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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近台北近郊的淡水镇,隔着淡水河,可以看见对岸的观音山,在下过雨的午后,景致逐渐变得清朗。岸旁闲置散落的鱼网,斑驳破旧的渔船,彷佛细细低语着风光的过往;在潮起潮落间,淡水拥挤的街道也殷殷记载着繁华的过往。
走出屋子,迎面而来的是食物的香气,桌子被特意清理出来,桌上摆满了食物。孔雀蛤有着耀眼的青绿色,真的有如孔雀翎毛上的美丽花样。新鲜的贝类用九层塔等辛香调味,再经过快炒,就成了一般游客最喜爱的食物。
两个大大的白铁制的铁盆子,一个装着炒好的孔雀蛤,另一个空在一旁,吃完蛤肉之后就将外壳往里面扔,整间小吃店充斥着贝壳敲击在铁盆的清脆声响。
踩着满地的破碎贝壳,柳瑗走向冷傲群,头上的避雨棚已经有些年代,偶尔还会低落些许雨水。
“那位小姐怎么不见了?”她环顾四周,装作漫不经心的问。
“小姐?”傲群偏着头想了一下,几秒钟之后才恍然大悟,爽朗的朝她一笑。“你是指小城吗?她可是野得很,在国外打架飚车什么都不输人,我从来不把她当女人看待的。小城是个难得的女人,这几年在国外交的朋友,显少有她这么聪明而手脚俐落的。”
“你们是在国外认识的?”柳瑷心里有种酸涩的感觉。
在她留在台湾,与冷傲群分开十年之久的岁月里,他的国外友人知悉了他的一切,陪着他走过那些冒险的日夜。柳瑗不后悔自己留在台湾,一步步的走上自己的事业之路,却有些惋惜无法分享他的所有过去。
“八年前在夏威夷认识的。她以前是那里的小太妹,统领着一群街头小毛头,穿着溜冰鞋到处招摇,让当地警方头疼不已。几年前她因为父母的关系搬回了台湾,就成了我们一些朋友在台湾的负责联络人,这期间有过几次聚会,都是小城在打理的。”他没有避讳什么,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
“小城是真的很能干,但是冷先生也别只光是介绍小城,先让柳小姐用餐要紧。”老板娘擦擦手,招呼着。
柳瑗被老板夫妇簇拥着坐下,食物的香气熏得她肚子里的馋虫都开始打鼓,坐在她对面的冷傲群已经不客气的开始大坑阡颐。她拆开免洗筷子的塑料封套,小心翼翼的夹起一个孔雀蛤,企图把贝壳打开,无奈贝壳虽然已经煮熟,但是用筷子努力了半天,贝壳上的开口还是在那里咧着嘴笑她。
“用手剥看看。”傲群提议,带着笑容看着她。
她狐疑的看他一眼,发现他身旁的贝壳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他倒是怡然自得,礼貌性的把孔雀蛤夹到碗里去,然后就不客气的用手掰开贝壳。眼光四处转了转,柳瑗这才发现四周的人都是这样进食的。
温热的孔雀蛤还有些烫手,柳瑗小心的剥开,里面的贝肉浸满了调味料,碍于老板夫妇期待的眼光,以及冷傲群调侃的眼神,她强迫自己吃了一口,几秒钟之后,她又拿起第二个。
“难得你能接受这种东西。记得你小时候不是挑食得很吗?”他微笑着,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宠溺。“上学时我总是跟在你身后,看着你轻飘飘的抱着参考书去上课,还怕风吹大一点,你就会像‘绿野仙踪’里的桃乐丝一样,被卷到不知名的国度去。”
炒得香辣的孔雀蛤十分美味,柳瑗在老板的照料下不知不觉吃了许多。工作的这些年来,她总是因为过多的压力而忘了照顾自己的饮食,从小胃口就小,后来胃出了毛病,她就吃得更少了,细瘦的骨架清丽而惹人心怜。
直到老板夫妇好意的不打搅两人世界,说了个借口离开后,柳瑗才发现自己手边堆了好几个贝壳。她学着四周的人,把贝壳丢进铁盆子里,清脆的声音像是某种原始的音乐。
