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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atwehavebeenbrobylove。andwebothneedtimetoheal。
我们都曾为爱心碎,我们都需要时间治愈各自的伤口。
1。
暮晨打电话来说请客喝酒,叫辞远顺便带条万宝路过来。
收银员百无聊赖的审视着嘈杂的顾客群,辞远放下烟才发现钱包忘在车上,他面露窘色准备返身去取,排在他身后的女子缓缓开口,我帮你付吧.
她穿一条黑色雪纺裙,黑色长发,黑色眼线,黑色蔻丹.气质妖冶而神秘,脸色却苍白,久不见阳光的样子.
辞远也不是小器的男人,微微一笑,便接受了。
出了门开口探问,你去哪里,我送你吧.她指了指对面的酒吧,他一阵惊喜,呵,我也是呢.
酒吧里歌舞升平人声喧嚣,那女子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一堆中性打扮的人走去,眼看就被人潮湮没,他忽然就着急了,叫她,小姐,我还没还钱给你.
眉目切切,似有企图般,她转过身看着她,仰起脸静静微笑.可是,她的笑容里有他从来不曾见过的落寞,似浓云蔽日,忧伤铺天盖地而来.
她白皙修长的手指伸出来划破了空气,韩辞远,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苏忆晚.
他一阵目眩,你怎么
今天的早报上有你的照片,青年才俊韩辞远。呵,真巧。她打亮火机,一双美目在火光中漾着温柔,然后轻轻拍拍他僵硬的脸,宝贝,再见。
他回过神来,缓缓落坐。
暮晨诧异的问,你怎么认识苏忆晚那个妖精女人?
辞远笑而不言。在狭小鼎沸的环境里忽然有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净土,他几乎可以听见自己无端激烈的心跳,在她冰凉的肌肤触碰到他的面颊的时候,他紧张得不知所措,眼神里写完了不为人知的期盼和渴望。
他不是没有见过美女,他只是,没有见过她这样的美女。一瞬间,措手不及。
她周身迷一样的气息轻易蛊惑了他的心智,明知那是一汪沼泽却盲了眼眸执意前往,不遑躲闪,心甘情愿,无能为力。
暮晨说,苏忆晚好象是lesbian,每天晚上一群人都在这里醉生梦死。
辞远陡然惊心,望过去果然见她倚在一个人怀里,把酒言欢笑靥如花。她仿佛感觉到他的注视,换了个姿势背对着他。暮晨拍他的肩,语重心长,辞远,这个女人你惹不起。
他对暮晨笑,不置可否。他不知要如何解释。初初回首,他蓦然惊艳,就那一眼,终身相遇。影影绰绰的火光里,只那一笑,就是一生纠缠。
凌晨时分,曲终人散。
告别了朋友,辞远看见忆晚一个人站在路边抽烟。已经是初秋时节,夜晚有凛冽的大风,她的长发和裙摆被吹得翻飞,像暗夜里盛开的迷离花朵,待烟灰弹尽,她挪动脚步开始行走。
辞远的车在她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生怕惊动了她。十多分钟后她转身,高跟鞋撞击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轻叩车窗,辞远隔着车门看着她微笑,他的五官精致,笑起来像个孩子,眼神纯真而清澈。
他说,我想还钱给你。
她俯视了她片刻,忍不住笑出声来。自己拉开车门坐了下来,说,你还是请我吃麻辣小龙虾吧。
他的语气欢快,那你先系好安全带吧。
2。
他一直记得那夜她啃龙虾的样子,头发随意的绑在脑后,翘着小指,专心的剥着虾壳,一张小嘴被辣得通红,汗顺着额头往下流,完全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诚然,她那个样子实在不够雅观,可是,多么真实。
烟火人间,凡尘女子。
他忍不住拿纸巾帮她擦汗,轻轻的,小心翼翼,怕自己的突兀会吓到她。她果然一怔,不知所措。
明明是他先丢盔弃甲,一个不经意的亲昵动作却卸下了她的伪装,轻易就泄露了慌乱。她揣着惶恐和兴奋的心情接纳了他,内心却如小鹿乱撞。
送她回家的时候他无意问起,你真是leibian?
