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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苏雪躺在床上，觉得心乱如麻。刚才接到凯的电话，叫她晚一点到广场门口的露天茶座中来，他说要介绍几个朋友给她认识。苏雪才起床，混沌的意识因为这句话吓得清醒。
回到房间，她打开衣橱，穿上一件素色的针织背心，下面是兰色的鱼纹裙，长度刚好没过膝盖。这身装束是凯比较喜欢的。凯说过，喜欢女孩子文静的样子，穿素色的衣裙，让人觉得又干净又舒服。苏雪一直把这些话记在心里。
在这之前，苏雪是不喜欢穿裙子的，总觉得别扭。曾有一次，苏雪穿着裙子走在街上，引来不少眼光。天宇说苏雪应该多穿裙子的，因为苏雪有双很美丽的腿。可是天宇不正经的笑，让苏雪觉得天宇是在嘲笑她，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苏雪都不愿意再穿裙子，直到遇见凯。
出门的时候苏雪画了淡淡的装。她座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年轻的脸庞，那双晶莹的眼睛，散发着焦虑不安。她不知道凯是什么意思，这种事不是该带女朋友去的么？她和凯算是恋人吗？她疑惑了。虽然这段时间他们天天在一起，回到家就煲电话，在别人看来绝对是一对情侣，苏雪也是喜欢凯的，但是凯的态度一直都是若即若离，凯不说她也不好讲明。
苏雪坐着发呆，回过神竟已过了三个小时，她急急忙忙的出了门，或许凯已经走了，但她想碰碰运气。到了广场，没看见凯，只有几个玻璃杯。她失落的走在街上。春末的阳光已有了灼热，找着裸露在空气中的小腿肚，微微沁着汗。她烦躁的逛了一下午的街，什么也没买。回到家，洗了澡，座在沙发上想凯。
二
是怎么认识凯的呢？苏雪想到了秦双。
认识凯是因为那时的他正在和秦双交往。秦双是苏雪的妹妹单儇的朋友，时常来家里玩，总是姐姐长姐姐短的叫，是个可人的女子。只是过分柔媚的单凤眼，时常闪烁着什么，有种算计的味道。苏雪对于秦双一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苏雪也不是一开始就喜欢凯的。虽然她觉得凯不错，但君子不夺人所好，何况秦双的美丽、凯的英俊，两人是公认的金童玉女，何苦自己再去掺和一脚？
秦双和凯出去的时候喜欢叫上苏雪，对于这一点苏雪是不太喜欢的，一来：苏雪觉得与秦双并不太熟，更何况是凯？那就更谈得上陌生了；二来：两个人的约会，带个人做什么？又不是演员试演，得让导演看看演技。时常看着两个人轻声细语，互诉衷情，放任一个人闲座着无聊的苏雪，更是觉得自己多余。于是以后无论秦双好说歹说，都不愿再做灯泡。
所以后来秦双与凯分手的事，苏雪也是从单儇那里听来的。至于原因一直是个迷。倒是和秦双分手后，凯时常打电话给苏雪。苏雪觉得前些日子几人混得也算满熟，安慰朋友也没什么，于是两人开始频繁的来往。起初一切都是由凯做主，苏雪觉得失恋的人最大，所以从不给予意见，只是安静的跟着凯。所幸凯选的地方都是比较安静的，是苏雪喜欢的格调。后来，凯带着苏雪出去时，都会先试着询问苏雪的意见，苏雪笑着说，去常去的地方就好。
有两个地方苏雪和凯是常去的。一个是广场的露天茶座，另一个是离苏雪家不远的一个小公园。每次凯说要到老地方见。苏雪都会傻傻的问，哪个老地方？凯喜欢叫苏雪：娃娃。他说希望苏雪能永远快乐。还说苏雪有时像个小孩子，乖巧得让人心疼，他要一直保护苏雪，不让谁欺负。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承诺，苏雪不知道。可是当时凯温柔的神情，让苏雪心甘情愿的沦陷。但后来苏雪回忆到这些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整一个自作多情的傻瓜，懊恼不已。
三
凯三天没联络苏雪了，苏雪也不担心。凯是个摄影师，时常会消失个那么几天。走时也不打声招呼。开始苏雪还挺担心的，但没几天就接到凯的电话，说是从某地回来了，又照了些好风景，惹得苏雪在电话这头又气又好笑，以后也就不再担心了。
