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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挈爱的朋友们,我就要走了,用西方人的话我就要去见上帝去了,按王小波的话,除了犹太人,我们都是要下地狱的,而按老共产党员的说法,我是要去见马克思了。
不过,我从没见过马克思,怕真到了那个地方因为找不到他,我还得一个人,孤零零的一个人。但到了一个地方总得有所依靠吧,于是我决定还是去找马克思吧,但到时马克思会见我吗?我苦思冥想,到时我跟他这么说:老马,你好,我到你这儿报到来啦。他也许会问:你是谁呀?我就说:我是谁?我是小马的儿子呀。他又问:小马谁呀?我接着说:小马是我妈呀,我妈也姓马呀。哦,这就攀上亲了。
见我神神叨叨了半天,你依旧摸不着头脑,也许会莫名其妙,而且除此之外肯定也很关心。因为我将要去那个地方了,当然你不可能关心我去那个地方好不好,而是我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
看在朋友一场的情份上,那我一五一十的告诉你,我要去了,也就是我将要死了,明白了吧,死,通俗易懂。你不信,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因此你完全不必要怀疑我所说的可信度,没有人诅咒自己死的,因此也不必要怀疑我此时的动机。
我是一个将死之人,征兆是几天前发生的,为此我伤心了好几天。结婚才四年,女儿才三个月,生命才走过三分之一,我能不伤心吗?现在说的这么轻松,完全是自己说服了自己的结果。四两拨千斤,我用貌似轻松的四两去拨此刻千斤沉的心,这份酸楚,想必无人能知。
伤心的人注定是孤独的。
那是一个几天前的一个晚上。
我除了有稍微洁癖外,我还喜欢洗澡时用拇指按压肋骨的周围。其实这是由来已久了,我的一个朋友,一个建筑公司的副总,就是在宾馆洗澡时触及肋骨下有一突起的肿块去就医的。检查和复查结果自然是不好的消息,而且根本就是噩耗,肝癌并且晚期。这也正应了现在很流行的厕所文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消息来的匆忙,人去的也匆忙,就好像我的朋友是做一个工程去的一样,而且工程很大,不容置疑,还得乘飞机去。
从此后,每当我洗澡总不由自主的要按压我肋骨的四周。是我怕死吗?这次我又习惯性的按压肋骨的四周。
实际上,这几天我确实有点不舒服,对于喜欢抽烟,喜欢喝酒的人来说,每天能够抽得进烟,喝得进酒,这就意味着他的机器还能够很好的运转,然而这几天,我却不大愿意抽烟喝酒了。
我从肋骨的下端由外往里按压,突然我的身体燥热起来,我按到了一个东西,定了定神重新按压,拇指这回传回来的信息是清晰无误的,告诉我,那有一个肿块。从指压感觉大概有两公分左右。确认后,除了心吊了起来,就是不敢相信,我前几礼拜分明还是好好的呀。理智告诉我这有可能是肿瘤,不,肯定是肿瘤,因为那儿是不可能生囊肿的,而且有两公分左右。我开始汗如雨下,死亡的恐惧似乎要接踵而来。
有部电视叫我拿什么来拯救你,我的爱人,望着妻女熟睡的恬静,我不忍打破,虽然我此刻快似要发疯。我拿什么来告诉你,我的爱人。
睡觉是不可能的了,辗转反侧只会让妻女惊醒,外出喝酒没心情,还会把那个不知名的肿瘤喂饱喝足,好来吞食我的良性细胞。茫然中,我望见了书房里的电脑,于是我打算自救,上网求医。
我点起了一支烟,是万兄从欧洲带来的的雪茄。我一般洗漱后不抽烟,一是对自己有个节制,二来是怕熏了女儿。但我现在显然顾不了这许多了,将死之人,抽口烟总不算不道德吧。万兄的雪茄味道真好,但此时,最好的雪茄叨在嘴里也如同一根点燃了的蜡烛。
我往百度里输入了关键词“肋骨下 肿块”然后按确认,就像在电脑里炒股,买进卖出几万,赚了还是亏了,全系一个确认键。一个确认会带来刺激,而这次按下去却注定我要发疯。
我心狂跳不已,脸却如死水,等待搜索的结果。可笑,佛家的“胸有惊雷,脸如止水”也不过如此。
真不少啊,有四十多页,看来我的病友还真不少。这让我紧张的心宽慰了不少。呵,什么心态啊。
我找到了天涯社区里的天涯医院。正值国庆,网上的游医们显然都过节去了,只有少的可怜的病人在网上瞎逛,看是不是能逮着死耗子。我径直到了内科,内科有一个叫笨狗的在留守。狗给人看病,真新鲜。我一出神就将笨狗脸谱化了,只见一只狼狗捏着我的手把脉,一边还狂吠不停
我问笨狗:“肋骨交叉处下一公分是什么部位?”