她已经恢复了先前的淡定,反复跋山涉水而来,眼睛里面波光潋滟,似有泪流。她反问,你觉得我是么?
到富野花园时她要下车,被他轻轻握住手腕,温柔而霸道的吻落在她的眉梢。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沁入心脾,滚烫的鼻息烫在她的耳际,忆晚,上帝允许任何一种爱情存在,但如果你不是lesbian,请给我个机会。
她的眼泪顿时充盈了眼眶,连忙摆手,不,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你不明白说着,眼泪簌簌扑落下来,打在他的手上,清冷似冰。他慢慢松开她,十分笃定,你的过去,与我无关。
她指着心口,韩辞远,你可知道,树木结疤的地方,是它最坚硬的地方。
他沉默。良久,他说,忆晚,相信我,好不好。
闲暇时他发短信给她,你知道米的妈妈是谁么?她老实的回答,不知道呢。他就很开心的告诉她,是花呀,花生米嘛!
她打电话过来娇嗔的笑,要死啦,无聊。声音里却有掩不住的愉悦。
挂了电话他才看见暮晨坐在沙发上一脸揶揄。暮晨问,你认真了?辞远倒也坦然,认真不好吗?
暮晨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呵呵,我只是来告诉你,阑珊回来了,星期天上午一起去接她吧他话音未落,映入眼帘的,是辞远极度震惊的脸。
宁阑珊,曾经深深镂刻在生命里的印记,沦肌浃髓,刻骨铭心。
她是走在时光背后的人,是辞远漫长青春里的一道暗伤。年少时的爱人,他送过她大朵的波斯菊。春天雨后蔚蓝的天空,满目清新的梧桐叶,他们牵着手在街边漫步。喝着奶茶,吃着果冻,憧憬美好的未来。
她任性非常,他从不指责。许多旁人觉得不可理喻的错,他都一一包容。
那时她的寝室在二楼,打电话叫他买零食过去。他到了楼下叫她下来拿,她不依,非让他扔上去,楼下人来人往,他无可奈何的把零食一次次往上抛,她没接住,狠狠的砸了下来,包装精美的酸奶于是溅得他满身都是。
如此反反复复,她终于汲汲冲下去抱着他失声痛哭。
彼时,离她出国还剩一个月。离别近在眼前,他们都是宿命的棋盘里无能为力的棋子。
后来她去了英国,他每天算好时差打电话给她,她在异国他乡听到他的声音便嘤嘤哭泣,哭到他心酸却无法启齿。
再后来,她打过来,只说了一句话,辞远,我爱上别人了。
他从往事里醒悟过来,终究是过去了,关于那个叫宁阑珊的初恋女生,早已形同陌路,青葱时期的爱情,不是你辜负我,就是我辜负你,与她那一场憾事之恋,辞远问心无愧。
他拨通电话轻声问,忆晚,今天你想吃什么?
3。
忆晚自己也没想到会怎么快就爱上他,这么迫不及待的交付真心。为了他,甚至断了跟从前那堆朋友的联络。好在雅雅她们通情达理,她们反而安慰她,没关系,你毕竟跟我们不一样,不要欺骗自己,友情不是慰藉。
可是,爱情,是那么奢侈的梦想。她曾认定,此生与爱无关。
她是带着原罪漫步人生的女子,踽踽而行,伶俜无人问津。
可是韩辞远,是一道绝无仅有的旷世风景,她那么惊喜那么欢喜,视若生命不敢大意。他在她面前推开了一扇门,让她知道生命中对于真,善,还有爱的需求。不再像个吸血鬼一样诌伏夜出。
接到辞远的邀约,准备赴会。
她打开衣橱,翻来覆去只有黑白两色的衣裳,她悲哀的发现,自己一直都似身着缟素的守灵人。
他迈过前思后想的门槛,撒娇似的问,忆晚呀,你想清楚没有嘛,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她正低头打量自己还未来得及烙上戒痕的苍白手指,听到他的话微微一震,勉强微笑,几欲岔开话题却不敢直视他虔诚的眼,张口,又闭上,欲语还休。
他紧紧捉住她的手,再一次诚恳的问,可以么?
