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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去蝗灾话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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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夏,因老来怀旧,不能自已,常常梦返故里,便频频回到老家---泽州县长河源头的中村村,寻觅童年、少年时的伙伴儿及曾经生活之足迹。往事如昨,历历在目,在与朝如青丝暮成雪的白发老人们闲聊中,有幸找到一本族人祖上传下来用毛笔抄写在棉纸上的祈雨底账,题款为“民国二十四年五月二十九日立---中村公所段世昌续謄”于既喜出望外又诚惶诚恐中仔细翻阅这一位位有心人留下来的亲笔卷帙,不但字迹工整娟秀,而且文笔简洁笃实。所记录的内容囊括了从乾隆四十八年至民国二十四年,亦即1784年---1935年绵延150年几代村人亲身经历以祈雨为主要见闻的鲜活史实。其中一段关于蝗虫肆虐为害乡民的记载,让人感叹唏嘘,不忍卒读。由此记起段永魁的爷爷段兰生老人亲口对我等说过的“我爷爷说过,同治、光绪年间,又是蝗虫又是旱灾,颗粒无收,人吃人啊,饿死的人不计其数,尸首都停放在南坪、南岸的地里,肚子鼓得圆圆的人都是吃了白岸土,拉不出来撑死了,活着的人无力去埋葬,站在村边儿看得清清楚楚”云云;想起母亲因闹蝗灾颠沛流离、逃荒要饭、吃糠咽菜的恓惶岁月,尤其是那稀溜滚烫的榆皮面糊糊,令人呕哕掩鼻的枕头糠炒面,因而落下吐酸水的老毛病,最后酿成胃癌不治之症而含恨辞世。联想到那么多乡亲前人在灾荒面前束手无策,纷纷倒毙,知有今日,该作何想?作为后人与儿子的我,睹此记载,白日食无味,夜梦泣惊魂,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该文中是这样叙述的:

    “凤台河南只隔一山。古人有云,冰雨不下山,蝗虫不上山。同治初年以前,二百余载蝗虫上山一次,广吃田禾,不知多寡,无可考也。同治元年六月二十九日,飞蝗入境,从东而来,忽然神岭、沟西、甲蚂蚁沟俱各甚多。卅日,沙疙瘩、红土圪尖、上河吃有田亩三四十亩。七月一日四面通有,满天乱飞,无法奈何。大社恭设牌位,四面祭献,又吃田禾三四顷。家家到地设立牌位,焚香敬献。男女幼童擅入地内,手拿竹竿好打几天。集上米价钱七百二十文,麦价钱五百八十文,茭子价钱四百五十文。此后三集无人出粜。七日顺东南而去,本境方圆还有,不大要紧。至七月十二日一通竟断,人心稍安。八月初间,又有蝻子入境,谷有七分之成,家家割谷连割代担,抢回家去,仅仅糊口。小麦未种,十月间地冻草枯,方可种麦。种麦以后,蝻子又吃三次。及至同治二年,人说蝻子又有。人心惶惶不能言说”

    “光绪三年遭逢大旱,年景不好。阳城县东半县全无收成。秋收以后,阳城县卖女人天天来不止,三十五十无人所要。若有所要,人价一顿牛肉灌捞饭,人口饿死大半。际斯境也,处斯时也,人心难以为情也!遇此以后不知有命否?集上米价一千二百文,二月一千五六,三月两千一二,四月两千七八里长另为造册,人死六分,掉有四分,实难矣,好怕人年景也!”

