜,有着阴狠的笑。
**
鮱珞静静地盘坐在东篱宫正厅的正中央,在她的身边,摆置着许许多多的腊烛,一圈又一圈的,以她为中心,将她密密地包围着。
经过下午的祈雨仪式之后,原本就显得苍白的容颜,此刻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显得娇弱不堪。
以她现在身子虚弱的程度与有限的时间,她也只能摆出这种阵法来应敌了。
若只是一般的莽夫,倒不足为惧,就怕是
幸好,早已将宫娥遣退,不至于殃及无辜。
剩下的,就看他是否能依约前来了。
她知道黑木祭绝不会放过这个杀她的大好时机。
被杀?或是被救?
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会面临这种由人主宰的局面。
衣衫的摩擦声,让鮱珞脸色开始变得凝重。
不是他!
倒是别人捷足先登了。
在她还不及多想时,一条黑影,已迅雷不及掩耳地向她飞掠而来。
锐利的剑芒,在空中交织成密密的网,似乎想网住她。
“咦?”包得密不通风的黑衣人,露在外头的一双鹰眼,露出困惑。
他猛然煞住所有的动作,开始打量着厅里的一切。
奇怪了人呢?
方才,他明明瞧见有人盘坐在大厅中央,怎么一靠近,却又找不着人?
这忽然忆起什么似的,黑衣人向后跃开一大步。
果然,祭师说的一点也没错。
她果然设了阵在等他。
不过,这女人可真是美得不像话,若不是之前祭师交代得速战速决,他还更想尝尝她的细皮嫩肉是何等的快活滋味呢!
“啧啧!可惜啊,这么一位标致的大美人,却得去见阎王,还真是便宜了地底下的那些人了。”黑衣人语带轻薄地笑着。
只是会摆一些鸟阵式罢了,他真搞不懂,堂堂一位祭师,竟然会怕一位弱女子。
不过,他也不是傻子。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他才不会呆呆地陷入阵中瞎搅和呢。
“喂,美人,我知道你摆了一个不知什么的阵,我劝你还是别作困兽之斗了,乖乖地走出来吧?看在你人长得美的分上,本大爷会留你一个全尸的。”黑衣人站在阵外叫嚣。
“哼?有本事你就进来杀我,穷嚷嚷什么。”鮱珞不理会地反唇相讥。
“进去?你当我是呆子吗?”黑衣人露出阴狠的表情。“你不出来也行,待会儿,我就把这里的宫女,一个个捉进来,再一个个地在你面前将她们给杀了!我就不信,你不会出手救她们的。”
“你敢!”这正是鮱珞所担心的。
也是她要闻天语来东篱宫的原因。
“好!本大爷就让你瞧瞧,我是敢或是不敢。”
欲有所行动的身子,忽然停了下来。
“哈,你瞧瞧,这不就有一位自动来送死的了吗?”语毕,隐身于梁柱之后。
就见饔邬双手端着她特地熬的冰糖莲子前来想让天女消暑解热。她想,天女下午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一定是中暑了,这冰糖莲子可让她的身子舒服些。
虽然天女特别交代今晚别出房门,但她就是放心不下。见大厅的灯仍亮着,便自作主张地端来了。
只要天女喝了,她便马上回房去。
“天女,您还在吗?”饔邬低声唤着。
“饔邬,别进来!”鮱珞出声警告。
“来不及了!”
黑衣人已一把抓住饔邬,将她的双手押往身后,在饔邬出声尖叫前,一柄亮晃晃的剑,已不偏不倚地架在她纤细的脖子上,只要稍一使劲,便会人头落地。
“天天女,”这是怎么回事儿?
饔邬禁不住颤抖着。
“饔邬,不是要你们别出房门的吗?怎么不听话呢?”鮱珞心急地轻斥着。
低头望着洒了一地的莲子,不知该说什么。
这个傻丫头,就为了一碗冰糖莲子,而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但她对她的这份心,却让鮱珞深受感动了。
“好了,废话少说吧,你是要她死呢?还是你自己乖乖走出来?”黑衣人不耐地催促。
“你”鮱珞望着脸色发白、身子不住颤抖的饔邬,以眼神示意,要她别怕。
“你先放了她,我自会出去。”
“天女,不要!您不可以出来的!”饔邬不顾一切地喊着。再笨的人也知道,他是来杀天女的。
“你这个死丫头!你敢再多嘴,我就一剑杀了你!”
当他面对着饔邬,拿剑要胁她的同时,鮱珞抽出身旁的利剑,直直刺向黑衣人。
“锵”地一声,双剑互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臭娘们!看我杀了你。”
堪堪闪过鮱珞一剑的黑衣人,厉声指着鮱珞。
“饔邬,快走!快去找闻天语!”
