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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苑南华交界九扬大沟
“任伯英又差人捎来口信,说是我们已有多期未曾输送往来,想请原主儿去边城见上一面,好商讨未来合作事宜。”
主位上的男人伸展着四肢,不羁长发随意披散,眸子里有着藏匿不住的狂野气息,就像是一头难以驯服的猛兽,既存在撕毁猎物时的冷酷无情,也有着豹子等候时机时的精明沉敛。
“输送往来?”他冷哼一声,唇角略勾,笑意却未达眼眸。“是免费奉送吧?他当自己是谁?皇帝老子?即使是皇帝要贡品也没他这么贪心,要钱财、要珍宝、要女人,怎么他有种不起兵杀进皇宫去,要什么有什么,那不更省事?何必要靠我们这群盗贼替他抢?”
“这已经是那老头儿能想到最高级的措辞了,你又何必太挑剔?”下头的男子淡淡回应,似乎全然不受男人气势影响。
男人虽专心聆听,视线却不是对向下头的人,而是转向一旁窗棂,似乎在观察些什么。
“这么损人利己的事,亏他能昧着良心说是谈合作。”他冷冷的哼道。“流央,你说该怎么做好?他竟还敢指名要我去见他,你想,他是脑子坏了呢,还是压根儿就没脑子?”他冷笑,语气中尽是欲除之而后快的残佞。
流央微笑。没脑子的成分大些吧!
“何必问我?你心中早有决定不是吗?”他的笑容温温文文,教人感觉如沐春风。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男人看他这个笑容就晓得不对。
流央没有回答,只是转移话题“你去不去?也许任伯英会让八人大轿来抬你这棵摇钱树。”他笑问。
自他掌下九扬大沟以来,每年三期送给任伯英的钱财可是过去的十余倍不止。
“你自以为很幽默?”男人眯眼狠笑,显然对这样的比喻感到不悦。
“你的确是他的摇钱树。”流央自认为没说错什么,是他脾气太差。
“以后不会再是。而且你要命的话就别拿我问你的话来反问我,快点老实说出你心里想的。”他不想白养一些不做事的废物。
“既然任伯英想请原主儿去东苑做客,那就去吧。”去白吃白喝一顿也没什么不好,况且要是任伯英不小心惹火原主儿,那才真的是有好戏可看,说不定会一不小心就把他给宰了,世上就再没有任伯英这一号垃圾人物。
一想到此,流央就不禁想发笑。
“喔?你这样想?”他挑眉审视流央,揣测他这话中有多少真心。
“对。”依然笑得眉眼弯弯。
“好。”男人轻展大掌放置在扶手上,威势十足。“那我就不去。”然后他冷笑。
“原主儿?”流央有些伤脑筋的微笑。就说他早有自己的决定,每次都要耍他一回才甘心。
“就这么决定。”语气冷漠且不容质疑。
流央苦笑。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原主儿就算不去,好歹也给任伯英一些回应,否则怕他会有所行动。”
“行动?”他冷哼一声,显然是全不放在眼底。“东苑边城养的都是一堆废兵!”
“但我们这儿也好不到哪儿去。”流央提醒。
闻言,男人沉下眼,没有否认。
这九扬大沟他掌了十三年,直到近来才小有规模,不过仍有些隐忧存在。毕竟旧有的陋习不是说革除就能革除。
“我们这儿有地形上的优势,他们没办法说攻就攻。叫你布的八卦阵呢?”
“布好了。根据占卜所得而布,但仍有死角。”
“在哪儿?”
“剥象,山附于地。死角分别在东北及西南。东北为山,但有夷为平地之兆。也暗示可能有危机逼近,让下者安定,才能坚定自己地位。”
男人沉吟一会儿。
“暂且不管东北,西南的环墙修好了吗?”
“还得要一段时日。”
“怎么会拖延这么久?当初全权交给你处理,你现在还无法交差?”男人不悦质问。
“原主儿忘了吗?你遣了莫老头一队去打探消息,至今未回。”流央笑吟吟,优雅脸庞不起波澜。“这还不包括前阵子派去东苑和任伯英交涉,也仍未回来的那批人。”
“派去和任伯英交涉的那些人不回来也就罢了,但莫老头呢?怎么去了那么久都没有回音?”