    “光绪十四年遭逢大旱光绪十七年又遇大旱,村中人心惶惶无有收成,真来无法可也。”

    文中提到的“神岭、沟西、甲蚂蚁沟、沙疙瘩、红土圪尖、上河”等等都是村西庄稼地的名字,我小时候不知多少次跟着父兄长辈们去那里拾麦、割草、犁地、锄谷、熏肥、杀玉茭,谁知原来这里竟发生过如此骇人听闻、惨绝人寰的天灾浩劫。随后我查阅了地方志书等官方有关资料,证实了祈雨底账中的记载,一一如实,确凿无疑。所谓蝻子,就是蝗虫的幼虫;所谓光绪三年,就是人吃人的代名词。

    据晋城市志载:“公元1862年(清穆宗同治元年)六月,境内飞蝗遍野,遮天盖地,所到之处,庄稼几乎被食尽。阳城知县征廉(汉军镶白旗人),组织百姓捕捉蝗虫,按斤奖赏。陵川知县杨光海设局收蝗虫。”

    “同治六年春,凤台旱,小麦无收成。”

    “公元1877年(清德宗光绪三年)是年,遭受特大旱灾,小麦无收成,秋庄稼不能下种,下种者干枯而死,颗粒不收。民大饥,一斗米值钱2500文,一斤面值钱140文。初则卖儿卖女,牛马鸡犬皆被食尽,继则挖草根剥树皮以度日,甚至研石为粉,和土充饥。树皮既尽,野草不生,出现人吃人的惨象。不分贫富,一律啼饥,饿殍遍野,人口死亡率达十之六七,严重的地方达十之八九。朝廷下诏蠲免赋税,调粮拨银赈济,也无济于事。”

    “公元1943年,晋城县遭蝗旱大灾,麦苗枯死,树皮草根皆食尽,人口比战前减少10万多(抗战前是29万人)。高平县春夏无雨,蝗虫遮天盖地,夏粮全部被毁,秋粮几种几毁,致使百姓饿死、冻死、逃荒出走10万余人。”

    据晋城县志载:“清穆宗同治元年(1862)六月,凤台飞蝗遍野。”

    “同治六年(1867)春,凤台旱,小麦无收。六月,凤台见雨始下种,秋禾收成减半。”

    “清德宗光绪三年(1877),是年大旱,小麦无收,秋稼难种,民大饥,斗米2500文。人死十之六七,甚者达十之八九。”

    “民国32年(1943)是年,晋城县遭蝗旱大灾,麦苗枯死,树皮草根被食尽,境内只有19万人,比战前减少10万人。”

    又据阳城县志载:“光绪三年(1877)罕见大旱。连续三年灾荒,人口由30万减至7万。”

    到此为止,随便选出几个词语来,都是令现代人毛骨悚然,甚至是匪夷所思的。如飞蝗入境、饿殍遍野、里长造册、卖儿卖女等等。

    先来说说蝗虫:蝗虫是蝗科直翅目昆虫,全世界有超过上万种,在我国就有三百余种,如东亚飞蝗、稻蝗、竹蝗、意大利蝗、蔗蝗、棉蝗等,是农业和林业的主要害虫。其广泛分布于热带、温带的草地和沙漠地区。蝗虫的起源与其某些种群的灭绝,科学上至今仍不甚明了因由。百姓之所以称为蝗虫,是因其“吃皇粮”而得名。因为很久以前,蝗虫掠过国家储粮的仓库把粮食全吃了,人们觉得它是吃皇粮长大的,所以叫蝗虫;亦说蝗虫就是虫子们的皇上,因为它繁殖能力极强,对农作物的破坏力极大,来不可遏,去不可止,天马行空,莫可奈何,故名。

    蝗虫的生活习性很有特点,主要是(1)它有集群而居的习性;(2)它有极强的繁殖能力;(3)它有多食性,也就是它能吃很多种植物;(4)它的飞翔能力很强;(5)它的卵深藏于地下,难于被破坏。当蝗群处于一定密度时,蝗虫会排列成行,开始朝同一个方向前进,犹如统一行动,进入近邻的栖息地,并让越来越多的蝗虫加入进来,最终成为遮天蔽日的巨大蝗群。蝗虫数量之多,生命力之强,在昆虫界为罕见。能栖息在各种场所,在山区、森林、低洼地区、半干旱区、草原分布最多。在严重干旱时常会大量爆发,对自然界和人类形成灾害。蝗虫在我国有的地区一年能够发生夏蝗和秋蝗两代,在24c左右,蝗虫卵约21天即可孵化。近几年来非洲几次大蝗灾也都与当地的严重干旱相联系。造成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是,蝗虫是一种喜欢温暖干燥的昆虫,干旱使蝗虫大量繁殖,迅速生长,多的时候可达每平方米土中产卵4000~5000个卵块,每个卵块中有50~80粒卵,即每平方米有20万~40万粒卵。同时,在干旱年份,河、湖水面缩小,低洼地裸露,也为蝗虫提供了更多适合产卵的场所。

