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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母亲至今仍蹲在兵团连队那片土地上,以残缺的生命和背微的状态快乐着他们自己的生活。
我总想以城里人的方式把他们拉出那种生活的状态,其实,从根本上讲,是我的错觉把自己带入了一个幸福的误区。每一天,他们带着阳光的温暖走出冰冷的住房时,他们的幸福就是太阳给予的。而我们却在放着暖气的楼层里,面对着透不过气的暖气,而并不快乐着。
生活把我们分成一个相隔千里的两极。当他们为冬天节省一些煤碳的消耗而欣喜若狂时,我们并不理解他们;当他们从土地里救出几棵葵花苗而多几份秋天的收成时,我们不理解他们;当他们因为增加了几十元的退休金而充满自豪时,我们不理解他们,更不可能理解他们认为的城市是那样的冰冷的人际关系。尽管我们是纯正血缘上的父子关系,母女关系或兄弟姐妹关系,尽管我们曾经有过一样的相依为命,在苦难与饥饿时苦苦挣扎过。但毕竟,是一种看不见的东西把我们隔离了开来,把一种距离横在我与他们之间。
也许安于一种生活的状态,就选择了一种幸福的方式。生活的快乐与追求自己的幸福人人都有,而且也都是每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权力。但是,我并没有把这种让人觉得错误或失陷的东西,真的融入自己的感受过程。
我们真的应该把幸福的标准,也分了金子塔那样一层层从下到上地垒起来。中国的经济学家曾把快乐的标准分成农村和城市两个标准,当时,我还真的有些感到受到污蔑或歧视,以为人的幸福都应该是一样,就像在死亡面前的生命都是平等的一样,其实,我真错了。我把社会生活当成一种浪漫主义的诗篇,当成一种马克思所构思的将来的人类的最终的大同社会。
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命运,什么样的命运就是什么样的幸福。安于生活就是一种幸福,这也许真的不容置疑。
现实生活中,我们总是把自己的观点,强迫地附加于许多与我们并不一样的人身上,以为自己的观点就是别人观点,自己的想法和思想就等同于别人的想法和思想。然后,再苛地对他们的背叛充满着失落感。
回到我的生活里,当我为父母们而四处寻找楼房时,我并没有理解他们对城市的恐惧,他们离开土地时无可依赖的惊慌。
只有在泥土的腥味中,那种弥漫着潮气的饱满感,才使一个真实的农民有一种心情的张扬。只有在野草与禾苗之间,在那种听到拔节与节气的吐露里,才使一个农民找到他自信与主人的感受。
而我们却没有办法理解和感受他们的月光,和猪狗喘息的均匀中,他们在月光下安全的睡眠。
我真的把他们的生活诗意化了,他们有着自已的诗意,而不是我制造的。真的,有许多时候,我的妻子和女儿总是把他们当成一种不可想象的异类,放着安宜的生活不知享受,放着大片的绿茵不知散步,搁着成串的果实而不知品尝,她们与我的父母总是隔着一层说不清的、走不近的距离。她们安于城市的水泥马路,安于参差不齐的楼群,幸福着商场大厦的购物消费,幸福着酒店甘饴美食的快乐,而我却成为你们中间那条拉过来、扯过来的一根绳索,无法搭起一种相互走进的桥梁。
一个人有自己的命运,就必定有随它而来的幸福吧。
不知为什么,每当想起父母他们粗糙而干裂的手时,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悲哀的感觉。我救不了他们的命运,也救不了他们的幸福。
有时,我并不想远离他们,想挽留那片依旧的遥远的孩童时代的幸福时光,只是因为文化,因为不同的社会分工和生活的环境,使我在越想走近他们的时候,却更长距离地远离了他们。
我的父母们,你们依旧在兵团连队的那片土地上,那是一片并不阳光和诗意的村庄。我知道我可能要远远地绕过你们的生活,因为我已无力影响着你们,更不想打乱你们守候很久的平静。也许你们的背微注定了你们幸福的渺小。
我只想远远地祝福你们:安于你们的生活吧,那肯定是你们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