笨狗不假思索:“是胃啊。”
我继续问:“我在肋骨下发现了一个肿块,有关系吗?”我尽量用心平气和的词语与他交谈。
笨狗还是下键如飞:“有关系。有可能是肿瘤。”
“那会是良性吗?”我的语气近似哀求。
“那要到医院去做ct”笨狗似乎话没说完,我终于摒不牢了,叭的直接关了电脑。
又是一身汗,我又去洗了澡,又按压了那个地方,发觉似乎又大了一公分,而且似乎左侧有隐痛的感觉。难道一支烟的功夫,就转移了?
轻手推开卧室的门,望着熟睡的妻女,还是不忍打搅她们,我自顾自躺下,尽量离她们远点,尽管我也懂肿瘤不会传染这个常识。我躺在床上,两眼空洞,透视着上方,似乎要把目光从三楼射穿到六楼。
我就这么走了,我还没享受完人生的幸福,望着即将成为寡妇的妻子,她以前我所认为的不好此时早已烟消云散,而我那未曾叫过爸爸,才三个月的女儿,却注定要失去父爱,虽然她以后有可能有新的父爱,但我真不忍心就这么走了。
望着被月光打亮的四周,我的家,更是心绪百感,这里每一块瓷砖,每一根木头,都是我的心血。想当初装房的时候,楼上楼下的都跑到我家来偷窥,虽然有几家照搬无误的抄袭了我的设计,但妻子还是满心的满足。当时她最爱听的就是你家设计的真好,而且活也好。而她最愿意的回答是,我老公设计的。小女人一般。
我还记得我家装得唯一的败笔是餐厅里的地板,油漆的时候进水了。当时楼下不知哪位菜鸟倒车的时候,把外墙落水管给撞破了,接下去又有不知哪位好心人,用热水瓶外壳套了几个接了上去。结果是一个午后的雷阵雨,雨水排泄不畅,满到了一楼,一楼那家更绝,用拖把堵住下水道了事,水自然很高兴地到我家来作客了。我要告诉我的孩子,如果水漫金山这个词什么意思忘了,这,就是水漫金山。对了,我还有机会吗?
将死的人总那么沉重吗?没经历过的没有发言权,而我,却最有发言权。其实到后来,将死的人心情也可以是快乐的,只要他能放开。就是嘛,反正一死,虽说早是早了点,但我前面的三分之一还算是幸福的。有个漂亮的女儿,虽说才三个月,但美人丕子是铁定了的,要是我能活到我女儿出嫁,不是潘安我还不嫁呢。妻子虽说与我父母不太融洽,但婆媳自古如是,况且她还算是一个好妻子,而我却不是一个好丈夫。只希望我妻子能含辛茹苦的带大我的女儿,长大后告诉她,你的父亲是个男人,事业还算可以,还和很多叔叔们一起去过西藏,爬过喜马拉雅山。虽然可能几年后,喜马拉雅山不再是艰难的代名词。但你父亲还是很勇敢的。你应当为你的父亲而骄傲。还有,就像你的耍叔叔所说的:人生追求的是宽度,而不是长度。
耍叔叔、万叔叔、还有艾叔叔,我走了以后,你们还会想起我这个曾经的老朋友吗?你们慢慢来,就算兄弟在天堂给你们提前好几十年占个好位置。
想到这儿,我忽然想起以前有一部电影叫永不消逝的电波,那如果我死了,不告诉我网络里的兄弟姐妹们,而是让我妻子以“打虎英雄”的id来延续我在网络世界里的生命。以后还可以让我女儿来
再想又不行,我好歹也算七尺男儿,id让我老婆挂着,网上一下子出现了一只雌老虎,网友们会接受吗?是否会以为我走火入魔自宫了?而后我女儿又接着上,是否又有人以为我还童了?连起来想便是我挥刀自宫后,接着就返老还童了。如果真有人这么想,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联想起以前有个叫小燕子的,蹦上跳下,教坏了多少好孩子,还真有小孩上吊,大人吞药的事。我倒不是拿自己同明星比,不过我确实也有不少的拥泵。我的外甥就首当其冲,他总拿我当他的偶像。估计我入土后,我姐怕我外甥难过会编个我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的谎言,如同我妻子有可能对我女儿说的一样。