    蝗灾,是指由蝗虫引发的灾变。根据我国几千年来史籍的记载,造成农业上毁灭性灾害的蝗虫,主要是飞蝗。一旦发生蝗灾,大量的蝗虫会吞食禾田,所到之处,靡有孑遗,使农业及农民遭受灭顶之灾,引发严重的经济损失以致因粮食奇缺而发生大范围饥荒。蝗灾与水、旱灾害常接二连三,交替作祟,一直是严重威胁我国农业生产、影响人民生活的三大自然灾害。蝗虫极喜温暖干燥,蝗灾往往和严重旱灾相伴而生,有所谓“旱极而蝗”、“久旱必有蝗”科学家认为,在某一自然环境中偶然聚集的蝗虫后腿彼此触碰,可能导致其改变习性,开始群体生活,其成员以同一方式大量增加,进而形成蝗灾。蝗灾是世界性的灾变,而且渊远流长。中国历史上迭起蝗灾,受灾区多集中于华北地区,苏、皖、鄂等省亦有分布,严重时可遍及整个黄土高原。据中国救荒史统计,秦、汉时蝗灾平均8。8年一次,两宋为3。5年,元代为1。6年,明、清两代均为2。8年,受灾范围、受灾程度堪称世界之最。

    中国古代对蝗虫认知不多,故有“蝗神”、“神虫”的说法,又有“蝗鱼(虾)互化”之说。蝗灾的发生,自然因素是主要的,但不可否认的是,有相当一部分乃人为因素。蝗虫必须在植被覆盖率低于50%的土地上产卵,如果一个地方山清水秀,没有裸露的土地,蝗虫就无法繁衍。中国自古就是一个蝗灾频发的国家,作为一个传统的农业大国,历代史书都对蝗灾有详细记载,各类文学作品中也多有描述。甲骨文中的秋字,就是一个用火烤蝗虫的象形字,原因可能是秋天把抓到的蝗虫用火烧掉,作为一种灭蝗措施;或是把蝗虫烤熟后食用,是一种饮食习惯;当然也可能是二者兼而有之。诗经?小雅?大田里也有关于治蝗的诗句:“去其螟螣(螣即蝗虫),及其蟊贼,无害我田稚。田祖有神,秉畀炎火。”方法就是用火烧蝗虫。

    笔者中村所传祈雨底账上记载蝗虫为害的区区550个字,佐证了市、县志书上历代史官之忠实记载,为研究当地农业生产演变发展、构建现代良性生态环境、长期有效地预防蝗灾,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宝贵史料。

    再说说饿殍遍野,笔者虽未亲历过此等恐怖,却间接地领略过其森然。文章一开始提到的段兰生老人所说的南坪、南岸停放死尸之事,笔者童年时、即上世纪五十年代跟随父母或小队长上地时,每当路过那里,总要看见塄边堰外所谓的船塘圪廊处,一溜散落着的骷髅骨架,尤其是那一个个残缺不全的脑瓜盖儿,两只黑洞洞的眼窝煞是吓人,心蹦蹦地跳,晚上老做噩梦。大人们说是蝗旱灾年饿死的人,顾不上买棺材下葬,就在南坪、南岸路边儿的高塄土壁上打个洞,草草一埋了事。因为绝了后代,断了香火,遗骨成了孤魂野鬼,年长日久故而裸露出来。遇到太平之年,有地方官员还要正儿八经地设醮撰文,宣读祭奠亡灵孤魂文以及葬枯骨疏,大概是“礼详月龄,具垂掩骼之文;辞按离骚,尤重招魂之句。盖所哀者民命,其可后于天时?爰收暴露之遗,俾反措安之兆。且希同志,共赞阴功,可为矜恤,当共瘗埋,庶为亡魂,一同薦拔。”云云。甚至每于蝗虫入境时,亦要有模有样地设坛祭拜。元初凤台县状元大儒李俊民,就曾为泽州长官段直撰写了不少祭文和疏祝,后人编辑的庄靖集里,就收集了多篇这种文字。