他当初就是打算好了要那群人消失于无形,所以才把人派去东苑,料想任伯英不会放过他们,这样他也不必污了自己的手。但莫老头这批人也未免去得太久。
“打探消息的事本就急不得。”流央叹息“你让人去找个不知生死、不知男女,只晓得额头上有伤的十五岁孩子,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况且找了十五年也够了吧?以当时的情形而论,错不在你,这么久了你还不打算收手吗?”
“事情本就不是对错问题,而是承诺问题。”他答应了要做到,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你对这承诺未免看得太重。我看那孩子八成早在十五年前就跟着红姑一起死了。”
男人狠眼一瞪。“闭上你的嘴!”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要他来多管闲事!
“好,我知道你不爱听。”流央笑得和善,却分明是刻意想继续惹恼他。“但我就不知道你到底是十足冷血还是太过多情?平常宰人的时候也没见你皱过一下眉头,但每讲到师姐的事”
“咻”的一声,一把短刀自上位迅速射出,迅捷的程度让流央差点就在胸口上留下一个窟窿,他身形一闪,锋利的刀身险险擦过他的肩头,钉进后头门板上。“啊,还好我闪得快,不然九扬大沟就少了一个举世少见的军师了。”
流央掸掸划破的衣袖,优雅的笑脸还是波澜不兴,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再不收敛你那张嘴,早晚会要了你的命。”男人森冷低吟,语气是全然的不可侵犯。
“有事坐下来谈不是比较好?何必老是动刀动枪的?”唉,他真没天分,亏他一直想好好感化他,但他却始终听不进耳里,依然我行我素。
卜卦所得剥象绝对其来有自,危机就在当前,他若不收敛这脾气,恐怕卦象会成真。
“对付你这种不知死活的人,动手永远比动口有效。”男人的态度依然唯我独尊。
“算了。”流央无所谓的笑笑“我佛只渡有缘人。”他既是无缘之人,又何必强求?
谈话之际,外头莫名的起了一阵哄闹,男人始终落向窗外的视线突然眯起。“外头是怎么回事?”
流央耸耸肩。“大概是莫老头他们回来了吧!”
“你早就晓得他们这时会回来是不是?”打量流央的眼神里精光毕露。
“没有。”流央笑笑“比我预估的早了一天。”所以他才建议原主儿去东苑,免得他等会儿看见莫老头他们又要大发雷霆。不过现在是来不及了。
“我早晚一定要宰了你!”早该知道他之前的笑容里有玄机。
“随时候教,不必客气。”流央不知死活的笑脸让男人想狠狠捏死他。
不过他还来不及身体力行心中爽快的幻想,外头吵闹的人群已经进入大厅。
“原主儿。”来人正是莫老头及其下属。
“交代你办的事办得如何了?”他冷眼扫视。
“这我和弟兄们走遍南华西界一带,但没有探到任何消息。”
“莫老头,”男人突然笑得阴狠。“你最近胆子是愈来愈大了。”
“原主儿?”
“打这儿到西界要多久?那一带又有多少个村庄?你当我都不晓得吗?”他过去当盗匪可不是当假的,这附近所有地势他全都熟悉得很,这莫老头分明是有所隐瞒。“你就是优优闲闲、慢慢吞吞的领着弟兄把那一带逛遍,那也要不了二十来日。还干了什么,何不现在爽快的自己招出来?”免得他一个控制不住就把人全都给宰了!
众人太明白原主儿的脾气,这阴狠的话一撂,厅堂上的气氛转眼间即变得肃杀,底下众多的兄弟们没人敢多吭一声。
但,他们原先想,你不说、我不说,那必是神不知鬼不觉,怎么原主儿竟会知道?
“这原主儿”莫老头先是支支吾吾,但看了看不发一语的众人,终于明白大势已去。“我们抢了几名女子”
“抢女人?嗯?”男人眯起眼,笑得分外和蔼。“你嫌自己三个女人还不够吗?”