但问题是我七岁的外甥早已学会了上网,我曾经做过一个儿童题材网的版主,他会从网友那谣传得知他的偶像,我,他的舅舅挥刀自宫了,而且若干年后又返老还童了。那我的粉丝,我七岁可爱的外甥是否会学呢?这个社会还真不知,不明不白的到处是。如果真这样,我算是毁人不倦了。
将死之人的想法确实可笑,也许这就叫黑色幽默吧。
不眠的一夜终于过去了,女儿睁开了眼,迎接对于她来说每天都灿烂的新的一天。而我却看着女儿的笑,在等待死亡脚步的濒临。
我想了很久,下决心告诉了我的妻子,我胃部不舒服,好像有点肿在里头。但我的语气尽量的漫不经心。果然,在我漫不经心的语气下,妻子并未真正的解读我内心的真实感受。因为我一直有浅表性胃炎,妻子只是小声的说,可能酒喝太多了,去看一下吧,便照顾女儿去了。我忽然有种失落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话一下子在脑子里凸显出来。
女儿阳光的对着我笑,我开车把她们送到岳母那去。而此时虽然是开着车,但真的是漫不经心。怎么会这样呢,一点都不关心我。心凉莫过于此啊。我把车开得左冲右撞,以此来表达我的不满。妻子不解的看着我,然后对我说,你上医院去看一下吧,我带着女儿,女儿小,上医院不太方便
我没好气的说,胃里有个肿瘤,这是肯定了的,问题已是在于它是不是良性的。然后,我一言不发。妻子也抿住嘴一言不发。到了后,她说了一句,我等你电话。
放下妻子女儿,朝着医院的方向开,此时有种视死如归的壮烈感。不就一死嘛,我自言自语,如果真是癌,而且是晚期的话,就不医了,先和耍兄他们去爬乞力马扎罗再说。乞力马扎罗位于赤道上的坦桑尼亚,是靠近赤道海拨最高的雪山,每年都有人壮烈在雪山上,艰辛可见一斑,我们是在爬完喜马拉雅后约定的。然后把省下的钱给我的妻儿。这时我有点后悔前几天刚买的t—touch户外表,虽然才五千块,但将死之人,能省还是省吧
半路上,万兄发来短信,国庆在干嘛呢?我草草回讯,身体不太舒服,去医院的途中。回了后我就后悔了,为什么要说呢,悲伤何必要带给别人呢。
出门带了医保卡,不用挂号直接上了四楼的内科。给我处诊的是一个女性医生,不是我歧视女性,但总觉得女医生总待在妇产科好一点,别的科还真有点信不过。
“你好,哪里不舒服啊?”这位事后我问过她姓陈的女医生,看起来温和的很,五六十岁上下。
“医生,我这儿有一个肿块”我撩起t恤,指着那肿块对这位和蔼的医生说。
医生用拇指按压了我曾按压过的地方,一下笑了,笑得我莫明其妙。
“我上大学时,导师曾经告诉过我,以后会有人指着那来找你们,并说自己那里长了肿块。我告诉你,那是每个人都有的,医学上叫剑突,肋骨长在骨柄上,延伸的一部分。”
“一般人不容易摸到它的”
这时候应当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顿时,听到这个结果和医生详尽的解释,我顿时将几天来所承受的郁闷气全部释放了出来。
我惊喜地与医生和她的助理一一感谢,道别。
路上,我车开得很稳,听着布莱曼的高音,心情就像解放军攻打一座城市,遇到最后一个碉堡,经过激烈的战斗,终于啃掉了碉堡一样通气。我还可以活着,我还可以逗我阳光般的女儿,我还可以去爬乞力马扎罗。
我没有打电话,车直接开到了岳母那,岳母正抱着我的女儿在外面看着什么,而我的妻子则心急如焚地拿着手机等我的电话。我向妻子和岳母述说了刚才的经过,看得出,她们比我喜悦。此时,万兄也来了电话,老兄笑我的傻。
其实,我在下车前的一刹那,就感到了这个世界充盈着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