“我不是挑食,只是很少有喜欢吃的食物。”她边说边抽了张面纸擦手。
傲群哼了一声,很不赞同她的说法。“不要替自己找借口,你这种行为是糟蹋粮食。”另一碗用白色瓷碗装盛的食物被推到她面前。“知道你吃不惯海产,特别为你准备的,趁热快坐吃了。”
柳瑗平日典雅平静的脸庞难得的皴成一团,露出小女孩儿般不悦的表情。“我已经吃饱了。”
“你吃的那些东西连小猫都喂不饱。”他不容拒绝的说道。帮她掀开瓷碗的盖子,热腾腾的蒸气直往上冒,温暖了她的脸颊。
柳瑗像是看到什么奇珍异宝似的,眼睛陡然间亮了起来。
瓷碗里是刚出炉的蒸蛋,乳白色的蒸蛋上摆着青绿的葱花,看得她口水直流。她对任何食物都没有兴趣,唯独对蒸蛋缺乏自制力。台湾的夏天闷而湿热,她连进食都是漫不经心的,致力于身旁各类的竞争,只是把食物往嘴里塞,家人看中了她的弱点,一有机会就蒸蛋给她当主餐,她可以接连好几天都靠这种食物过日子。直到两年前家庭医生宣布她的健康状况被家人宠坏了,家里的亲人才连忙纠正她的饮食习惯,帮她注意起均衡的营养。
“蒸蛋!”她吞了吞口水,拿起汤匙不客气的吃着。“家里好几年都不准我吃了。”
“我问过你的医生,他说你这些日子来身体健康状况转好很多,偶尔吃些还可以,不过不能像以前那样,光吃蒸蛋,其它的食物都不摄取,这样不出几年你一定会倒下去。”
精心烹调的食物让她吃得十分开心,也顾不得此刻自己是被他挟持出来吃午餐的,低头猛吃了几分钟,一大碗的蒸蛋转眼间去了一半?习迥镒搅饺松肀哂痔砹瞬耍呛沟蔚脑擦成隙际切Α?br>
“看柳小姐吃得这么津津有味的,冷先生这几年来用的苦心总算没有白费。”老板娘把桌上装满贝壳的铁盆拿走,脸上是那种媒人才会露出的微笑。
“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柳瑗先低头看自己碗里的蒸蛋,再抬起头瞪着坐在对面埋头吃孔雀蛤的冷傲群。
他一改以往的态度,低垂着头始终不愿抬起来,努力剥着手上的孔雀蛤,像是突然间对贝壳上繁复的图案产生兴趣。“没什么,你不要放在心上。”他的声音怪怪的,听起来像是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柳瑗更好奇了,她几乎跳到桌面上,才能看清楚他的表情。“你怎么了?”这么扭捏的模样实在跟素日那个大胆狂妄的冷傲群联想不起来。她观察了几秒钟,突然惊讶的发现一件事。
“你在脸红?”她不可置信的喊着。
暗色的红潮涌上黝黑的颧骨,傲群不悦的看着目瞪口呆的柳瑗,拿起已经空了的铁盆子,傲然踩着满地的碎贝壳,头也不回的往洗碗的地方走去,剩下柳瑗在原地反复的喃喃那句话。
“脸红?脸红?”她不敢相信的自言自语,瞪着他的背影。“他居然在脸红?”这么狂傲的男人居然会脸红,柳瑗像是突然间发现什么重大的事件,更像是抓住冷傲群的小辫子般,一再重复那句话。
老板娘一脸神秘兮兮的坐到柳瑗身边,低下头凑到柳瑗的耳朵旁说着“冷先生几年前在美国救了我们夫妻俩,后来他执意学做这道蒸蛋。一个大男人,卯起劲来跟个小孩子没两样,从连敲开蛋壳也不会的料理生手开始学,等到学会这道简单的料理,他不知道捏碎了几十公斤的鸡蛋。那几天我们夫妻两个如临大敌,连作梦都会梦见冷先生站在一堆捏碎的蛋壳里,瞪着蒸笼期待蛋蒸热的模样。”老板娘叹了一口气。“冷先生打架方面是一流的,但是当时他在料理方面还是生手,连切葱花时,都会不小心将自己手指上的肉也顺便切下去当肉丝。”
柳瑗长这么大没有进过厨房,光是想到那种情形就忍俊不住。“他会进厨房?像他这种大男人主义的男人,实在难以想象他做菜的模样。是走投无路,在外面的这些年吃快餐食品吃到怕了吗?”