“不是、不是!原主儿”莫老头急得摇手澄清,却让男人打断。
“喔,我晓得了,是你儿子。”咧开的笑容看来更加和善。
“对、对!”莫老头感动得眼泪都快喷出来。原主儿终于也能体谅他们了!“快!快去把那些姑娘们带上来,让原主儿先挑几个!”他转向后头的兄弟,要他们快把女孩们都带来让原主儿过目,只要他不反对,他们可是乐意让原主儿先挑走几个看上眼的,毕竟原主儿都三十了还未娶亲。
“我先挑?”
“当然是原主儿先挑!”
男人不着痕迹冷哼一声,表情却没有丝毫改变,教人看不出不悦。“莫老头,你几个儿子?今年几岁?”仿佛很关心似的询问。
“我我家里头两个不成材的小子,一个十八、一个十五。”莫老头对原主儿突来的关切感动莫名,巴不得把家里头祖宗八代全招出来。
“那么这些姑娘,你是为了大儿子抢的了?”
“是啊,不过这回抢的姑娘里头有几个和我家小小子也年纪相当,所以现在就圆房也没什么不可以。”他笑着一古脑儿把心里想的全掏出来。
流央此时心中想的是:你死定了,莫老头。看向原主儿依然笑吟吟的脸,真怀疑这些人是白痴吗?原主儿眼中的冷焰冷到足以冻死人,这群人八成是眼睛瞎了才会看不出来!
当被抢来的姑娘们鱼贯而入,厅堂上顿时充满不停的啜泣声。
男人更加不悦的皱起眉。他们抢来的姑娘家足足有八个之多,大的不过十七、八,小的不过十四、五岁,他逐一扫视,沉冷的目光仿佛在评估这群待宰羔羊哪一只比较可口,可以让他立时生吞活剥,吓得她们瑟瑟发抖,什么声音都不敢出。
当视线停留在最后一个小女孩时,他顿了一顿,良久之后才把头转开。
那个女孩没有发抖、没有哭泣,属于年龄较小的一群,圆圆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还带稚气。
“原主儿喜欢哪个,就先挑走吧,我家小子们可以等的!”莫老头仍不知大祸临头的猛献殷勤。
“你家小子们可以等?”他哈哈笑,目光爆出掩盖不住的森冷。“何时他们和我平起平坐了?我要女人还得和他们一起排队抢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莫老头的热诚一瞬间冷却,终于看清原主儿此刻的神情。
他开始打背脊发凉,因为上回他看见原主儿这种表情的时候,总共杀了十多个入侵者,才让原主儿怒火稍微平息。
“你们的脑子好像不大好。”男人森冷低吟,大肆批判“每回我总是得一再提醒你们什么可以做、什么又是不可以做。但你们知道吗?”他缓缓起身,狠狠眯起眼“那让我觉得非、常、厌、烦”猛地拔剑出鞘,他毫不留情一剑刺进莫老头的肩膀。
除了流央之外,众人皆倒抽一口凉气,没人敢再吭一声,只能看着原主儿把剑插得更深,看着莫老头鲜血直流,不停哀号。
“我说过很多次,也严令禁止,不许你们去抢良家妇女,你们耳聋了吗?如果你们的耳朵都是装饰用的,我干脆一个一个都把它割下来!”男人持剑的姿势不变,以睥睨眼神缓缓扫视众人,像在估量下一个要拿来开刀的目标。
此话一出,几个胆子比较小的不自觉抚着自己耳朵,莫名觉得开始发疼,更有几个姑娘已经开始号咷大哭,瞬间大厅变得像是死气沉沉的灵堂,除了哭泣就是沉默。
男人接着恶声咆哮:“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想,打你们的爷爷、爷爷的爷爷,甚至更早以前,都是这样抢的亲,你们这样做有什么不对?要你们这些白痴想清楚我之所以禁止的前因后果,是强人所难了一点,我也不想白费口舌再解释那些长篇大道理。只是,现在在场的人有人跟了我十多年了,难道十三年前西荻国的诛杀还不能让你们学到教训吗?还是你们想再来一次才会真的懂?”