    说到里长造册一词,还有下文:“人死六分,掉有四分,实难矣,好怕人年景也!”晋城县志说“光绪三年(1877),人死十之六七,甚者达十之八九”简直就是世界末日了。可谓十室九空,家破人亡,白骨毙于野,百里无鸡鸣“牛马鸡犬皆被食尽”焉来鸡鸣抑或犬吠乎?里长能不重新造册,以为官府厘清征赋敛税对象之花名哉?

    里长者,最早出现在春秋战国时,负责掌管户口、赋役之事。秦、汉两朝沿用之。以百户为一里,五里为一乡,每里置里正一人。后世封建统治者为了巩固专政,在县级以下设立乡和里,其中一“里”单位的长官为里正。北宋政权建立以后,就差派乡村的地主绅士等当里正、户长和耆长。里正、户长负责“课督赋税”耆长则专司“逐捕盗贼”再以里正为衙前,故又称“里正衙前”明代改名为里长,并以110户为一里。总之,这些乡村最基层的小吏,其职责有二:一是榨取钱物;二是弹压农民,当然也负有一方平安之责。杜甫兵车行云:“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里长在中国目前只存在于台湾地区,是台湾特有的村级领导。相当于大陆的村党支部书记或村长。

    推想里长重新造册时的心境,该是何等悲伤与复杂。大难不死,劫后余生,十之六七甚而十之八九的熟人熟面纷纷逝去,留下衰败、冷清与隐隐约约的呜咽。天不恤民,孰之罪?地不体仁,曷之责?就算觍脸厚颜吃拿卡要的里长,也希望桑梓富庶祥和,百姓安居乐业,才不乏民脂民膏啊!剩下死里逃生的人们,何时才能恢复元气、得到休养生息呢?这真是:里长墨研千家泪,行行无字不心酸。

    最不堪提起的是卖儿卖女。亲生骨肉,一去不返,虽撕心裂肺,肝肠寸断,那也比活活饿死、阴阳两隔强出许多呀!与笔者家庭有瓜葛的近乎卖儿鬻女都发生在1943年的两桩事,说出来亦会令读者不胜唏嘘揪心的。

    那是1943年蝗灾过后山穷水尽之时。我亲侄女的亲家张荣定(蝗灾三年后1946年才出生)上面有个姐姐,当时约两三岁,刚刚会爬,因为粮断菜绝,奄奄待毙,又为了保住张家传宗接代的唯一命根子---男孩儿张元定,其母亲一狠心便把这个女孩儿送到离村几里外的洞沟里,让其饿死了事。回来后一夜辗转反侧,心如刀绞,毕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都开始牙牙学语会叫妈妈了。次日凌晨,张元定的母亲拖着有气无力的身子,赶到洞沟一看,孩子不见了,往四处一瞅,才发现不远处的塄上有两只鞋子和几片儿花衣裳布条,上面带着斑斑血迹,一准是恶狼夜里吞吃了孩子,一准是孩子为寻找母亲哭喊着艰难地爬到了坡坎儿上。一个幼小无助的生命,在幽深漆黑的夜晚,被几只饿狼活生生地撕扯啃咬,该是怎样的残忍与冷酷。憔悴不堪而又忽然明白了的母亲顿时心痛如裂,天旋地转,晕厥过去。后来每当说起此事,老人家总是泪水婆娑,悔不当初;看到别人家的女儿孝敬爹妈时,她既羡慕不已,又悔恨交加,其一生大概是在追悔自责与恍惚如梦的漫漫岁月中度过的吧?唉,都是蝗灾与贫穷惹的祸呀!