“那也是原因之一啦!”老板娘顿了一下,用别有深意的眼光看着柳瑗,继续说道:“但是很奇怪的,他坚持从蒸蛋开始学起,当时我还在想,一个大男人吃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填得饱肚子?这件事情,一直到几年后的今天我才得到解答。”她看着柳瑗面前的那碗蒸蛋。
柳瑗几乎愣住了,蒸蛋温热的气息还在轻抚着她的脸庞。她指着面前的食物,询问的挑起秀眉。“这个该不会就是”她说不出那些猜测的话。
一个身在异乡的男人,心心念念的就是远在故乡的那个女孩,即使闯进厨房这个全然陌生的地盘,连手指上都是切葱花时留下的刀伤,他还是想到那个挑食的女孩,执意期待两人相逢的日子,即使那时他甚至没有把握这段思念可否倾诉让她知道,即使那时他还不能确定她会不会成为他的弟媳。
他只是单纯的想为她做些什么。
这么美丽的期待,在数年后的今天才让她接收到,柳瑗能感觉到某种湿热的雾气涌进双眸中。一直以来只看见他的霸道蛮横,却忽略了能单独品尝十多年相思煎熬、只为了能等到盲目的她看清爱情的男人,他的情感又是何其的细致绵密。
“你大概不知道我们跟冷先生是怎么认识的吧。”
柳瑗摇摇头,专注的看着老板娘。“我没有问他,不过倒是发现你们对他的态度好得出奇。”她衡量了一下,决定据实以告,说出心里的想法。“你们招待他与我,就像是在招待救命恩人似的。”
“冷先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没错,要不是他,我们夫妻两个早就客死异乡了。我并不惊讶你不知道他在外的事迹,冷先生不是那种会炫耀自己事迹的男人。”
老板娘偷看了男人们一眼,用眼神示意丈夫先把冷傲群牵绊住。
“我跟老公原本是在美国纽约的华人区开小餐馆的,当地的地痞流氓三天两头就来找麻烦,那一区华人的生活原本就苦,又给那些人强收保护费,生意根本做不下去。”
“为什么不反抗?可以聚集那里的华人们一起对抗啊!”柳瑗喊着,看着冷傲群拋来一个疑惑的眼神,她连忙降低声量。“你们的人数不会输给那些流氓吧?”
老板娘耸耸肩,异国的点滴久远得像是数十年前的记忆。
“当然反抗过,但是到底是生意人,善良老百姓出生,逞凶斗狠怎么嬴得了那些流氓?我老公跟一些同是台湾去的人起来反抗,却被打成重伤,一只胳臂被流氓用刀子乱割,连手筋都给挑断,差点就成了残废。”
柳瑗倒吸一口气,异国的排外情节她时有所闻,却没想到会如此血腥。“你们可以叫警察来制止那些人。”她虚弱的说道,连自己都不太信任这个提议。
两个女人之间有着短暂的沉默,年长的女人仔细看着眼前美丽的年轻女子。柳瑗被保护得太好,或许她的工作能力在一般女人之上,但是她完全不了解社会的某些黑暗面。
“柳小姐,那是在美国,这世上哪一个人不护自家人的短处?比较起来,那些流氓是他们的同胞,我们只是来自亚洲的黄种异类。”老板娘叹了口气。“人们还保存着动物性的直觉,在自己的地盘上排挤异类。当你成了被排挤的对象,又在别人的地盘上,就连哭诉都无门。”
柳瑗全身震了震,像是被打击到痛处。
被排挤的无奈心情,她完全能体会。
就像她现在被男性的同事排挤,身处在以男性主义至上的商场上,她不但一点办法也没有,还要被上司榨出最后一点的利用价值,然后才被发配到老远的边疆。
老板娘拿起围裙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继续说着“他们用私刑整我老公时,冷先生刚好在附近拜访朋友,遇上了那场私刑大会,暂时打退了那些人。当时华人区里没有人敢伸出援手,深怕会得罪流氓招来无妄之灾,连出租车都不愿意搭载,社区里的医生也被威胁不得救治我老公,冷先生就这样扛着我满身是血的老公走了十多公里的路,到隔壁的社区去求诊。”
柳瑗咬着下唇,静默无语,甚至没有勇气看向冷傲群?浒寥捍有筒话卜郑惺逼诰吐杂兴牛朴诖蚣艿拿恫ジ浇餮#恢币晕皇窍不冻研锥泛荩踔撩挥邢赶牍睦锏南敕ǎ昀此械娜艘谎换崤浪男芯叮床辉チ私馑哪康摹?br>
“冷先生看不过去那些流氓的嚣张气焰,其实他大可以转身离去不管事,但是他却愿意留下来帮我们解决。他联合当地的人们打起游击战,挺身面对那些流氓,几场大型的争斗下来,流氓们的老大终于出面,带着协议书来向华人区的我们求和。”老板娘终于露出微笑,回想起当天整个华人区沸腾的模样,那些流氓全被赶出街道。
“既然流氓已被赶出华人区,居住的地方也恢复安全,你们怎么又回到台湾来?”她抬起头来,看着老板娘。
