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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历史的前进从内在动力上讲是需要几代人共同的推动,这是哪个名人说的,我记不得了。
因为历史的前进,就需要这个时代的人们共同拥有一个信念。一代人总有一代人信念的支撑,这种信仰的力量在本质上是巨大而坚硬的,是特有的文化内容绵延传递、薪火不断的动力。正是这种内在的柔软的文化支持,使一个社会、一个民族甚至一个国家在举步向前、判断事非等方面,立即就能持有的确定的固有标准,并使人们的行为和事情的发展,在这种标准的评断之中获得新的位置。
然而,信仰这道神秘而令人迷惘的黑色痕迹,却充满了我探索的少年时代、努力的青年时代和重新迷惘的中年时代;我们是在一个正统而苦行僧式的教育中成长,那种自我虐待或自我折磨或自我痛苦的内容,成为我们生命中绽开的黑色花朵。可以说,这种追求思想支撑的寻觅,贯穿了我们成长与进步的整个过程之中。它不仅像一个巨大的利刃悬挂于我们的头顶,让我们在时时刻刻的死亡与痛苦之中警醒着,而且更以其悲鸣之音萦绕在我们身边。
在汉民族人思维的惯性作用下,思想与人格的分离、名声与个性的分离、肉身与自我的分离,都行走于追求物质利益和感官享受的过程始终,终日不息,如驴马推磨般折磨和碾碎着我们短暂的幸福感。当我们为生存而努力时,物质将成为决定和灭亡我们的一切;当我们的物质刺激渐渐地消失了它当初的那种强烈刺激时,我们对于成功的理解已从浅薄的权力之阶中脱身而出,以逃亡者的身份渐入精神之围。活着是伟大的哲学,活着证明着一切真理的存在,在活着的日子里,头顶的三尺天空和身体的周围,总有一种麻木和绝望的目光,自上而下,自远而近,如倾盆的大雨,打湿着我们飞翔的翅膀,加重着我们下坠的速度,同时又向我们倾泻着一种针式的刺疼。
(二)
我们的痛苦和空虚,在于我们没有了自己的信仰。
我们的失落和寂寞,在于我们没有惧怕的敬畏。
我们的无望和期盼,源于我们没有了明天的希望。
我的哈萨克朋友很多,这些生活在边境地区和少数民族,不论身处怎么样的境界,守时而虔诚地把自己送上精神中西方的天空,遥遥祈祷。
我注意过,这些穆斯林朋友在进行礼拜时,不论身在何处,都会面向西方双手合一,用仆人的姿态,以心肉归一的姿态,祈求心灵的平静和精神的平衡。我见过许多这样的仪式,或一人或几人或聚集很多的人,从顶礼膜拜的过程和结果来看,这种很少带有功利目的的功课,是净化心灵的一剂良药。
信仰是为好好活着而寻求的药方。活着的岁月里必须知道自己的快乐是什么,这才是信仰的内容和目标。
我的母亲始终以勤俭持家和礼让恭敬的态度,教育着我和我的几个弟弟妹妹们。多少年来,在母亲“愚民式”的教育下,我们从不去拿不属于自己的一根树枝,更不在人前得意忘形或喋喋不休、妄言自大,使自己得到快乐之时,却伤害和损坏了别人的利益。母亲的信仰就是守候好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行了。前几年,她和父亲相伴回了一次老家,以七十岁的高龄最后一次看望了自己的故乡和最后的亲人。这是孔子出生的故里,也是礼仪之邦的发祥地。然而从内地回来后,母亲坚定地放弃了她中国式的观点和主张,却以不变内容、以敬畏和坚定的姿态,选择了她以前摒弃的、自甘苦难的基督教。
一个时期以来,在“左倾”的思想影响下,我们把除了共产主义信仰以外的其它主义和思想,全部视为洪水猛兽野草杂花,列入受到清理和禁锢的范围,并坚决到视为消灭和杜绝的对象的程度,是需要铲除根须、烧灭籽种的。
我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常常缺医少药,邻居有一家女人为了给自己孩子治病,而采取了夜间“召魂”的“巫术”办法,就是这种迷信的行为,受到了大会的批判和斗争,并在年轻人的押解下,把“巫术”者的脸上被墨汁涂抹着,身上挂着大木牌子,牌子上用红黑两色狂暴地书划着,然后再沿着村里的街道游动地批判。
这些残酷的打击,使正统的信仰被大加坚持,以至于使所有的人们谈迷信而色变、论宗教而色变,最终达到噤若寒蝉。
后来,改革开放后接触到许多的思想思潮,我不禁产生这样的想法:当一个时代只信仰一种主义时,这个时代的人们的思想就可能有病了;当一个社会偏执于一种思想时,这种思想即使再伟大也会走向它的反动和颠覆。偏激的大脑和左派的面孔,是一个时代、一个社会最危险的东西,它们往往用最冠冕的理由,而做最为罪恶、最为可耻的事情;当我们经历过这个时代和社会这后,不论在现实生活还是梦境之中,往往都会有一种敬而远之的畏惧感。
人与动物是大的不同,是因为人有自己的思想,思想让人具有了感情,并在这种思想的感召下,快乐而充实地辨别真假明确是非。如果人人都使用一种思想,只具备一个主义,那就会变得非常可笑而滑稽。
我记忆深刻地记得,当年在一个几十人的生产队里就往往会分为二派的,那些比我们年龄大很多的红卫兵们,都在用一种思想的片言只语,以正统的角色,以激昂的表白,为了全人类的解放、为了全世界贫苦人民的翻身,在一个狭小的角落里,不断地向对方发动着先思想后肉体的毁灭性打击。