他尽了全力守护这片小小的土地、革除恶习、开拓生计。但这些人呢?除了扯他后腿还会些什么?冥顽不灵!
没有人敢搭腔,在一片死寂之中,男人扫视堂下众人,突然看见一对眼眸亮灿灿的直视着他,像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似的。他不禁微扬唇角。好个不知死活的小女孩。她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原主儿。”流央终于出声阻止。
知道他的脾气总是动手比动口快,所以现在砍了人,他的气也该消了。
“没必要发这么大的火,让人再把这些女孩送回去就是了。”
“当初别抢人现在就不会这么麻烦!”他狠狠一把抽出刀刃,将莫老头踹倒在地,却没人敢伸手去扶。“西南环墙至今都未修好,若是任伯英派人攻来正好切进死角,我看你们以后还有没有力气去抢女人!”
九扬大沟里的一堆正事都做不完了,现在还得多费人手把人送回去,若不送回去,又得多费粮食养一堆米虫!
流央略微沉吟一会儿。原主儿说得也有理。“既然当务之急是先预防东苑来犯,那这些姑娘就先留下吧,等过一阵子情势稳定之后,再派人将她们都送回去,这样可好?”
他笑着问众人,但根本没有人敢发表意见,就连之前话最多的莫老头也只是瘫软在一旁,丧气的不发一语。
眼看没有人搭理他,流央干脆自己下了决定,笑吟吟的对着弟兄们说:“大伙儿就先帮这些姑娘们安顿下来,还有,把莫老头带下去包扎吧!”
众人仿佛被解了禁令似的,开始动了起来,但男人的话又让气氛一凝。“等一下。”
流央难得的皱起眉。“够了,就让他们去忙吧!”
他却将流央的话置之不理。“凡是这次和莫老头同行的人,他受了什么样的处罚,那些人也一样得受。”声音中不带任何情感。
流央知道再阻止也是徒然,况且他这次给的责罚算是轻的了,罢了。“快去吧!”他对众人挥挥手,指示弟兄们快点离开。
“让人怕你怕成这样你开心了吗?”流央叹气“我早叫你去东苑。”
闻言,他眉一挑。原来流央叫他去东苑的目的在此。“即使我去了,回来之后还是会做相同的处置。”
“不,我会在你回来之前处理完。”他没看到这些荒唐事就不会发脾气,不发脾气那就不会有死伤。
男人冷哼,并不将流央的话放在心上,视线一瞥,看见了方才那个娇小女孩的背影。
啊。他差点都忘了。
“等一下。”
众人再度错愕回头,难道原主儿又改变主意了?
“你,”他的手指向那个从头到尾都不哭不闹的小女孩。“你留下来。”
偌大厅堂上转眼之间只余下两人,连流央都识相的退了出去。男人眼神死盯着离他不到几步的娇小人儿,唇畔勾着一抹残佞的笑。
他的手仍不停抚弄着带血长剑,似乎非常眷恋那上头浓重的血腥味。
“你好像不怕我?”男人刻意轻问,却掩不住其中唯我独尊的狂霸气息,似乎只要她一个回答不对,他就会在下一刻毫不犹豫的把剑划向她的纤颈。
“不,我很害怕。”话虽是这么说,小女孩却依然睁着大眼直视他。
男人轻笑“你很害怕?”然后摇摇头。“我看不出来。”
直到现在,他才开始有机会仔细打量她。圆圆的脸蛋、红艳艳的小嘴、玻璃珠似的黑眼睛,她小小的身子甚至不及他肩膀高,就像尊瓷娃娃。
但她是个真正的活娃娃,就站在他眼前。
“你打哪儿来?”
“靠西界外缘的小村。”
“乌离那一带?”