老板娘叹了一口气。“那里终究是别人的土地,虽然没了流氓,但是待在那里始终是次等国民,我跟老公考虑了很久,终于决定舍弃那里的居留权,两年前又搬回台湾来了。人不亲土亲,待在自己的国家里,心里总是比较踏实。”她握住柳瑗的双手,无限真诚的说:“冷先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了不起的男人,他在世界各地走动的这几年,像我们这样受他帮助的人不知有多少,而你则是最幸运的女人,能够得到他的爱情。这些年来,我们都看得出来他心里始终思念着一个女人,也知道那个女人就是你。”
柳瑗不解的摇摇头。“为什么能确定是我?”
老板娘张口想要解释,却看见冷傲群走了过来,她连忙站起身,匆忙的说了一句:“有机会的话,去偷看他那个从不离身的皮夹,你会知道原因的。”
他走了过来,优雅的动作一如森林里的黑色猎豹,从容自若的看着她。“吃不下了吗?”
碗里的蒸蛋还有一大半,柳瑗匆忙的摇头,带着复杂的情绪,低着头努力把食物吞进肚子里。柔软的蒸蛋,极易破碎,却带着无限的温暖,从口里慢慢的暖到了心头。她有些食不知味,是因为激烈的感动在心里回荡,一颗小小的泪珠低落在碗里,她掩饰掉泪的窘状,低着头用有些朦胧的泪眼瞪着碗里的蒸蛋,那泪滴尝起来有点儿咸咸的
穷尽所有心神存记忆里寻找,也找不到任何一个男人曾如此对她,悉心用上了所有的温柔与期待,让她胸怀中的感动几乎满溢。
傲群有些疑惑的看着柳瑗,不懂她为何突然之间变得沉默了,瞧柳瑗像是饿坏了似的,不停的攻击碗里的食物。他回头看了老板娘一眼,挑起浓眉,无言的询问她到底跟柳瑗说了些什么?习迥锝哟サ嚼浒寥旱哪抗猓袷潜换鹛痰剿频奶鹕恚纷锴碧拥谋冀堇铩?br>
几分钟之后,柳瑗放下手里的汤匙,带着勉强的微笑看着他,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失措。“接着你要送我回去了吗?”
不槐是这几年来纵横商界的著名女经理,傲群在心里暗暗佩服。柳瑗冷静的气质这些年来在商界有不少传闻,她从不将情绪表现出来,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是冷淡有礼的模样。她太过自制,是想掩饰内心对人际关系的恐惧,怯懦得想逃避与其它人太过亲密的情谊,这种态度反而有利于她在商界的发展。
他对她的问题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拉起她的手就往棚子外走,潇洒的跟小吃摊里的众人挥手道别。
“我们要去哪里?”柳瑗固执的站在原地,身子却被他往前拖着走。她好不容易才发现他隐藏了许久的温柔,为什么他的行径还是如此霸道?她不解的继续跟他打着拉锯战,力气却根本比不上他。
“带你四处去晃晃。”他轻松的回答,发现她只差没有将高跟鞋钉在石板上。衡量了一下眼前的情况,傲群勾起一边的嘴角微笑,稍微低下头。“小瑗,识时务者为俊杰。”
“小女子我懒得跟你讨论谁是俊杰。”柳瑗抵死不从的在原地站定,打定主意他要是不说出接下来要去哪里,她就绝不跟着他走。天晓得这么危险的一个人,会把她带到哪里去。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咬着粉色的唇、眼神倔强的美丽女子,褪去了那身优雅而令人感到疏离的套装,穿着普通运动服,反而更让他感受到熟悉的心悸。雨水洗尽了她面容上的铅华,他在这个女子身上,找寻十多年前那个清秀女孩的影子。他的柳瑗还是如此的小心翼翼,一如深怕踏入陷阱的小鹿,因为过度的惧怕,所以只能以冰冷的态度应对外界的一切。
“你总是这样,逼得我当不成绅士,非得要跟你比力气。”他无可奈何的说道,耸耸肩膀,坚实的肌肉在薄薄的衬衫下愤起纠结。
柳瑗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就被他凌空抱起,她惊惧万分的挣扎着,一时之间无所依靠,只能别无选择的抱住他的颈项,牢牢地依附这个蛮横如海盗的男人,霎时之间他的气味淹没了她,陌生中又带着十多年前的熟悉。
记忆里,她不曾忘记过他。
他像是抱着新娘子一般,在小吃摊众人的叫好声与哄笑声之中,往巷口的哈雷机车走去,厚重的皮靴踩过了潮湿的石板地。
柳瑗无法克制脸上的红晕,在他的怀里无法挣扎。
“快些放我下来,这样子成什么体统?”