不论如何,那个时代毕竟有自己的思想和信念。因为有个信仰,毕竟能够约束一下人类的狂妄和无知的灵魂。
(三)
而我们置身其中的现代生活,却因为信仰与理想的丢失而让人倍感迷惘。一个个蠕动的肉体,如同一群盲目的夜行者,以距离的防范,踽踽独行在漆黑的世界里。
当经历过贫困而低贱的生活,我们才会知道人的尊严是那样的破碎,因为多年的贫困领导着我们的思想感情,因为生活中习惯的恐惧心理左右了精神,人们便会因为活着的借口,而忘记做为人的基本原则,以攫取最大的物质利益为目标,而杀气腾腾,而视一切人为自己的地狱。他们没有任何畏惧和顾忌,于是出现了杀人越货、盗人祖坟、掠人妻女、攫取利益、制假贩假、贪脏枉法、强奸民意、防民之口、压制民主的现象,这种不怕遭受天遣的行为,根本上已经丧失了人类的畏惧和羞耻之心,忘却了仓天在上、违背天命、因果报应的顾忌。这样的人变得与动物没有二样,只是多了一层华贵的人皮。
每一个人有自己的天堂,天堂里一定会摆放着自己生前的积善行德;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地狱,地狱里会记录自己生前的所有罪恶孽缘。神圣与敬畏、命运的使然,已让人在年岁的渐渐长大中,透过思想的迷雾看到和感受到信仰的巨大威力。我的母亲始终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来世,都会因为自己的行为善恶而受到上天的最终审判。
善是人类精神世界的太阳。我的母亲和其它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所有人都相信,每个人都需要让不死的灵魂,找到一个属于自已的最终归宿,而这个归宿的标志就是人性的善!
不论贫困还是富有,不论渺小还是伟大,不论健康还是疾病,不论灾难中的相伴还是幸福时平静的生活,善行和善心都是让人快乐的事情。
(四)
当我们苦苦一生终于找到自己的信仰时,我们就会看到,让人在敬畏头顶那柄利刀之下,接受和怀有美好的信念,这不仅是解除人类灵魂痛苦的捷途,也是一个政府建设和谐社会的保障,因为,在现有的社会中建立起多层次的宗教信仰,毕竟是一剂治世的良方。
历史以来,我们不难发现,汉民族对于宗教的接受和崇拜,是带着一种不由分说的实用主义功用性的,这是长期的农业经济所孕育出来的实用思想。说起来,汉族人群中流行着许多的教派,但真正虔诚相信、成一代大家的又有几人?庙寺之中人来人往,佛陀面前起起跪跪,仔细看去,不是求子求官求学,就是避难消灾去祸,不是祈求保佑,就是求仙解惑,除了这些功用外,没事的时候,谁能想得起寺里的神佛,又有多少人真正相信呢?再者,不论多么远的教派来到中国,都会被加以改造,成为中国人自己的具备功明显能的神明。因此,有教而不信教,临时施财而抱佛脚的事情,成为我们习惯成自然的现象,没有谁觉得这有什么错误之处。这些行为和观念也影响着中国人群体之间的交往,广泛交友,广泛结朋,朋党成群也是功用性的。当你问起,人们会毫无顾虑地告诉你,交朋友是做什么的:朋友是用的,如果朋友无用,交有何用?
信仰让人类怀有最后的一丝希望。信念早已属于精神的范围之中。为什么我们人与人之间,不能有一种精神的快乐交往?也许是我们的物质生活水平并没有达到这种程度。当诗人被视为精神病人、作家成为挣钱工具、思想家成某一阶段的代言人、文学成为金钱的努力、文化成为人们荒唐的招牌时,我想,整个人类社会毁灭性的死亡就不会太远了。
肉身与精神的长期分离,思想与人格的背叛,实用主义的盛行,始终充满着我们这个民族的日常生活体系。失去来自上天的那种敬畏,失去对于个人修行的某种褒贬,仅仅依靠道德的约束和自我的管理根本无法建立一种信念的机制,这是我们造成目前这种社会现状的原因,也是让现代人倍感人生痛苦的根源。当我们想着一套、说着这一套却要做着那一套时,当我们用之而行、不用弃之的作法,以榜样的力量盛行于社会之中、民众之间时,是不是罪恶的行为,已经证明着我们信仰的最大缺失?是否也会更让我们去接近一种真实,渴望一种身心归一的平静?
(五)
回到身边,我们是不是可以多学习一些少数民族的作法,每天抽出固定的时间,用孔子的缜密和平静态度,用墨子的严格与功用,用老子的自然态度,再用佛教的大慈大悲,去检查一下自己所作所为;我们是不是在学习西方先进经济管理办法的同时,也把他们虔诚的精神、敬畏上苍的思想一并学习过来。
如同一个没有畏惧的民族是可悲的民族一样,一个没有信仰的民族也是一个可怕的民族,一个可怕的民族将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当它们在不受任何约束成为习惯之后,对全人类的进步与倒退而言,是否会有这样一种寓意:在将来的历史过程中,埋伏着一场无法言述的深重灾难和巨大的历史倒退。
当网络时代的主流语言,成为一种能够左右人们思想、观念和信仰的力量之际,它也将会成为一堆堆无法无天的垃圾,成为令自己和人类一起死亡的一碗剧烈毒药。
也许,我们一代人所能承受的痛苦,是为了更多的后人们不再承受。
但愿我这些警示的话语,能为更多的人提供一点预前的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