“不是。”她摇头。“更南一点的玄离。”
喔,那就不知她懂不懂兵器冶炼,乌离和玄离的兵器向来有名。
“你晓不晓得你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
“晓得。你们派了人来抢亲。”她像乖学生一样的有问有答。
“你懂什么叫抢亲吗?”男人表情似笑非笑。
“懂。就是把女子带回去做妻子。”
嗯,这话表面上听起来像是对的,但他却怀疑她是不是真懂得做人家妻子的意思。男人沉吟一会儿,又接着问道:“那么你晓得这是哪儿?我又是什么人吗?”
“这里是九扬大沟,你是掌权人原肆非,下头的人都叫你原主儿。你十三年前接掌了这个地方,靠打劫过往的商队维生,由你带领的黑风团以行动迅速、来去无踪让人惧怕,是沙漠中首屈一指的兵团。”小女孩像在背书似的,有条不紊地说了一串。
啊,她真的知道。
“但,”她突然偏过头思考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姥姥说你最近比较没那么坏了。”
“喔?”
“因为你现在只打劫一些恶名昭彰的商人。”
闻言,原肆非轻勾唇角。
她家姥姥对九扬大沟的行动还真是观察入微,连他们最近抢的是些什么人都一清二楚。该不会有什么目的吧?
“你,不太对。”原肆非冷笑,终于由她说出的话下了结论“你明知道这里是盗贼窝,明知道这里危险,居然一点都不害怕?”他总觉得一个小女孩不该有这样的胆识,肯定还有什么没说出来的。
“咦?我刚才都说了我很害怕啊!”她之前说的话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啊?不是一开始她就已经说了很怕吗?
“是吗?”原肆非突然狠笑。
还不够,这样还不够!他倏地倾下庞大身体,伸出大掌一把擒住她的手腕,紧紧抓牢,接着再用力扬起。在他强大力量的牵制下,小女孩险些被拖倒在地。
听见她错愕惊呼,原肆非满意轻笑。
“你叫什么?”
“莫莫字儿。”她怯怯回应。
原来她没有说谎,她的手心发汗、身子在颤抖,但这些从她脸上全都不容易看出来。
“虽然你没有说谎,但还是不对。”他抓紧莫字儿的手用力摩挲。
原肆非有种直觉,她身上就是有些东西不对。
人对于害怕的东西,只会有两种反应,不是选择臣服其下,就是想尽办法抹杀这种威胁性的存在。
她呢?她不是。她最初时眼里的平静很确实。她现在害怕,是因为没料想到他会留下她、逼近她、审问她,却不是因为身处此地而起的恐惧。而那种平静,若不是代表她有备而来,就表示她肯定是个傻子。
但她不像是个傻娃娃。所以呢?
原肆非揉搓她的手心而笑,她只是不解的看着他,还来不及弄清他话中之意,腰间突然一紧,他的铁臂已经将她小小身躯捆住,随手一卷就让她安坐在他腿上。
他狂野的眼眸逼视着她,不羁黑发有几缕随着他低头势子散落在莫字儿瘦弱的肩膀上,然后伸出拇指抚弄她柔嫩的下唇。
“你在发抖。”原肆非眯眼笑了。像在玩弄个小娃娃似的。“你本来还隐藏得挺好。”至少不像现在这么明显,抖个不停。
他的近距离凝视让莫字儿发颤得更厉害。
原来这就是原肆非。他身上有着强烈的狂乱气息,汹涌来势像沙漠中的沙尘暴,毫无预警翻卷扬起,肆无忌惮吞噬人命,既凌厉得如刀刃一般,也织密得教人难以呼吸。礼教、对错与是非,他根本从没放进眼里,只有放肆的为所欲为才是他所信仰的唯一准则。
这样束缚不住的灵魂也反应在他迫人的庞然身躯。灼热的眼神几欲吞噬她、厚墙般的胸膛全面将她禁锢、粗壮铁臂打算磨灭她所有气息。
莫字儿不自觉有些呼吸困难,总觉得他好像太靠近了。“我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啊?”他和她之间的差距好悬殊,不只是身形,还有气质。在他手里,她好像个脆弱的泥娃娃,大掌一捏就会化成一摊烂泥了。
“那你得先招供才行。”原肆非刻意将脸更加逼近她狠笑,加深她的恐惧。他喜欢由她的战栗中挖掘出她对男女亲密的青涩。“你怕我,却不害怕被掳来这儿。为什么?”