她缓缓抬起眼眸,深不见底。
她不是一个淳朴温婉的女子,没想过自己会有健康明亮的爱情,她有无法摆脱的痛苦根源,她不是没有想过要放逐它们,重获新生。可是,往事无法轻易抹杀,无论她逃到哪里,都走不出宿命掷出的巨大阴影,无非是按着时光续貂行事,每每想起,肝胆俱催。
辞远,我怕我是你担待不起的累赘。
他的胸腔里爱怜如潮水澎湃,他不会欺骗自己,他是真的喜欢她,甚至可以说,是真的爱她。爱她单薄的身体,爱她隐忍的伤口,爱她倔强的眼神,更爱她蜷缩在落拓的躯壳里瑟瑟发抖的灵魂。他知道他是与众不同的生灵。令人想要探索,却又不敢轻易接近。
推到她面前的是伊华洛世奇的新款胸针,他无比诚挚,忆晚,请你接受它,还有,我。
她的住所宽敞洁净却阴森可怖,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她看上去总是寂寞苍白,这实在不是一个家,没有丝毫温暖的气息。像什么呢,他恍惚的想,真像一座坟冢。
他被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吓住了,冷汗涔涔。
她端来咖啡,他冲动的一把抓住她,喘着粗气说,忆晚,我们把黑色窗帘换掉,让阳光照进来,我们去买牛奶,它对你的睡眠有好处,我带你去买衣服,你这么漂亮,不要让黑白两色遮掩了你的光华,我要让你健康起来,像别的女孩子一样站在阳光下大声笑,你还这么年轻,你应该快乐。
他太着急了,太急于宣泄自己的情绪,无法隐藏内心喷薄而出的激动和兴奋。他想到什么就马上要去做,一秒都不愿挨。
她被他感染得眼睛里闪耀着钻石般的光芒,她轻轻的拥抱他,辞远,你真是个小孩子。
他俯身亲吻她的嘴唇,喃喃唤她的名字,忆晚,忆晚
4
一夜无事。
翌日醒来她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象情不自禁的微笑,他是真的爱她,倘若不爱,怎会心存爱惜,倘若只是贪慕颜色,又怎会把持这样,不要一夜欢娱。
他带她去买了很多棉质的衣服,琳琅满目,眼迷五色。她想自己付钱,被他制止,哪有让女人买单的道理。
她悄悄偷笑,不是吝啬。而是,能花爱人的钱于她而言,是难得的幸福。
接到暮晨的电话,说阑珊马上就要下机了。辞远放才记起,拉着忆晚匆忙赶到机场。暮晨的眼神意味深长,十分不友好,她竟是毫不示弱的瞪回去。
忆晚小声问,你要接谁?暮晨抢先答道,他暌违的初恋情人。
辞远没有过多解释,转身与暮晨调笑,忽视了忆晚眼底那一抹震怒,一寸长的指甲狠狠掐入掌心,面不改色。
阑珊穿着一身蕾丝,化着透明彩妆,让人眼前一亮,见到辞远第一眼就径直走过来拥抱他并在他的脸上响亮的吻了一记,笑问,你想我没有?
辞远被她弄得脸色绯红,揉揉她的头发,笨丫头,走吧。
回头看见愠怒的忆晚,慌忙介绍,阑珊,这是我的女朋友,苏忆晚。阑珊顺势望过去却招不住她眼里冲来利刃般的寒光,肆无忌惮的表达了自己的敌意。
忆晚不屑一固的哼了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来人面面相觑,辞远感到非常恼火,从前他以为阑珊已经是任性的极品,比起忆晚来简直小巫见大巫。脾气不好的女人他不是没见过,可像她这样放肆蛮横的,确实是头一遭遇到。
他们还只认识了多久,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敢这样!
暮晨在一旁摇头,我早说过这个女人你惹不起。
很晚的时候他终于决定打电话给她,她一直赌气不接,后来顶不住接通后朝他吼:你烦不烦!
他讪讪的笑,宝贝,怎么啦,到底什么事不开心啊。
她仍然没有好语气,你要不要脸,谁是宝贝。你的宝贝太多了吧。
辞远蹙眉,尽最大的力遏止心头马上就要爆发的怒火,赔笑道,你不要这样啦,我跟她早就没什么了,你吃这个醋何苦呢。
沉默了很久,他一时呆住,隔着电话,他渐渐听到抽泣声。
她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为什么你要这样得到我了就不珍惜了既然如此,当初何苦费劲心机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真心?