但这一回，苏雪倒是很想联络到凯，对于那天的失约，总觉得欠凯一个解释，况且她也想知道凯到底是什么意思。
电话是来了，不过来电的是咏茜，苏雪的好朋友，亦是另一个为情所苦的女子。对于咏茜的恋情苏雪是一直不看好的。
咏茜所爱的男子——金，苏雪也见过。苍白的皮肤有种病态的样子，总喜欢东瞧西望的。苏雪望着他时，他就低下头望着地面，似很不安。苏雪不喜欢这样的男子，太过懦弱不似有担当的男子。后来听咏茜说，与金出去时都是她出钱，金是从来不带钱的，好象花她的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咏茜又说：他向来这样，花女人的钱习惯了。苏雪就更没好感。
其实金并非是咏茜的男朋友。金是精明的男子，花言巧语让咏茜不求名分有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还出钱帮他给他的女朋友买礼物。为这，咏茜在外面同朋友借了不少钱，苏雪是一直颇有微词的。但咏茜似乎已经陷下去了，怎么说也说不听，两个差点为这事决裂。
有一次苏雪陪咏茜去找金，两人走到楼下正好看见金与另一个女的上计程车，看见咏茜金又退了回来。一张口就是向咏茜要钱，苏雪看着咏茜怕她受不了，谁知道咏茜一脸平静，似乎习以为常。这次又什么事？她听见咏茜说。她怀孕了，做完她就走，我和她已经分开了，真的，你要相信我。金像个被冤枉的孩子，可在苏雪眼中就一无赖。
苏雪借点钱。咏茜把身上的钱拿出来还差一点。
苏雪不可思议的望着咏茜。她想自己应该狠狠给咏茜或金一巴掌，看能不能大醒谁。可她终究什么也没做，从包里掏出钱给金。绝尘而去的计程车，留下在原地的咏茜和苏雪。什么也没说，苏雪牵着咏茜离开。
四
几天后，凯回来了，风尘仆仆的，给苏雪报个平安。拿着话筒，苏雪觉得自己有点激动，她从不知道自己竟如此想念凯，一时间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她想解释那天没去的事，倒是凯先问了。
那天，去晚了，没看到你们。她说。
是么？我们等了你很久不过，算了。凯似乎又不是那么介意。接着他又兴致勃勃的说了些这次出门的趣事，最后他说：我交了新的女朋友。
真的？恭喜。苏雪说。似乎也很为他高兴，问了很多有关那个女的的事情，还直嚷着要见见是谁那么傻，居然笨笨的被凯骗到手。凯说：那也得有这本事啊，改天带来给你看看，能不能及格，你给打打分。苏雪说：好。笑着挂了电话。
苏雪座在沙发上，心后知后觉的有点疼。她觉得刚才笑得太夸张了，现在脸有点抽筋，然后又觉得天气有点热，刚才拿过话筒的手，凝了一层薄汗，湿湿的很不舒服。苏雪想起凯和秦双分手后，有段时间凯不停的换女朋友，过着颓废的生活，似乎很自暴自弃。苏雪也联络过秦双，只是秦双似乎也好不到哪儿去，换着不同的男朋友，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苏雪很是疑惑。
接下来几个星期，凯只是偶尔来几个电话，说是要陪女朋友没时间找她。她也落得轻松。不过，有时凯会打来电话和苏雪讲讲新女朋友的事，像做汇报似的。苏雪觉得无聊但仍是安静的听。若凯抱怨有什么不顺心的，苏雪就柔声细语的安慰他：两个人在一起，怎会无摩擦？又听凯说，那女的如何如何。苏雪觉得有点烦，但仍是不住的劝，等到凯倾诉够了，也就不再留恋挂了电话。
打开音响，苏雪放了张碟片，是她最喜欢的卡萨布兰卡。这张碟片是同凯一起买的。记得那天与凯经过电影院，苏雪随口说想看这部影片，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电影院也没有。于是凯二话不说带着苏雪，从东城到西城，最后在一家拐角处的老片行里，终于找到了这张碟片。苏雪感动至极，把它当宝似的放在cd架上，用蕾丝花布覆盖着。
五
其实，在苏雪与凯走得很近后，秦双也曾找过苏雪。本来苏雪是不想去的。秦双与凯分手后，两人弄得像仇人，有凯在的地方秦双就会离开，有秦双在的地方凯就不会去，大家都被这两人弄得尴尬。若去了，秦双在面前说凯的不是，岂非更是尴尬？但电话那头，秦双又乞又求，不去似乎太不近人情，苏雪一时心软点头答应。