“你应该知道,那些所谓的体统无法对我产生约束作用。”他甚至没有低头看她,带着那抹笑容,继续往前走。
一旁几个来淡水游玩、骑着协力车在巷道里闲晃的大专生,瞎起哄的猛对两人吹口哨,傲群高兴的对他们挥挥手。
“恭喜啊!新婚燕尔。”
“预祝早生贵子啊!”一个脸儿圆如满月、十分讨喜的女学生圈起双手喊着。
“多谢多谢。”傲群的微笑维持不了多久,一双纤巧白晢的玉足强烈抗议似的踢到他的胸口,引得他闷哼一声,一口气便在胸口,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扭曲。
柳瑗用力的踢蹬着,发现原本穿在脚上的拖鞋被甩在潮湿的地板上,赤裸的脚踢在他的手臂与胸膛上,只让她一向保护良好的细致脚踝热辣辣的疼痛不堪,毋需亲自查看,她就能断定自己的脚踝一定通红一片。
“你不会想摔跌在地上吧?”他挑起浓眉,满脸兴趣的看着她,笑容里带着邪气。“继续挣扎的话就铁定会摔跌在地上,这样摔下去的话,尊臀可会遭殃喔!”
“遭不遭殃不关你的事。”她努力想要挣脱他的怀抱,舞动的双手捞到某样东西,细细的皮革缠绕在指间,探头一看,发现冷傲群把她的高跟鞋塞在口袋里。
“为何不关我的事情?那可是我的势力范围。”像是宣示所有权似的,他拍了一下她浑圆有致的臀部。
柳瑗颤抖了一下,急促的深吸一口气,因为他的造次而险些停止心跳。从小到大,所有人对她都是敬而远之,有谁像冷傲群这样,胆敢对她动手动脚的。
“你太过分了。”她快要无话可说了。面对这么一个蛮横的男人,她还能说些什么?就算没有词穷,想得出什么话来训斥他,料想得到他也是完全听不进去的。
“过分的是你。”他反过来指控她。
柳瑗一双眼晴瞪得大大的,冷不防他的臂膀一松,她整个人就往下跌。
本以为会摔在坚硬的石板地上,柳瑗闭上眼睛,克制自己不要发出惊慌的尖叫声,不料臀部接触到的却是柔软的皮革?浒寥喊阉龗佋诠谆档暮笞┫律砝纯醋潘?br>
他的两手撑在柳瑗的两旁,将她完全困在怀抱里。虽然没有接触到他的身体,但是她的整个世界都已经被他占据,勉强自己冷静的抬起头,接触到的却是他那双炽热如火的眼眸,两人的呼吸交融在方寸之间。
“小瑗,过分的人是你。”浑厚的男性嗓音像是深探的叹息,火热的呼吸吹拂在她素净的脸蛋上,引出些许酡红色泽。“你花了太多时间在折磨一个男人,为了保护自己,不愿意接受我的感情,让我煎熬了十多年。十年前你以我的弟弟当作挡箭牌,想要让我断念,甚至有意无意间都在躲避我,不想与我有太多牵扯。”
情感如激烈的波涛,险险将她淹没,柳瑗不自觉的想后退,退路却被机车的靠背挡住。“我没有。”她小声的辩驳,语气却虚弱不堪。
“你还要说谎吗?小瑗,不要再欺骗你自己。你不可能对我毫无感情,或许在十多年前你已发觉到了那种情感,但是你不愿意去承认。”他轻抚着她柔嫩的肌肤,缓慢的低下头。“你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被这么一个喜欢逞凶斗狠的坏男孩吸引,所以倾尽全力的想躲避我,努力说服自己,你对我的注意只是因为不赞同我的行径。”