他被她问得哭笑不得,可是紧接着,他的心脏一阵绞痛,是他不好,是他忽视了她的慌恐,忽略了她是那么没有安全感的女子,本来被好好的呵护的女子。他忘记了,一件小事就能引得她愤懑不平,他该死。
他飙车赶去她家,急切的敲门。她走出来,泪如雨下,委屈的抱着他一语不发。辞远叹着气抚弄她的长发,一直道歉。
是我不好,忆晚,对不起,对不起。
5
辞远逼迫自己相信,这就是爱情里沉痛的折磨,是踏过荆棘去,摘取白色的花朵。苏忆晚是他在劫难逃的女人,一旦爱上,永生不忘。
可是为什么,他每次面对她都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
某个阳光慵懒的午后,阑珊约他喝咖啡,她自己依然要摩卡。辞远俏皮的笑,看来除了我,你别的什么都没忘。
她的眼神里有着无数的信息,却紧闭不说。
辞远有些尴尬,低头搅拌。然后,他听见阑珊的声音说,辞远,我是回来找你的,我很想念你。
那一刻,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无法动弹,只能被动的看着她的嘴一张一翕。
我刚刚到英国的时候一切都不适宜,完全不懂得自己生活,那时我才知道,我被你宠坏了。我每天都想回来,可是不行。我气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我很难过。有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腿抽筋,好难受,隔壁的男生听见我的哭声跑过来看我,就是那一天,我告诉你我爱上了别人。
可是我错了,辞远,时间沉淀后的真相我无法视若无睹,我依然只爱你。
辞远,我们是彼此最初的爱,请你原谅我不懂事的十九岁。
她字字句句发自肺腑,情真意切。辞远在温柔而坚定的她面前越发手足无措,他正欲婉言拒绝的时候,从旁边冲出来一个人抄起桌上的摩卡朝阑珊身上泼了过去,一身尖叫后引来无数侧目,阑珊狼狈的盯着来者不善的忆晚,气的全身发抖。
辞远抓住忆晚,低吼,你疯了吗!
她扬起脸,目光如炬地冷笑,你心疼了?你不是说跟她什么都没有么?说罢扬手抽了他一耳光,决绝离去。
辞远看着眉目默然满身残汁的阑珊,恍然记起那一年他满身的酸奶,头痛欲裂。
他说,你太紧张了,我跟她真的没什么。她不理睬,自顾抽烟。
他说,你可以放松一点的,不要这么患得患失,你可以跟朋友一起去玩,你可以她不待他反应过来就将烟头狠狠的摁在他的手臂上,痛得他失声大叫,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鬼魅的脸,心入陷进深海,无法呼吸。
她轻描淡写的说,这是你应得的惩罚。
他几乎要崩溃了。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何如此激烈如此决绝,从不懂得给别人留有余地,她真是邪恶的女人,她真是撒旦的使者,她是来折磨他的。他绝望的想。
她背对着他,忽然开口问,为什么你总买这些粗布衣服给我?难道我只配穿这些?是不是在你心里衣不如新,如却不不如故。是不是在你心里只有她漂亮?她边问边哭起来。
辞远无法,只能忍住巨痛揽住她,低声哄劝安慰。
这一天他们抛开一切顾虑,有了肌肤之亲。
6。
他对暮晨抱怨,我可以不计较她的过去,为什么她却要死揪着阑珊不放?
暮晨笑,谁叫你不听我的,其实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很阑珊辞远打断他,我跟阑珊真的不可能了,覆水难收你知道的,我是真的爱忆晚,为什么她自己不明白。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那么想让她快乐起来,她却宁死不从,他不明白为什么她终日呆在家里也有大把金钱供其挥霍。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穿他送他的衣服,那都是与她同龄的女孩子最喜欢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说什么她都不肯相信。
他太累了,这段感情一路颠簸,伤筋动骨,他已经乏力继续拉扯。
他发了一条短信给她:已得意中人,从此不二心。
她回过来四个字:花言巧语!