饔邬如梦初醒地转身向外跑。
天女!您可要撑着点,千万别出事。不然,她就太对不起整个风尹国上下的百姓了。
这可是要她死一万次,也无法弥补的事呀。
“你别痴心妄想了,没有人救得了你的,乖乖受死吧!”黑衣人提剑猛然攻向鮱珞。
起初,鮱珞仍能以轻功躲过他的利剑。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身子也愈来愈虚弱,呼吸也变得急促。
黑衣人不知道她为什么只躲不攻,他只知道,时间拖得愈长,对他愈是不利。
“嘶”地,锦帛撕裂声响起。
鲜红的血液迅速自鮱珞的左臂涌出,染红整个衣袖。
“臭娘们!方才竟敢偷袭我,我就让你不得好死!”
黑衣人并不急着一剑杀死鮱珞,反而想慢慢地折磨着她。
渐渐地,鮱珞的衣衫染满鲜血,身上也多出许多深浅不一的剑痕。
“啊!”一声轻呼。鮱珞纤弱的身子,狠狠摔落至地面,背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剑伤,让她力气尽失,疼得爬不起来。
她倔强地咬着唇,不让自己昏过去,却怎么也动不了。
“好!有骨气。”黑衣人赞赏着。“看在这点份上,我就留你个全尸。”
白亮的利刃真挺挺地朝她心窝刺去,鮱珞绝望地闭上双眸。
“当!”长剑交击。
“什么人?胆敢破坏本大爷的好事!”黑衣人忿怒地大叫,盯着眼前冷峻不凡的男子。
“要你命的人!”
闻天语二话不说地出剑,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见着满身是血的鮱珞,让他一向平静的心湖,荡起了阵阵涟漪。
她的血,令他发狂!
闻天语毫不留情地出招,太过于凌利的招式,让黑衣人防不胜防,不一会儿,竟然也成了一位血人。
“说!谁指使你来的?”闻天语森冷的长剑直指着他的胸口。
“呸!”黑衣人不合作地朝地上吐了一口混合着血液的口水。“不知道!”
“哦?很好。”闻天语面无表情地点头。“我自有办法让你知道。”
“哈!哈哈!”黑衣人张口狂笑。“只怕你永远也用不上。”
呕!深红的血,不断自黑衣人口中冒出。
只见他两眼僵直,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该死的,早该料到的?”闻天语低咒出口。
他竟然咬舌自尽了。
遍剑入鞘,急忙走到鮱珞身边。
“鮱珞天女!”
轻轻将她扶起,她身上的伤,一经牵动,又汨汨流出鲜血来。
鮱珞忍不住低声呻吟着。
“你还好吗?”他的语气显得有些急促。
“饔邬她”
“她没事,你放心吧!你的伤”闻天语生气地想着,自己都顾不了了,还关心别人的死活。
挣扎着望向他深黑的眼眸,她对他绽开一朵美丽的微笑。
“你终于还是来了”
此时的鮱珞,再也承受不住,虚弱地昏厥在闻天语安稳的怀中。
双手不自觉地紧拥住她。
她的话,让他失神良久
**
闻天语坐在床畔,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盯着趴卧在床上的鮱珞。
染满鲜血的衣裳,早已被闻天语自身上取下,如今正破败不堪地被丢置在一旁。
唉换新的丝被,点点腥红,又慢慢晕开,使得闻天语眉头锁得更紧。
掀开丝被,衣不蔽体的鮱珞,露出姣好的身段。
但闻天语却无心欣赏。
因凝脂般白蜇如玉的肌肤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引起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该死的!”闻天语忍不住低咒出声。
他试着点过所有可以止血的穴道,可是血仍然汨汨向外流出,止都止不了。
止不了血,又如何上葯?
重将丝被覆上她的身子。
他的低咒声,让鮱珞长密的俏睫,有了波动。
“你”鮱珞一睁开眼,便瞧见往外走去的闻天语,自然地想开口唤他,没想到她竟虚弱得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
“你醒了!”她的所有举动,皆逃不过他的眼。
伤口传来如火烧般的剧痛,让她表情僵硬。
“你要去哪?”
“找御医。你伤口仍血流不止。”闻天语刚毅的下巴朝鮱珞的背上抬了下。
“不别让人知道我受伤”
要是让人知道她身受重伤却没死,短期之内,她的境况更为危险。
“那你就告诉我一个可让你止血的方法。否则,不用再等刺客来杀你,你就已经向阎王报到了。”闻天语无情地说出可预见的结果。
“我知道。”鮱珞试着半撑起身子。“可以把你的手借给我吗?”