    还有一桩事是发生在我未出生时的家里。1943年蝗灾后的一天,我父亲在村外龙王庙坡上发现几个被遗弃的两三岁幼童,一打听确是其家长养活不了,便抱了一个男孩儿回来,起名儿叫永聚,取其聚财聚福之义。只因父亲娶了本村张姓女子后,十年间连生了五个男孩儿,皆因得病夭折了;膝下无子,故求子心切,捡回一个,得其所哉。到后来,母亲带着哥哥逃荒嫁给了父亲。此时年景好转,永聚的父母打听到其儿子的下落,就找到段家,说你们已经有了孩子,要想继续抚养永聚,我们也不强要,若要是愿意返还,我们当然感激不尽。我父亲与爷爷奶奶一商量,觉得有了永礼(给哥哥新取的名字),便割爱把永聚归还给了其父母,沿用其名复其原姓叫做王永聚。我出生后就和下边的两个妹妹都称呼其为哥哥,永聚业已记事,成人后,凡逢年过节、婚丧嫁娶都要过来走动,手里不空,一直到我父母寿终正寝,披麻戴孝,送到坟上。永聚后来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夫妻恩爱,其乐也融融。父亲在世时,曾对我说过我至今仍记忆犹新的两句话:“吃尽五味儿数盐好,走遍天下数田好。”以及“有金有元宝,不如有谷有玉茭。”当是从灾荒之年走过来的至理名言。

    这两桩事,一桩以悲剧了结,一桩以常态善终。想想那“好怕人年景也”“真来无法可也”之世道,有着多少朝不保夕、人命危浅的家庭?覆盆之下安有完卵哉?唐代诗人元稹遣悲怀中有“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句,不妨将它改为“诚知此恨家家有,荒年灾岁子民哀”来形容天灾后的情景,庶几近乎?

    说到1943年,于我有一件生命攸关不得不提的重要事情,那就是母亲和哥哥的来临。

    母亲和哥哥是亲身经历过1943年蝗灾蹇年的人。哥哥长我十岁,今年已是77岁高龄的老人了,精神矍铄,记忆如昨,蝗灾那年他刚满八岁。母亲在世时,常给家小讲起蝗虫祸害人间之事。她说:“那年麦穗一片鹅黄,眼看快要动镰收割时,忽然从东北方的天空飞来无数蝗虫,黑压压的遮天盖地,齐刷刷地啃吃麦苗,像一阵风似地,墙上爬的,地上跳的,房顶上过的,真是瘆人圪忽忽地。老人们说,山东爷来了,神虫儿来了,不知是谁作的孽,快去地里烧香祭拜吧,迟了就吃完咱们的口粮了。我赶紧压上饸饹往地里走,哪知蝗虫早已把所有的麦地吃了个尽大光。抢先跑到地里的人们后来说,第一遍蝗虫吃掉麦穗,第二遍蝗虫吃掉麦秆,第三遍蝗虫吃掉麦茬,一块庄稼地都不空,祸得地里都成了扑浪土,就连将将一筷子高的谷子苗也吃得寸青不留。”母亲又说:“夏粮没指望了,赶紧勒紧裤带耩豆子吧,谁知还没到收秋的时候,豆田里竟然生满了又肥又大的八脚虫,肉圪蛹蛹的,把豆叶、豆荚吃得片甲不留。说是不该夏天有人拿蝗虫煮吃充饥。蝗虫老爷说,你夏天吃了我的肉,到秋天我变成八脚吃了你的豆。”