他只得握着手机苦笑,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非常愚蠢的事,他不该奢望改变她,在她的心里有一个无底的黑洞,那个黑洞看不到光。
她的灵魂是一城的废墟,在那里,筑不出欢城。
这世间情究竟为何物?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
他是流水,源源长流。她是烈火,熊熊燃烧。水火不容,这是定理。困兽犹斗,都是枉然。
她更加放肆的监视他,查看他的短信和电话。辞远默默的看着她做这一切,已经失去了解释的安慰的耐心,他们的爱是一场拔河,她孜孜不倦,奋力拼搏,渴望胜利,企图以此来填满空虚的欲望。
而他貌似被动,实则轻易就掌控全局。他站在云端之上看着她卖力的纠缠,绞杀,满心荒芜。
他不放手,是舍不得,是不忍心,是怕她跌成重伤。
偶尔他们通电话时有人问他问题,等他答了再来听就已经是忙音,再打过去,她便不接,索性关机。如果在电话里听到女声,忆晚就会像被雷击中般尖声的叫:是不是她?是不是!
辞远在这日复一日的凌迟中灰了心,不再抵抗。
7。
岁末的时候辞远接到通知要被派遣去英国,同事都来祝贺,暮晨更是言笑,你与阑珊到底殊途同归,她过完年就走。
一派喜庆中辞远却紧锁愁眉,在这里,有他放不下的人。
尽管忆晚的歇斯底里让他如同炼狱,可是他不会否认他是真的爱她,看到她的脸就会想要娶了她。尽管这爱里满是伤痕,但是,那也是爱。
她是失控的野兽以决绝的姿态奔跑在荒原中,他多么希望自己能给这只小兽一个温暖的归宿,让她残破的心,不再漂泊。
他的生日。
她破天荒的穿了他送的亚麻裙,洗尽铅华为他做了一桌的菜,像个安静娴熟的小妻子等待丈夫回家共进晚餐。
他进门时差点跌坐在地。
她微微一笑,丢弃了平日的乖戾和阴郁,又是初识时优雅从容的苏忆晚。
辞远深沉的望着她,说,忆晚,你今天好奇怪。
他以为她又会生气,可是那一脸的柔情丝毫不减,眼角眉梢盈满笑意。
她说,辞远,我们分手吧。
他的胸腔轰然炸裂,疑心自己产生了幻觉,可是她明明白白的重复,辞远,我们分手。
他苦涩的问,原因?她笑答,没有原因,我想离开了,如此而已。她顺手点了烟,辞远,我也知道我给你造成了很多困扰,这样的战争不止你厌倦,我也负荷不起,所以,原谅我,先走一步。
关门的那一刻忆晚的眼泪终于泛滥,她很想转身敲开那扇隔开她和他的铁门,抱住他像个小孩一样哭着说,我不分手,我不要跟你分手。
可是她的脚却拖着疲惫的身体艰难的往反方向移动。她反复告戒自己,不能回头,一回头就会化成盐柱。
她记得她答应了阑珊和暮晨,离开辞远,放爱一条生路。
是,她知道他爱她,所以才愿意原谅她那些不近人情的疯狂举动,无论她如何过分他始终站在她的身边没有怨怼。在她冰冷的生命里,他就是唯一的火种。她深深眷恋,不敢漏掉一丝一毫,那么拼尽全力的抓紧,哪怕窒息,在所不惜。
可是阑珊说得对,他与她是不一样的,她只会拖累他,伤害他,摧毁他。
所以,在他们同归于尽之前,她放开手,还他怀抱那曾经被她霸占的那片空白。她这一生就只是这样了,而他还有更多的机会用来爱和被爱。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欢喜。
她发给他的最后一条短信是:泉涸,有鱼相处于陆,相掬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8
在飞机的轰鸣声中,阑珊靠在他的肩上安睡。他眄视她娇好的容颜,轻声笑,伸手帮她撩碎发时,手臂山形状狰狞的烟疤生生撞入视线。忽然间,他的心巨痛无比。
他想起初初相遇时,忆晚在火光里朝他绽露微笑,那是他着一生见过最美的表情。
他想起他仰着脸笑言,辞远,你真是个小孩子。
他想起她哭泣着问他,你到底有没有真心。
他想起那么多属于他们的片段,有潮湿的暖流从心底冲到眼底,然后,自眼角滑落。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开她,但是,如果离开他会获得她想要的幸福,也足以自慰。
他不会知道,她的幸福,再也无人能给。
当然。他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很多。
儿时,她的父亲爱上别的女人,卷走了家中所有的钱财,母亲吞下一整瓶安眠药,药效发作前笑着对她说,忆晚,对不起,妈妈也要抛下你了。
没有人愿意真正收留她,她的童年就是在亲戚家颠沛流离。早早看尽人心冷暖,世态炎凉。
十六岁时她爱上学校一个男生,他把她的名字刻在左手的无名指上,信誓旦旦的说,如果要我离开你,除非先把这个手指砍下来。
可是就在那年冬天,他牵着另外一个女孩子站在她面前说,忆晚,我不爱你了。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雪地里冻结成冰,他戴着新女友送给他的手套朝她挥手告别。她哭的声嘶力竭却说不出一句话,其实她只是想问他,我的名字还在么?
