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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欣的名字在我的脑海泛起,是在一个雨天的下午。那时我打的雨伞出去买馍。雨滴敲打着伞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我买完馍往回转的时候,发现一个盲人在路边的屋檐避雨。为什么我知道那是一个盲人,我看到他右手握着一支竹竿,一双眼睛没有一缕光芒。
就在这时,我想起了我中学的同学常欣,我们十来年没有见面。他失明的消息是听另外一个同学讲的。我是在参加一位朋友儿子的婚宴遇到哪位同学的。常欣和他在一家企业。闲聊时我自然就问到了常欣,他说常欣命苦,媳妇跟南方的一位木匠跑了,他的眼睛失明了,十分孤独,和女儿相依为命。那天的婚宴气派热闹,可我的心境却快乐不起来。没等新郎新娘来敬酒,我就悄悄的离开了。
我是一九六五年的秋季上的初一。四十多年过去了,可在我的记忆里,同常欣的第一面还是那样清晰。那天,我同几个同学正在校门口闲逛,发现通往学校的马路上有一团铺盖在慢慢的移动。近了,才看清铺盖下的常欣。在我的印象里,常欣好像有一种重负压在瘦小的肩上。不论在学校,还是在农村插队,常欣很少有快乐的时候。插队的日子,生活虽然清苦,可我们闲得无聊,就想法找一些乐子解闷。譬如养条狗,或到邻队的地里偷些嫩玉米。这些事常欣从来不参与,工余饭后总是一个人在村口的小路转来转去。以后到工厂,星期天,他还是一个人在工厂前的公路上转。一次,他和几位工友坐公共汽车到城里,车转弯时,有人碰了他,还怪他碍事。常欣不语,工友们却看不惯,站出来与那人论理,让给常欣道歉。下车后,常欣拉着工友的手表示感谢。一位工友埋怨他是不是有点窝囊。常欣的眼眶湿润了,他轻轻告知工友,他父亲临终前一再告诫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吃亏是富。听完常欣的话,大家一声长叹。
后来才得知,常欣父亲旧社会为一店员,解放后在工商局当职员。一生不与人争,甘愿受苦,淡泊度日。就是这样,常欣的父亲不到五十就离开人世。现在看来,常欣父亲的去世,是积郁在心,苦闷而至。
常欣身体瘦小,性格懦弱,可他对自己的母亲非常孝从。他的工种是铆工,工作量大,可他从不爱惜身体,很少见他买荤菜,能省尽省。那时一个二级技工的工资为四十三元,可常欣每月寄给母亲的汇款就有三十元。没过几年,常欣的身体每况愈下,开始手臂无力,后来视力下降。企业一改制,常欣就下岗了,每月靠二百多元的生活费艰难度日。
回到家里,我告述爱人不知为什么我只要看到盲人就会想起了常欣。爱人沉默了一会儿,她说,看起来是常欣的个人悲剧,实际是一个家庭的悲剧,是一个社会的悲剧。一个人不能被动接受所谓的那些适应社会的良方。太懦弱就会封闭自己的心灵,就会孤独起来。
我无言应答,眼前晃动的还是常欣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