    夏粮让蝗虫啃完了,秋粮让八脚咬光了,叫天天不应了,叫地地不灵了,四邻八乡都遭难了,人差不多都傻了。母亲的三个哥哥,大哥饿死了,大嫂改嫁到城关边儿了;二哥走失了,二嫂远嫁到长子县了;三哥携儿带女到西面临汾的浮山、越阳一带逃难去了。哥哥的父亲被国民党抓壮丁不知去向了。姥姥的眼睛也哭瞎了。母亲万般无奈,只好拉着哥哥往西乡长河地带逃难了---因为她有个表姐嫁在南庄村。恰好笔者的父亲当时丧偶,经人撮合,喜结良缘,第二年生下我,母亲总算于大难后有了一个完满的结局。但当他每每提起1943羊年那场蝗灾来,眼睛里总是闪着荧荧的泪光---因为蝗虫带给她的是有生之年丈夫的杳无音信,十年家园巴公靳疙瘩村别后的一去不返,几位嫡亲家人的永别。

    一段不久前面世的祈雨底账上被历史烟尘遮蔽着的有关蝗虫的记载,见证了太行山区农耕时代灾荒真实场景之一角,怵目惊心,诚属罕见。建国后特别是改革开放后,蝗灾早已淡出人们的视野,青年人及孩子们不知蝗虫为何物,只在科普读物里及互联网上略知一二,更不似前人谈蝗色变,为蝗所害。然而,蝗灾果真永远绝迹了吗?假如蝗虫再来遮天盖地,会是一种什么情况?以现在的生产力水平,能否一举歼灭?或者遏之未生?如今,科学正突飞猛进,认识已更上层楼,人类对自然界许多奥秘的解读,早已今非昔比,灭蝗治蝗以及防止灾害减少损失,有了更多科学有效办法与提前预防措施。然而,像上世纪发明抗生素一样带来病菌病毒的抗药性与变种,使得许多疾病于今无药可用的可怕状况,这些始料未及、意料之外的事情,仍然不可小觑不容低估,仍然大有文章可做。大自然自有其不可违背的铁律,科学发展观也好,中国特色也罢,都不能逆自然而随心所欲。“温室效应”不就是人们缺少环境理念恣意所为而导致的恶果吗?

    笔者想借一则报道说一说“十七年蝉”这个令人不可思议的小昆虫,能否引起我们一点“敬畏自然”的思考呢?

    “十七年蝉”北美洲一种穴居十七年才能化羽而出的蝉。它们在地底蛰伏17年始出,尔后附上树枝蜕皮,然后交配。雄蝉交配后即死去,母蝉亦于产卵后死。科学家解释,十七年蝉的这种奇特生活方式,为的是避免天敌的侵害并安全延续种群,因而演化出一个漫长而隐秘的生命周期。

    近日,美国首都华盛顿和东部的14个州正对一批特殊的“恐怖分子”严阵以待,婚礼、球赛和其他的公共活动均被迫延期或改到室内举行。让美国人如此担惊受怕的“恐怖分子”既没枪炮也无炸弹,它们是一种蝉,名为“布鲁德17年蝉”意思是要等17年才孵化的蝉。这种蝉为北美洲独有,只在美国东部大平原才能找到。

    它们来了!华盛顿将迎来大自然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之一——周期蝉再度入侵。在美国的一些地区,人们到处在谈论这样的消息,那就是“侵略者”来了!侵略者不是人类的军队,而是让人无法想象的一个规模大得惊人的昆虫军团——周期蝉的先头部队。这种一英寸长的褐色虫子破土而出,在阳光下寻找自己的巢穴,脱去身上的“外套”17年过去了,周期蝉又回来了!

    如果每年都出现,那么这些蝉就会和蟑螂或普通胡蜂一样,肯定是一种害虫。事实上,它们却是一种具有传奇色彩的昆虫。在周期蝉于1970年再次出现后,美国著名摇滚歌星鲍勃?迪伦为它们的阵势所感动,于是写了一首歌颂今年出世的这些蝉类的祖辈们。

