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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城市再也听不到鸟鸣了。”他边走边嗫嚅着。走在喧嚣的大街上，就像走在一片死寂的大沙漠里一般——耳朵里虽然充满了各种声音，他却什么也听不见。他不是聋子，可在这嘈杂的城市里，他倒宁愿做个聋子。
“沙漠一般的寂寞呀！”他叹息。街上人如蚁车如蚁。人是小蚂蚁，车是大蚂蚁。蚂蚁的家族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左冲右突，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前面围着一堆儿人，他走了上去。“买单！买单！”“买双！买双！”“买单”“买双”他又听见了这些故做姿态的夸张的声音。一堆人围在一起用西瓜子儿在赌博，那些大叫大嚷的人其实与摊主是一伙的，不知又有多少贪财却没有头脑的人要让当了“人啊人！”他不禁又叹道，从那堆骗子旁边走了过去。
上车。下车。坐车。等车。红灯停，绿灯过。好多的时光就花在这些没点趣儿的重复中。“为的是什么呢？”他不理解。抬头看看被一片一片高楼大厦肢解得七零八碎的天，总是一色灰蓝的或灰白的，浑浊而暧昧，令人气闷。如果用锤子去敲一敲这块破烂的天，肯定像块碎布似的敲不出一点儿声音来。没有鸟的音乐的喑哑的天空。至多，不过敲出“扑”的一声沉闷罢。“可有谁会抬头看看自己顶着的那一块天呢？”
这个城市可真是拥挤，到处贴满了招聘启示。几乎每一个工作都有一长串的人去争，去抢。他到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仍然找不着一个适合自己的工作。每天一大早出去，傍晚才回来——两手空空，一无所获。他觉得很累。有一次，为了去应聘，由于电梯坏了，他竟一口气爬了四十五层楼。在作家企业家联谊中心，一个自称写过很多书的老头看了他的作品后，劝他最好回去。“这里不适合你。”老头说“现在文学都商品化了，深圳不是个搞创作的地方，在深圳只有小作家，没有大作家，真正的大家都是那些甘于寂寞，甘于清贫的人。”
一道爬满因缺水快要枯死的青苔的断墙撞入了他的眼帘。墙的一边是闹市，，那里人如蚁车如蚁，是钢筋水泥的森林；一边是一块不大的草地，草地上野花盛开，野草离离，顽强地抵抗着都市的侵略。草地旁边就是建筑工地，正在施工，不久之后，一棵钢筋水泥的巨大乔木就会拔地而起，参天入云。哎，沙漠上的小绿洲，迟早会被流沙吞噬掉的。他猛然看见了几只黑色的蝴蝶正在野花丛中翻飞着，恋着那些蒙尘的花瓣儿。“你们为什么不肯离去呢？不久你们就要无花可恋了。”他在心里暗问这些即将失去家园的黑色诗人。可它们并不理他，其中一只飞过墙来，到了马路的上空，在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靓女头上盘旋着。“田园诗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了。”他暗暗叹道。
这里原来是蝴蝶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