十八岁她考上大学,再也没有人愿意负担她的生活,坚韧如她于是每晚都去酒吧唱歌。有个男人因此看上了她。她以为是叫她过去陪酒,坚决拒绝。谁知道他却是为她叫了热牛奶,温和的看着她一饮而尽。
他只问她:愿不愿意听我的话?
她略一迟疑,点头答应。尽管从此她便声名狼籍,可是,是谁说的,青春不出卖也是要过去的。况且,她并没有更好的选择,不是么。
他待她很好,凡是别的女生有的。她一定都会有。别人没有的,她也有。最初时她在心里怅惘的问自己,值得么?后来,她的语气逐渐坚定:为什么不值得。
是,为什么,不值得。
两年后他生了很严重的病,弥留之际把她叫到病榻前抱歉的说,忆晚,我很自私,请你原谅我。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很喜欢你,可是我这个年纪,除了物质,没有别的可以给你,是我的自私耽误了你这么美好的年华她泣不成声,无法自控。
葬礼结束后他的遗孀按照他的遗嘱给了她一笔钱,那个数字庞大到足够她挥霍一生。
她哭晕在他的坟前,她问,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要扔下我,为什么你们都要在我离开你们之前离开我!
她咬破了柔软的下唇,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流,誓言铮铮: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一定抢先告别。
9。
我是苏忆晚。
我喜欢画黑色的眼线,涂黑色的蔻丹。我的脸消瘦而苍白,他们都说我很美。
我深爱着一个男子,他善良健康,前程似锦。他很爱我,他的爱,不是说说而已。虽然,我时常不敢相信这么好的人会爱上我。
我知道,我们不是同类,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
佛经里说的苦,生老病死,无法逃避。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都是宿命的安排。
我是背负了原罪的人,他拯救不了我,又不忍心看我自生自灭。我懂得他的慈悲,他的矛盾,我更懂得,我们再不分开他就必死无疑。
我不愿我最爱的人崩溃在我手中,我害怕他也像故人们那样抛下我独自前行,所以这一次,我要抢先告别,再疼再痛,也要断腕离去。
其实,我不爱雪纺,我不爱皮草,我不爱丝绸,我也不爱布衣。我心心念念的,是蕾丝。小时侯我穿过一条蕾丝裙,母亲说我美得像天使。
我对自己说,如果长大后谁送我蕾丝裙,我就嫁给他。
可是辞远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秘密,他不问,我就不说,我不说,他就不懂。相爱又如何,灵魂的出口万千阻隔,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与江湖。
其实,在我第一次看到阑珊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真的不适合那么纯真的装束,蕾丝就是要年轻美好如阑珊穿起来才好看,而我,已经老了。
一颗心,遍布皱纹。
我搬回了自己的房子,窗帘还是黑色的,每天晚上跟雅雅她们泡完吧回来还是喝咖啡,打开衣橱依旧满目黑白。我要证明一件事,没有了辞远我还是很从前一样。
可是为什么,万籁俱寂的夜里,我看到月光下那枚伊华洛世奇的胸针,想起他温和的脸,忽的,就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