    周期蝉每十七年出现一次,这种罕见的生活周期,让人类体会到它们惊人的死亡率。一个土生土长在华盛顿的人可以根据蝉来计算自己的生命。当蝉首次出现时,他也许还是小孩,他结婚时,蝉会出现,他自己的孩子上中学时,它们会出现,到了他儿孙满堂,即将退休时,它们会出现,而他到了暮年时,它们会再度出现。“它们死去时,那种情景简直令人作呕。你要不停地驱赶它们,要不然它们会整天整夜地嗡嗡地叫,在你脚下嘎吱嘎吱地咀嚼树叶。”蝉的出没的确会带来一些不利后果,尤其是对小树而言。雌性蝉通常会刺开树皮,在里面产卵,在掉到地上以前,蝉蛹一直以树的汁液为食,这样一来,小树就会受到严重损坏。一旦接触到土壤,蝉蛹就会在地上打洞(通常18英寸或2英尺深),找到树根后,就会开始咀嚼。然后就开始在阳光下的照射下,过着一种十分惬意的生活。

    第17个春天过去后,它们会再次出现。蝉蛹会于4月份开始打洞,而这时,你会首先在新鲜泥土的边缘看到一些小洞。但在土壤温度未达到18摄氏度以前,它们不会从洞中出来寻找食物。它们会爬上距离最近的垂直的物体,如树、灌木、电线杆,甚至蒲公英的茎,蜕去它们的外皮。几个小时后,它们的翅膀会变硬,躯体也会变硬。

    周期蝉准备出发了,快堵上你的耳朵,这样才听不到嗡嗡叫的吵闹声。一开始,这些蝉就会“歌唱”雌性蝉好像特别喜欢成群的雄性蝉,因此雄性蝉会成群的聚集在一起,或是齐声高唱,然后隔一定的时间就会向雌性蝉的方向移动,勾引雌性蝉上钩。

    第二周,在其它的“蝉部队”里也加入先遣部队后,树梢就会传来更加强烈的“音乐声”由于蝉每次现身要隔17年,因此,人们几乎不记得周期蝉的“嘹亮歌声”了。这没有任何关系,5月11日这天,当地的wtop电台播放了一段1987年录制的蝉的歌唱声,但这种富有节奏和冲击力的声音会让你很快就关掉收音机。但如果你有雅兴的话,不妨在夜间将灯关掉,去欣赏17年才出现一次的周期蝉那优美的身姿。

    周期蝉共有三个品种,但除了美国,世界其他地方还没发现它们的存在。事实上,早在美国大陆有人定居开始,人们就对蝉有过记录,但即使是到了今天,昆虫学家仍无法完全了解这种据称是地球数量最为庞大的昆虫。它们主要生活在三个区域,覆盖美国15州,如果森林气候条件适应,每英亩土地蝉的数量平均会达到150万只。

    科学家至今不清楚蝉为何每隔17年才会出现一次的原因,也许通过对季节冷热节奏变化以及对荷尔蒙变化进行研究,才能最终揭开这个谜底。另外,科学家也无法解释为何蝉的生活周期是如此漫长。

    但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它遵守的是大自然物种生存的最高法则。由于它们长期蛰伏于地下,因此很难成为其它动物的食物。可一旦它们破土而出,进行交配时,它们会成为所有东西(包括人)的猎物。只是由于它们数量过于庞大,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保证它们继续'生儿育女',在2021年再度出现。

    此外,它们还在保持生态平衡的过程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蝉打凿通道可以松软泥土,使泥土通风。虽然它们产下的卵可能对小树有危害,但却能给大树修剪枝叶。它们为鼹鼠、老鼠、蛇和燕雀等许多动物提供了营养丰富的食物。在它们死后,数十亿个尸体会为土地顶层的土壤提供大量宝贵的氮。

    看了这段报道,能不为大自然的绝妙杰作而生敬畏之心吗?,其实,自然界里的万物,大到鲸鱼、非洲象,小到昆虫、微生物,都有其存在的道理,都处在相辅相成、相反相成的神秘生物链中。想灭掉哪个种群,不是一厢情愿之事;真灭掉了,未必就是好事。人,则是这链条中的一环,比起许多物种亿万年发展历史的历程来,人类至多算个小字辈。毛主席一句“万类霜天竞自由”最能反映自然界生物的和谐相处了。因此“敬畏自然”这四个字,无论到何时何地何年何月,始终都是人类生存繁衍必须遵循的不二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