到了约好的地点，看见秦双座在位子上。连身的红色短裙，侧着身子轻靠在椅子上，很妩媚的样子，完全不合电话中楚楚可怜的语气，苏雪有种上当的感觉。姐姐这里。一看见苏雪，秦双很是高兴。苏雪走过去，点了杯咖啡，做在椅子上等秦双开口。
在来的路上苏雪已经想好了，若秦双问盗凯的事，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毕竟知道她和凯熟悉的人不多，秦双应该不知道才是。秦双似乎也不急着开口，只是拉着苏雪问问近况，一副很热情的样子。喝完咖啡，秦双又约苏雪去逛街，两个女人各怀心事，表面上却真诚无比。
秦双买了些衣服，两人大包小包的提着在街上走。秦双说，今天买得很高兴。苏雪笑了一吓。秦双又说，知道一家新开的精品店，买些手工艺品，想带苏雪去看看。苏雪是喜欢这些的，于是两人又兴冲冲的往前走。
精品店在一家专卖店旁边。红色的门框看上去很洋气，推开玻璃门，入眼的是两排木架，上面放着竹编的手提袋和粗麻布做的洋娃娃，感觉很是怪异。
苏雪看上了一串驼铃，准备付钱，秦双拿起旁边的木制小丑面具，让苏雪看，苏雪看了一眼，觉得红色的油漆在木头上显得诡异，摇头说不喜欢，样子太狰狞。秦双悠悠的说，再怎么样也比不过人心的可怕。苏雪惊了一下，不敢再看秦双，付了钱，转身走出店门像逃难似的。
晚上七点，凯打电话给苏雪，说要带苏雪出去庆祝。两人来到常去的酒吧，凯介绍了个朋友给苏雪认识。这是苏雪，他是天宇。凯招呼着两人座下。
苏雪吓了一跳，因为她是认识天宇的，她望着天宇，谁知天宇只是偷偷的向她眨眼，作了个“保密”的神情。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成了疑问：凯，要庆祝什么？
庆祝我失恋了。凯笑着说，转头叫了瓶红酒，打开倒了三杯，像个孩子似的嚷着要一口喝完，丝毫看不出失恋的悲伤。这家伙只是以失恋为借口，想放纵一下罢了。天宇解释说。凯说：你这人，怎么有异性没人性啊。苏雪只是笑，看这天宇和凯打闹。
对于秦双的事，只字未提。
六
对于天宇的出现苏雪是很惊讶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凯会认识天宇，又为什么会介绍天宇给她认识，但吃惊过后也就没什么了，世界就这么小，转来转去，遇见的还是那个人。
接下来几天，凯常约天宇和苏雪出去，似乎有意撮合两人，但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苏雪看在眼里气在心里，也只好装作不知。
对于凯苏雪有太多顾忌，尤其是那天见过秦双后，苏雪更是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于是对于凯的情意成了卡在喉咙的苦酒，吐不出只能含泪咽下。
倒是天宇显得有那么点意思。若凯说：娃娃，怎么不见你交男朋友啊？要不要我帮你介绍？天宇就说：现成的不好么？一双眼睛直盯着苏雪，嘴角还是笑。苏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低下头，听他们一唱一和，演双簧似的。
双休日的时候，苏雪约凯去爬山，等了一会没看见凯，倒是天宇来了。穿着休闲服背着个大。凯临时有事来不了。天宇说。苏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心里却觉得难过，看来凯真的对她一点意思也没有。
一路上，天宇对苏雪体贴得无微不至，又是送水又是帮着提口袋，怕苏雪半途休息时无聊还带了几本书来。苏雪毫不客气的大笑，说没见过这样的人，爬山还带书来看，也不嫌重。可是笑着笑着又觉得有点感动，她想到天宇这阵子对她的好，那是她渴望而得不到的。
天宇，为什么会喜欢我？
天宇望着苏雪，一字一句的说：不为什么，就觉得必须爱你。苏雪看着天宇的眼睛，突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苏雪和天宇在一起了。
但对于天宇苏雪一直有种愧疚，她爱着凯，无法得到回应，天宇的出现成了她的依靠和寄托，可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爱上天宇，虽然天宇的好无与伦比。