莫字儿睁大圆眼睛,下意识往后退,却被他大掌挡在背后,于是她别过脸,又被他一把抓住下颚转回,逼她只能面对他。
“我因为”莫名其妙的说不全话,才发觉自己好像太紧张。接着她可爱的皱了皱眉头,吸了口气才继续说:“因为,村子里的人会来救我。”
“有人会来救你?”闻言,原肆非只想狂笑,这到底是从哪儿蹦出来的蠢丫头?
“我是说真的!”莫字儿圆圆的眼睛很认真,更有种他不能理解的可爱坚持。
“你果然是个傻了的。”但傻的不是脑子,而是性子。“如果他们真的会来救你,当初又何必让你来送死?”
“他们才不是让我来送死!那是那是莫叔叔他们想要年龄小一点的女孩,村里头本来就没几个,我们家里又只有我跟姥姥”
“喔,所以无父无母、姥姥又挡不住村人要求的情形之下,就推你出来当代表了?”
这个世上的烂人何其多,由此可见一斑,怎么方便就怎么把别人牺牲,反正事不关己,了不起人家出殡的时候去上上香。
只是她居然还能把莫老头喊成莫叔叔,真服了她那颗不知塞了什么的脑袋瓜子。
莫字儿微皱小眉,不懂他怎么一定要把村人们说得这么难听?
“他们没有恶意,而且他们一定会来救我。”她自认为没做过什么坏事,而且村人平时一向待她极为和善,不可能丢下她不管。
“你真可爱。”原肆非淡淡耻笑。然后不想再给予更多的评价,因为他知道她不会懂。“你今年几岁?”
“十五。”
“啊,我记得。莫老头说要给他家十五岁小小子找个新娘,看来你就是那个不二人选了。”不过若是允了他,那也未免太糟蹋!
“我才不要。”她可没见过那人,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嫁给他?
原肆非闻言满意挑眉,似乎是她的回答取悦了他。“我也不会把你给他。”
莫字儿惊讶的偏过头。“你要放我走?”
他眯起残酷眼眸,揣度她那令他想一掌捏碎的天真究竟深不可测到何等程度?“你认为我是这么宽宏大量的人吗?”
“不像。”她心无城府的直接回答。
“那就对了。”原肆非邪恶的大掌开始往她圆润的上臂滑动。“我要你留下来。”
“但我不能留下来太久,常哥哥他们来接我的时候我就得走。”
原肆非眸光一沉“常哥哥是谁?”他忽然问得低柔。
啊?怎么他想知道吗?“就隔壁家的常哥哥,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那时我要被带走,他怎么都不肯放开我,还跟村里的人吵了起来喔!”
“听起来挺两小无猜,令人感动啊!”他冷哼,眼底的冷意蠢蠢欲动。
“嗯,常哥哥从小就对我好,我也很舍不得他。”
喔?舍不得?
“你喜欢他?”
“嗯,很喜欢啊。我们常常一起玩游戏、一起读书,啊,还有一起恶作剧。我最喜欢和他玩捉迷藏了,他每次一找到我,就会从背后抱住我的腰,所以我后来也学他”说这些话时莫字儿笑得很甜,却被不停在她身上扰乱的大手稍微分去心神。
“你为什么摸我?”她迷惑的看着原肆非。她的衣袖被他卷得老高,遮都遮不住她白晰臂膀。
“你学他什么?学他像我这样抱住你吗?”虽然他一只大掌正在恣意抚弄,但停在她腰上的铁臂仍旧搂得死紧,像要截断她纤弱腰身。
“不不是,他他不会像你”在他逐渐逼近和放肆揉抚之下,莫字儿抖得连呼吸都轻颤。
他的口气非常森冷,动作非常专制,但他的眼睛有一股魔力,就好像一个巨大漩涡,让她不自觉的被吸引而停留、让她逃不了,像是要把她的灵魂一起汲走。
“他不像你这么这么”终于承受不住的猛闭上眼,逃避这种令她晕眩的感觉。
“他不像我怎样?”还是问得低柔,大手抚上她紧闭的眼。
奇怪。这眉、眼让他莫名觉得熟悉,而且竟能让他留下印象。
莫字儿说不出话,只是轻喘,接着在他猛地咬上她颈项时愕然睁眼。他像一头猛兽!随时随地会扑上来,截断弱小猎物的呼吸!