闻天语深邃的双眸盯了她一会儿,走向前去,伸手向她。
鮱珞一手轻抓住他的手掌,另一手则以食指在他的掌上迅速地移动。
如此来来回回几次之后,鮱珞停下手指的动作,反将他的掌凑近她显得苍白的唇,谨慎地印下一吻。
“你做什么?”
闻天语吃惊地抽回掌,被她吻过的掌心,传来阵阵灼热,一抹绯红忽地浮现脸庞。
原来,他也会脸红。
鮱珞暗自欣喜地笑着。
“那把剑,被人施了咒,是为了对付我而施的。现在,我只能将解语,写在你的掌心上,由你来替我解咒了。”
“什么?”闻天语望了自己的掌心一眼。“怎么解?”
鮱珞忽然认真地盯着他问:“你真的相信我是天女吗?”
他相信吗?或许,在他的心底深处,是相信的吧!
在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相信了。
只是理智一再地要自己冷静,不要冲动地相信情感的判断,才脑仆观地判断出事实的真相。
所以,他对她的态度一向冷淡。
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对她的看法呢?
恐怕是截然不同的吧!
当鮱珞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她时
“嗯。”他低低闷哼一声,不再多说。
“你”“就此为止,我不会再回答。”打断鮱珞的话。“现在可以教我怎么解了吧?”
鮱珞微微一笑。“可以将你的耳朵借我一用吗?”
闻天语配合地倾身向她。
记下了她说的解语,闻天语顺手掀开她身上的丝被。
“啊!”突来的凉意,让鮱珞发现自己除了兜衣与亵裤之外,竟无其它,她的身子全展现在他的眼前。
慌忙遮掩的动作,使得伤口冒出更多血珠。
闻天语的双手急忙按住她的裸肩,阻止她再一步地伤害到自己。
“闻天语自认并非柳下惠,却也不是趁人之危之徒,这点你大可放心。”闻天语因她对他的防备而心生不快。
多少女人自动投怀送抱恳求他的青睐,他皆不屑一顾。唯独她,将他当成登徒子一般来防。
“对不起。”鮱珞呐呐道。
其实,这只是一般女子的自然反应,并非有意防他的。
但是,想他是不会听她解释的。
闻天语将写着咒语的手掌,放在鮱珞背上的伤处,照着她教他的方式,在心中默念解语。
只觉得肌肤相贴之处,正渐渐发热
待念完解语,重新移开手掌时,伤口,竟不再冒出血了;虽仍是丑陋不堪,至少血已止住。
闻天语见状,并不多言,只是紧蹙的眉头,稍稍纾解开来。
接着,依样画葫芦地将手掌按向她身上其它伤处。
半晌,闻天语拧吧一条白布巾,轻柔地为鮱珞拭去身上残留的血渍,专注且小心翼翼的动作,仿佛在抚摩一项绝世珍宝,让鮱珞羞红了一张俏脸。
原来,他对女人,也可以是这么地温柔,能让他深爱的女人,一定非常幸福。
“你有喜欢的女人吗?”鮱珞突然开口问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方有这个念头,嘴巴竟已问出口,待她醒悟时,已晚了。
“没有?”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急切地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本能地想向她澄清些什么。
“是吗?”鮱珞自言自语着。
这个答案让她的心,荡在半空中。
在遇见她之前没有。
那在遇见她之后呢?他喜欢她吗?
喜欢?她的心里竟有些期待他来喜欢她,难道,她已在不知不觉中偷偷喜欢上他了吗?
不!不可能的。她怎么会喜欢上凡界之人呢?
不会的?
但心里那股不知名的悸动,又是什么呢?
闻天语看了鮱珞忽红忽白的脸色一眼,只当她是伤口疼痛难当,急忙伸手入怀,取出一只白玉瓷瓶,将瓶中细白的粉末,均匀地洒在伤口上。
葯粉浸入肌肤里的刺痛,让鮱珞毫无心理准备地痛呼出声,额际也开始泛出点点冷汗。
他伸手拭去她额上的汗珠。
“忍着点,一会儿便不疼了。”
鮱珞无法言语地点头,只是柔荑紧紧抓着他的手,久久不放。
果然,刺痛之后,竟开始感到沁凉,仿若炙夏泡在冰凉的水中般舒服。
她放松地嘘口气,紧绷的身躯逐渐放软,体力透支的她,再也撑不住,缓缓睡去。
闻天语神情怪异地看着仍被她紧握住的手,不知是否该抽开。
重重叹了口气,他重坐在床畔,用另一手抓起丝被为她盖上。
竟这样,待在她的身旁,凝视着她娇美的睡颜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