柳瑗感觉到呼吸困难,此刻甚至无法迎视他的目光。她现在正在强烈的感到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冒险跟冷傲群出来。目前的境况已经够复杂混乱,光是公司的事情就让她头疼不已,冷傲群固执的要求她的爱情,要她看清自己一直看不清的事情,那只会让她的心更加的纷乱。
“我要回公司了。”她软弱的说道,平日那个高高在上的柳经理早不知被冷傲群吓到哪里去了。
他看了柳瑗几秒钟,平静的回答“我不会放你回去的,今天你必须陪我。”
他知道她的惊慌失措,也知道她正在努力挣扎,毕竟逃避了十多年之久,要她一下子承认她的感情是有一些勉强,但他就是忍不住要逼她去思索,再也无法放任她将两人之间的爱情视若无睹。他已经等待了十多年了,一个男人的忍耐也是有极限的。
柳瑗猛然抬起头,不敢相信他居然言而无信。“你说过今天只要陪你共进午餐的。你甚至还以童子军的智仁勇起誓。”
“人类总是念成长就愈学会了欺骗,轻易起誓的人最不能相信。”他像是在讨论别人的事情,满不在乎的回答“况且你应该很早就知道,我的个性跟童子军压根儿扯不上关系。”
柳瑗为之气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整张素净的脸庞因为气愤而涨得通红,修长的十指紧抓着机车后座的皮革。“你”傲群挑起眉毛等待下文,嘴角仍是那抹邪气的笑。“几年下来,你骂人的功力还是没增进多少。”
“无赖!”她恨恨的喊着,奋力的推开他,再也不奢望他会安分的送自己回公司。
柳瑗好气自己,明明如此了解这个男人,却又轻易的相信那些别人一听就知道是谎言的承诺。虽然这些欺骗只是为了能将她留在身边久一些,但她就是气愤他如此不把承诺当一回事。
如此漫不经心、满不在乎的一个男人,她怎能知悉他的话有几分真假,难道连那些渗透心灵的甜言蜜语都是虚假的?要是他对她的情意也是信口说说,她的心又禁得起几分的失望?千百次告诉自己,她根本不在乎他,但是有些温柔早已酝酿许久,再怎么否认也是枉然。
长久酝酿的情感如同一坛密封了许久的酒,十多年后的今天,他游走异国回来了,信手打破她心里深理的那坛思念之酒,涓滴在心中流过,尽是又甜又涩。
甜的是他的温柔,涩的是她的不敢轻信。
她赤着脚往前走了几步,打算拦出租车回公司。冰凉的石板地还是潮湿的,积在地上的水洼溅起一些雨水,让她好不容易暖和起来的身子又开始颤抖。
“你就不会换个词吗?十年前你也是这样骂我的。”他在她背后喊着,声音里带着稳操胜算的自信。
傲群没有起身追她,仍旧靠在机车的皮椅上,好整以暇的看着柳瑗的背影。她穿着运动服跳过一个水洼,正怒气腾腾的瞪着地上的另一摊雨水,衡量自己是否跳得过去,像极了求学时代解不出某道数学习题时的模样。
“这个词形容你再适合不过了。”她头也没回的说道。拖鞋已经被她方才挣扎的双脚不知踢飞到哪个角落,而高跟鞋还被冷傲群塞在口袋里,柳瑗像是个落荒而逃的灰姑娘,无法取回自己的鞋子。
“乱世佳人里的郝思嘉也是这样骂白瑞穗,她最后还不是嫁给了那个无赖?”他微笑的说道,毫无预警的,他又投下一颗炸弹。“而你,从国中起就在日记里如此称呼我,不是吗?”
她正试着跳过那个该死的大水洼,听到他的话如遭雷殛,匆忙的回头,却忘了自己的双脚已经离开地面往前跳跃。柳瑗掉进那摊大水洼里时,满脑子就只记得冷傲群脸上的微笑。