他会陪她看他不喜欢看的电影，尽管他时常在半途中睡着，也一定坚持留下来陪她。
他会在吃饭时，主动挑出她不爱的食物，一口一口解决掉。
他会在过马路时，牵着她的手，帮她挡住拥挤的人群
可苏雪无法爱他，她的心都给了凯。有时苏雪觉得上天真爱开玩笑，为什么不是她比秦双先遇见凯？为什么要让她爱上凯？又为什么要让她爱上凯之后才知道天宇爱她？不经意见看见天宇眼中的忧伤，苏雪只能闭上眼睛，她比他更加绝望。
七
苏雪开始减少和天宇出去的机会，相处的时间少了，感情自然会淡。苏雪天真的想。天宇却以为苏雪只是一时无法适应罢了。
星期天，天宇约苏雪出去。两人已一个星期没见面了。苏雪想，毕竟还是天宇的女朋友，做事不能太过火。也就去了。是天宇的朋友开的聚会。一个小型party，每个都带了伴，苏雪一个也不认识，无聊的拿了杯酒，躲在角落。
天宇怕苏雪生气，一直陪在苏雪身边，不时陪着笑，给苏雪换饮料。倒是苏雪一脸无所谓，欣赏着窗外的风景，偶尔向天宇微笑一下，有种敷衍的味道。半途中，天宇离开了一下，苏雪松了口气，觉得有点累。
看，是秦双他们。
苏雪听见旁边有人说，抬起头望过去，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吃惊。秦双和凯双双踏入大厅，秦双挽着凯的手笑得好不娇俏。苏雪觉得手脚冰凉，几天没见到凯，刚才她还在担心，想着要不要打电话问候一下。现在她觉得一切都很荒谬。
天宇回来了，站在苏雪身边显得局促不安，不过苏雪陷在震惊里没有发现。
表哥，你们来了。
秦双挽着凯向他们走来，微笑着和天宇打招呼。苏雪觉得全身无力险些倒下。她看看凯又看看天宇，只需一秒种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抱歉，我有些不舒服。苏雪用尽最后的力气，保持着脸上的微笑，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苏雪。天宇追上来想解释：你不要误会，相信我
分手吧。苏雪望着天宇，然后毫不犹豫的离去。
误会什么？又相信什么？苏雪觉得好笑。她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也相信天宇对她的感情，或许他只是不愿她受到伤害，那又何必呢？她宁愿相信自己没有因为凯而受到更大的伤害。想起曾经凯自暴自弃时，自己一直无怨无悔的帮助凯，那时凯说这辈子决不回到秦双身边，苏雪是一直相信的。想到这些苏雪觉得心灰意冷。
接下来几天，天宇常来电话，苏雪一次也没接，倒不是不能原谅天宇，而是从来没有怪过他。天宇觉得苏雪是下定决心分手的，过一段时间也就不再打扰。
八
又回到一个人的生活，苏雪觉得这样很好，没有凯没有天宇没有秦双甚至没有认识他们的自己。她知道她只是凯生命中一朵明媚的海芋，必须在凋零前隐藏好自己。失去了爱情时间仍会继续，苏雪学着好好爱自己。
凯曾来过电话，尽说些有的没的，苏雪说：我很忙，改天联络。就挂了电话。单萱也来了电话，她是知道苏雪对凯的心意的，电话中无非是些不痛不痒的安慰。苏雪是知道她的难处的，一边是亲人一边是朋友，左右为难，也就说没事，很看得开的样子。
咏茜找苏雪出去，说有两张马戏团的票。来到马戏团，几天不见，苏雪觉得咏茜瘦了却更有精神。
咏茜解释说：我已和金分开了。看苏雪不信的样子又说：他的女人不止那一个，还有我认识的一女的。那天我看见他和另一个女的走进饭店，那女的是他一朋友的女朋友总之，我是真的决定离开他了。苏雪沉默了，两人女人选了中间的位置座下。
场中，化了装的小丑买力的演出，画到嘴边的红色嘴唇夸张的裂开，做出各种可笑的动作和姿势，以搏观众一笑。苏雪转过头望了眼咏茜，她觉得自己何尝不是一场闹剧中的小丑，用自己的丑态来娱乐众人，戏演完了，又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想到秦双给她看的小丑面具，原来，无论是谁都只是个小丑而已，取乐自己，取悦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