猛然清醒的她轻皱眉头,像是要哭了。“你你好坏!好好恐怖”她无辜的眼眸中出现明显恐惧,小手徒劳无功的推打原肆非的肩膀。
她不知道他在对她做什么,但她肯定这是不对的事!
“你现在才这么觉得吗?”他轻笑,似乎没被惹怒,反而开始舔舐刚才让他留下红痕的纤颈,另一手不着痕迹地往下探去。“但我只是在教你,什么叫作让人带回去做妻子真正的意思。”她家姥姥肯定没教过她。
“我还没打算做任何人的妻子。”莫字儿扁着小嘴说。
“不,我正好欠个压寨夫人。”
“压寨夫人?那也是别人的妻子吧?我都说我不要了!”她坚决反对,小手扳着他的大掌。
“不是别人的妻子,是我的妻子。”原肆非靠着她的脸低吟,顺道审视她天真的表情。“而且,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不要!我不要!”她激烈反抗。“而且这样常哥哥他们来接我的时候怎么办?”
原肆非冷下眸光。“没有任何人会来接你。”没有任何人!
伴随森冷低吟之后而来的是他凶猛狂吻,如鹰一般准确侵占她鲜艳红唇,迅速窜入她小嘴里,强迫撬开她紧闭的贝齿,接着热烈以舌爱抚、挑逗她的。
莫字儿“呜呜呜”的叫,舞动四肢挣扎,却苦于薄弱经验,最终还是败阵。
他的强势如暴风一般,她根本无能为力对抗,身子逐渐瘫软、脑子一片天旋地转,什么都不再运作了。
原肆非贴近她晕眩的小脸邪恶低笑“你的脸蛋分明还是个无邪诱人的天使,可这身子”大掌猛地窜进她敞开的衣襟,一把攫取她雪嫩酥胸使力揉拧。“却比成熟女人还要惹火!”
她好小、好稚弱!他只要轻轻使力就能掐断她的颈子。原以为她的意志也会如同她的外表一样,脆弱得不堪一击,但事实却恰恰相反。
这么小的身躯即使再无助到什么样的程度、再恐惧到什么样的程度、再没把握到什么样的程度,她都能莫名其妙、毫无理由的不肯退缩!只为了捍卫心中光明、纯善的价值,以一种脆弱又强悍的姿态去相信、去保护。
她是真的相信会有人来救她。
垃圾!那些全都是该狠狠丢弃的垃圾!为什么要坚持?那只会令他更想狠狠践踏她的天真幻想!
原肆非的心思完全反映在急遽加重的手劲上,狂热的在她身躯四处燃点烈焰。
她怕得发抖,怕得想开口求他饶过她,但他却顺势更加粗暴入侵,吞没她所有来不及出口的讨饶。
在莫字儿脑子仍一片乱七八糟之际,他猛力箝起她小巧下巴,以阴冷且专注无比的眼神盯住她无邪脸庞。
“如果,”他突然开口“就如你说的,你村里头的任何人来救你,那我就无条件放你回去,且自伐一刀。”他冷笑。
就算他错估了那一票鼠辈,看轻了人性,就当他抢了不该抢的人,就让他受和莫老头一样的处罚!
“但如果,从头到尾都没人来过问你的生死,那么”
莫字儿还无法回神,只觉得他手掌擒住她左手腕,好紧好紧,好像还扣上了什么。
“那么,你就留在我身边一辈子,做我的压寨夫人,当是让九扬大沟的原肆非抢了亲!”
原肆非在她耳畔的低沉冷语让她愕然睁眼,终于把话听进耳里,终于明白在这一刻,被定了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